第464章 反击(2)


  战斗继续,西军遭到了齐州城上的天道军更加猛烈的反击,战事再度焦灼起来,很快,又有三万官兵朝着齐州城逼近,那是河北禁军,看来刘法的威胁起了作用,而有了这三万生力军的加入,官兵的气势再度高涨起来,齐州城外密密麻麻的全是官兵,将齐州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刘法眼见心下稍安,但紧接着令他七窍生烟的一幕就接着出现了,因为他清楚的看到那三万河北军并没有真的参战,而只是站在西军的后面摇旗呐喊,根本并未真正的参战!
  对于河北军这种阴奉阳违的做法,刘法忍不住怒骂一声无耻,但他却还是只能摇了摇头,无力的坐在了位上,脸皮已经撕过一次,绝不能再撕第二次了,或者说对方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西军与河北东路禁军彼此本就毫无关系,而在大宋特殊的军制下,统兵的主帅往往都是临时委派的,带着一帮可能以前压根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人上阵打仗,仗打完了就立刻散伙,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在战场上,除非直接的上下级关系,否则很难对对方形成制约,对临时组建的军队就更不用说了,你虽然是我上级,但你能奈我何?你上面有人,我上面也有人,我若承认你是我的上级,那你就是,我若不承认,你就是狗屁。
  他也很清楚河北军的人打得什么小算盘,据说梁山贼寇在攻占了京东西路后将各地的官员与大户的钱财都席卷一空,收敛了少说也有上亿贯,此刻这笔巨财定然存放在京东西路的最中心,也就是郓州城内,他们要把兵力保留下来,待可以进入京东西路腹地时再发力,到时候不但战功更大,分量也更重,而且也能抢到更多的东西。
  刘法真想把那几个人抓来狠狠的大骂他们几句愚蠢,难道他们忘了自己昨晚给他们说的贼寇正有五万大军赶来增援吗?!现在咱们都攻不下一个小小的齐州城,等五万大军一来,咱们到时候怎么办?跟那五万人血拼?你们能拼得过人家吗?!这群人的脑子究竟是被驴蹄子踢过了还是……刘法想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不由深深打了一个冷颤!
  当初他在接到圣旨之前,其实他就已提前三天知道了朝廷即将派他率部南下中原参加剿匪,他不会算命,也不是诸葛亮能料事如神,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有人提前告诉了他,而告诉他的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主持西北军务十几年的童贯,童贯派亲信来告诉他,要他火速整顿军备,随时准备南下帮他剿灭东南岐山贼寇。
  果然,三天后圣旨就到了,但令刘法在接到圣旨时目瞪口呆的是,他虽然依旧南下剿匪,但却不是要帮童贯去剿东南的匪,而是要去参见剿灭京东西路的匪!这是怎么回事?刘法糊涂了,难道是圣旨写错了?白纸黑字,这么严肃的事情不可能错。难道是童贯的亲信说错了?当时在场的可不止自己一个人。
  刘法当时怎么也想不明白,但此时此刻再想起这件事,却让他突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童贯要自己去东南,定是他信不过东南兵马,要自己带着精锐去帮他剿匪,只是童贯虽然主持西北军务,却只有统兵之权,调兵还得枢密院,也就是皇帝说了算,所以他必须要先向皇帝请旨才能调派自己,可就在这个时候,朝中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皇帝虽然同意了调派自己,却拒绝了童贯要调派自己去帮他的请求,于是自己的出征目标才变成了京东西路。
  童贯深得皇帝信任,这是满朝皆知的事,但被皇帝信任的却不只一个童贯,还有蔡京、郑居中、梁师成、李邦彦、王黼、高俅等等很多人,这些人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并不比童贯低多少,有几个甚至还是童贯明里暗里明争暗斗许多年的老对手,童贯想调自己去帮他,但他的对手会这么容易让童贯如意吗?会白白让童贯得到自己的帮助平定东南匪患再添大功吗?肯定不会!所以,在他们的阻挠下,皇帝才会改变主意,驳了童贯的面子,将自己改派到京东西路。
  而自己作为童贯的心腹大将,手下五万人马也是西北禁军的重要组成部分,自己孤军来到京东西路,对童贯的对手来说,岂不是一个可以趁机削弱童贯实力的机会?
  所以……河北禁军才会……?!
  终于明白了,自开战初始河北禁军的种种反常举动都得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朝堂上你死我活的争斗,根本就是一场不见硝烟的你死我活,每个人都是提着自己和全家人的脑袋在明争暗斗,只要可以达到打击对手的目的,别说是一个不相干的经略使和他的五万禁军,就算是天王老子他们要能卖也敢卖!
  这可怎么办?!难道自己与自己的数万部下已到了一个生死存亡的时刻?!但又有谁能拯救自己呢?!
  童贯?不,他到现在还一个口信也没传来,是不是意味着他也已经对事态的发展失去了控制?是不是意味着他也要不得不放弃自己了?!
  刘法想通此点,只觉浑身一阵彻骨冰凉,待发觉时,背后竟已被冷汗浸湿了……!
  ※※※
  战斗在持续着,当进行到中午时,西军四万人又被拼掉了近万人,总人数即将掉落三万。但西军不愧为是与西夏缠斗几十年,在不间断的战火洗礼下走出来的军队,他们所表现出来的勇猛和血性并不比天道军差不多,实乃梁山泊自建军之日起前所未见之强敌,再加上天道军已没有了弓弩攻击的手段,将士们只能暴露于西军弓箭手的射击下守城,伤亡也很重,算上先前阵亡在火器攻击下的几百名将士,天道军也已阵亡了三千多人。
  在齐州城墙的一线之间,只见遍地死尸,血流成河,如同人间地狱一般!
  郑飞发疯一般吼叫着将一个个攻上城墙的宋兵一刀刀劈下城去,他的浑身已溅满了鲜血,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李四更等人担心郑飞安危,数次相劝甚至跪地相求郑飞下城楼躲避,但都被郑飞拒绝了,李四更等人无奈,索性也放开了手脚跟在郑飞身边奋力拼杀,也算是在寸步不离的保护着郑飞。
  周围的天道军士兵眼看统帅如此舍生忘死与他们并肩战斗,俱都深受感染,各个奋不顾身的拼命拼杀,击退了宋军一轮又一轮的进攻,突然,一支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箭直冲郑飞而去,嗖的一声正中郑飞的左肩,郑飞一声痛哼倒在地上,周围李四更几人一看此景俱都大惊,他们刚刚冲到郑飞身前却见郑飞又支撑着身子爬了起来,郑飞一声低吼将插在左肩的箭支从中间一把折断,任由箭矢还留在体内就要再度去垛口那里继续杀敌,“统帅!”李四更几人都跪在了地上,嘶声求道,“您下楼吧,这里太危险了!我们求您了!”
  但郑飞却像是闻所未闻,依旧继续往前走,此刻唯有不间断的战斗,唯有敌人的鲜血才能让他暂时忘记她的身影……!
  就在此时……“郑郎……郑郎你受伤了!”
  这个声音……?!郑飞如遭雷击,他转过身来,一个身影已飞快的冲到他身前一把将他抱住,带着哭腔又急又恼的朝李四更几人喊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统帅下去疗伤?!”
  李四更几人也看傻了,她不是……?!
  郑飞呆呆的看着眼前人,天地之间的一切喧嚣似乎都瞬间沉寂了,眼中只有她的身影,“这不是在做梦吧……娘子……!”
  郑飞猛地反应过来,完全不管左肩的剧痛一把将她狠狠搂进怀中,是的,没有做梦,眼前就是她!
  “你没事……你真的没事!”郑飞几乎快要喜极而泣了,他也直到这时才终于觉察出左肩的剧痛,全身也有一种几乎快要虚脱的感觉,禁不住身子一歪,扈三娘一惊,尖叫一声赶忙扶住他,李四更等人也马上上前扶住了郑飞,郑飞朝着扈三娘一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哈哈哈!”
  李四更在旁也喜道,“三夫人您……您不是去了哪个屋子休息,然后……?”
  扈三娘现在也多少明白了是什么把郑飞搞成了这个样子,她心中一酸愧疚的泪如雨下,“郑郎,刚刚我……”
  郑飞大手一挥,“没事就好,别的都无所谓,待此战结束我再听娘子详说。”
  扈三娘擦了擦泪点点头,刚要劝郑飞立刻下楼去疗伤,却见她目光看向郑飞身后明显一顿,脸上瞬间写满了惊讶,郑飞心头一动,也转过身去,一眼望去,他眼中瞳孔猛地一缩……!


第五百零一章 反击(3)
  郑飞一眼望去,只见南面原本平整的地平线突然有了变化,迅速的开始变得高低起伏起来,这种起伏越来越快,烟尘自地平线上翻涌而起,紧接着,轰隆隆的声音传来,大地似乎都在颤抖!
  齐州城上居于高处的天道军将士也发现了这般异象,许多人都惊讶的看向远方,而城外的官兵也很快发现了城上的天道军的异样,他们中的许多人也忍不住好奇的转头往南面望去,很快,所有人的心都开始狂跳起来,因为他们都看清了,那是好几万人一起狂踏土地朝此狂奔才会出现的景象!
  来者究竟是谁?!是官兵的援军还是……?
  郑飞紧紧盯着,突然,他笑了,并开始大声欢呼起来,因为他清楚的看到了那支大军前面的那面大旗,那是天道军的战旗!是王进和呼延灼的五万大军到了!他们终于到了!
  “援军到了,我们的兄弟们他们终于到了!”
  一瞬间,齐州城上所有的天道军将士都开始兴奋的振臂欢呼起来,“是我们的人……!”
  “我们的战友到了,我们的兄弟到了!”
  “天道军万岁……!”
  齐州城上城内欢呼震天!
  城下西军与三万河北军骇然变色,尤其是西军,一个个呆立当场,一个小小的齐州城内几千贼寇就已令他们无可奈何,此刻又来了数万贼寇,这仗还怎么打?!河北军就更不用说了,全军一阵骚乱,惊恐写满了每一个人的脸上。
  刘法瞪大眼睛望着南方滚滚而来的震天蔽日的黑尘,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从心底蓦然升起瞬间弥漫全身,来了……来了……,贼寇的援军来了……!他现在真想把那三万河北军的长官都抓起来碎尸万段,都是他们,他们要是能听自己的指挥真正的参战,现在齐州城肯定已经被拿下了,何苦面临被贼寇前后夹击的绝境?!不行,就算撕破脸皮也要再撕一次了,现在西军加河北军还有六七万人,依旧还拥有与贼寇决一死战的机会!
  至于刚刚自己所担心的……唉,但愿自己刚刚的猜测都只是胡思乱想……罢了,就算是真的,现在自己面前也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取得今天的胜利!只有这样,才能拯救自己和手下的将士们!否则,此战若败,就更是给那些人落下了口实,自己必将死无葬身之地!刘法心中默默念道,既已想定,他立刻朝着传令兵一声令下,“去告诉河北军,就说本帅以都统制的名义命令他们必须立刻参战,河北军负责攻城,我军负责击溃贼寇的援军!谁若敢违抗命令,我……我必在战后联合西北诸路军府将领联名去圣上那里告他!”
  其实刘法明白,连他的西军都拼死也攻不下齐州,就凭河北军那帮饭桶肯定也不行,其实他也没指望河北军能攻破齐州,他只希望河北军的三万人能撑撑场面,震慑住齐州城的贼寇,不要让自己的西军在与贼寇援军对战时陷入腹背受敌的险境!
  而贼寇虽然凶悍,但他们能给西军造成如此大的伤亡不过是因为他们有齐州城的城墙保护而已,若真到了短兵相接的战场上,自己手中这支身经百战的军队就可以施展全部的实力,一举击溃贼寇!而只要贼寇的援军被击溃,齐州城内的贼寇必将士气大降,不攻自破!
  随着刘法的命令,河北军在短暂的犹豫后终于朝着齐州城开动了,刘法眼见如此心底终于一松,紧接着,西军也开始撤离齐州城下,朝南列阵,许多人的脸上除了大战来临之前的紧张,还有一丝解脱和兴奋的味道,攻城战真不是人干的活,现在他们终于可以公平的与贼寇在平原上大战一场了!
  在他们眼中,五万天道军大军踏着整齐的步伐逼近着他们,甚至已经可以看到他们战旗上的条纹了,西军将士都握紧了手中的刀柄,神臂弓手们也调整好了角度和力道,随时等待贼寇进入他们的射程,但,突然,就见行在天道军最前面的数骑将手中的大旗一挥,哗……!咔嚓……!
  令西军将士无比惊讶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在三百步外,五万天道军就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几乎同时停住了脚步,脚步踏地与甲胄摩擦的声音齐整无比,汇集成令人惊叹的节奏,如同晴天中的一记天雷!
  西军先是一愣,接着就是一阵小小的躁动,他们可从来没见过这种阵势,几万人居然可以将动作齐整到如此程度?!
  刘法的脸上也写满了惊愕,贼寇在令行禁止上的表现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只觉心中不由有了一丝慌乱,能有如此表现的军队,战斗力会差吗?
  就在此时,他突然看到那几面贼寇的大旗再度挥舞起来,紧接着,五万贼寇又有了新的变化,似乎是在……不好!刘法心中一惊,怪不得贼寇会在这个距离停止前进,他们这是要放箭,而且是用那种神秘的,射程远远超过神臂弓的武器攻击自己!
  “冲锋!冲锋!”刘法嘶声怒吼,与其留在这里当活靶子,必须立刻冲过去!
  三万西军得令,顿时都如潮水般涌向了天道军,与此同时,呼呼呼……!天道军的几面大旗一起向前一挥,嗡……!数团黑云就从天道军中腾空而起,飞过天空,响着令人胆寒的厉啸,朝着西军狠狠砸下!
  西军瞬间无数人中箭倒地,但西军脚步不停,依旧冲锋着,快速缩短着与天道军的距离,天道军的大旗又动了,随着它的号令,天道军将士又将黑漆弓拿入手中,五万人,五万把黑漆弓,齐齐瞄准了冲来的西军,刘法见到此景只觉无比震撼与苦涩,贼寇的装备之精良又彻底超出了他的想象,除了那神秘的远程弓弩,每个人居然都有一把弓,一把应手主战兵器,一副甲胄,一个盾牌,还有不知藏在何处的一把匕首,简直比禁军还要精良与完备!
  嗡……!五万支箭再度腾空而起,呼啸着飞向西军,中箭者无数!
  终于,西军在付出了巨大的伤亡后冲到了天道军阵前,天道军将士们也把黑漆弓和断魂弩就地往地上一扔,齐齐拔出腰刀,呐喊着冲向了西军,只见数不清的战旗,数不清的战士,数不清的武器,如洪水绝提,如狂风骤雨,呼啸而出,浩浩荡荡,气势磅礴。
  双方如同两股巨浪猛烈的撞击在了一起!
  齐州城上,郑飞在李四更的搀扶下一刀向天怒吼道,“兄弟们,杀出城去,咱们反击的时刻到了!”
  “反击,反击!”众将士怒吼着冲下城楼,骑兵旅的人也兴奋的跑向城中,跑向他们的战马,他们终于可以走下城墙跨上他们心爱的战马驰骋杀敌了!
  刹那间,齐州城四门大开,无数天道军涌出城池,杀向了刚刚来到城下的河北军,这几日来,这支河北禁军早就对齐州天道军的勇猛心生怯意,刚刚一看贼寇数万援军到了,更是早已吓破了胆,若不是刘法的强逼,他们说不定早就撤了,也压根没想进攻齐州。但谁料,贼寇居然主动攻了出来,河北军慌忙应战,天道军杀声震天,各个不要命的往前冲,如同四把锋利的剪刀冲入河北军阵中,河北军顿时大乱,被杀者无数,仅仅片刻之后,不知从谁开始,河北军竟开始成群的往后就跑,天道军一愣,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刚一打他们就跑了?好吧,你敢跑我就敢追!
  而在南面战场,刘法正在督战,只见他此时面色已是越看越惊,因为贼寇竟与自己手下的西军短兵相接却不落下风,就在此时,他突然听到身后大乱,杀声四起,转头一看不禁面色大惊,只见河北军竟已开始四散逃窜,溃不成军,刘法一口血险些喷出,天哪,这就是河北禁军吗?这就是当初交战辽国的主力军吗?!自己最担心的情况真的出现了,西军要独自孤军奋战了,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河北禁军这一跑,必将影响此刻正在与贼寇殊死交战的西军将士……!
  果然,西军将士很快就发现了河北禁军正在溃逃,瞬间,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愕和慌张,士气大跌,原本与天道军的焦灼大战,开始迅速由天道军占据优势,杀得西军节节败退。
  西军将士们失去了勇气,攻击齐州的失利,贼寇援军的到来,再加上身后河北军的溃败,彻底浇灭了他们所有的斗志,恐慌开始蔓延,逃生之念油然而生。
  终于,西军奔溃了,也开始加入河北军的逃亡之中,拼命向北跑去。
  刘法自知大势已去,仰天长叹一声,面如死灰,在亲卫的护卫下也开始往北逃去。
  五万援军与齐州军和独立师会合,追杀上去!
  ※※※
  刘法的噩梦还没有结束,当他们一路溃败到黄河边上时,前面的人突然都停了下来,紧接着,一个令他几欲昏厥的消息就传来了,那便是,刚刚过河的河北军竟然砍断了黄河浮桥绳索,他们已被困在了黄河边上!近三万西军与少部分河北禁军的退路已无!
  刘法突然感觉很冷,是那种彻骨的寒冷,待发觉时,背后竟已被冷汗浸湿!主帅还未过河,他们竟就敢毁坏浮桥?!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难道……?!
  事实面前,也由不得刘法不信了,他和自己的五万西军从一开始就落进了一个卑鄙邪恶的计划之中,自己和手下将士的命运从一开始就被确定了,那就是要么在连番的大战中被消耗殆尽,要么就如同此刻这般,甚至,刚刚河北禁军的溃败也并非他们的无能,而是他们就是要抢在自己之前毁掉退路,将自己与数万西军推上死路!
  他驰骋西北十几年,从当小兵开始,好几次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不怕死,甚至他早就做好了为国捐躯,战死疆场的准备,但他却从未想过自己的最终结局竟会是这样,最终毁掉自己的,竟是自己人,而自己与数万将士死后,甚至还可能被污蔑,被唾弃,落得一世骂名……!
  刘法想着,想着,突然一口鲜血自嘴中喷出,身子猛地一顿就在亲卫的惊呼中摔落马下,他的世界瞬间坠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第五百零二章 反击(4)
  近三万西军与河北军被挡在黄河边上,前面是恰逢雨季水位大涨的汹涌黄河,后面是天道军的追杀,真是已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恰恰就在这个时候,主帅刘法又吐血落马昏迷了,大军群龙无首,混乱的场面可想而知,不过人被逼到险境,反而更容易激发起他们求生的欲望,西军的那种在与西夏军常年相抗中养成的彪悍之风再度发挥了作用,刘法手下几员大将一合计,大家都觉得反正横竖都是个死,现在转头跟天道军大战一场或许还有个生机。于是,随着众军官火速重整军队,三万西军立刻都重新握紧武器,面朝即将到来的天道军,等待着决战时刻的到来,但……令他们奇怪的是,此时兵力占据压倒性优势,装备占优,士气又胜的天道军居然停止了追击,只是列阵于外将近三万官兵团团围困在黄河边上,天道军为什么没有继续进攻?原来,郑飞眼见前面宋军停止了逃窜心中不由万分奇怪,紧接着他就收到了黄河浮桥已被最先溃败的那三万宋军毁掉,以至这数万宋军被困在河边的消息,郑飞与王进等人大吃一惊,付道,宋军此举岂不是要把还没来得及过河的这数万宋军往死路上逼?宋军是不是疯了?他们怎么自己人坑自己人?
  为防有诈,郑飞当即下令大军停止进攻,而后经过斥候的侦察,很快就确定了这数万宋军的确是被困在了河边,方圆十几里也绝对没有任何的埋伏,至此,郑飞终于确信眼前这数万官兵的确已经成为一支退无可退的孤军,但对接下来要如何对付这数万官兵,众将却分成了两派意见。
  王进等人的意思是大军一起冲杀上去,将这三万宋军要么赶入河中,要么就地杀死,或者用武力逼迫他们投降,但扈三娘对此持反对意见,她认为穷寇莫追,对方既已落入险境,在背水一战下必定垂死挣扎,而且这数万宋军的战斗力已经在齐州城下展现过,逼急了他们,就算咱们能最终杀光他们也必将遭受一定程度的损失,与其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如派人招降他们,只要给他们一条活路,相信就算被他们拒绝了也能瓦解他们的斗志,庞万春等人也表示赞同扈三娘的想法。
  郑飞思索片刻便问向鲁智深,“鲁大哥,你来自西军,以前可曾听说过刘法这个人?”这是郑飞自进了齐州城后第一次有机会问询鲁智深,他总觉得刘法这个名字很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鲁智深却莫名长叹一声道,“唉,洒家岂止是听说过,对西军来说,刘法的威名不亚于种谔!对西夏人来说,刘法更是他们的一场噩梦!”
  郑飞与众将听了都是一惊,庞万春奇道,“鲁大哥,你没开玩笑吧?”
  鲁智深眯着眼睛,似在回忆什么,脸上竟闪过一丝激动,“洒家只给你们讲一下此人的两件事。第一件,哲宗元符年间,宋夏平夏城大会战爆发,西夏军三十万入侵大宋泾原路,大宋也纠集了西军各路人马十万大军在没烟峡和其对峙。在田家堡一役中,西夏精兵五千骑前来偷袭,镇守此地的刘法当时只是个小军官,手中也只有不到一千骑,但结果却是刘法亲率千骑于五千西夏铁骑中几进几出,事先士卒,数次落马,最终在兵力处于绝对劣势下反败为胜,斩杀西夏三千骑,又将剩下两千骑疯狂追杀百十里,一直杀到西夏军大本营才退回,自此一战成名!”
  “第二件,崇宁五年,宋军收复河湟大部,兵锋直抵青海湖,西夏主力对宋军实施了一次大规模反击,五万大军猛攻会州,刘法此时已为一将之长,率领部下迎战于会州,并最终大破西夏军,斩敌数万,接着他又率领部下铁骑踏过结冰的黄河,在荒漠中长途追击西夏败军近四百余里,横贯卓罗南和军司,杀敌西夏军魂飞魄散!”
  鲁智深说到这里已是神情肃穆,脸上写满了尊敬与崇拜,“从此,西夏人闻之即变色,称其为‘刘战神’!宋夏再有交战,西夏人若一听是‘刘战神’之军,莫不退避三舍,不敢与其交战!洒家西军中甚少服人,但最佩服的几个人里就有他刘法!而当日洒家在得知对手是他后,心下也是暗自惊骇,为免增加将士们的负担,我才隐瞒至今的。”
  满堂听着,一片寂静,众人这才知道,原来与他们大战几日的那个人竟有这种辉煌的战绩,可是经过这几日的大战,虽然他手下的西军的确很强,却也没强到真如鲁智深所说的那么厉害,这又是怎么回事?史进忍不住问道,“哥哥,你说的……他若真如此厉害,为何会落得今天这般田地?难不成咱们比西夏军还要厉害?”
  鲁智深一笑,笑容中竟有几分侥幸的味道,“刘法之强,强在他最擅长统领骑兵发动长途突袭,擅长率领骑兵在平坦的大漠戈壁中与敌人作战,就连西夏人也承认,刘法乃当世最厉害的骑军将领之一。但相比较下,他对步兵的掌控就要弱上许多了,尤其不擅长指挥攻城战,从刘法一战成名至今,他仅有的几次败仗都是败在攻城战中。而以我对西夏军的了解,咱们如今的天道军绝对不弱于西夏军,再加上咱们万众一心,齐州城又特别高大坚固,刘法敌不过咱们也不足为奇了。”
  众人都是恍然大悟,郑飞更是激动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两眼放光,就像是犯了毒瘾的瘾君子发现了一堆毒品一样,郑飞最喜欢使用什么武器和兵种?答案很明确,一是弓弩,一是骑兵!深受未来战争影响的他特别注重在实战中使用远程以及快速攻击武器。
  弓弩可以用来进行远程攻击,这在以短兵相接为主的冷兵器交战时代尤为重要,运用得当可以杀敌于数百步之外,敌人还没等攻到近前就已伤亡大半。
  而骑兵就是最佳的快速攻击武器,汉唐之所以能在与塞外游牧民族的大战中取得辉煌战果就是因为他们都建立起了一支强大的骑军。
  正是出于这两种思想,郑飞才不遗余力的为全军装备弓弩,也故意的将全军的战骑集中起来组建专门的骑军,果然都在数次大战中发挥了关键性的作用。
  但郑飞还远远没有满足,整个天道军目前的骑军全部加起来也不过才三千骑,相比天道军十几万的大军比例简直少的可怜,战马不足是一方面,但还不是最关键的不足,以后总有机会可以抢到或买到更多的战马,但优秀的骑兵将领却是花再多的钱也买不到的,如今老天爷居然将一个“战神”级的骑兵将领送到了自己面前,自己岂能错过?!这个刘法,老子要定了!
  郑飞想定立刻一声令下,“来啊,派人去告诉刘法,我要见他!”
  刘法自昏迷中悠悠醒来,只见自己的儿子刘正彦正满脸紧张的看着他,一见他醒来才松了口气喜道,“爹,您终于醒了。”
  刘法挣扎着坐起身子,首先就急问道,“浮桥修好了吗?咱们过河了吗?”
  刘正彦面色一黯,没有说话,刘法一看就明白了,心中不由怒火中烧,气血上涌,忍不住怒吼一声,“这帮奸臣贼子!日后若有机会,老夫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刘正彦问道,“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河北军为什么……?!”
  刘法长叹一声摇头道,“咱们被出卖了,卖咱们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朝堂上那帮所谓的忠良大臣,此事说来话长,日后我再告诉你……”说到这里,刘法不由心底一黯,以后?还会有以后吗?
  他赶忙将这个丧气的想法驱出脑外急问道,“我且问你,大军现在情况如何?”
  刘正彦垂头丧气的说道,“大军现在依旧在黄河边,贼寇就在不远处,但他们并没有发动进攻,只是围困着咱们……”
  刘法一听顿时一愣,正在此时,就见一名亲卫急匆匆从远处跑来单膝跪地报道,“大人,贼寇释放了咱们几个人,并让他们给大人您带了一句话……那就话是……?”
  刘法喝道,“为何吞吞吐吐?带的什么话快说!”
  亲卫这才道,“是……贼寇的贼首想见大人您!在咱们与他们之间的一座高地上,彼此都只带三个人。他们还说,再过半个时辰若不见大人您去,他们就……就发动进攻!”
  刘法面色一变,已然猜到,这是贼寇想让自己投降!
  刘正彦急道,“爹不能去,这定是贼寇的奸计……”
  刘法一摆手打断他,冷冷道,“去,当然要去,我也很想看看,能把梁山贼寇调教成这般模样的,到底长得如何三头六臂!”


第五百零三章 反击(5)
  刘法答应赴会的理由其实也不过是一个托辞,他很清楚,敌军在占据优势的时候主动要见自己多半是想劝降自己,若放在以前,不管对方是西夏军还是天道军,别说是去赴会了,只怕他早已率领全军立刻与敌人拼死一战了,大不了就是一死,作为战士能为国捐躯战死沙场也是一种至高的荣誉,但现在,经历了被河北军出卖这一幕,他的心态已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
  每个人都一样,若能活下去,没有人会喜欢去死,之所以有人能不畏惧死亡,只是因为这一死对他来说具有着某种意义。比如为了能让家人活下去,这是亲情。比如为了国家而死,这是忠心。比如为了能让更多的百姓继续活下去,这是士之大义。但当这份“意义”突然不复存在时,支撑一个人继续为它而死的信念也就随之轰然倒塌了,现在的刘法就是正处于这样一种纠结的状态,一方面,他已为这个国家浴血奋战了几十年,他依旧愿意为国捐躯。但另一方面,他却被他所忠于的国家出卖了,他很清楚,从河北军砍断浮桥的那一刻起,他与数万部下的命运就已被决定了,要么彻底战死,死了也要背负领军无方致战役失败的黑锅。要么投降贼寇,彻底变成叛徒。无论是哪种结局,都能成为朝堂争斗的一个很有利的条件。就算他与部下今日能创造奇迹从贼寇的重围中杀出去,朝堂上的人也不会放过他,更不会给他申冤的机会。
  为国拼杀几十载,最终却落得这个结局,刘法恨,恨得他咬牙切齿,恨他的撕心裂肺,他想报仇,他想把害他的人碎尸万段,但这一切的前提必须是他要先能活下去,而且不只要活下去,还要更加强大的活下去,当见识了梁山贼寇的实力后,他明白,投降梁山贼寇是他目前最佳,也是唯一的选择。
  所以,他才答应去赴会,他已决定投降,但不能那么随随便便的投降,他要去讨价还价,争取在投降前争取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刘法让儿子刘正彦代替他留守军中,他带着一名正将,一名亲卫,三人三骑直朝谈判地点而去。
  ※※※
  那高坡位于两军之间正中心的地方,地势很高,一眼就能看遍四方,坡下四周极为平坦,连个遮挡物都没有,便是想设下伏兵也无处藏身,的确是一个很理想的谈判之地。
  当刘法三人骑马上到高坡时,只见已有三骑等在了高坡上,双方在距离彼此十几步的地方默契的同时勒住了坐骑,刘法立刻仔细打量起了对方三人,只见一个光头彪形大汉位于三骑中间,左边是一个左肩负伤被包扎起来的大汉,右边是一个年轻人,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子精明,虽是那光头大汉位于三骑正中间,照理说他应是三人的头儿,但刘法的目光却不自觉的多瞟了那负伤的大汉很多眼,总觉得那汉子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独特的气息,而那汉子也在看着自己,面若止水,目光平淡,“刘将军,没想到再一次见到您会是在这种场面下。”光头大汉抱了抱拳说道,刘法其实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但对他居然曾经还见过自己却是颇有些惊讶,他可不记得以前见过一个叫做鲁达的提辖官,“阁下是鲁达?我们见过?”刘法也客气的抱了抱拳,鲁智深一笑,坦荡道,“西军四十万将士,谁人不识刘战神?五年前小种经略相公过寿,我曾在经略府见过您一面。”
  刘法快速一想,没错,五年前自己的确去过一次渭州,却不料,当日自己根本记不住的一员校尉,今日却已可以以战胜者的姿态与自己平起平坐……他不禁感叹真是命运造人,脸色不由一黯,朝着鲁智深再一抱拳,“将军莫再说什么战神,惭愧!”
  鲁智深接着道,“将军当日率领铁骑,大破夏虏,追击千里,神威无敌。这次不过是我们占据城池,以我军之所长对抗将军之所短,若将军所率领的不是步兵,而是骑兵,在这广阔的平原上,我们定然不是您的对手!”
  不得不承认,鲁达这几句话句句都说进了刘法的心坎里,刘法又眼见鲁达目光清澈,神情庒肃,听得出他是真心的恭维自己,心中不由十分感动,暗道此人虽是贼寇,但确实不愧是从西军走出来的老兵,西军世代戍边,许多人都是从祖辈开始世代都为战友,那份同袍之情已成为世代传承的永久记忆,看向鲁达的目光也亲近了许多,连称惭愧。
  “将军,如今皇帝昏庸,奸臣当道,百姓民不聊生,民变四起,我天道军替天行道,杀贪官污吏,除豪强恶霸,深受百姓爱戴,将军何不弃暗投明,加入我天道军,一起推翻这个无道的朝廷?”鲁智深道,刘法心头一跳,暗道一声终于来了,他也不想绕弯子,直接道,“可以,但我有几个条件。”
  鲁智深点头道,“请讲。”
  刘法道,“一,我要保留我所有的部下,二,我要求共享你们的武器装备。三,我有两不战,一不战西军,二不打皇城!四,我要先回一趟西北。”刘法说罢就紧紧盯向鲁智深,这四个条件都是他经过深思熟虑想出来的,第一个条件,我的人还是我的人,只听命于我。第二个条件,我既然已经名义上是你们的人了,你们那精良的装备总得给我用用吧?第三个条件,我不攻击西军,那都是我的兄弟,我也不攻击皇城,皇城就是皇帝,我要给自己留条后路。而我的家眷都还在西北,我要回去将他们都安顿好。这四个条件就是我所有的底线,答应,我就投降,不答应,我投降你们也没什么意义,大不了鱼死网破。
  鲁智深听了一愣,他略一沉思就点头道,“可以!我们都答应。”
  这下却轮到刘法发愣了,这么苛刻的条件都能这么痛快的答应?这……这该不会是骗我吧?
  “这……你做得了主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是梁山贼寇的一个位置比较高的大贼头,但却不是说话最算术的那个人,鲁智深一笑,“我自然说话不算,但这里有人算。”说罢,鲁智深转身朝着那负伤的汉子抱拳道,“统帅,您说呢?”
  刘法大吃一惊,惊讶的看着郑飞,郑飞一笑,抱拳道,“在下郑临风,久仰将军大名,能见到您真是三生有幸。”
  刘法如遭雷劈,惊道,“你……你就是郑临风?!”
  郑飞又一笑,“怎么?我长得不像吗?”
  鲁智深接口道,“我们统帅来到齐州已有两日,正是统帅始终坚守城楼,率领我们身先士卒浴血奋战才击退了刘将军大军的轮番进攻。”
  刘法更加吃惊了,难道这几日来梁山贼首郑临风一直都在齐州城内?!
  郑飞笑着一指左肩的伤,“我这伤,还是承蒙将军手下神射手所赐呢。”
  刘法长叹一声,终于相信了,他也终于明白齐州城为何这么难打,贼寇的统帅都能如此,贼寇的气势怎会不旺盛?!
  “我的条件……你真的都答应?”刘法急切问道,郑飞很认真的点点头,“答应。”但他心中却冷笑道,第一个条件,我天道军别的本事没有,专门擅长同化各种不服,只要你编入我天道军序列,我早晚把你手下几万人全部洗脑,把他们彻底变成我的人。第二个条件自然也不难,第三个条件也不是什么事儿,我的主要目的是靠你在未来对付西夏军,中原根本不需要你们插手。
  “你不怕我……一去西北不再复返?”刘法疑道,郑飞笑着摇摇头,“强按的牛头不喝水,将军若心不在此,尽可一去不返,我从不喜欢勉强别人。”
  刘法无比惊讶的愣愣看着郑飞,他实在想不明白,眼前这个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这么强大的自信?
  “统帅……”刘法努力让自己叫的顺嘴一些,忍不住问道,“您真的有逐鹿天下的雄心吗?”
  郑飞没有回答,只是笑道,“两年前,我还只是渭州城的一个杀猪匠,刘将军觉得,当时会有人相信我如今的样子吗?”
  说罢,郑飞调转马头,双腿轻轻一夹马腹,马儿得令,载着他悠闲的往坡下行去,接着响起他的声音,“刘将军,我希望在半个时辰之内,所有人能放下武器,解下甲胄,向我军正式投降。”
  刘法呆呆的看着郑飞的背影,不知在想着什么……。


第五百零四章 反击(6)
  刘法回到西军中,迅速召集起儿子刘正彦与手下诸将,对他们沉声道,“我已经决定要投降天道军,你们有什么话说?”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低下了头去,他们在犹豫,在纠结,神情痛苦而凄凉,刘法眼见如此长叹一声道,“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我也不想这么做……但如今摆在咱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投降,要么与他们决一死战,他们的实力咱们都已很清楚了,可以说,咱们绝无杀出去的可能!”
  “也许你们会觉得,大不了就是一死,战死沙场是西军的荣誉。你们不怕死,我更不怕死!”刘法越说声音越大,越说越激动,“可我不想死的这么冤枉!把咱们害成如今这般境地的不是天道军,而是河北军!还有隐藏在河北军后面的黑手!我要活下去,我不但要活下去,我还要更加强大的活下去,因为我要留着一口气有朝一日能将那几个王八蛋踏在脚下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将那幕后黑手也揪出来,我要用他们的头颅祭奠咱们刚刚战死的两万将士!我要报仇,报仇!”
  众人都抬起头来看向刘法,心中的悲愤与愤怒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复仇的火焰瞬间点燃在每一个人的心中,“报仇!我们要报仇!”刘正彦首先振臂怒吼一声,“报仇!报仇!为死去的兄弟报仇!”众将跟着起身怒吼!
  刘法看着众人,心中却莫名闪过一丝痛苦,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就不再是那支备受尊敬的西军了,他们将会被曾经的战友和朋友称作“叛徒”,这是一条不归路,也是一条死路,一条唯有置之死地才有机会重获新生的道路!朝廷将他们逼成了鬼,他就要带他们变成厉鬼,化身为魔,杀出一片天地!
  刘法一摆手,众将重新安静下来,“贼寇已经答应了我的条件,咱们虽然投降了,但你们依旧是我的部下,所有的一切都照旧不变,而且我也已有言在先,以后咱们一不打西军,二不攻皇城!”
  众将面色都是一喜,他们都很担心等投降之后自己会因是前朝廷军官而被分化、架空和孤立,此刻一听刘法这么说顿时都安下心来,刘法目光缓缓看过众人,众人都是一脸的决然,一如曾经般服从自己,刘法终于道,“既然如此,诸位立刻重回自己军中,安抚部下,咱们放下武器向他们投降!”
  半个时辰之后,三万西军在刘法的带领下解除所有武装正式向天道军投降,郑飞率领天道军众将接受了刘法等人的投降,在郑飞的严令下,天道军并没有对三万西军做出任何的轻视与怠慢,郑飞还命人立刻为西军送来了热食和饮水,安抚他们,待他们吃饱喝足后,三万西军才在天道军的监视下离开黄河边,列队来到齐州城前,却没有立刻进城,而是面朝齐州城楼列阵而立,三万西军也很快发现面前的城楼上已站有一排数人,最中间两位就是主帅刘法,还有一个没见过的陌生人威武的站在刘法身边,这是刘法生平第一次进齐州城,就在半日之前,他还率领大军狂攻此城,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代价却就是无法越城池一步,半日之后的此刻,他却在毫无阻拦下终于进了城,但不是作为胜利者,而是一名投降者,此间翻天覆地的反转直让刘法觉得如恍若一梦,心中不由感慨万千。但现在他还不想过分沉迷于其中,他偷偷把眼一瞧身边的郑飞,眼中满是疑惑,不知这位自己未来的统帅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为何要将三万西军集体列阵于城前,他是想用这种方式炫耀自己的威风?还是……?
  郑飞的目光缓缓自城前三万西军阵中扫过,不由暗暗点头不止,算起来,被他俘虏的厢军禁军已不下十万,但他还从来没见过这样一支“俘虏”大军,这三万人脸上既没有麻木不仁的吊儿郎当,也没有如丧考妣的惶惶恐恐,他们就那么站在城下,面容或严肃,或愧疚,或沉思,或冷酷,全军竟无一人交头接耳,嬉笑斗闹,所有人呈现出一种肃穆,令人不敢轻视,若不是他们手中已没有武器,身上也已卸下了甲胄,谁也不会想象到这居然是一支俘虏之军,这才是一支强大的军队应该有的样子!就算是当了俘虏,也要昂首挺胸,捍卫着自己的尊严。
  郑飞很满意,在他看来,俘虏一支这样的军队,比俘虏人数比他们多十倍甚至百倍的乌合之众都要强上百倍,只要能将他们彻底变成自己的人,这样一支经历过西域战场的洗礼,在血雨腥风中走出来的军队,必将成为自己手中又一支强大的力量!
  刘法正偷偷观察郑飞,却见……“哼!”郑飞居然冷哼了一声,刘法心中不由一颤,暗道难不成此人看不上自己的这些部下?唉,也难怪,自己与三万部下终究是人家的手下败将……“统帅何故冷冷一哼?”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刘法心头一惊,这是自己儿子刘正彦的声音!
  他转头一看,果然见与自己相隔数人的刘正彦正一脸不服的看着郑飞,刘法不由心头一叹,作为自己唯一的儿子,刘正彦十足的继承了自己的一身傲骨和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十分像年轻时的自己,但与自己饱经人生磨砺已被磨去许多棱角,变得十分稳重不同,刘正彦还是正处于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状态,此番投降,他虽服从了自己,但从心底他还是很不服气的,刚刚定是他眼见统帅面露不屑,触动了他的自尊心,一个没忍住就爆发了出来。唉,这孩子……他还是不知天高地厚,历来成王败寇,作为战胜者,人家莫说只是面露几分不屑,便是再无礼一些也是正常的。日后咱们爷俩都要在人家手底下讨日子了,岂能从一开始就得罪最高统帅?!
  “正彦!不得无礼,快跟统帅道歉!”刘法面色一沉喝道,刘正彦眼见老爹发怒,也明白了自己的无礼,心中虽仍不服气却也只得把头一低朝郑飞抱拳道,“末将刚刚……”
  “你叫刘正彦?是刘帅的儿子?”郑飞打断他问道,刘正彦不卑不亢的回道,“是!”
  郑飞上下打量一眼刘正彦,对刘法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已如今身份竟敢对我如此说话,胆子真是不小!”
  刘法心中一惊正要解释一二为儿子开脱,却见郑飞一笑又道,“这性子我喜欢,我天道军就是喜欢胆子大的人,胆子不大怎能干得了反抗朝廷的事?刘帅,卖我个面子,把令郎交给我,我为他安排个好差事如何?”
  刘法心头暗暗叫苦,统帅这话说得好听,其实却是要拿刘正彦做“人质”。或许他就在刚刚之前还没找到借口,如今可好,刘正彦居然自己主动送上门了,罢了罢了,对方已对自己的苛刻条件完全答应了,自己总要做出一点诚意来才好,刘法想定立刻故作痛快道,“统帅愿栽培犬子,在下自是感激不尽。”
  说罢,刘法对刘正彦说道,“正彦,还不快谢谢统帅。”
  刘正彦根本没想到自己一句气话竟惹出这么一档子事,现在想后悔也来不及了,只得抱拳道,“末将多谢统帅!”
  郑飞一笑,却道,“你刚刚问我为何冷哼,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他将手一指城外三万西军,“我冷哼的是大宋有如此精锐强军,却不懂得珍惜,居然还出卖你们把你们往死路上逼,从此点看,便是再给他雄兵百万,他也不是咱们的对手!”
  此话一出,不只是刘法和刘正彦,就连其余西军将领也都一愣,刘正彦心中莫名闪过一丝激动,重新抱拳道,“末将知错了,末将误会了统帅,末将该死!”
  郑飞摆摆手,表示这根本不算个事儿,接着看了一眼刘法,嘴角突然莫名一笑,刘法反应过来,总觉得这笑有股意味深长的味道,令他心下顿时莫名一惊……紧接着,就见郑飞已转过身面朝城外三万大军,气沉丹田,突然高声喝道,“西军的将士们,我郑临风代表天道军,欢迎你们加入我们!”
  顿时,三万西军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在了郑飞的身上,所有人都是面露惊讶,这才知道原来站在自己主帅身旁的就是天道军最高统帅郑临风!
  刘法终于明白了郑飞此举的目的,虽然还不知道他接下来会讲什么,但他却莫名生出一种不安来,就好像郑飞即将要反将自己一军一样……。


第五百零五章 反击(7)
  接下来,郑飞站在城楼上,面朝三万西军,开始了一轮唾液横飞却动人心弦的吼叫式“演讲”,……“将士们……你们在西北浴血奋战,保家卫国,奋勇杀敌……是我华夏百姓真正的英雄,但你们看看朝廷给了你们什么……他们不但……甚至还出卖了你们……将你们……!”
  “将士们……朝廷这么做一点也不奇怪……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这个昏庸腐朽的朝廷吧……贪官污吏遍布……百姓民不聊生……”
  “大宋的开国皇帝从建国之后起就没有真正信任过军人,他们忘了,是军人为他们戍守边疆,拼死抗敌,保护着他们,看看你们的待遇……大宋只知道重文轻武,压迫武人……我还听说你们经常被克扣军饷……你们浴血奋战却……这不公平!”
  “将士们,我们天道军跟朝廷不一样……我们是真正的百姓子弟兵……我们……”
  “凡是我天道军的士兵,无论出身,无论贵贱,以后就都是兄弟,不但没有人会出卖你们,你们还可以享受到如下待遇……你们的家人……你们的孩子……就算你们光荣牺牲了,你们的家人也将得到……只要有我郑临风一口饭吃,我就绝不让将士们的家人饿肚子……!”
  “我们天道军是最讲究公平的地方,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只要肯拼命,肯……就都有得到提拔的机会……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们天道军真正的兄弟……我会一视同仁!”
  三万西军都瞪大眼睛看着郑飞,听着他的话,慢慢的,他们眼中在刚开始时所露出的敌意已开始在渐渐退去,郑飞的话也在处处击中他们心中的酸处与痛处,他们时而愤慨,时而沉思,时而向往,时而点头,都已被郑飞的话吸引住了,刘法目瞪口呆的看着郑飞,眼中是无比的震惊和不信,他突然发觉自己还是太低估眼前这个人了,他也突然有了一种“上当”的感觉,他费尽心机想要保全手中的军队继续为己所用,却不料,对方竟有这种本事,仅仅靠着几句话就使得三万西军改变了对他的看法,假以时日,此人若还有什么更加厉害的后续手段,那自己手中这支军队……。
  刘法由此强烈怀疑,此人之所以当初能那么痛快一口答应自己的条件,其实根本就是有恃无恐之举,此人早就张开了一个布袋,自己傻乎乎的往里冲居然还觉得是自己沾了便宜,真是可笑至极!
  但此时已是悔之晚矣,刘法心中苦涩,只觉一股无力感笼上心头……。
  郑飞终于说完了,他清了清嗓子,转头一看刘法的模样,嘴角一笑道,“刘帅,走,咱们下城吧。”
  刘法反应过来连忙道,“是是。”态度竟不自觉的更加谦恭了许多。
  郑飞热情的拉起刘法的手,一边与他并肩下楼一边说道,“刘帅,你看我这脑子,我还忘了告诉你,我们天道军有个传统,每年都会选调许多基层军官进入我梁山学院进行深造,你看你们刚刚加入我们,迫切需要提高军官们的思想觉悟,这样吧,本帅照顾你们,这下一批学员就全部都从你西军基层军官中挑选……。”
  ※※※
  齐州一战,天道军收获颇丰,在彻底击溃朝廷东征军的北路军,保住齐州的同时,不但招降了精锐的三万西军步兵,得到了一位在西夏人口中有“刘战神”之称的悍将刘法,还俘获了大批的粮草,这些粮草也足够支撑齐州军民支撑到夏粮完全可以食用的时候。
  但齐州一战,天道军的损失也是很重的,齐州军七千三百人,伤者不计,共阵亡了三千多名将士。独立师也在齐州城攻防战中阵亡了六百多人。
  在完全统计出所有阵亡将士的身份后,郑飞率领全军为阵亡的将士举办了一场集体葬礼,虽迫于战事紧迫无法更加隆重一些,却也是庄严肃穆,只待战事结束再为他们重修墓地。
  而为了拉拢三万西军的心,阵亡的两万西军也在统计出一份详细的名单后被集体安葬,郑飞甚至承诺,日后若有机会,这些阵亡西军的家人也可以得到一笔慰问性质的慰问金,以用来感激他们曾经在西北战场上为华夏民族浴血奋战过的付出。
  敌人居然会为敌人的家属发“慰问金”,这可是闻所未闻之事,三万西军又是惊讶又是感动,心中更加信服郑飞与天道军。
  做完这些,郑飞便将刘法火速召来,刘法一到再一看摆在堂中桌子上的一堆东西就明白了郑飞要找自己的原因,那是一堆自己在上一次攻城战中还没来得及使用,而后被天道军俘获的一些火器,虽然数量已不多,但种类却很齐全,最主要的几件火器,比如轰天雷、蒺藜火球和毒气烟弹等都有,郑飞以前就知道大宋的火器技术其实并不低,他也费尽心思搞来了几件禁军火器,结果一用却发现效果根本不咋地,加之制作这种火器自己也没有专门懂的人手,此事也就暂时放在了一边,但此战却让他对大宋的火器开了眼,他十分好奇刘法究竟是从哪里搞来的这些威力巨大的火器,刘法也已是天道军的人,他也没有隐瞒下去的必要,当即为郑飞详细的讲解起了大宋火器的前世今生以及如今所面临的困境,也坦然他的这些火器是他托老关系,并花费了一笔不菲的钱财才托京师火器坊里最好的师父为他专门制作的。
  郑飞这才明白怪不得以前自己俘获的那些火器如此不顶用,原来大宋的火器也与军器一样,都是毁在了大宋的贪官污吏手中!一想到这里,郑飞心中不由一动,暗道自己既然能靠几大军器家族为自己制作出威力巨大的断魂弩、黑漆弓等武器,自己何不也想办法召集起一些不受大宋重用的火器师来为自己制作火器呢?更何况眼前这刘法明显是个“内部有人”的人,正好可以借他做成此事!
  郑飞想定便问道,“刘帅,东京火器坊中的火器师父,你有没有办法为我请来几位?”
  刘法沉思片刻,“这……有难度。大宋对火器的保护不亚于对神臂弓的保护,火器坊虽不受重视,但里面制作火器的师父却都一直处于严格的监管下,平日连东京城都出不去。我虽有门道可以请他们专门为我制作火器,但要将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运出东京,在下恐无能无力。”
  郑飞点点头,“原来如此……对了,火器坊中现在技艺最高的师父叫什么?”
  刘法脱口而出,“此人的外号很独特,与一种火器同名,乃轰天雷,姓凌名振。”
  凌振?!郑飞心头一跳,“轰天雷”凌振!


第五百零六章 阴谋(1)
  听刘法这么一说,郑飞才想了凌振这个人,水浒上说凌振“善造火炮,能去十四五里远近,石炮落处,天崩地陷,山倒石裂”,其实这是很夸张的,不过去除其中的水分,结合由他专门为刘法制造出的这些威力巨大的火器,可以证明此人在火器上的造诣应该还是很高的。
  若按历史原本的进程,凌振此时本该早已上梁山了。话说在呼延灼率部攻打梁山泊失利后,呼延灼向高俅求援,便请来了凌振,凌振到来后指挥火炮轰击梁山,威力惊人,后被梁山泊设计擒获,再由彭屺劝说就入伙了梁山泊。
  但因为郑飞已经完全搅乱了历史的发展,呼延灼大战梁山泊不但提前了数年,他也不是作为主帅,更被一战就招降了,凌振也就失去了与梁山泊结缘的机会,现在郑飞决定要大力发展天道军的火器,此人既然如此了得,无论如何也再不能错过此人了!
  但要怎样才能搞来此人呢?找人去劝他来肯定不行,再说此人也处于朝廷监控之下,通过正常途径只怕他连东京城都出不了,郑飞思前想后把心一横,罢了罢了,非常时期唯有用非常手段,秘密将他“绑”就是了,到时候软硬兼施,不信他不入伙。
  郑飞对刘法说了自己的想法,刘法也表示同意,他接着向郑飞推荐了自己的一员部将,说那人姓庞名生,当初就是他代替自己去东京跑的关系,东京火器坊、火药局之类的地方他都很熟悉。
  郑飞立刻召来庞生,问他可否敢去东京为天道军“请”来凌振?
  庞生在半日前已彻底被郑飞的演讲所吸引,早已打定主意要在天道军大干一场,此番统帅的亲自召见并下达任务对他来说可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庞生当即一拍胸脯说,“包在末将身上,凌振若‘请’不来,末将以死谢罪!”
  郑飞大悦,允诺庞生若做成此事,必受重赏!郑飞随即又命庞万春在独立师中挑选十几名好手,这便让他们与庞生都化作寻常百姓,连夜赶往了东京。
  紧接着,刘法就向郑飞提出了暂时离开天道军的请求,他要连夜赶回西北,在自己已投降天道军的消息传到东京,并在东京下令治罪自己与手下众将的家眷之前将众人的家眷都带回来,以免他们成为朝廷的刀下之鬼,这本是刘法的投降条件之一,郑飞立刻同意了刘法的请求,当夜,刘法便带着几名部下连夜出发,朝着西北而去,当然,刘正彦并没有一同离开。
  等忙完了这一切,郑飞才只觉浑身如同虚脱了一般乏力,自在博州睡过一觉之后,历经高唐、齐州两场大战,已有两日一夜不曾休息,当真是疲倦到了极点,他再一看身旁,只见始终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扈三娘不知何时已经趴在桌子边睡着了,美丽的脸上写满了倦容,郑飞心中不由闪过一丝愧疚,起身走过去忍着肩上伤口的疼痛抱起她,走进了卧房。
  ※※※
  一大早,来自兖州、濮州、济州、徐州的军情就摆在了郑飞的桌上,兖州是此次京东东路宋军的主攻方向,京东东路共派出了三万不系将禁军与三万厢军进攻兖州,天道军第三军军长晁盖率领两万将士迎战,虽然第三军的人数相比宋军依旧处于劣势,但与阳谷、齐州等地不同,第三军的优势是不用分兵多出,可以集中兵力与宋军作战,自战斗打响的那一天起,时至今日,战斗已经进行到了第五天,第三军将士浴血奋战,寸土必争,在广大兖州百姓的帮助下,杀敌万余,不但死死把宋军挡在了兖州境外,同时还有效的支援了厉天闰的徐州军。兖州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郑飞看了军情心中大喜,对堂下众将连说三声,“晁盖与第三军当真了得!”
  如此一来,时至今日,河北东路的宋军虽还有三万人,却已不敢再来进攻,他若还敢来,不用第二军出阵,便是三万西军就恨不得把他们生吞活剥了。
  京东东路的宋军也已不再具有什么威胁。
  可以说,天道军的南部与东部战场基本都已解除了警报。
  但濮州、济州与徐州的情况就没那么乐观了,虽然大名府一路五万宋军已在郓州和博州战场被击溃了三万人,但还有两万宋军在进攻濮州,林冲率领濮州军原本也成功的将这两万人阻击住了,谁料在开战第三日,突然又有来自应天府的两万宋军加入了战斗,濮州的形势因此而陡转急下,而济州与徐州的形势也好不到哪去,他们面对的是东征军主帅高俅所率领的东征军主力八万人,邓元觉的第二军已完全陷入了苦战之中,所以,当务之急是大军尽快前去增援第二军!
  如今郑飞手中能调动的军队共有三部分,一是独立师,二是王进和呼延灼的两军,三是刚刚被招降的西军三万人,总兵力加起来虽也有八万余人,但摆在郑飞眼前的问题是刚刚招降的这三万西军是否值得信任?虽然他们已经投降了,但这是他们在形势所迫下的无奈之际,在未将他们彻底同化为天道军之前,根本无法排除他们会不会反水的可能,郑飞思前想后,决定赌一把,他要把这三万人全部带往南部战场,让他们以进攻宋军的方式“纳投名状”,也唯有让他们始终处于自己的掌握之下自己才能放心。
  最终,郑飞给齐州留下了第五军的两个旅,再加上齐州军共一万人,确保北线的安全。往兖州派去了一个旅,增强东线的安全。往阳谷和博州一线派去一个旅,增强西线的安全。自己则亲率四万天道军与三万西军急赴南部战场。
  当郑飞亲率大军驰援济州一线时,高俅也已得到了西军投降梁山泊的消息,再加上这几日接连得到的大名府第一、二、三将,河北东路第四、五将全军覆没,第一、二、三将败,京师东路已折损万人却迟迟拿不下兖州的军情,高俅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无法压制的怒火,他一边狠狠的一脚将身前的桌案踹翻,一边大声怒骂道,“废物,这群废物!”左右皆慌忙退了出去,以免成了高俅的出气筒,高俅重回跌坐回位上,满脸早已不复前些日子大军刚刚出征前的自信与豪情,转而被深深的忧虑和恐惧所取代,而他之所以如此忘形发怒,最主要的原因却不是几路大军的接连失利,而是因为西军的投降。
  他现在真是无比后悔当初会接这个差事,若早知道会有刘法与五万西军参战这一事,他是无论如何也会想办法不当这个东征军宣抚使的,哪怕是在自己府中一咬牙一跺脚折断手臂谎称失足摔伤已求卸任此职也在所不惜!
  咦?世人皆知西军乃大宋最强悍的军队,有此一支强军助阵本应是所有主帅都梦寐以求的事,高俅为何如此唯恐避之不及呢?
  那是因为,虽然当事人刘法与五万西军不知道,但高俅却知道,这是一个阴谋,一个事关储位之争的阴谋!


第五百零七章 阴谋(2)
  众所周知,华夏国作为礼之大国,做事讲究以“礼”为先,在处理皇位、王位、爵位、财产等等事上的承袭制度原则是嫡长子继承制,所谓“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但这个原则具有很大的弹性,并非不可更改的铁律。比如万一碰上嫡长子是个傻子呆子,是个坏脾气的人没人喜欢,把国家交给这样的人谁能放心?
  又比如皇帝就偏偏不喜欢嫡长子,而喜欢嫡次子甚至是庶子,皇帝老子是老大,他执意不遵从礼制别人也没办法。凡此种种就决定了这个原则也是可以不讲的,所以古往今来,舍嫡立庶屡见不鲜,废立太子的现象也不时出现,甚至还发生了唐玄宗“一日杀三子”的极端事件。
  而此时的宋徽宗赵佶就遇到了这样一个问题,那便是当今的太子,也就是他的嫡长子赵恒并不是他最喜欢的儿子,他最喜欢的是他的第三子,那人叫赵楷。
  其实赵恒也曾集宋徽宗赵佶万千宠爱于一身,他是赵佶三十多个儿子中唯一的嫡子,生于元符三年,其生母王皇后乃赵佶的原配夫人和第一位皇后。
  元符三年(1100年)阴历一月十二日,北宋较有作为的皇帝宋哲宗病死了,宋哲宗没有留下任何一个儿子,皇位出现无人继承的局面,这个时候,幸运女神眷顾了一个人,那就是宋神宗的第十一个儿子,宋哲宗的弟弟,端王赵佶。
  赵佶幸运的被向皇后从宋神宗其余诸子中选中,继位成为皇帝,而在赵佶继位后仅仅过了三个月他就喜得一子,也是他的第一个儿子,嫡长子赵恒,“中外闻而大喜”,有了哲宗的前车之鉴,大家都认为这是祥瑞之兆,最起码赵佶要突然也挂了,他还有个儿子可以继承皇位。
  宋徽宗先是白白捡了个皇帝当,又来个“祥瑞”儿子,那是何等的得意,他当然对这个儿子百般疼爱。但谁料,赵恒的母亲王皇后不久之后却突然失宠了,宦官为迎合宋徽宗,肆意诬陷王皇后,而后宋徽宗命人严查,虽都证实是无中生有的诬陷,但王皇后从此之后还是备受冷落,并于大观二年在郁郁寡欢中去世,年仅二十五岁。当时的赵恒只有八岁,他此后每每回忆起自己的母亲,心中难免隐隐作痛、愤愤不平,对他的性格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只是虽然王皇后失宠了也去世了,但赵恒毕竟是嫡长子,宋徽宗依旧按照礼制,于去年,也就是政和五年二月,在他十六岁时将他立为了皇太子。
  不知是不是因为母亲的悲惨遭遇,赵恒的性格变得很内向,甚至还带有一点抑郁,总之,他与他父亲的性情和爱好完全不同。宋徽宗风流倜傥,他举止拘谨;宋徽宗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却“声技音乐一无所好”;宋徽宗以“好色”闻名,他却“不迩声色”。不只如此,赵恒对宋徽宗的所作所为也看法颇多,赵恒常劝宋徽宗不要宠信宦官与佞幸,“常不平诸幸臣之恣横”;徽宗崇道抑佛,赵恒也很不赞同,甚至上殿争执;宋徽宗穷奢极欲,大兴花石纲,赵恒却在东宫号称“恭俭之德,闻于天下”;除此之外,诸多种种数不胜数,宋徽宗也越开越不大喜欢这个曾经被自己视为“祥瑞”的儿子。
  这个时候,赵恒的弟弟赵楷横空出世了,相比赵恒,赵楷简直就是跟宋徽宗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他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才华出众,相貌英俊,聪明伶俐,无论从哪一方面看,都跟宋徽宗是志趣相投。宋徽宗也爱极了这个儿子,宴请大臣时都让他作陪,诸皇子中仅他有这个待遇,就连太子赵恒也没有。在今年二月,赵楷甚至官拜太傅,即使太子赵恒也无出任此职的经历,实属破例。
  整个朝堂都猜测,宋徽宗之所以仍立赵恒为太子,不过是迫于旧制,向礼制妥协的结果,而他真正想立的却是赵楷。
  而宋徽宗身边的近臣,大都是趋炎附势之徒,眼见宋徽宗倾向赵楷,为迎合圣意,都齐刷刷的站在了赵楷的一边,凡事都与赵恒作对作梗,同时极力赞赏赵楷,意图动摇东宫,为宋徽宗罢免赵恒铺路,梁师成、童贯等人皆在其中。
  赵恒的太子之位虽只当了才不到两年,却已是风雨飘零,岌岌可危。
  那高俅是个什么态度呢?高俅能以蹴鞠结好宋徽宗,并一步步位列太尉一职,可不全都是得自侥幸和宋徽宗的宠信,蹴鞠踢得再好,也不能踢一辈子,蹴鞠只是他扣开权势大门的敲门砖,往后种种,都是他靠着审时度势的眼光,谨慎小心的作风得来的。
  与童贯等人这么着急的站队不同,他在此次东宫之争中保持了难得的清醒,因为他发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老狐狸蔡京一直在保持着中立,满朝文武他最佩服的就是蔡京了,于是他静下心来继续仔细观察形势,于是,他很快就发现有一个人很喜欢赵恒,这个人不是别人,乃是当今皇后郑皇后。
  郑皇后是在赵恒的生母王皇后病死两年后,也就是大观四年十月被册封的皇后,她本也有一个儿子,名叫赵柽,乃是宋徽宗的第二子,只可惜早就夭折了,而她之所以能被册封为皇后,据说是因为在王皇后死后,宋徽宗欲再立皇后,诸多受宠皇妃皆有意争夺后位,但当时宋徽宗还很喜欢长子赵恒,恐立一个育有儿子的皇妃为后会引起赵恒的恐慌,也会增加储位争夺的不安定因素,遂立无子的郑氏为后。说白了,郑皇后能当皇后也是托了赵恒的光。而郑皇后当初也与王皇后交情很好,她眼见赵恒年幼就失去母亲很是可怜,本身又经历过丧子之痛,与年轻的赵恒颇有同病相怜之感,所以一直都对赵恒很好,年幼的赵恒也从郑皇后那里重获母爱,这对本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子的关系也就非常的融洽。甚至有传言说,宋徽宗之所以能依旧立赵恒为太子,这里面也有郑皇后的影响。郑皇后掌管后宫,自然不能随便干预朝政,但她还有一个哥哥叫做郑居中,乃是如今的知枢密院事,太宰。这二人虽未明确表示支持太子赵恒,但在郑居中也从未与太子作过对上高俅已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而除了这两人,太子赵恒还拥有一些隐性的优势,比如他是嫡长子,占据着礼制与道德的高点;比如他谦恭勤俭的作风颇得朝中广大言官御史的欣赏;比如他谨小慎微的性格也让他很难被人抓住过错和把柄。
  综合种种,高俅认为赵恒目前虽处于劣势,老爹不爱,大臣也不支持,但并非毫无自保之力,古往今来,朝堂之争往往此一时彼一时,万一发生个什么意外,就比如本朝开国后,谁能想象得到正值壮年的宋太祖赵匡胤会突然暴死,留下一个“烛光斧影”的千古之谜,皇位不但被他的弟弟宋太宗赵匡义夺去,更连自己的两个儿子,本应继承皇位的赵德昭与幼子赵德芳也先后被赵匡义给逼死了,所以,一切皆有可能,不要轻易站队!
  所以,高俅选择了中立,此举虽不见得有功,最起码无过。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本想置之事外的高俅突然发现麻烦自己找上门来了……。


第五百零八章 阴谋(3)
  这事还要从童贯上书请求调派西军刘法率部助他平叛东南说起,说实话,当时高俅对童贯此举还是很羡慕的,西军实力冠绝全军,有西军助阵必事倍功半,童贯是西军老帅,又是皇帝近臣,调动个几万人平定国内动乱还不正常?这件事被通过本是极为容易之事,但谁料,童贯在朝堂上一说出此事,却是引来朝中许多人一片反对之声,什么东南贼寇不过乌合之众,仅靠南方驻军就可以剿灭,大老远调西军横跨整个大宋去剿匪是劳民伤财完全没有必要;什么西北边防线紧张,西夏人调兵遣将恐有大动作,西军责任重大绝不可动;甚至连西北干燥,西军突然去潮湿闷热的东南会水土不服,会影响战斗力之类的理由都有,总之,西军绝不可动!
  童贯也不甘示弱,极力为自己争取,双方在朝堂上争得不可开交,皇帝举棋不定,遂征求掌握调兵之权的枢密院长官郑居中的意思,而郑居中认为,如今京东西路与东南同时发生暴乱,调派战斗力强横的西军进入中原剿匪也不是不可以,但西夏人正对大宋虎视眈眈,若从西北突然抽调大批军队恐对边防不利,所以,调军可以,但不能调太多。同时,相比刚刚爆发的东南民乱,已盘踞在京东西路半年之久且更加靠近东京的梁山贼寇威胁更大,所以,调来的西军应该首先用于剿灭梁山贼寇,而不是舍近求远再远行千里跑去东南。
  郑居中说罢,就又有数位大臣表示赞同郑居中的意见,其中甚至包括蔡京!
  就这样,皇帝采纳了郑居中的意见,下令调刘法率部去参加东征军!童贯罕见的吃了一亏,空为高俅做了嫁妆。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次事件很不寻常,往日里许多在太子之争中持观望态度的中立大臣都罕见的联合起来反对童贯。童贯是谁,童贯是嘉王赵楷的明确支持者,是赵楷一派的首脑级人物,击败童贯,就等于在某种程度上击败了赵楷一派。
  所以,这不是一次简单的朝堂调兵之争,而是一直隐忍的太子赵恒的一次成功的“示威”,他要用这种方式告诉朝堂上一直欺负他的大臣们,告诉所有的中间派,不要认为我赵恒是好欺负的,我并不是孤家寡人,从今天起,我也有了自己的力量!
  赵恒一派是爽了,可高俅却做了难,调派刘法加入他的东征军哪里是沾光,分明就是得了一个烫手的山芋,果然,不幸被高俅猜中了,这件事也并未随着童贯被拒而没结束,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太子一派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他们要进一步打击童贯,打击赵楷一派的力量,而打击童贯的方法很简单,就是拿刘法下手,刘法是童贯手下大将,是童贯掌控西军的左膀右臂,他若出了问题,童贯不但失去大将,更会给太子一派可乘之机,可以借机派出自己人接替刘法的职务,将势力插进西北军中!
  于是,刘法作为西北军主力,手中虽有精兵十万,精锐马军就有万骑,但枢密院却只准他带步兵五万东下,精锐马军更是一骑也不准带,理由是马军还要留下来警戒更加以马军见长的西夏人。
  只是太子一派要拿刘法下手,嘉王一派自然也不会任其所为,而无论是太子一派还是嘉王一派,若要实现自己的计划,作为东征军的主帅,高俅的作用是至关重要的。
  于是,在他出征前的一天夜里,他的府上突然来了一个朝中小官求见,那个人跟高俅说了几句话,话虽不多,却惊得高俅心惊胆战,出了一身冷汗,那人最后告诉高俅,“我的怀中从今天开始就会始终藏着一把匕首和一包剧毒之毒药,若事情暴露,我会第一时间结束自己的性命,一切都将查无实据。”
  虽然那个人没有说明究竟是谁派他来的,但高俅知道,他是太子的人,这是太子在逼他做出选择,就算高俅不站队,也至少不要坏了太子的事,高俅心中暗暗叫苦,他知道如果这一次自己拒绝了太子,就将彻底进入太子的“黑名单”,假以时日,太子若真继位,迎接自己的就将是……!只是如果真这么做了,倘若日后是嘉王得胜,推翻太子进驻东宫,算起这笔旧账自己也是承受不起的。
  高俅思前想后,不知该如何回答,那人见状一笑道,“我家先生知道大人难处,先生让我告诉大人,您什么也不用管,什么也不用做,原本计划如何排兵布阵就如何排兵布阵,我家先生就感激不尽了。”
  高俅这下明白了,这是太子要自己“装糊涂”,他细细一想,罢了罢了,如今也唯有如此了,只要自己不参与其中,真有什么事也算不到自己头上。想毕,高俅终于朝着那人点了点头,那人随即告辞而去。
  谁料,到了半夜,又有宫中一名小太监求见高俅,一番明说暗示,大意是要高俅帮忙相护刘法,高俅一听就明白,这是嘉王派来的人。高俅的头都大了,猛然发觉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已经来临!因为夹在两方之间的最大好处是两方都欠你的恩,最大的坏处则是你也有可能把两方都得罪!
  高俅瞬间打定主意,他要尽最大可能把危机降低到最低程度,而要实现这一点,就是两边都做好人,有限度的同时答应两方的条件,却又不更加倾向任何一方。至于最终的结局,就靠他们自己去拼吧,只要别扯上我就行。至于东征,刘法那五万人本是额外之军,除去他们,自己手中还有大军二十多万,只要全局得胜,一路一军之胜败又有何影响?只要剿匪成功,谁又会在乎过程如何?
  他想定之后,当即做出为难之状道,“那不知本官应该如何去做?”且先探一探嘉王的意思再做取舍,小太监道,“将刘经略使安排在最安全的一路便可。”
  高俅一听总算松了口气,这还不简单,太子只让我随意排兵布阵,却没明确对我说不该把刘法派往何处,“大名府一路如何?”大名府可都是京师禁军,厉害得很。
  小太监却摇摇头,高俅一想就明白了,大名府是梁世杰的地盘,梁世杰是蔡京的女婿,蔡京刚刚在朝堂上站在了太子一边……。
  高俅又道,“那河北禁军一路如何?”
  小太监立刻一拱手,“大人之恩,没齿难忘!”
  就这样,高俅将刘法安排进了河北军一路,他以为嘉王之所以同意这种安排肯定是因为河北军也是他们一派的人,但谁料……。
  随后,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童贯的意料,从大战开始后的第一天起,大名府、河北东路、京东东路战事不利的消息就接踵而至,紧接着,刘法的西军投降梁山贼寇的消息就传来了,刘法这一叛变,他作为西军主将之一,必将牵一发而动全身,正好可以给太子一派一个整顿西军的机会,少不了再拿下几名童贯的大将,顺利的话,甚至整个西北军都要从此改姓“太子”,若没了西军,童贯就是个狗屁。
  高俅知道这个消息后只觉如遭雷劈,也直到这时他才明白,原来河北军也是太子的人,嘉王一派完全看走了眼,太子真是好厉害,不发则已,一发便是雷霆一击!
  嘉王一派连输两场!
  只是如此一来,摆在童贯面前的形势就更严峻了,他突然发现原本一片大好的形势变得异常严峻起来,那就是假若东征失败那该怎么办?以目前的形势看,这不是没有可能的!
  高俅想着想着,只觉如坠冰窖,浑身血液如同凝固一般,后背也被冷汗浸湿了,“不行!我绝对不能坐以待毙!”高俅攥紧拳头暗暗想道,“还好,我的手中还有大名府两万人,河北军三万人,京东东路军三万多人,这些人虽不见得能战胜贼寇,但却可以牵制住贼寇许多兵力。而我手中还有十万应天府禁军,所以我的兵力相比贼寇还是占据优势的,只要我步步小心,从南线济州、徐州、濮州一线顺利攻进京东西路打败贼寇,胜利还是我的!”
  “来人啊!”高俅想罢高喝一声,立刻就见有军士一脸惊恐的快步走进营帐单膝跪倒,“属下在,大人有何吩咐?”
  高俅高声道,“传令前线,给我狠狠的打,贼城不破,谁都不准后退一步,后退者,军法处置,严惩不贷!”


第五百零九章 剿匪将成?(1)
  几乎是在同一天,濮州、济州与徐州遭遇了自开战以来宋军最猛烈的攻击,宋军总兵力近十二万人朝着三州内的天道军第二军两万将士发动了如潮水一般的进攻,战斗从白天持续到黑夜,又从黑夜战斗到白天,日夜相继不停歇,双方都杀红了眼,各种攻城守城手段无所不用,各地城下皆是堆积如山的尸体,宋军伤亡惨重,天道军的损失也不轻,两天后,重新整装的河北东路三万宋军,京东东路近四万宋军,以及重新组织起来的大名府三将万余宋军也分别对阳谷、高唐、齐州、兖州等地发动了进攻,整个京东西路再次陷入四面大战之中!
  很快,一条又一条最新的战况军情被送到高俅的面前,与前几日尽是坏消息不同,最新的战况总算多了一些好消息,比如在兖州战场,原本毫无建树的京东东路宋军突然大发神威,连克数县,将战线往兖州腹地推进了近百里!比如河北军重新强渡了黄河,并再次将齐州城团团围住,将梁山贼寇逼回城内。甚至是由溃败的万余大名府禁军组成的新西路军也取得了连下数县的战果。而在南线主战场,濮州、济州、徐州三地的贼寇也已初步显露出穷途末路的先兆,他们已射光了所有的箭支,将困兵乏,还有迹象表明他们的粮草也已到达了即将耗尽,甚至可能已经耗尽的地步。至于各地夏粮,虽被贼寇提前收了许多,但也被朝廷大军按计划烧毁了许多,极大的打击了贼寇的信心。
  高俅惴惴不安的心终于稍稍放松了些,心中暗自得意,这就对了,我堂堂大宋正规军又怎会敌不过一群乌合之众的贼寇呢?看来,前段时间的接连失利不是因为这些军人太过轻敌就是因为他们没拿出所有的实力,结果本官现在一逼他们,不就把他们的真实实力给逼出来了?
  接下来,果不出高俅所料与期盼,三日后,四万宋军在付出了一万五千条性命后终于攻克濮州,有些可惜的是,被梁山悍匪林冲与四千贼寇夺路而逃冲出重围,逃走了。
  又三日后,徐州再被宋军攻克,也很可惜,梁山悍匪厉天闰与四五千贼寇也跑掉了,又三日后,济州也落入了宋军手中,同样很可惜,梁山悍匪邓元觉、王寅与四千多贼寇也杀出宋军重围逃往了京东西路腹地,至此,南部战场濮州、济州与徐州大部基本都已重回大宋手中,高俅大喜,立刻向朝廷发去喜报,本人也是意气风发,好不得意!当然,报与朝廷的战果是经过数倍甚至数十倍夸大的。而在此战中阵亡的三四万宋军则不是重点,打仗总会死人的,高俅不怕死人,只怕打不了胜仗。
  唯一的遗憾是没有捉住几名梁山贼寇头子,尤其是那林冲,也没能全歼贼寇,但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些贼寇还能跑到哪去?就让他们苟延残喘几日好了。
  高俅随即派出斥候密探潜入京东西路腹地探查敌情,同时下令东征军休整几日,待恢复战斗力后再继续向京东西路腹地挺进,争取一鼓作气拿下梁山贼寇的中心郓州,将贼寇一网打尽!
  不过接着就有许多不好的事情传到了高俅耳中,那便是宋军竟在濮州等三地内大肆抢掠,祸害百姓,引得三地百姓怨声载道,苦不堪言,已经导致了数次小规模民乱。
  但高俅对此却没怎么当回事,军人们卖命攻下城池,总要犒赏一下,但拿什么犒赏他们?本官反正是没那么多钱,朝廷短时间也拿不出赏赐来,所以就只能让他们去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至于那些作乱乱民,不过是梁山余孽,杀了就是了。
  不过高俅身边也有忠良幕僚,这些人不忍见三地百姓刚刚脱离贼寇魔爪,好不容易重回大宋怀抱了却又要遭此一难,几个人一合计当即向高俅劝谏,说,“大人啊,您不能不去管,东征军您是主帅,有功劳您占大,可若有责罚您也是首当其冲。官兵祸害各地,一来会败坏大人您的名声,二来,等剿匪结束,此事一旦被朝中一些居心叵测的御史言官知道,少不了就要去圣上那里告状,现在您剿匪有大功,圣上又那么恩宠您,您自然不怕,但以后呢?等过个几年天下太平后,朝廷就可能只记得您纵容官兵祸害百姓而忘了此刻您带领大军卖命剿匪的辛苦。与其日后徒增烦恼,不如现在就约束一下各军,既为大人争得了好民声,也不至于落了把柄在别人手中。”
  高俅别的没听进去,却十分清楚的听到了这几名幕僚言者无心的一句“居心叵测”这四个字,顿时让高俅有种“听者有意”的感觉,他一想,心中顿时一惊,暗道自己真是被胜利冲昏了头,竟把一件很重要的事给忘了,那件事不是别的,正是刘法投降之事!
  刘法被逼投降虽是河北军干的,当初也是嘉王主动要求自己将刘法调入的河北军,此事本与自己没什么关系,但凡事都要做最坏的打算,比如说,嘉王一派在大怒之下会不会……误会这事自己也有份?毕竟自己是东征军主帅,手下大将叛变,作为主帅肯定有脱不了的关系。而假若真是如此,他们也许就要对自己展开报复,所以自己现在绝对不能有丝毫的把柄落在他们手中,否则日后必将会为他们所利用。
  高俅想定,立刻连下军令,严令各地宋军遵纪守法,不可再侵扰百姓,否则军法处置!
  此令一出,各地百姓的日子才好过了一些。
  紧接着,派出去的斥候密探也带回了郓州贼寇的情报,原来败逃的几路梁山贼寇都逃回了郓州,但梁山贼首郑临风恼怒他们丢掉城池,已将邓元觉、林冲、王寅等一大批大贼头子都抓了起来,整天发怒,梁山贼寇目前是人心惶惶。此时的郓州,共有梁山贼寇约六万人,外加三万刚刚投降的西军共九万人。其余的贼寇都分布在从西到南再到东的战线上,被三路朝廷大军死死拖住了!
  高俅闻之更是大喜,很明显,贼寇内部已是自乱了阵脚,同时,高俅一听三万刚刚投降的西军也在郓州内不由眼中一亮,心下一喜,为何?这三万西军可是被迫投降的贼寇,自己若能跟他们取得联系,只要允诺他们一切既往不咎,想必他们必会回心转意,而只要他们能答应,自己就立刻可以得到三个好处,一是有这三万西军作内应,郓州城必不攻自破。二是重获三万大军。三是也可向嘉王一派证明自己的清白。至于太子那边,自己出于大局考虑为了整个剿匪大计的成功而不得不这么做,想必他们也能理解,而等战役结束向朝廷上报详细军情时,自己也会如实上报西军的这一短暂叛变,并故意淡化河北军在此中的作用,以此来向太子示好。如此一来,两边都给了面子,一场祸事就可避免了。
  高俅打定主意,立刻派出密探重返郓州去与西军取得联系,几日后,密探带回了西军主帅刘法的儿子刘正彦的亲笔信,刘正彦在信上说西军只是迫于无奈才投降的贼寇,他们的心还是属于大宋的,自己的父亲刘法此刻就是假托要回西北安顿家眷而得已离开的京东西路,实际却是去东京想办法鸣冤去了,宣抚使大人若能保证既往不咎并替他们向朝廷求情,他们当然愿意重回大宋和东征军,杀敌报国,戴罪立功!
  高俅看完信,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中的得意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顺利,简直太顺利了!一切都在按照他的原定计划进行着,自己真是料事如神,计谋入神,用兵如神啊!
  如今,彻底收复京东西路已只在弹指之间,此战过后,他就是大功一件,不但能赢得皇帝嘉奖,甚至还能青史留名。而就在昨日,他也刚刚得到东南那边的消息,令他惊讶的是主持西北军务十几年,用军经验无比丰富的童贯居然已在东南吃了数场败仗,不但没能收复东南失地,还又丢了几个州县!将他与童贯一比较,孰强孰劣一目了然,他简直就是诸葛孔明转世,这种感觉让他不由轻飘飘起来……。
  高俅立刻给刘正彦回了信,与他约定好了里应外合的暗号与时间,待密探一走,高俅随即下令大军打起精神,做好了开战的准备!
  他站在济州城高耸的城墙上看着北方郓州的方向,脸上写满了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感,“兄弟啊,孩儿啊,你们等着,我就快可以给你报仇了!”


奉旨把妹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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