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书房论势
作者:七月初三|发布时间:2024-06-29 01:44:48|字数:33353
李恪在看书的同时想着如何提高印刷的质量和数量。因为在唐朝还没有活字印刷术,所以书籍的价格很高,不是大户人家的子弟是看不起书的。所以如何提高书籍的印刷数量就成了他这段时间最重要的工作。他觉得自己做这件事情的意义很大,推动大唐文化发展自不必说,更重要的是,如此一来会让他得到天下读书人的心。因为,书籍有了质量和数量的提高,价格就会便宜,这样会让更多的贫家子弟买得起书,能让他们读得起书,学得到知识。如此,他们以后也有机会考取功名,再也不会觉得读书只是世家大族的子弟才能享有的专利。
除此,他心中还有一个想法,就是在大唐办理一所类似于后世的综合性大学。这是他期待已久的事情,而印刷术的提高会对他开办学院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如此一来,他的日子倒是过的清闲,除了看《论语》,就是和府中聘请来的工匠研究活字印刷术。但是,他过的好就会影响别人的心情,这个人自然就是太子李承乾。苏定方入主千牛卫,明眼人就能看出是李世民在刻意的提拔他,目的就不言而喻,是为了组建新军培养将才。而他自己推荐的赵节却被李世民直接无视,奏章也毫无音讯,这如何能让身为太子的他顺心呢?他可是太子啊,大唐未来的皇帝,自己推荐的人怎么就比不上李恪一个王爷推荐的人呢?
所以,东宫众官员成了他发泄的对象,他不是对身边少师李刚的授课不满,就是对少傅张玄素平时生活上的规劝冷言冷语的耻笑。即使这样他还发泄不了自己心中不满,要不是长孙无忌及时的制止他,他又该做出殴打宫女和内侍这样的事情来。
所以,他的元宵过的极为郁闷,特别是李恪在场的时候让他心里极为不舒服,看他很不顺眼。要不是元宵赏灯的时候李世民在身边,他肯定不会给李恪什么好脸色。
而相对李承乾,李泰对这件事情表现的很淡定。他本身就不喜欢武略之事,对军队的事情就更加不感兴趣。只是他妒忌李恪在李世民面前受宠,看到他在不断发展自己的势力,才会跟在李恪身后上书举荐程名振。其实,在他的心里认真做学问,得到李世民的夸奖才是最根本的,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他认为太子之位的争夺不能靠武力,而是靠才学,谁能得到李世民的青睐,谁就有可能夺得太子之位。但是,有一点他没有注意到,那就是他和李恪得不同之处。他是嫡子,是皇后所生,而李恪不是嫡出,还有就是他是隋炀帝外孙的身份,注定不可能和李泰一样靠才学夺得太子之位。
所以,李泰对自己的老师王珪这个人比较上心。元宵节的前几天王珪、杜淹还有韦挺三人已经入京见过父皇,正式担任了他的谏议大夫的职位。对于李世民任命他为卫王老师的身份他也没有反对,所以李泰在想如何处理好自己和王珪的事情。是否能把他收为己用呢?虽然王珪职位不高,但他身后所代表的世家的势力不小,而且才华学识也是当时翘楚。
就在李泰想如何收复王珪为自己所用的时候,下人禀报他说王珪求见,正在客厅等他。李泰一听,急忙整理了一下衣冠,和下人一起来到客厅。
远远的就见一个四十开外,身形不高,面貌清瘦的青衣男子坐在客厅饮茶。李泰知道这人就是王珪,忙快步上前施礼,“青雀见过恩师。”
王珪在李泰现身客厅的时候就发现了他,只是他想试探下李泰,所以才装作没看见。如今见李泰给他行弟子之礼,立即起身将李泰扶起,“殿下大礼,老臣不敢承受。”但是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极为满意李泰的态度,能够抛下皇子的身份,执弟子之礼,这不是平常的皇子所能做到的,特别是李泰还只有十四岁,能如此尊师重道就更加难能可贵。这让他对李泰的印象有了改变,觉得这个皇子还是有地方值得自己教导他的。
李泰微微一笑道,“圣人云,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既然老师已经被父皇任命为青雀的授业恩师,青雀岂能不行弟子之礼?再说老师学识渊博,青雀向你请教学问之事,就该执弟子之礼才对。希望老师以后不要推辞,让青雀背上不尊师重道的骂名。”
王珪在听到李泰的这几句话,心里一惊,随即对他赞叹不已,内心忖道,“此子不简单啊,以退为进,让他没有选择,以后自己只能硬生生的要受他的大礼。”又想到自己当年在东宫李建成身边时何尝被人如此尊重过,不由暗自叹道,“自古君王礼贤下士也不过如此啊。”如此一想,他心中有了决定,倒是想有意的想试探下李泰的态度。
“殿下,老臣当年跟随隐太子殿下身边出谋划策,如今幸得皇上赦免,才能高居谏议大夫之职,老臣实在是感激不尽。虽然皇上任命老臣为殿下之师,但臣实则还是建成余党,终究不能为外人所容。殿下如此待臣,岂不自毁名誉尔。”
李泰听王珪如此说,知道他在试探自己,心道,“你已经被父皇赦免,都是朝廷谏官,岂有建成余党之说?”所以,他表现的更加诚恳,“老师此言差也,父皇任命老师为谏议大夫,又任命老师教导青雀,乃是看重老师的才学,老师岂能妄自菲薄,让自己陷入不义呢?再者,老师教导青雀,青雀就该对老师执弟子之礼,岂能因为他人闲话而做违背师道之事呢?青雀岂能是这种贪图名誉之徒?”然后就见李泰施礼道,“还望老师不要再做推辞。”
王珪听李泰说的诚恳,心中动容,这才哽咽道,“谢殿下,老臣毕定不负殿下所望,尽心教导殿下。”
李泰看到王珪的神情就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内心喜欢不已。像王珪这样的读书人很重气节,他只要答应你尽力教导,就不会再做不仁不义的事情。所以李泰也就直接问道,“青雀确实有一事不明,还望老师赐教。”
王珪听到李泰跟他请教问题,神情严肃的道,“殿下请说。”
李泰将王珪让到座位上,自己坐定之后才道,“如今父皇组建新军在即,朝中大臣文武百官,无不上书陈述建议,举荐人才,不知道青雀该如何行事?”
王珪听完李泰的问题,微微沉思了片刻,问道,“殿下想如何行事?”
李泰知道王珪想知道自己的想法,就将自己如何上书,李世民如何置之不理的事情跟王珪说了一遍。王珪听完之后神色不变,依旧问道,“殿下如此行事,所谓几何?”
李泰被王珪一问,半响不语,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王珪。他的举动很明显不是举荐人才,再说他也没有值得举荐的人才。虽然程名振是个将才,但对于骑兵之道他还是不精通。所以,他要是说假话,说自己为了举荐人才肯定会遭到王珪的反感,认为他不信任他,不够坦白。但是,如果说自己看到李恪发展实力而跟风,想浑水摸鱼,又很难开口。
王珪见李泰不语,神情依然不变,慢慢的饮着茶,静静等候。
李泰内心挣扎了片刻,权衡一二之后作出了决定,“汉王举荐府中校尉苏定方组建新军,本王才如此行事。”李泰说的很简单。
王珪在李泰说完之后才开始思考起来,因为李泰的坦诚,他的心才真正的归到了李泰的身边。毕竟当年在李建成身边时,李建成就对他不够坦诚,做什么事情都不明言,不然事情的结果也不会闹到今天这样的身首异处的地步。而李泰没有想到,正是他的坦诚才会让王珪彻底的归附到了他的身边。
“恕老臣直言,殿下此举不妥。”王珪突然道。
“还请老师指点青雀。”李泰诚恳的说道。
“殿下如此做目的何在?老陈不必说殿下自己也清楚。”王珪看了着李泰,字斟句酌的说道,“只是殿下有没有想过你和汉王的不同点呢?”
“不同点?”李泰疑惑道。
“殿下乃是皇后所生,皇上嫡子,而汉王虽是殿下兄长,但只是杨妃所生。自古兄弟,虽有年龄之分,但庶嫡有别,如何行事岂能相仿?所以,殿下所行之事,不适合汉王。而汉王所做之事,也不适合殿下。”
李泰听王珪说的隐晦,还是有些不明白,看了一眼客厅,见没有任何人,这才端正态度,“请老师明言。”
王珪心已归附李泰,也不在意自己说的话是否被他泄露出去,直言道,“殿下是皇上嫡子,如果东宫有所不测,那入主东宫的将会是谁呢?殿下不会不清楚吧?所以,老臣才说殿下和汉王有不同之处。他是庶出,你是嫡子,殿下比汉王更有资格入主东宫。所以,有些时候汉王是在兵行险招,而殿下岂能学他?白白忽略了自己的优势呢?”
王珪如此一说,李泰的心里恍然开朗,细细一想,他确实觉得王珪说的有道理。如果东宫李承乾出什么问题,那他是李世民的嫡子,他才有资格做太子。而李恪只是庶子,自古立储不立庶,所以李恪当太子的机率很小。是自己最近被他种种举动所引导和诱惑,才至于做出如此不智的事情。
想到此处,李泰觉得自己今天终于遇到了可以给他出谋划策的心腹,心中感慨不已,心道,“若是不遇到王珪,自己还真就误入歧途了。看来以后什么事情还要多向王珪请教才是啊。”想通这点,他又恭敬的问王珪,“老师以为青雀今后该如何行事呢?”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王珪很自然的说道,“并且,殿下在必要的时候还要帮助汉王,只有如此今后才能获得更大的利益。”
李泰听到王珪的回答,细细揣摩了片刻,顿时感觉眼前一亮,心里豁然开朗。然后他看了一眼王珪,见王珪也在看他,两人相互注视会心的笑了起来。
让李恪和李承乾相斗,让他们两败俱伤之后自己再出手。而李恪的实力越大,李承乾就越加不是他的对手,李世民也就越会的提防他。到时候李承乾一倒,即使李恪取得了胜利,恐怕也不溶于李世民的眼中。
王珪看到李泰懂了他的意思,心中也是高兴不已。他给李泰的计策确实是条诛心之计,只要李泰能按他的计策行事,太子之位迟早是他的。随即又想到当初,李建成要是像李泰这样和他坦诚相待的话,估计大唐的皇帝早就是他了。
李泰知道今后自己该如何行事了,心里积压的惆怅一扫而光,又问了一些王珪在京城的生活和起居,这才将王珪送出卫王府。
李泰有了收获,而同样李佑也得到了他期盼已久的东西。他和权万纪还有薛大鼎、昝君莫等人商量组建的护卫死士的事情今天终于有了结果。昝君莫终于给他训练出了一百名死士。虽然,这些人的实力不能跟黑衣卫相提并论,但是这些人贵在以命相搏,可以为他做任何事而不会暴露他的身份。这比起李恪黑衣卫更加的让他用的放心。但是,同样他也得到了薛万彻和王文度的回信,信中表示了有支持他的意思,让他觉得自己离太子之位又进了一步。所以,他这几天来过的虽不舒畅惬意,但对于苏定方入主千牛卫的事情倒不是像李承乾那么般的大发脾气。
第一百零一章 新军主帅
王珪在拜访完李泰回府之后的第二天就开始履行其他谏议大夫的职责,给李世民上了几条有针对的建议,受到了李世民的嘉奖,而同时他也得到了李世民的信任和青睐。
而侯君集也在这天登门拜访汉王府让李恪吃惊了不小。侯君集是谁?关陇集团中的军方代表,世家大族中的豪门子弟,李世民的身边除了李靖李绩李道宗李孝恭之外最能征善战的大将。如今突然来拜访自己,自己如何不惊呢?他和侯君集没什么交往,而侯君集也表现出不怎么喜欢他。所以,李恪自始至终就已经将他划到了李承乾或者李泰的一方,根本没有想过跟他有什么接触。可是,今天他突然到访,究竟是什么目的呢?李恪确实不知道,他很疑惑。他一边走一边想,如此想着,不多时人已经来到聚义殿。
侯君集身为李世民秦王府的老人,对以前的秦王府也就现在的汉王府极为熟悉。所以,他坐在聚义殿里显的很平静,就像一个离家的浪子回到了自己的故乡一样。看到李恪走了进来,他起身施礼道,“末将侯君集见过殿下。”
李恪在侯君集还没有施礼之前就已经将他扶住,笑道,“潞国公不必多礼。”然后,一摆手道,“请坐。”
侯君集随着李恪的话音落座之后,李恪才开始仔细的打量起他来。就见他长的身形健壮,孔武有力,虽然还不到四十岁,但长年在外征战让他的脸上已经有了几条皱纹,但仍然掩饰不住他久经沙场所历练出来的彪悍之态。
李恪在看侯君集的时候,侯君集也在注视他。眼前的李恪温文尔雅,丝毫不像他以前经常看到的那个神态高傲,性格孤僻的王子。而现在他表现的如此谦虚,表现的和蔼,让侯君集第一次真正的感觉李恪在被刺后性情发生的巨大的变化。
李恪遇刺之后,他就没有再跟他接触过,即使昨天从自己女儿的口中得知他的才华,还有他遇刺后的一些举动,他还是很怀疑李恪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如今再看眼前的他的表现,淡定和从容已经超出了他的年龄,如此的城府,如此的心机,终于验证了他的猜测。他遇刺后性情的转变,如此掩饰自己,确实不是想当一个王爷这么简单。如果要不是自己女儿的叙述和他因为久在秦王府而对他有所了解,还真被他的举动给瞒住了。想到此处,侯君集心中大定,知道自己的推测没错。而只有这样的李恪值得他为此一搏。
李恪见侯君集也在注视他,忙收回目光,“潞国公能够光临王府,汉王府真是蓬荜生辉啊。”他心里已经将侯君集排除在了自己所能收服的武将行列,所以在心里一直很排斥他。因此,侯君集突然拜访他,他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侯君集交谈,只是象征性的说些客气话,也不问他来汉王府的原因。
而侯君集此行的目的,一是为确定李恪是否如他所想,隐藏自己的实力,有意东宫之位。二是想跟他叙叙话,拉拉关系,以至于让李恪对自己产生好感然后再得到他的信任。所以,说话的时候也显得很客气,毫无世家大族的蛮横,也无军旅之人的粗犷。两人倒是谈的也挺愉快。
“殿下说的哪里话,末将连日来公务繁忙,直到今日方才空闲,特此过来探望殿下。”侯君集笑道。
“多谢潞国公挂念,本王深感荣幸,本王也想跟将军请教兵法韬略,排兵布阵之道,只是将军公务繁忙,不敢打扰尔。”李恪说的也很谦虚。
李恪毕竟还年轻,说话方面有所欠缺,这句话一出口便被老人成精的侯君集逮了个正着,“殿下无须顾忌,末将最近并无大事,公务也不甚繁忙,殿下如果有什么问题,直接可以询问末将,末将在府中恭候大驾。”
李恪听侯君集这么一说,心中后悔不已,悔不该太过谦虚把自己给卖了,只能讪讪一笑,“会的会的,本王一定会登门请教。”
侯君集见自己的目的达到,而且还让李恪自己给自己摆了一道,心中高兴,而李恪却愁苦不已,但是脸上依然没表现出来,两个还是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聊了片刻,侯君集见时候不早了,这才告辞离开,而李恪也很有礼貌的将他送到门口。等侯君集离开之后,李恪陷入了沉思。
侯君集除了他关陇世家的身份之外,不但是一员能征善战的武将,而且还是一位政务精通的能臣。历史记载,魏征就曾向唐太宗推荐过侯君集,让他任仆射,并说:“国家安不忘危,不可无大将,诸卫兵马宜委君集专知。”可见其才能并非像一般的武将可比。而他自己也比较敏而好学,在贞观十二年(638年),迁吏部尚书后发现自己学术上没有造就,欠缺很多,便发愤读书学习。后来做到了“典选举,定考课,出为将领,入参朝政,并有时誉。”给他的仕途上增添了光辉的一笔。
但即使当时魏征举荐他,李世民依然没有任命他为仆射,他认为侯君集喜欢自我夸耀,爱慕虚荣,所以没有重用他。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对侯君集颇有见解,它就是卫国公李靖。唐太宗要他教给侯君集兵法,后来侯君集上奏太宗,说李靖将反,因为每到精微之处,李靖则不教授。太宗听后责备李靖,李靖却回答说:“此君集反耳。今中夏乂安,臣之所教,足以安制四夷矣。今君集求尽臣之术者,是将有异志焉。”此时,侯君集尚未有任何反迹,太宗似不相信。一次,朝后回尚书省,侯君集骑马越过省门数步尚未发觉。李靖见到这种情况,便对人说:“君集意不在人,必将反矣。”至贞观十七年四月,侯君集果然与太子承乾谋反,事情败露后被杀,证明了李靖的预见准确无误。而侯君集的谋反验证了李世民的识人之能,侯君集确实不满他对自己的分赏和职位而怨恨在心,才会作出谋反之事。但是,在同样的事情上体现出李世民作为君王最为大度的一点,他不但没有撤销凌烟阁侯君集的画像,还特赦他的妻子和一个儿子的死罪,流放到岭南,也算是给了这个为大唐立下赫赫战功的武将一点安慰。
因为这些问题,李恪始终不敢打侯君集的主意,始终跟他保持着距离。因为,这个人是个危险分子,就像是定时炸弹,稍有不慎就会爆炸,伤及自己。但是,今日的交谈,自己已经亲口说有机会要跟他请教兵法,人家还说会在府中等候。这不去肯定不好,去的话就又跟他有了牵扯,让李恪好生为难。
时间又过了三日,朝廷讨论已久的组建新军问题也有了眉目。在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封德彝、萧瑀、房玄龄、魏征和杜如晦等人的讨论下初步确定了苏定方关于组建骑兵的法案,李恪重骑兵组建方案也在大家的讨论中最终确定了下来。新军方案的确定后,主帅的人选就成了议题之一。
对于这个人选,讨论的时候每个人都很慎重,举荐的人才不是当世名将,就是战功彪赫的宿将。但最终只确定下来三个人,他们分别是李靖、李绩和侯君集。
就听见李世民在御书房中对着众人叹道,“李靖是组建新军的最佳人选,可是他领兵在外,防御突厥和吐谷浑边境,短时间内难以抽身;而李绩要防御梁督师,并且要随时做好发兵攻他任务,所以也是脱不开身。其他的将领要是让他们领兵打仗,冲锋陷阵,确实能够取胜。如果让他们训练新军,打造一支威猛的雄师恐怕很难胜任。如此,能担任此任的也就侯君集一人而已啊。”
“皇上所言甚是,如今在朝的将领,也只有侯君集能担当此任了。”封德彝适时的拍马屁道。
李世民见除了封德彝众人都不说话,随即问道,“玄龄、玄成还有克明,你们对侯君集出任新军练兵使有何建议和看法?”
“皇上,臣以为侯君集能担当此任。”魏征简短的说道。
“臣等人也同意侯君集担任练兵使一职。”众人在李世民询问之后答道,李靖、李绩和侯君集三人都是他们选出来,任何一个担任练兵使他们都不会反对。
李世民一笑,“既然你们都同意,那组建新军主帅的问题就这么定了吧。还有,苏定方的骑兵建议不错,其人也忠勇可嘉,就让他担任副使一职,协助侯君集吧。”
李世民说完,看了众人一眼,见大家都没有反对,这才让中书省拟旨。而众人中唯有长孙无忌一人没说话,侯君集身为李世民身边的老人,担任如此重要的职务他倒是没什么觉得不妥,只是苏定方一个王府校尉突然升为一军的副使这就让他觉得值得揣摩。但是,他在这件事情始终跟大家保持了一个态度,因为他不想把自己针对李恪的态度做的太明显。
第一百零二章 同心协力
侯君集从汉王府回到府中,就将李恪会来府中拜访他的事情跟若依说了一遍。若依听后很兴奋,当即问侯君集,“爹爹,不知道汉王殿下什么时候过来?”
侯君集看到女儿欣喜的神情,心中微叹,淡淡的说,“为父也不知道,等等吧!”
他今日在汉王府中对李恪的表现很满意,不卑不亢,从容淡定,这样的人将来成就肯定不会差。即使他现在只是一个皇子,只要给他时间,侯君集能肯定李恪一定不会放过机会。而他又看了眼前自己乖巧的女儿一眼,觉得李恪娶自己的女儿,也不会委屈了她。心里顿时感到安慰,同时也坚定了要辅佐李恪的决心。
而若依回到自己的闺房之后,兴奋的拿出了李恪的画像看了半天,这才放下,俏脸一红暗自道,“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够来到府上呢?是来看我,还是……”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有点冒失,不由的脸更加红起来。幸好没人看见,倒是没有让她显得尴尬。她将画小心的收起来,细心的放好之后,走到窗前沉思片刻,这才提笔又在纸上画了起来。
自从她知道自己喜欢的男子是李恪之后,她就通过闺中密友们的口中了解到了李恪的一些情况。比如他的善书法,尤其对王羲之的书法已经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深受李世民的赞赏。所以,她想着有一天如果遇到李恪,非要让他给自己的画上题字。
而今天,侯君集告诉她李恪过几天要登门拜访,她想起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他给自己的画题字。可是给哪幅画题字呢?在窗前沉思的时候她有了决定,所以才提笔想快点赶制出心中的那幅画可以让李恪题字的仕女图来。
而李恪在侯君集走后,冥思苦想也想不通侯君集拜访他的目的,只能作罢。然后,他又将心思放在了两天之后二月初一的一月两次的朝会上。他觉得组建新军的问题也该落实了,朝会的时候可能就是李世民要宣布新军主帅的人选。
如此,又过了两天,终于到了朝会的日子二月初一。李恪的车架在玄武门停下,他下车径自走到太极殿的时候,早就有群臣在相候,很多人见他给他施礼,而他也给每个人行礼。等到一个身着绿色官服的中年人给他施礼的时候他愣了一下。
“微臣长安县令狄知逊见过汉王殿下。”
“狄知逊?”李恪突然想起来眼前这个人不就是年前李世民钦点的长安县令吗?难怪会一身绿袍,原来是长安县的县令。长安县作为京城长安的军事行政中心,虽然县令品级低小,但权利很大,贵为皇城的县令,所以有资格参加每月两次的朝会。
李恪明白了眼前之人,这才细细打量起狄知逊来,看看什么样的一个人能培养出狄仁杰那样的一代名相来。狄知逊样貌清瘦,两眼炯炯有神,散发着智慧的光芒,身上淡淡的书卷气息让人难以想到他会是一县的父母官,而是更多的猜测他可能是哪个私塾的教书先生。
“你我都是一朝之臣,狄县令不用行此大礼。”李恪和蔼的笑道。
狄知逊虽是初次认识李恪,但是他的蹴鞠已经传到了他所在的夔州。当时他就在想,是什么样的一个王爷能创出如此新奇的蹴鞠玩法。所以,在心里也想过李恪的种种外貌和举止。今日一见,倒也觉得符合他心中李恪的形象,不知不觉对李恪又有了好感。
李恪心里疑惑,“狄县令何时到的京城?父皇的圣旨两个月以前就一下发出去了。”
“殿下有所不知的,因为腊月寒冬,天降暴雪,道路封闭。所以,圣旨来到夔州,臣急忙赶回长安的时候已经到了元宵佳节。故此昨天才见过圣上,任职长安县令,今日特来参加早朝。”
狄知逊如此一说,李恪心里释然,但对于他说的道路被大雪封堵,让他走了一个月的时间颇感惊讶,同时也为唐朝的交通道路感到了一丝的不满。如此行程确实很慢,若是一旦遇到战事就肯定会贻误战机。
就在李恪和狄知逊交谈的时候,卫王李泰,齐王李佑还有太子李承乾都已经来到了太极殿前。李恪告别狄知逊跟三人相互问候,方才站在队列中等到朝见。而让李恪奇怪的是,今天李泰对他的态度不似以前那般的冰冷,让我感到有点莫名其妙。
此时,就听见王德的声音喊道,“百官入殿,皇上早朝。”
李恪随着队列走进太极殿站定,李恪在千牛卫的护卫下从太极殿进来,通过玉阶而上,坐到了龙榻上。
“皇上万岁万万岁。”李恪跟着百官跪拜道。
“众卿平身。”李世民威严的说道,然后看了一眼百官,对王德道,“宣旨吧!”
王德躬身答应,上前拿出圣旨开始读道,“论道经邦,任惟勋德;分陕作伯,实寄亲贤,……”李恪依旧无视前面的内容,听到王德读道,“今国家危难,欲建新军,特此侯君集为新军神武军大将军,组建神武新军……”然后又说了几个人的名字,这才轮到苏定方,就听王德读道,“今赐苏定方为神武军中郎将,协助侯君集。”
圣旨一下,就见侯君集和几个将领从武将队列中走了出来,而苏定方也从门外走了进来,众人一起接旨谢恩。
李世民看到台下数位大唐的精英,心里充满期待,“朕把新军交给你们,希望你们不要让朕失望,不要让大唐的子民失望。”
“皇上放心,末将一定组建出一支精兵,杀突厥,卫大唐。”侯君集高声答道。而苏定方等人也同时喊道,“皇上放心,末将等一定率领精兵,杀突厥,卫大唐。”
李世民听到侯君集等人的承诺脸上露出了笑容,众人退下之后,又开始商量了关于组建新军军营的地址和粮草供应等问题之后方才退朝。
李恪出得太极殿便匆匆出了玄武门,他生怕侯君集在百官面前邀请自己和他一同乘车什么的。所以匆匆出了玄武门乘着车架回了汉王府。
苏定方的安排如他所想,中郎将的职务,也没有辱没他的才能和身份。而侯君集作为新军练兵使也是他能接受的范围之内的事情。所以,他对今天的早朝没有任何的异议。
但是,李恪很明显的想错了一件事,那就是此时的侯君集正在享受众人对他的道喜,哪有功夫跟他说话。等众人道喜完了匆匆离开之后,苏定方这才上前施礼道,“卑职千牛卫都尉苏烈见过大将军。”
侯君集看到眼前比自己略小几岁的苏定方,想到他是李恪的人,心里不由了多了份好感,“我也该恭喜苏中郎将才是啊。”然后,哈哈一笑道,“你我身兼要职,为大唐组建新军,责任重大,还希望苏郎将以后协助本将才是。”
苏定方一抱拳,“大将军放心,末将一定尽力而为。”
“恩。”侯君集点点头,跟苏定方聊起了如何组建新军事情,两人都是武将,深得兵法韬略,边走边聊,不多时便已到了玄武门。
“大将军请回,卑职有职在身,就此告别。”苏定方说道。
侯君集知道苏定方现在还是千牛卫都尉,需要在宫中值守,便道,“苏郎将请回,希望你能早日到兵部述职,我在神武军卫所敬候佳音。”
“诺。”苏定方答道,然后消失在侯君集的眼前。而侯君集通过刚才跟苏定方的聊天,发现了他在军事方面的才能竟然不输于自己,心中再次惊讶,感叹李恪府上真是藏龙卧虎。不由得的对自己选择李恪而感到高兴!
第一百零三章 只羡鸳鸯不羡仙
新军主帅和将领任命完毕,李世民就下令兵部和工部行动起来,开始在各地挑选精壮的士卒,同时在西山开始修建起了一座军营,称为西山大营。而新军的人数也规定在了十万,其中步兵五万,骑兵五万,而骑兵中又有五千的重骑兵。
侯君集作为练兵使统管十万新军的训练,所以对苏定方的任命显示出了他对李恪的亲近,将五千重骑兵的组建任务交给了苏定方负责。如此倒是让李恪欢喜不已,但同时也让他发愁如何才能应付答应侯君集到他府上拜会的事情。
日子一天天的在过去,长安城的花草树木又在慢慢的苏醒中长出了嫩芽。汉王府的马周刘仁轨许敬宗也开始忙碌起来。九月份就要举办由蹴鞠寺主办的第一届大唐蹴鞠联赛。所以,前期参加的队伍的甄选,球馆还有具体细节的制定都是他们必须要做的事情。
而李恪的日子却过的相当的清闲,他和府中工匠研究活字印刷术暂时还没有取得什么突出的进展。但他也不着急,毕竟在毕昇发明活字印发术之前人们都是在用雕版刻印。所以,给工匠们说活字印刷术这样超出他们想象和范围的事情,他们一时难以明白也是常理。而他自己又不能整天为这事情让董伯仁和褚遂良批评他不务正业。所以他只能在闲暇时间指点一二,进展自然而然的就慢了下来。
时间到了四月的一天,李恪终究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去拜会一下侯君集有点说不过去。所以,他特别选了一个侯君集不在家里的日子来到了璐国公府上。
若依在听侯君集说到李恪会到府上拜会时就激动不已,熬夜作画,三天之后终于完成了她心中的另一幅人物画——仕女图。可是,她就一直的等李恪来到府上拜会的时候让他题字,等了三个月终究是毫无音讯,让她的心里开始惆怅伤感起来。而侯君集数月都在军营,侯夫人郑氏又不是她的亲生母亲,不怎么关心她的起居生活。所以,数月下来,她比往日显得清瘦了很多。
每天,她都会拿出李恪的画像,细细欣赏半天,然后才会小心的收好。有时,她也会在梦里梦到自己和李恪一起谈论诗词,书法绘画的情景。可是,每次到这个时候,她就会从梦中突然惊醒,然后发现自己已经流泪满面。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伤感,难道只为了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只是她总是觉得自己和李恪之间的情感就像是没有边际的天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彼此相识,又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才会挥手离别。
四月的长安城已经焕发出了勃勃生机,嫩绿的柳条,飘荡的柳絮预示着这又是新的一年,会有一个新的开始。而若依在自己的闺房中又一次翻开李恪的画像,细细观赏,还不时的叹道,“日日思君不见君,只愿君心似我心。”
而就在她哀叹伤感的时候,香儿疯疯颠颠的跑了进来,大呼道,“小姐,小姐,汉王殿下前来拜会,正在前厅等着呢?”然后又道,“可是老爷在军营,夫人又不在府上,你快去看看吧!”
若依一听,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激动的道,“真的?他在客厅?”然后就朝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对香儿说道,“你把那幅画给收了吧,别让他看见。”然后消失在幽静的小道上。
香儿震在原地,一个人嘟囔道,“画在你的闺房,他又不是老爷,怎么能看得见呢?”不过,她又随机一想,似乎明白了什么,自语道,“不会吧?”
李恪来过侯君集的璐国公府,正好选的是侯君集不在的时候。所以,当下人将他请到客厅,让他稍等的时候心里很平静。他顺势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欣赏挂在墙壁上的水墨画。侯君集不在,他正好在候府待上片刻,这样他即使离开了,也能圆了答应拜访侯君集的话,何乐而不为呢。
正在他全神贯注的欣赏一幅水墨画的时候,就听见身边一个声音说道,“候若依见过汉王殿下。”
他听到声音,微一转身,顿时大吃一惊,这不是元宵灯会上的那个绿衣女子又是谁呢?恩?她怎么成了候若依了?不对啊,难道他是侯君集的女儿。如此想着,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若依见李恪看着她,俏脸微红,低声道,“殿下觉得刚才你所欣赏的这幅画如何?”
李恪被若依一问,这才发现自己失态,忙道歉道,“候小姐还请见谅,本王失礼了,元宵灯会一别数月,今日能在此地相遇,深感荣幸。”
“若依也是。”若依轻声说道,她的眼神中露出了浓浓的情意,让李恪看的有点吃惊,她难道是喜欢上了自己。又觉得这话不通,自己有什么值得别人喜欢的呢?所以,他不知道如何作答,半响才道,“淡墨轻岚为一体,用笔细腻,黑、白、灰三色运用的极好,层次分明,此画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水墨画始于唐代,成于五代,盛于宋元,明清及近代以来续有发展。所以,他认为眼前这幅画能做到这样的意境,已经是相当的不错啦。
若依听到李恪的评价,浅浅一笑,“谢谢殿下夸奖,淡墨轻岚为一体这句话若依不敢承受。”
“不敢承受?”李恪疑惑道,“难道这幅画是你画的?”
“正是若依所画。”若依轻声答道。
李恪看着眼前的若依吃惊不已,他没有想到若依不但善文辞,还工绘画。心里不由的感叹,自己学画数月,都不及人家的十分之一啊。突然,他又觉得好笑,怎么又拿自己跟她比呢。
“候小姐大才,本王深感佩服。”他由衷的说道。
若依看着他的表情,他的眼睛没说谎,他是真心的在夸奖自己,顿时心中高兴,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不足,“画虽不好但也过得去,只是上面落款题词的书法就有点不敢恭维。”
李恪听她这么一说,再细细欣赏,确如她说,字体笔力不够,书写功力还不是很成熟,不由叹道,“倒也无妨,书法一道只要你以后勤加练习,也能弥补现在的不足。”话一说完就觉得有点后悔,感觉自己说的有点好为人师了。
但是此话听在若依耳中,是李恪教她如何习练书法之道,俏脸微微一红,低声说道,“谢谢殿下指点。”然后,她抬头似乎鼓起勇气似地道,“殿下书法精湛,若依想让殿下为若依的画题字,不知道殿下可否答应?”她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的心扑通扑通的一阵乱跳,深怕李恪拒绝她。
李恪看到她眼神中露出一丝的恳求,突然间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像一疼,随口答道,“可以,只要侯小姐不嫌弃本王的拙笔。”
若依听后,脸上露出了喜色,而李恪奇怪自己刚才为什么看到她恳求的眼神后心里会产生莫名的疼痛。
李恪答应了若依在她画作上题字,若依便将李恪带到了自己的闺房。起初李恪不知道这就是若依的闺房,但是当他坐在书桌旁边,细心打亮,这才发现自己就在若依的闺房。只是若依闺房布置的极为精巧,书房和卧房连在一起,书房倒是占了一大半,而旁边帘子背后露出的凭窗可能就是她的闺房。不由得骂道,“自己一个男子怎么就这么大意,怎么能来到人家姑娘的闺房呢,太有失礼数了。”然后,内心后悔不已。
但他见若依专心的在给她研磨,丝毫没有将他带入自己的闺房而表现出忸怩之态,不由的暗骂自己无耻,“人家姑娘都没想什么,倒是自己想的太多了。”
如此一想,心里不安的情绪倒是稳定了下来。若依研完墨之后将一幅卷轴打开。举目望见的便是一个体态大方,恬静优雅的貌美女子。看到这里,李恪心里浮上了三个字——仕女图。但见画中少女栩栩如生,特别是她眼中那一抹柔情好似要融化眼前的万里冰川。那种神情,那种神态,足以表达世间任何一种爱,对心爱之人的思念和爱。
“确实是一副上乘之作啊!”李恪说道。
然后,他提起笔,沾上墨,终究难以下笔。因为这幅画画的太好了,他不知道该在上面题上什么诗句。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一首不相符合这幅画的诗而影象了这幅整体所要表达的情感。若依也不催促他,就那么静静的,柔情的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对她来说,此刻能站在李恪的身边看他聚精会神的思考,看他一笔一划的写字就是她最幸福的一件事情。
半响,李恪终于想到了一首诗,大笔一挥,刷刷几笔便将诗句写到了仕女图上。等李恪写完,若依方才拿起仕女图细细读起来,“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若依轻柔的声音读到这里不由得痴了,她没有想到李恪真的体会到了这幅画的意境。这幅画她就是因为思念李恪而做,她是将自己的情感寄情于画中女子,让她表达自己对李恪的思念爱慕。
“人生能有如此之人懂得自己,明白自己。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自己能在此生遇到他,并且爱上他,是自己的幸福。”若依想到这里,心中欣喜,眼圈微红。
李恪见状,忙问道,“侯小姐你怎么了?”
“你还叫我侯小姐,难道就不能叫声若依吗?”若依突然娇斥道,她微微发红的脸,还有那双深情的双眼让李恪突然感觉到好像就是画中人一样。
李恪仔细的注视着她,看到若依布满泪水的双眼,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地方得罪她了。但他在看到若依那充满泪水的双眼的时候,心里也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怜惜之情,有一种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最终,他还是制止了自己的冲动,小声道,“若依,你没事吧?”然后将自己随身带的锦帕递给了她。
若依接过李恪的锦帕,稍微稳定了下思绪,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的失态,忙道,“殿下,若依因为刚才的这首诗而感动失礼了,汉王殿下恕罪。”
李恪听到若依说的是因为诗,而不是因为他的缘故,心里安稳了不少。然后,又跟她谈论了一些自己关于后世绘画方面的技巧,这才起身告辞。
若依看了看天色,知道李恪已经在自己的闺房待了一个时辰,她心里舍不得他走,但又没办法,只能轻声的答应。李恪看她眼神不时又露出的忧伤,忙道,“若依,你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到本王府上一叙。”
若依听到李恪这么句话,脸上方才有了点喜色,将他送出了自己的闺房。
第一百零四章 坐而论军
李恪和若依出了闺房,转过走廊,通过庭园,再拐过一条走廊,就到了前厅的正门。只是他的运气实在不好,正好碰上了风尘仆仆回府的侯君集。
李恪一看到侯君集就暗自叹道,“真是自找苦吃啊,自己点子怎么这么背,就要走了却撞上他。”然后,他还在侯君集的身后看到了苏定方,心里疑惑道,“怎么定方也回来了?”
侯君集看到李恪,再看他身边自己的女儿若依,见她一脸欣喜的样子,顿感安慰,也不在意若依数月不见的消瘦,和苏定方上前施礼道,“末将见过殿下。”
“璐国公不用行此大礼,本王实不敢受。”李恪微微一抬手说道。然后随苏定方说道,“定方你怎么也回来了?”
侯君集见李恪问苏定方,在苏定方还没有开口之际说道,“今日听府中下人禀报说殿下来到府上,末将急忙赶回,总算是在殿下没有离开之前回到了府中。正好我发现苏烈也好久没有回过汉王府了,就把他一起带了过来。”然后一摆手,“殿下请到客厅说话。”
李恪无奈,只能又回到客厅,坐定之后说道,“璐国公数月都住在军营,为大唐不辞辛劳,本王深感佩服。”
侯君集自从组建新军之后就一直待在西山大营,数月都不回家,连自己最疼爱的女儿都不曾来看望一眼,确实是一个恪尽职守的将领。此刻听到李恪的称赞,他心里也顿感安慰了不少。略显疲惫的说道,“新军关于大唐今后对外战争的军事实力,末将不敢有所懈怠。如今士兵甄选,军营修建已经完成,新军的训练工作也基本到位,末将心里总算是踏实下来了。”
听侯君集如此说,李恪心里也是动容,不管侯君集此人是否像李世民所说的喜欢自我夸耀,爱慕虚荣的人。但他至少对大唐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作为一个军人,他做到了对国家主权领土和荣誉的捍卫,对百姓生命的保护。所以,就凭这一点,他要好过很多历史上卖国求荣的枭雄。
“璐国公操练新军,以后有什么需要本王帮忙的请直言,本王一定尽力而为。”李恪对这样为国家为人民付出一生的军人深感佩服,所以除开了他对侯君集历史上的评价,凭自己的理性认识说出了这句话。
“末将在这里谢过殿下,如果以后新军真需要殿下相助,一定会找殿下。”侯君集也没有推辞,然后看了坐在李恪身边的苏定方,“苏烈,你是第一次来到我的府上,如此沉默不言,难道你有什么心事?”
苏定方心里正想着回府后如何跟李恪汇报一下这段时间自己训练重骑兵的事情,就听到侯君集说,抬头歉意道,“末将有些走神,还望大将军和殿下恕罪。”
“你负责重骑兵的组建,训练等任务,身上的担子不轻。”侯君集说道,“你如果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提,也可以跟殿下提,千万不能总想着一个人解决给自己增加压力。”
“末将确实对重骑兵的马匹问题不是很满意,现在将士们所乘之马用到训练上足以。但是,如果真要上场杀敌,还是缺少爆发力和烈性。”
苏定方如此一说,侯君集倒是也注意到这个问题,他多年征战,对于战马对骑兵的重要甚为明白。但他心里有点疑惑,同样在战马配备,轻骑兵那方面好像没有这样的问题出现。
苏定方似乎知道侯君集在想什么,补充说道,“重骑兵最大特点是短距离冲锋,所以马匹的爆发力是重中之重。而且,重骑冲锋陷阵,马如果太过温顺势必会降低战场气势,甚至会影响到士兵在冲锋陷阵时的正常发挥。所以,末将才有此担心,而轻骑兵本身机动性掩盖了这一点,才不会被众人注视。”
苏定方如此解释完,李恪心中赞同不已,他也看过很多骑兵对步兵的厮杀,除了骑兵手上的兵器之外,他们本身的马匹不知道用自己的铁蹄踏死了多少人,在厮杀之中起到了极大杀伤力。所以,一般情况下,如果不是重步兵,其他的步兵在遇到重骑兵之后只能像夏日的麦子一样被他们收割,根本就没什么反抗的能力。
“恩,定方的这个问题本王觉得还是要重视起来。”他询问似地的跟侯君集说道,“不知道新军训练的马匹来自何处?”
“是我们大唐自己培养的良马。”侯君集说完后,微微叹息一声,“可是这样的良马放到突厥人眼中,就等于是劣马。所以,大唐跟突厥的实力不是输在士兵身上,而是输在马匹上啊。”随即他又道“苏烈大才,能协助我组建新军,在军营又参与士兵训练的方案制定,分担了我的不少压力,这倒是要感谢殿下。”
“璐国公严重啦,定方大才,本王要是不举荐于他,就是对大唐的不忠,对百姓的不义。”李恪沉声说道,“如果真是如此,那本王就成了大唐的罪人了。”
侯君集听到李恪这句话,讪讪一笑,内心不由的想道,“此子确实厉害,一句话就把自己举荐亲信的理由说成了对大唐和百姓的负责,这样谁还敢说他的不是呢。”不过他随即一想,又觉得李恪确实有说这句话的本钱,那就是苏烈确实有才。
三人就这样谈论关于新军的问题,两人都是新军主将,而李恪尤重武略。所以,三人说完新军又谈突厥,不多时便到了酉时。李恪看了看天色,跟侯君集告别。此时就见侯府家人回禀已在后厅备好了晚饭。侯君集又再三的挽留,李恪也就不再推辞,和苏定方用完晚饭这才回到汉王府。
回到府中,李恪和苏定方来到书房。苏定方又详细的将自己在组建重骑兵时遇到的问题给李恪做了详细的叙述,两人通过讨论之后将问题逐一解决,这让作罢。李恪知道苏定方第二天还要早早回西山大营,就让他早点回去休息。
苏定方离开书房后,李恪心里又涌上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该如何对待侯君集。单论两次的接触,还有侯君集身为军人的处事风格,李恪对他很敬佩。可是,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毕竟侯君集在后来做出谋反的举动。所以,这对于他来说是亲近还是疏远成了一个比较头疼的问题。因为这个问题涉及到李世民如何看待他,还涉及到长孙无忌会如何对付他。
再说侯府,李恪和苏定方离开之后,侯君集看了他们两个的背影,陷入了沉思。苏定方始终跟他保持着一定距离,而李恪在谈到军事方面的时候似乎毫无顾忌,但在其它方面还是在刻意的跟他保持距离。
他自己对李恪的这种做事风格很欣赏,觉得一个成就大事的人不能轻易的就亲信任何一个人。可是,如此一来他自己该如何解决跟李恪之间的这种隔阂呢?这又成了一个问题。他左思右想终究无解,也就无奈了摇了摇头,“暂时保持这样的关系吧!”
事情总是很多,人也是难以预料。就像他刚升职为神武大将军,负责编练新军。长孙无忌就找上了自己,跟自己叙旧,说些当年的往事,其实就是隋朝的旧事。他明白长孙无忌的意思,那就是想告诉他,李恪隋炀帝外孙的身份是他不会触及东宫之位,没有人会支持他。
但是,他更加的明白,长长孙无忌的心机和手段。如果,自己帮助他让李承乾顺利的登基,那以他的手段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即便是他不对自己出手,就他长孙无忌是李承乾舅舅这层关系,他也只能屈居他之下。
即使如此,自己又何苦做这样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呢?李恪是势微,得不到太多的人支持,正因为这样,他对李恪的支持才会显得尤为重要。还有一点就是,李恪比李承乾强百倍,他有足够的能力取李承乾而代之。再者,自己的宝贝女儿也喜欢李恪,如果李恪娶她,若依做了王妃,等李恪做了皇帝,若依就是皇后,他身份和地位岂不更加的显赫。所以,因为诸多的关系,他最终没有答应将重骑兵的组建权利交给长孙无忌推荐的人。
在新军中重骑兵显得尤为重要,不是说它是重骑兵就显得重要,而是重骑兵的统帅不受骑兵主帅约束,也就是说他是新军中独立的一支军队。而长孙无忌推荐的人,在新军中也只能担任中郎将的职位,最多只能统领五千的兵马。所以,长孙无忌才想争取到这支不受别人限制的重骑兵。
侯君集想到这里,又想到今天女儿开心的样子,微微一叹道,“李恪,苏定方是你的人,我才会把重骑兵交给他,并且没有安排任何人参与其中。可以说重骑兵就是苏定方的,里面的所有将领都是他亲自挑选和提报。这样的一支部队组建起来,恐怕对你将来的帮助很大啊!这可是一份大礼,就当我送给你和若依的嫁妆吧!”
此时的侯君集已经把全部的宝都压在了李恪的身上,包括还没有定论的李恪和若依的婚事。因为,他是侯君集,他的女儿嫁给李恪,李世民不会不同意。
第一百零五章 你都是为了我好
第二天,苏定方一早就来跟李恪道别,李恪又对他说了关于有困难找他之类的话,这才让他离开。
苏定方走后,李恪的生活又显得很平静。蹴鞠寺为了大唐联赛忙的不可开交,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插手。新军的事情他想管但又不敢管。活字印刷术他手下的工匠们在研发,不需要自己以身试法的跟他们讲解。自己心中想组建的学院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还不够成熟。所以,李恪的生活过的很悠闲,每天不是看看书,写写字,就是画幅画。然后,就是跟陈其到校场练练武,骑骑马,射射箭。
如此的生活过了半月有余,这天是四月十五,李恪正在书房练习书法,就见杨恩走了进来,“殿下,侯府大小姐若依姑娘前来拜会。”
“若依?”李恪突然想起那天临走时跟她说过的话,有时间的话可以来王府找他,不由问道,“在哪?”
“聚义殿。”杨恩答道。
“杨老,你把她请到书房吧。”李恪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觉得在书房比较妥当。不然,孤男寡女的在聚义殿又不是谈论政事,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杨恩躬身离开,李恪又将桌子上一些杂乱的草稿收拾完毕,就见若依跟着杨恩走进了书房,看到李恪,她欠身施礼,“若依见过殿下。”
“若依,不用多礼,坐吧。”李恪一边说,一边手下不停,将桌子上的书整理整齐。
若依看到李恪整理的书中有大半的《论语》书籍,不由疑惑的问道,“殿下怎么看这么多《论语》书籍,难道每本内容都不一样吗?”
李恪收拾完手头东西,侍女奉上茶水,示意若依用茶,而他则解释道,“《论语》的内容是一样,都是孔子平日和弟子们的言行记录。但是,每本书的注解不一样,很多书里都对他的话做出了错误的注解,以至于误导人们对孔子思想的正确认识。所以,本王对每本书的注解都需要详细的研读,将书中的错误找出来,再重新做下注解,免得这样错误的注解贻害到今后的读书人。”
若依听到李恪竟然对人们所敬仰的大儒们做的《论语》注解做出批评,说这些注解贻害读书人。心里对他的这样做法很欣赏,同时也感叹他的才华横溢。
其实,女人就是这样,只要她真心喜欢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做的事情,她都会觉得是正确的,都认为是最好的。但相反的是,只要她对一个男人产生了反感,那么这个男人不管做出多么正确的事情,她都认为这只是他虚伪的表现,只是为了掩饰他本身的不足。
若依就是这样,她喜欢李恪。所以,在李恪说前人圣贤对孔子《论语》的注解是错的,她就没有怀疑李恪说的是不是就一定是对的。
“其实,我对《论语》不甚了解,前段时间才细细研读而已。”若依说到这里时脸有些红,因为她看《论语》其实就是为了李恪,“不知道殿下可否给若依推荐一本注解不错的书呢。”
李恪听若依让他推荐书,开始犯难起来。毕竟,对于女孩子读《论语》他还是第一次听闻,还有一点就是在他看来现存的《论语》注解中都有不少的错误,符合自己的标准的没有,怎么给她推荐呢?
若依见李恪不说话,还以为是他对自己跟他提这样的要求不满意,忙改口道,“其实我今天来主要是想让你在我画的画上题字的。”她说完这句话,见李恪没有任何反应,又继续道,“还有就是你那天跟我说的泼墨山水画我也很感兴趣,想多知道一些关于它的技巧和画法。”
李恪见若依说完,就明白她刚才误解了自己的意思,笑道,“《论语》注解现存的本王看的上的没有一本,所以让本王给你推荐,这件事很有难度。至于在你的画上题字,这倒是没问题,如果你乐意,你所有的画我都可以题,反正本王最近也比较清闲。”李恪说到这里,突然发现自己很喜欢和若依说话,很喜欢跟她交流。因为,她懂的多,还有就是她比较乖巧听话。
“泼墨山水画的技巧和画法本王也不甚精通,但是你想知道,我也只能将自己所知道告诉你,至于你能否画的出来,那就要看你的领悟能力了。”李恪继续说道。
“那若依就谢过殿下了。”若依浅浅一笑,柔声说道。
李恪也不客气,将自己知道关于张大千泼墨山水画的理解告诉了若依,而若依听的也很认真。两个时辰过去,李恪的话说完了,若依也基本上对泼墨山水画有了大致的了解。
然后,若依又李恪给她的画题字,李恪照做,在她画的一幅垂柳画上写下了《咏柳》一诗:褭雨拖风不自持,全身无力向人垂。玉纤折得遥相赠,便似观音手里时。
若依看着李恪的诗句,半响才回过神来。她觉得李恪的才华已经超出了她自己的想象,如此能信手沾来,并且对她画上的情景描述的很贴切的诗句真是世间少有啊。这可能就是自己和他心有灵犀吧!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浅浅一笑。
而在她身边的李恪,看到若依那浅浅的一笑,不由的痴了。若依的笑就像春天里的风一样的温柔;像冬天里的阳光一样温暖。他觉得跟她在一起,自己不管做什么都很开心。
如此两人心里都有这样的感觉,所以做什么都没有拘束,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到了中午时分。若依看了一眼窗外,知道自己也该离开啦,可是她心里确实不舍这样的美好时光,两个人在书房中谈论书画,那种心有灵犀的感觉。
此时,李恪的心里也是一样,他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喜欢若依了。因为,他在看到若依有离开的意思之后,心里有点不舍。
“殿下,时刻不早啦,若依也该回去啦,等有时间若依再来拜会。”若依有点不舍的说道。
“好吧,要不我派人送你回去。”李恪问道。
“不用麻烦殿下,香儿和车夫就在门外。”若依知道香儿在元宵灯会上触怒过李恪,所以没有带她进来。而香儿本身也觉得自己得罪了李恪,不好意思跟她来汉王府,只在门外候着呢。
李恪便不再多言,将若依送出了书房。
若依出了书房,便有王府的下人将她送出府外。而此时她心里突然一疼,她多么想李恪能够送他。但是,终究还是失望了,她觉得自己奢望的还是太多了。
她出了王府,香儿就迎了上来,“小姐你怎么才出来啊?你看都什么时辰啦,太晚了回去会被夫人责备的。”
“是你怕被娘亲责备吧?”若依揭穿了香儿话里的意思,香儿小脸一红,不再言语,将若依扶上了车架。
车子缓缓开始移动,而就在此时,她突然看到李恪从王府中走了出来,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她连忙叫住车夫停车,然后自己将要下车的时候就见李恪已经到了她的车前。
“若依,这本《论语》的注解本王这段时间内已经对它做了修改,你拿回去看看吧。虽然不是印刷体,但总比看那些错误注解的要好上很多。”说完,将书递到了若依手中,然后给了她一个微笑,径自回了王府。
而若依看到李恪消失的背影,半响才回过神来,呐呐道,“原来你都是为了我好,是我错怪你啦!”可是,她坐在车里,当翻看到最后几页还没有干透的墨迹的时候,她的眼圈一红,终于知道李恪为什么没有送她。
她心里感动,她心里激动,她很开心。因为,这个男人如此的呵护自己,自己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第一百零六章 御赐真迹
李恪回到府中,还没有坐稳就见王德走了进来,还不及李恪说话,就听他说道,“皇上宣汉王御书房觐见。”
李恪有点惊讶,李世民这个时候找自己是为何事呢?“不知道父皇找儿臣所谓何事?请王公公告知?”李恪问王德。
“殿下赶快随老奴进宫吧,老奴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会召见你。”王德拱手说道。
“请王公公稍等片刻,本王去去就来。”李恪说完,就闪身入了后殿,然后他找兰儿服侍自己将衣冠整了一整,方才出来,跟王德道,“王公公请。”
王德微一侧身,躬身让李恪前行。
两人来到甘泉宫,王德禀报完毕之后李恪方才进入御书房。李世民看到李恪,在还没有行礼之际对他说道,“不用行礼,你先给朕说说你最近都在做什么。”李世民的声音淡淡的没有任何的表情。
李恪很奇怪李世民会如此问自己,直言说道,“禀父皇,儿臣在府中攻读《论语》,除此之外就是习武练枪,甚少出府。”
“《论语》?”李世民重复道,“那你且说说自己看到哪里了?有何见解?”
“儿臣看到《为政》篇,孟懿子问孝。子曰:‘无违。’”李恪答道,“对于孝道一说儿臣又明白了很多道理。”
“说说你的理解吧!”李世民此时才抬起头看李恪一眼继续批改奏章。
李恪心里嘀咕,你在看奏章,我说什么你能听的进去吗?但是他不敢明目张胆的这么说,只能微微吸了一口气说道,“其实孔子想告诉孟懿子的答案并不是‘无违’这两个字。因为,孔子跟其弟子的对话中有这样一段:樊迟御,子告之曰:孟孙问孝于我,我对曰‘无违’。樊迟曰:何谓也?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这和上面的那段应该是结合在一起的,孔子就是想通过自己弟子的口告诉孟懿子何为孝道。因为,孟懿子当时是鲁国的大夫,孔子对他的问孝不能直言,只能通过这种形势向他传达自己的意思。”
“当时情景应该是这样的,孟孙问孝于我,我对曰:‘无违’。他问我什么叫孝,我就告诉他‘五违’不要违背。樊迟曰:‘何谓也?’从这一句话就能看出当时的那个画面,学生在前面驾车,静静的,没有开腔,而老师好像在自言自语的告诉他,刚才答复孟懿子问孝的经过,樊迟一听,回过头来说,老师,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于是孔子说,没有什么,很简单的。当父母活着的时候,我们要孝敬他——‘事之以礼’。儿臣认为此处的这个‘礼’应该理解为对父母生活上和精神上的照应和爱戴。而当他们入土为安的时候,我们还要做到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
“然后,孔子说到了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忧。’孟武伯是孟懿子的儿子,他跟孔子问孝,孔子的回答又是另一种回答,父母唯其疾之忧。就是说当一个孩子生病之后父母的心情非常的忧愁和担心,而你应该像他们担心你那样去担心他们,孝敬他们。”
“所以,儿臣觉得每一个人有不同的身份,但对于仁孝都是一样的,不论是世家子弟,还是一国大夫,都应该做到孔子的孝道之说。”
李恪说到这里,李世民突然抬头若有所思道,“恩,你的解释倒也新颖,如此一说你确实将孔子在这里的问孝解释的很清楚也很透彻。”李世民附和道,“但是,‘为政篇’中你对其它地方又何理解?”
这时的李世民已经不是在问李恪,而是抱着考教他的心态,他想看看自己这个平时不学文的儿子,认真读起书来,对《论语》究竟有多深的理解。
李恪看到李世民赞同自己的观点,继续说道,“其实,为政篇中有一段孔子自己的自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这段话放在为政篇是太重要了,他通过对自己的剖解告诉我们,为政之道在于合乎常理,要把自己的人生经历和所见所闻都要放到政务中来,通过自己切身的实际来处事。他的意思说一个从政之人最起码的先是自己有修养,只有自己了解百姓的生活,了解国家的处境,了解生活百态,才能更好的处理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恩,你说的很对,当官就要为百姓办事,如果没有切身接触百姓的生活,没有丰富的阅历和经验,确实会出现政务上的疏忽和不严谨。”李世民说道,“你对《论语》的解释简洁独到,注解新颖,不同于以往大儒教条式的将孔子的思想固定化。父皇没有想到你这几天会有这么大的进步,心里甚慰。”
“谢父皇夸奖,儿臣只是说出自己的理解和看法而已,还请父皇指教。”李恪谦虚道,他见李世民的语气没有像刚才那么冰冷。所以,他自己说话的时候也不再太拘束。
“《论语》阐述的是‘以德为政,以仁为孝’你只要理解透这两点,就能对孔子思想有个全面的了解。”李世民煞有兴趣的说道。
李恪没有想到李世民用八个字就概括了一本书的内容,但他的解释又很正确,让李恪吃惊不已,都说李世民是一位博才多学的帝王,果然如此,从他对《论语》简单的八个字的评价就能看出他对这本书的了解程度。想到这里,李恪对李世民肃然起敬,他觉得这才是一个帝王该具备的品质,博才多学才能更好的通过前人的智慧治理好一个国家。
李世民看到李恪一副我明白了的样子,心里安慰不少。自己的儿子当中,唯有李泰博才多学,对书法和绘画都很有天赋,他就是喜欢这样的儿子。如今,李恪突然转性,开始学习书法绘画,还不断的努力读书,并且他的见解独到,有的时候自己在听完他的讲述后才明白了很多不明白的道理。
他看了一眼李恪,见李恪恭敬的神态,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多疑,毕竟他是自己的儿子,通过刚才他对孝道的理解,能理解的这么通透,说明他还是一个孝子。如此一想,他对李恪又产生了一种慈爱。
“你数日来为朕出谋划策,又举办蹴鞠比赛,还举荐人才,朕不知道该怎么奖励你,就赐你一副王羲之的真迹吧!”说完,朝王德看了一眼,王德会意,从书架上拿出一幅卷轴递给李世民,李世民打开卷轴看了一眼,将它递给了李恪。
“父皇,这是你多方收藏才找到的真迹,儿臣不能接受你的赏赐。”李恪知道李世民对王羲之真迹的痴迷,才如此说道。说实话他也确实想弄一副真迹,自己没事的时候可以临摹观赏。
“父皇给你的东西你就拿着,不要再推辞了。”李世民沉思说道。
“谢父皇!”李恪这才上前接过卷轴,欣喜不已。
“朕还要批改奏章,你就先下去吧!”李世民给李恪东西之后有点疲惫的说道。
“父皇要保重龙体啊!”李恪神情激动的说道,“儿臣告退。”说完躬身离开了御书房。出了甘泉宫他顺便来到杨妃的千秋殿。杨妃见他拿着东西,就脸色一寒斥道,谁你让跟你父皇要王羲之的真迹的,难道你不知道他特别钟爱这副字吗?李恪没有想到杨妃会发怒,这才将自己在甘泉宫的事情跟杨妃说了一边,杨妃在听李恪讲述的时候脸色阴晴不定,等李恪说完脸色这才好转,神气显得有点柔和,是你父皇赐给你的就好。李恪见杨妃很多时候跟他欲言又止,就知道她似乎想告诉自己什么,觉得李世民赐真迹给自己并非这么简单。所以,他又简单说了几句话就急急忙忙的离开了皇宫朝岑文本的府邸而来。
岑文本能猜测到李世民此举的意思吧?李恪如此想着。
第一百零七章 人性本自私
从岑文本的府中出来,李恪坐在车中,思绪仍旧回荡在岑文本的书房。
当他自己将甘泉宫的对话跟岑文本说完之后,就见岑文本的脸色很骇人,似乎像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
“先生怎么了?出什么大事了?”他问道。
“殿下,你最近是否跟什么人有过密切的来往?”岑文本谨慎的问道。
“密切来往?”李恪重复道,“没有啊,本王不曾有过什么密切的来往,就是去过璐国公府,但这也不算是密切的来往啊!”
“殿下去的时候璐国公没有在府中,等殿下要走的时候是不是发现璐国公从军营里赶了回来?”岑文本继续问道。
“先生,本王还没有告诉你呢,你怎么知道?”李恪惊道。
“问题就出在这里,殿下你以后还需要少跟璐国公来往才是。”岑文本告诫道,“璐国公自从新军组建就一直在军营不曾回家,为何你到他的府上他就立刻赶了回来呢?难道是偶然吗?只是为了跟你见面聊天这么简单?”
“先生,本王没有跟璐国公有过什么深刻交谈,只是谈些新军的问题,不涉及什么私密问题。”李恪回答道。
“殿下,你们没有但不代表着别人不这么想啊!”岑文本一脸忧色的说道,“而且这个人还是皇上最为信任的人。”
“你是说有人在父皇面前告我跟璐国公……”说到这里李恪突然不再言语,他终于明白了李世民为什么在他刚到御书房的时候语气那么冷淡,明显对他不满意。现在看来,确实只有这个原因才能令他对自己甚为不满。一个是新军大将军,一个是当今皇子,自己到侯府,侯君集就立马回府,这确实会让人心中有其它的想法。更何况是李世民呢,更何况侯君集回城第一个见的不是李世民而是自己呢?只是这个告密的人又是谁呢?亲信之人?但是以长孙无忌的性格这样不像他的风格啊,他最喜欢的就是一击必胜。
李恪想到这里,百思不得其解,抬头之时正好撞上岑文本的目光,见他目光清澈,似乎什么都明白,就问道,“先生以为告密之人是谁?恪该如何行事?”
“皇上给你王羲之的真迹就是表明了他的心态,他对殿下的期望很高,同时也希望殿下能够安心学文习武,勤练书法,不用管其它的事情。若不是殿下在御书房用孔子论孝一说让皇上知道你的仁孝,恐怕今天就不是御赐真迹这么简单啦。所以,殿下以后做事还要慎重。”岑文本淡淡说道。
李恪在车里想到岑文本说这句话的时候的神态就知道李世民这是在告诫自己,不是在教导自己。告诫和教导的差别很大,李恪明白其中的含义。
“低调做人吧!”李恪叹道,“自己最近确实有点锋芒毕露了。”
回到府中的李恪开始过上了深居简出的生活,每天不是习武练剑,躬马齐射,就是读书练字,偶尔给研究活字印刷术的工匠们一点提示。期间若依曾来过几次,李恪也跟她出城踏过青,在河边钓过鱼,在林中看过鸟。而两人之间的感情也是与日俱增,比朋友更胜。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秋季节。
这天是贞观元年十月十五,李恪一如往常在府中的后院仰望夜空的明月,痴痴自语:“冰凝,你很好吧?”
长孙冰凝自从去年十一二月离开长安之后到今年的十月都没有音讯,而李恪心里对她的思念之情也是与日俱增,每到晚上,他想她的时候都会来这里瞭望夜空,他想从天空中找出那个属于她的星星,可是他怎么找也找不到。因为,每一天都会发生很多事情,更何况已经快一年了呢?
在李恪深居简出的这几个月里,大唐发生了很多事情。
首先是在贞观元年八月,长孙皇后怀孕,让李世民高兴不已。李恪知道长孙皇后所怀的这个孩子就是李治,也是大唐未来的皇帝。李世民为此还大宴群臣,由此可以看出李世民对这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的期望。
第二件事情就是,幽州都督王君廓谋反被杀。王君廓在幽州骄横,做事多有不法,贞观元年七月,李世民征他入朝。王君廓怀疑长史李玄道告他不法,君廓便策谋逃跑,半途还杀死驿吏,但将要逃到突厥时,途中还是被人杀死。
第三件事情就是,岭南酋长冯盎遣子入朝。岭南酋长冯盎与谈殿等人连年攻战,久未入朝。诸州多次奏称冯盎谋反。李世民命将军蔺暮等发江、岭数十州兵前去讨伐。魏征认为冯盎并无反状,劝李世民派使臣先去安抚,李世民于是罢兵。贞观元年十月,特派员外散骑侍郎李公掩持节前往慰谕。冯盎派子智戴随使者入朝。李世民非常高兴,称:“魏征令我发一介之使,而岭表遂安,胜十万之师。”赏赐魏征五百匹绢。
这些事情李恪都知道,所以,他不是很在意,他在意的是突厥。因为,据历史记载,今年突厥会受到严重的重创,而最终受害的却是大唐。因为,回纥会大败颉利可汗。
东突厥强大时,敕勒(或作铁勒)各部散在漠北,有薛延陀、回纥、都播、骨利干、多滥葛、同罗、仆固、拔野古、思结、浑、斛薛、结、阿跌、契苾、白霄等十五部,各部风俗大体上与突厥相同。西突厥曷萨那可汗势力强大,敕勒各部臣属于他。曷萨那对他们征税无度,各部怨声四起。曷萨那杀死各部渠帅一百多,敕勒各部先后叛走,推举契苾哥愣为易勿真莫贺可汗,居住在贪于山北。又推薛延陀乙失钵为也至小可汗,居住在燕末山北。
西突厥射匮可汗兵势再强大时,二部又去掉可汗称号向他称臣。而居住在郁督军山的回纥等六部本隶属于东突厥颉利可汗,西突厥统叶护可汗时,力量削弱,乙失钵的孙子又帅部落七万多家向东臣服颉利可汗。不久,颉利政治混乱,薛延陀与回纥、拔野古等部相继叛离。颉利派他哥哥的儿子欲谷设带十万骑兵前去征讨,回纥酋长菩萨带五千骑兵与欲谷设战于马鬣山,回纥大败欲谷设,菩萨追击欲谷设到天山,俘获了欲谷设的大部分兵马,回纥的势力因此大振。
薛延陀也攻破颉利的四设。颉利的势力更衰弱,天又降几尺深的大雪,百姓饥饿,颉利可汗害怕唐朝乘机进攻,带兵潜居朔州。
想到这里,李恪不由的心急如焚,因为如今已经是十月中旬,离颉利可汗大败的日子不远了。如果颉利真的战败,然后乘机再侵入朔州的话,那遭殃的还是朔州百姓啊。可是,自己心急又有什么用呢?李世民的告诫他还没有忘记,如今又是涉及到军国大事,如果事情真按照他说的发生了,那么李世民会怎么看他?如果再有那个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自己的处境岂不是更加艰难?
想到此处,他不由的一叹,“兴,百姓苦;亡,还是百姓苦啊!今天我就为了自己而自私一回吧!朔州的百姓,是我李恪对不起你们啊!如果,有朝一日,我李恪能为你们做点什么的时候,我一定会义不容辞!”
此刻的李恪在月光下显得是那么孤单而又凄凉,就连天空中的满月也无法排解他心中的忧愁。因为他在思念远方的她,他也在深深的自责自己一己私利而不顾朔州百姓而感到可耻!
人性本自私,今天终于轮到自己自私一回了!
第四卷
第一百零八章 突厥的行动
塞北的十月已经进入了严冬季节,草木枯萎,河流结冰。北风呼啸,夹杂着淡淡雪片的阵阵寒风就像无数把弯刀一样刮在人们的脸上,生生的疼痛。这样的天气别说是人,就是连草原上的狼都不会轻易出没。
可是,不会有人相信,就在这样的大风天,却有一队骑兵在寒风中缓缓而行。初看这队骑兵时人数不算很多,也就数百人而已。可是细致观察就会发现他们排成了一条细长的直行线,出现在北方边界的天际,就像是一条从北国天空缓缓流下的墨汁一样。
骏马在慢慢的奔腾,黑线越拉越长。这时你要是再细看就会发现这队骑兵足有七八万之众。他们以千人一队的长形方阵缓缓而行。虽然,骑在马上的士兵虽然个个精壮彪悍,但也掩饰不了点点血迹下脸上出现的疲惫和沧桑。而在第五个方阵的前方,一面灰色苍狼头的大旗迎风而动,显得精疲力竭,丝毫不能因为北风呼啸而迎风招展。
苍狼旗下面的骑兵明显要比其他的骑兵精壮,但也不像其他骑兵那样显得毫无斗志,灰心丧气。他们的身上皮甲也千疮百孔,点点血迹表明他们经过一场激烈的战斗。可是他们依然精神饱满,他们始终高昂着自己的头,就像天空中的雄鹰,不屈不挠。因为,他们是突厥可汗的亲卫,是草原霸主颉利可汗的铁卫。
颉利可汗,名叫咄苾,为启民可汗第三子。620年继其兄处罗之颉利可汗位,复以其后母中国隋朝义成公主为妻。然后,以父兄基业为基础,不断的四处征伐,使得自己兵强马壮,将草原阿史那部和其他游牧民族敕勒(或作铁勒)各部散在漠北,有薛延陀、回纥、都播、骨利干、多滥葛、同罗、仆固、拔野古、思结、浑、斛薛、结、阿跌、契苾、白霄等十五部统一在了自己的铁蹄之下。是草原当之无愧的王。
可是,今天的颉利可汗脸色阴沉,目露凶光,一言不发的骑在马上。他身边有几个忠心的部下护卫在他的两边,小心谨慎的沉默不语。他们分别是:执失思力,阿史那·社尔和契苾何力。
他们三人都是颉利可汗的亲信部将,从颉利可汗征讨草原各部开始就始终如一的跟在他的身边。可是,今天三人面对颉利冷峻的目光时也不敢说话。因为,今天他们打了败仗,败给了曾今臣服于他们的薛延陀、回纥、拔野古等部。他们没有想到,这些曾经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摇尾乞怜的薛延陀人会反叛他们而出逃,并且在追击他们的时候还遭到他们的埋伏而给了他们重创。这是自从颉利坐上大汗位置,迄今为止败的最为惨烈的一仗,所以颉利才会如此恼怒。他们跟随颉利已经有十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冷峻而凶悍的目光。所以,他们只能谨慎的跟在他的身后,沉默不语。
“现在到了什么位置?”颉利突然停住了战马,沉声问道。
执失思力是第一个听见颉利问话的人,他立即答道,“可汗,还有三日的路程才能到达阴山。”他说话很简短,生怕惹颉利生气。
“怎么这么慢?”颉利有点不悦,他败给了曾经臣服在他手下的卑贱的薛延陀人。但是,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赶快回到部落,回到圣地阴山,将这个人绳之以法。
“因天气寒冷,士兵衣裳单薄,又经过了一场大战,士气有点低落,再加上我们是逆风而行。所以,一天的行程都不是很快,估计三天能够达到阴山已经是最快的速度。”阿史那·社尔见颉利不悦的神色,补充了执失思力的话。
“今年草原连降大雪,草地被雪覆盖,牛羊冻死不少,各部缺衣断粮的事情时有发生,生活都很困难。”颉利突然沉声说道,“将士们衣着单薄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看来还得想想办法,不然熬过这个冬天都是很艰难的事情了。”
“大汗的意思是?”契苾何力小心的问道。
“通知各部,暂时安营扎寨,再通知各部落首领到我大帐开会。”颉利突然下命令道。
“是。”执失思力沉声答道,然后一拍马鞭,消失在方阵中。
“大汗有令,停止前进,各部安营扎寨。”
“大汗军令,停止前进,各部安营扎寨。”
数万的骑兵停止了前进,开始有条不絮的打起了帐篷。而各部的首领也从各自的方阵不断的涌向颉利所在的位置。这其中突厥的二汗突利和左贤王欲谷设两人显得有点忧心忡忡,似乎都有心思。
他们两人是这次追讨薛延陀、回纥、拔野古等部的前锋部队,可是都被敌人给予了重创,以至于颉利在前方情况不明的条件下孤军深入,损失了数万的精兵。当时颉利只是严厉的训斥了两人,但是他们都知道真正的处罚是在回到阴山之后。因为,损失数万的精兵,以颉利的性格是不会不给族人一个交代的。所以,此时的安营扎寨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有点唐突,让他们心中担忧不已。
颉利骑马来到高处,看着南方天际的薄云,暗自沉思道,“李世民,我很想到你的长安去看看,寒冷的冬天你是怎么过的。”
自从便桥之盟之后,他对李世民的态度有了转变。首先是佩服李世民的胆识,能够单骑入敌营而面不改色,还敢训斥自己,其次是,唐人虽然没有强大的骑兵,但是他们士兵的顽强和勇猛也是自己所忌惮的。
由此,他更想知道李世民的情况,更想了解这个可以做自己对手的敌人。
正在这时,就见执失思力骑马奔了上来,在颉利身边说道,“大汗,帐篷已经搭建好,各部首领已经在牙帐中等你议事。”
“突利和欲谷设两人都到了吗?”颉利阴沉的问道。
“突利二汗和左贤王欲谷设两人也在大帐中。”执失思力干脆的说道。
“算他们两个还有自知之明。”颉利说罢,挥马朝大帐而去。
颉利的临时牙帐虽然比不上在阴山的可汗王帐,但在如此寒冷的情况下迅速的搭建而成,也足以说明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的特点。牙帐不是很大,但也能容得下二三十人,牙帐的正北方是颉利的位置,上面铺的是贵重的虎皮。而他的左下角是二汗突利的位置。此时的突利已经坐在了他的座位上沉默不语,其他各部首领有几个在低声交谈,也有几个在蒙头不语,自顾自的喝着眼前杯子里的马奶酒。
“大汗到。”外面的士兵喊道,然后就见大帐掀开一角,颉利和执失思力走进了大帐。颉利来到大帐,各部首领都起身,恭敬的站在两边。颉利目光一扫众人,发现除了驻守阴山的右贤王之外阿史那部各族一汗一王二十多个部族都在,然后将目光停在突利的脸上,凝视了片刻,见他诚惶诚恐的样子,这才徐步走到主位上坐下。
各部首领见颉利就坐,这才转身朝他呼唤道,“见过大汗。”
“大家都坐吧。”颉利大声说道。
“谢大汗。”众人这才坐定。
众人坐定,就见颉利突然大声吼道,“突利和欲谷设两人你们可知罪?”
突利早就知道颉利会问罪兵败之事,忙起身喊道,“请大汗恕罪,突利知罪,请大汗责罚。”他如此的认错,可是激怒了左贤王欲谷设,此次追击薛延陀、回纥、拔野古等部是颉利的安排,他们只不过是按照颉利的指示行事,你突利怎么就把兵败的事情推倒自己身上呢?如此一来自己不是也有责任了吗?再说自己是主帅,你是副帅,自己的责任肯定比你大啊。
欲谷设想到这里,也站出来傲然说道,“不知道大汗说的何罪?”他想自己怎么着也是颉利的亲侄儿,要不是自己的父亲传位给他,他也做不到阿史那部可汗的位置。所以,欲谷设想把责任推倒突利身上。
“混账,你还是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你损失了我阿史那部几万的儿郎,你现在还说你不知道是什么罪?”颉利怒道。他早就知道欲谷设因为自己兄长将大汗的位置传给了自己而心生不满,所以此次追击薛延陀、回纥、拔野古等部时不出力,所以才被对方伏击而损失惨重。
“这是大汗下的命令,我只是执行而已,我没有做错什么。”欲谷设毫不在意的说道,“再说突利二汗都认罪了,他是行军副帅,大汗可以治他的罪。”
突利听到欲谷设的话也不反驳,只是静静的等待颉利如何对待。他知道颉利和欲谷设两人之间的矛盾。正因为如此,在这次追击当中颉利才特意安排他和欲谷设为追击先锋,就是想消弱欲谷设的力量。只是没有想到的是,欲谷设跟薛延陀、回纥、拔野古等部遇到之后一击便逃,没有牵制住对方,反而让他吃了个大亏,损失好几万人。而欲谷设只不过损失了不到一万人马而已。所以,自己跟在欲谷设身边也只有逃跑的份,才会导致今天颉利问罪。可是他自己也知道,颉利遇到这样的机会今天肯定不会放过欲谷设。所以,在这个时候他的认错就给了颉利治欲谷设罪的最好的借口,他相信颉利不会针对他。
果然不出突利所料,颉利听完欲谷设的话后大怒,“欲谷设,你部和突利部十万兵马遇到敌人竟然不堪一击,望风而逃,致使敌人将兵力集中在一起,让阿史那部损失惨重,现在你还敢如此狂言,难道我就不能治你吗?来人,将欲谷设绑了,拖出去砍了。”颉利也很聪明,他愣说损失了阿史那部的兵马,没有说是损失了自己的兵马。他的话一说完,就见帐外进来两个亲兵,上前想将欲谷设绑下。
“颉利你敢,你为什么砍我,你有什么权利砍我?”欲谷设挣脱两个士兵的捆绑,大声道,“要不是当年父汗将大汗的位置让给你,你有什么资格坐到这个位置上,今天你自己犯了轻敌之心,孤军深入,还将罪名推到我的身上,我不服。”
“兄长传位给我是因为我有这个才能,要是传给你,阿史那部早就被你害了,你现在犯罪不认错,还敢顶撞本汗,将自己的罪名推到他人身上。”颉利说到这里,看了一眼众人,“今天我就代表阿史那部的族人惩治你,给族人一个交代。拉出去砍了。”
“颉利,你敢杀我,我不服,你不能杀人,你有什么资格杀我。”欲谷设此时才觉得自己低估颉利的实力,没有一个部族的人为他说话。此时,他才觉得自己有点冲动,颉利想好了就是要杀掉自己。但是为时已晚,他已经被拖出了大帐。
颉利转眼看了一眼突利,“突利,欲谷设是前锋主帅,负主要责任。你身为副帅罪不可恕,但是念你勇于承担责任,知错认错,本汗就从轻发落你,让你戴罪立功。”
“谢大汗。”突利感激的说道。
颉利看了一眼突利的表情,甚为满意。今天要不是突利主动承认罪责,他是没有办法治罪于欲谷设。所以,他能杀掉欲谷设也有突利的功劳,再说和欲谷设相比突利在阿史那部颇得族人的拥护,不是自己想杀就能杀的。
颉利和众人说话之时,就见亲兵将一个血淋淋的人头用盘子端了上来。颉利看了一眼挥手让他退下,继续说道,“连日大雪,牛羊冻死无数,部族生活艰苦,我们急需过冬的粮食和棉被。所以,我决定停止前进,改到宿州,在那里补充下粮草,激励一下士气咱们再回阴山。”
“大汗,我们跟李世民制订了协议,恐怕这样不妥吧?”说话的是阿史那部最老的一个首领。
颉利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解释道,“我们没必要跟唐人正面交锋,只需要攻破宿州,将他们的粮食,财宝还有女人精壮之人带走就行。即使李世民知道了他也只能忍气吞声,难道还要追到阴山不成?到时候我们再用他们的人跟李世民交换粮食,我就不相信李世民会置之不理?”
“大汗此计甚好,我们同意。”有人赞同道。
“唐人的女人不错,这次一定要多抢几个回来暖被窝。”有人已经开始想攻入宿州之后的盛况。
颉利将目光看向突利,问道,“你认为呢?”
“一切听大汗吩咐。”突利说道。
“好,这次戴罪立功,你就作为先锋部队前行,到云州引开唐人的注意力,我们则直取宿州,到时候在阴山会盟,一起分封财宝和女人。”颉利严肃的说道。
“遵命。”突利知道颉利想让自己成为诱饵吸引唐人的注意力,他自己就可以轻易的攻破宿州抢劫钱财。但是,这个时候大家都想着抢钱抢粮抢女人,只要自己不当诱饵,谁当都无所谓。所以,他自己要是不答应,各部的首领都会对他不满,到时候颉利处置自己,他们也不会帮自己。所以,他只能应声答应。
如此,颉利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众人的兴致也很高昂,欲谷设的死在他们心里已经成为了过去。此时在他们心里抢钱抢粮抢女人才成了他们心中最想做的事情。
第一百零九章 突利的心思
第二天早晨,颉利就命令突利部向云州进发,突利很干脆的召集了自己部族的人马向云州而去。在突利率部离开之后,颉利随即召集阿史那部各族首领,将他各部的兵力又做了一份布置,这才率军开拔,向宿州而来。
突利部按照颉利的指示用了不到五天的时间就率部到了云州城外一百里的西坡,然后安营扎寨,又派出少量的骑兵分队前去探测云州的虚实。
在西坡的可汗牙帐中,他身边最为忠心的两员战将,稳坐在他的下手,不时在图上指指点点,讨论着什么。可是突利却什么也没有听进去,因为他在想有关颉利攻取宿州的问题。
颉利让他前来佯攻云州,而他将欲谷设的一万兵马给了自己,然后他再自己整合了各部人马,将他们集中在他身边去奇袭宿州,真不愧是一只老狐狸。这样倒是让自己甘愿为他做嫁衣,得了欲谷设的一万人马其他各部的首领眼红的很,他岂能不明白颉利的用心?而颉利又将各部首领召集到自己身边和他一起抢劫宿州粮食缓解部族缺衣少粮的情况,倒是给了各部一个人情,真是一举两得。
还有就是他选择宿州,确实很有眼光。就唐人现在能被突厥轻易入侵的城镇也只有宿州最为富有。
如今连降大雪,部落的牛羊死伤无数,缺衣少食,族人生活很困难。颉利和其他各部可以在宿州抢劫一番,也能缓解一下燃眉之急。可是自己呢?颉利说到了阴山再分财宝,这只是一句空话,谁会把到嘴的肉分给别人?
“看来我也该想想办法才是,不能让部族的人饿死啊。”突利突然叹道。
“二汗,我们奉命佯攻云州,让其他各部去抢钱抢粮,颉利可汗也太没道义了吧?”阿姆不愤的说道。他是突利的侄子,是突利哥哥桑比甲的儿子。桑比甲在临死之前把他托付给突利,是突利把他一手带大的。所以,在突利的眼中他就是自己的儿子,而阿姆也不畏忌颉利,所以才敢这么直言不愤。
“是啊二汗,颉利也太不把咱们部族放在眼里了,他们去抢钱抢粮抢女人,让我们在这里吸引大唐的兵马,那我们部族的族人怎么办?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饿死,冻死?”另外一个长的凶悍,满脸胡子的中年人也不悦道。
他叫扎德勒,是阿史那部的一员猛将,深得突利的信任。而扎德勒对突利也很忠心。当年在全族举办的比武当中,他仅一招败给了阿史那部的第一勇士琅德。颇得颉利的喜欢。当时颉利就问他是否跟随自己做他的亲卫队长。但他却直言说自己是突利二汗的部下,也是阿史那部的族人,会为颉利征战草原。颉利见扎德勒说的婉转,但其意就是不想跟随他,虽然恼怒异常,但对扎德勒也没有办法。毕竟扎德勒是突利的人,而且说话得体让自己抓不到把柄,所以只能作罢。
由此可见他对突利的忠心,而在突利面前如此随意的表露对颉利的不满,说明他在突利心中的位置不比阿姆差。
但是,就因为这样原因,他和突厥第一勇士,颉利的亲卫队长琅德不对眼。琅德认为他是看不上自己所在的亲卫千人队,而扎德勒也不服琅德,始终想着要和他好好的打一场。
“你们两个别说这些没用的话,现在还在这里发牢骚有用吗?”突利有点不悦,“颉利明显是在削弱我们部族的势力。所以,才会在这样的时候打压我们部族而给其他部族好处。他给我们的欲谷设一万骑兵其实就是为了想让其他部族的首领妒忌我们而对我们产生不满而已。所以,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在不违背他命令的前提下多为自己部族争取粮食和衣物,缓解缺衣少粮的压力。”
“二汗可有什么想法?”阿姆问道。
“先察看下唐人的情况吧,多观察云州城,看看他们是否对我们足够的重视。并且,我们还要做个跟他们一战的准备,如果他们一旦出现疏忽大意的地方,我们就直接挥军云州城,在云州大肆抢劫一番。”突利眼中寒光一闪,“颉利的目的不是让我们牵制唐军吗?这样的牵制我想他倒是也没话可说吧。”
阿姆和扎德勒听突利说完,脸上不由的露出了凶光。部族现在族人的生活已经到了断粮死人的地步,只要能抢到粮食,就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两人想到这里都不由看了对方一眼,相继跟突利告罪离开,离开了突利大帐。
……
颉利在突利走后粗略的算了一下他的行程,觉得突利五日就能够到达云州城下。所以,他只要带着数万的骑兵默默前行,白天安营扎寨,晚上开始行军,八天之后准能到达宿州城下。他如此就是不想引起唐军的注意,进而能够奇袭成功。因为他在跟薛延陀、回纥、拔野古等部的一战中损失了三万多的兵马,虽然又杀了欲谷设夺了他的五万人马。但是新归附的这些人军心不稳,并且他又将其中的一万给了突利,为的就是让他能够安心的做诱饵。所以,他奇袭宿州的时候就想做到尽量的减少伤亡,能够轻松拿下宿州是他这次奇袭的目的。所以,他这样隐秘的行军,在第八日的晚上也准时到达了宿州城外四十里的位置。
数万的人马在宿州城外四十里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着颉利的命令,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像一群饿狼一样扑到宿州,抢城里的女人和粮食。所以,马上每个士兵的眼里都露出了一股贪婪的目光,而在这样的目光之中还有对杀戮的向往。这就是突厥人,这就是强悍的突厥骑兵,在他们心里杀戮才是最重要的表现自己武力的方式。
宿州城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正在一步步的逼近,士兵在巡逻的时候因为天气寒冷在缩在角落里将长枪夹在腋窝两手相互搓来搓去。
“大牛,你不用那么谨慎,过来躲会儿。这么冷的天气就是狼也不敢出没,更何况是突厥人呢。”一个士兵喊道。
“王三,突厥骑兵在三天前就已经陈兵在云州城外,张都督前天领兵支援,走之前下令宿州要做好防范,王将军已经加派了人手巡逻,我们不能大意啊。”叫大牛的汉子自顾自的望着城下,低声说道。
大牛说的张都督就是代州都督张公谨,他身为代州都督,掌管着代州、云州,宿州等数州军事,所以在接到云州的求援信后急忙调兵支援云州,同时给主管宿州兵马的王宽下了命令让他严守宿州,以防突厥骑兵的奇袭。
王宽在接到张公谨的军令之后立马对城内的兵力部署做了安排。但是宿州城的兵马只能够保卫宿州,本就不多,再加上张公谨及时调走了一部分人马。所以,他虽然做了安排,但兵力就显得有点单薄了。再加上天气寒冷,士兵身上的衣服难以抵抗这样严冬的寒冷。所以,在主将不在的时候,很多人总是偷偷的躲在城门洞里或者别的地方避风。
“老王,你看大牛是不是冻傻啦?”刚才说话的那个士兵又向身边一个老兵说道,“今晚这么冷,连平时出没的狼群也不再嚎叫,哪来的突厥骑兵。再说今晚孙将军刚巡察完毕,肯定不会再来巡察,何必那么委屈自己呢。”
他口中的孙将军就是宿州副将孙富通,王宽的副手。
老兵不跟他搭话,但心里也似乎默认了这句话,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语,跟很多士兵一样缩在避风处闭目不语,而心里却期待着天亮,这样就不会挨冻了。
可是,就在此时,就见远处的天空无数的星星朝城墙飞来,同时听到大牛喊道,“敌人……”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只带火的羽箭钉在了城墙边上。
众人都在发愣之际就见老王一身跃起,朝城墙外一看,大吃一惊,就见城外密密麻麻的火点朝宿州城涌来,不时的还传来阵阵的马蹄声。他突然醒悟,是突厥人,是突厥骑兵。
他大喊道,“快起来,是突厥人,是突厥骑兵奇袭宿州城了。”
而他身边的众人这才被他的声音惊醒,才从刚才的震惊中醒悟,大家一边喊道,“突厥骑兵来啦!”一边四处逃窜。因为,突厥的羽箭就像是飞蝗一样密集,稍有不慎就会被射成刺猬。
而此时的城墙上早已乱成了一团,身上被着火的羽箭射中的士兵死状惨烈,而射中没有死的士兵在熊熊的大会中哀嚎,其声音异常的惨烈,在漆黑的夜里像一记重锤,敲破了众人的防线。让没有被射中的士兵忘记了自己的任务,四处乱窜,躲避着箭雨。同时城内的很多地方也燃起了熊熊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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