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碰壁


  “汝之字亦是奉孝?!”不怒自威,高据于榻案,胡须连鬓,身高不超过一米七,却显得相当结实健壮的中年长者,眯起了眼睛,打量着经由曹植引见给自己的江阳陈祗陈奉孝。
  陈祗不赶怠慢,长揖一礼:“正是。”
  “奉孝……奉孝!”中年长者哆嗦着嘴皮子,抬眼望向房梁,一副悲痛欲绝之态,见此情景,陈祗不由得心中胆寒,跟前这位可不是别人,正是那魏国的奠基人,大名鼎鼎的魏武帝,名载史册的枭雄曹操曹孟德。
  陈祗歪过了头,看向那推荐自己来见曹操的曹植,却见曹植先是一脸疑惑,旋及恍然,不由得面带焦色:“父亲,孩子惶恐。”
  曹操眼中带泪的扫了陈祗与曹植一眼,一脸厌恶之色,挥着手,像是赶苍蝇一般地喝道:“快走快走!奉孝啊……”话音未落,曹操已然不顾形象的号啕大哭起来。陈祗一脸黑线地跟前曹植离开了正厅。
  “奉孝,切勿怪我父亲,他是听得奉孝的字,忆及方亡不久的贞侯,方会如此失态。”曹植向陈祗有些尴尬地解释道。陈祗苦笑着点了点头:“我能理解曹公的心情,如此重情重义,实乃世之罕有。”实际上,陈祗心里边着实郁闷得很,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受曹操如此待遇。
  而且,还是由他喜爱的儿子曹植引荐的自己,却也落得如此下场,陈祗既觉得失望,又有一丝高兴,高兴的是,自己,终于可以定下心来,利用刘备,去实现自己的目标了。至于曹操,爱咋咋的,关我屁事。
  曹植见陈祗沉默不言,以为他是受了方才的影响,赶紧宽解道:“奉孝不需烦忧,待过些时日,待我父亲从失奉孝的伤痛中恢复过来,植定再为奉孝引荐,凭奉孝之材,当会受我父重用。”
  ※※※
  “多谢公子看重不才。”陈祗向着曹植施礼,满脸感激地道,曹植牵住了陈祗的手,呵呵一笑:“你我乃以文会友,已为致交,切莫再唤我公子,若是奉孝再如此,植可真要着恼了。”曹植故作嗔态地道。
  陈祗只得苦笑道:“子建,今日之事,实乃是祗太过着急了。”出了府门,不顾曹植的再三邀请自己去赴诗会,陈祗推说自己家中有事,好不容易才辞别了曹植而去。骑上了座骑,陈祗摇了摇头,看样子自己在曹魏圈子里,除了挣了点名声,毛都捞不着一根,还好,若不是先去许昌,把大事给办了,自己这趟魏地之行,还真是白跑了。
  “祗郎,今日怎的回来如此之早?咦,连身上都没了酒味,莫非夫君转了性子不成?”方入了院,孙尚香便迎了上来,替陈祗宽衣笑言道。陈祗呵呵一笑:“没办法,家中有娇妻在等,为夫若是不再快些回来,怕是到时候,又得让夫人点灯枯守,要么就是拿院子里的老木来撒气。”
  听得此言,孙尚香不由得俏脸飞红,啐了一口:“妾身不过是在练习箭术而已,这院子小了,腾挪不开,妾身这才让孙嫣画了红心挂在树身的,哪会成心拿树来撒气。”
  “嘿嘿,好,是为夫错怪娇妻尔,当罚……罚一个。”陈祗将孙尚香搂进了怀中,在她那温润柔软的樱唇上轻啜了一口,然后探舌而进,嗯,深吻,到得陈祗抬头之时,孙尚香已然满脸尽是媚意,娇喘不已,似嗔实羞地瞪了陈祗一眼,这才去给陈祗倒上了一杯热茶。虽然已经跟陈祗成亲快有半年了,可是,夫君那些亲昵的举动,有时候还是让孙尚香觉得面红耳赤。
  “春天了,正是马踏春泥时,夫人,怕是咱们的归期也近了。”陈祗换上了一身轻衫,抿着热茶,向那身边的孙尚香言道。孙尚香的动作不由得微微一顿,抬眸看向陈祗。“夫君,你的事都做完了?”
  “嗯。是啊,都做完了,呵呵,为夫我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如今都过了黄河,已然心满意足矣,再此间就算是再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陈祗徐徐吐了一口气,回首向那孙尚香言道。
  孙尚香体贴地点了点头,坐到了陈祗的身侧低言:“那一会,妾身便让他们收拾行装,只要到时夫君开言,便能离开邺城。”
  “多谢夫人了。”陈祗轻轻地拍了拍孙尚香的手背,目光望向门外,来到了邺城已经月余,通过那二位偏宜堂舅,砸出去不少的钱帛,陈祗倒也结交了不少的邺城人士,凭着陈祗那张利嘴,还有那长袖善舞的风仪,幽默的谈吐,还有他昔日造纸的功勋,总而言之,短短的时间,便成为了邺城颇名气的人物。
  而这期间,他也见到了曹操的几个儿子,曹丕、曹植,这二位,皆是文采风流之辈,不过,让陈祗失望的是,他们对于士族的态度,轻寒门,重世家,远远不及其父曹操的远见卓识,更重要一点,他们每个人的身后,都有着大批世家的支持,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自己就算是掺和进去,也没多大的作用。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的势力集团,完完全全就是士族群体。
  而陈祗,亦曾见过那曹冲,通过了解下来,小家伙不愧是天才儿童,而且性情肖似其父曹操,虽然看起来宽厚待人,实际上杀伐果决,不亚于曹操,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让陈祗胆寒,这样的人,才是最危险的。自己去投他,且不说自己有没有把握到时候救下曹冲,而且,还要跟投效于曹丕的诸多阴险人玩阴谋诡计,那可不是自己的长项。
  况且,过上十年,待曹冲真正成熟的时候,曹丕曹植等人的势力已然稳固,就算曹操真想让这个儿子上位,难道他不担心袁绍、刘表的事情在自己的身上重演吗?另外一点就是,曹冲与周不疑,这两个天材儿童亲密无间,水泼不进,自己掺和进去,能有多少用处?
  ※※※
  再者说,自己的长项并非是阴谋诡计,而是远见,还有对于事物发展的历史观,所以,陈祗只能完全放弃,而今日,陈祗还保留着一丝希望,想去见识一下这位曹大大,可是现如今,第一面都不给自己什么好脸色,还去个屁!甭说为国为民,至少要在保存自己的情况之下才能谈这种话,而如今的曹操,就连当初的重臣也都渐渐不放在眼里,何况于自己一个前来钻营的小年青?
  自己需要的是一个良好的发展空间,而不是全身心地跟人玩阴谋诡计,随时随地的担忧自己的小命不保,要干这活计的话,自己还不如自己拖家带口地寻个地盘远离中原,省得心烦。
  第二天,陈祗让孙尚香等人收拾好了行装,而他自己,却坐在食坊之内,抿着酒浆,慢条斯理地左顾右盼,等待着他期待以久的人。
  正在陈祗一面品酒一面思量之时,已然有人在外边询问孟广美,孟广美将其人引入了庭中:“公子,周公子到了。”孟广美身后步入了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说是少年,是他的年纪尚轻,不过,淡定从容的姿容,还有那打量陈祗之时的坦然,足以说明了他的身份。
  “元直总算是到了,让祗可是等得好辛苦。”陈祗呵呵地笑着从矮榻之上站了起来前行,向那周不疑问候道,周不疑向陈祗笑道:“奉孝为何私下相召于不疑,莫非有何事不能当仓舒公子之面而言。”
  听到周不疑此言,陈祗不由得淡淡一笑,示意周不疑入座,待二人坐定之后,陈祗示意孟广美离开,这才和颜道:“此为私事,当不合在仓舒公子跟前告之元直。”
  周不疑微一扬眉,方自坐下。“奉孝莫非是不愿意效命于仓舒公子?”
  陈祗散然一笑:“如今天子尚在,曹公尚在,仓舒公子乃为人子,祗岂可颠倒行事?”
  听得此言,周不疑笑了笑,向陈祗举盏邀饮,尽饮了盏中美酒之后,周不疑言道:“莫非公子是欲说我回荆州?”
  “我虽有心,却无力。”陈祗看着周不疑,笑眯眯地道。周不疑不由得哑然失笑:“跟公子这样明事理的人谈话,就是痛快。也罢,公子直言便是。”


第二百零一章 医工陈云
  “汝有陈平张良之智,乃国士之材,若能得遇明主,必得重用,只可惜,仓舒公子虽智,其上却有数位兄长。”陈祗呵呵一笑,自抿了一盏酒道。
  周不疑听得陈祗之言,不由得摇了摇头:“奉孝之言,当初便与不疑说过,而今旧事重提,所为何来?”
  陈祗没有答周不疑的疑问,反而转移了话题:“某听人言,昔日曹公曾见汝,甚异之,以女许之,然汝却辞而不受,不知可有此事?”
  周不疑微微一愣,眯起了眼睛打量着陈祗,缓缓地沉声道:“确有此事,此事,并非隐密之事,奉孝能知,不疑也不觉得奇怪。”陈祗呵呵一笑,摇了摇头:“可惜了……若是没有此事,或许祗还能救汝一命,如今看来,呵呵……”
  周不疑勃然而起:“汝言何意?!莫非汝以为曹公还会害我性命不成?”
  “这话可不是某家说的,目前呢,你还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条,出奔荆州,效于玄德公,昔日,玄德公可是对汝有大恩的。”陈祗知道周不疑这样的人,旁敲侧击根本没用,干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直来直去地痛快一点。周不疑看着陈祗,冷笑了起来:“另一条呢?”
  “现在就隐姓埋名,潜出邺城,寻个无人识得你的地方,安安稳稳的做个富家翁……或许还能有得救。”陈祗慢条斯理地道,仿佛看不到周不疑的怒火。周不疑眼中闪烁不定:“仓舒公子就如此不被汝看好?”
  陈祗咧嘴一笑:“错,我比你更看好,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能说得清楚呢,对吧?”
  “汝欲对仓舒公子不利?”周不疑又迈进了一步,手握着腰畔的佩剑,陈祗不由得笑了起来:“仓舒公子受曹公之爱宠,防卫之严,甚于诸位公子,祗不过是一外人,做此事,有何得利之处?”
  周不疑闷哼了一声:“仓舒公子以心腹视某,某岂是背主之人,倒是奉孝,他日曹公挥军南征之时,某也献两策与奉孝,第一,奉孝可逃入蜀地苟且残活,第二,奉孝可隐姓埋名,做个富家翁,若是一身本事欲得大用,到时来寻某,某当不记前嫌。告辞!”
  “公子,这家伙着实太过无礼了。”孟广美站在庭门处,阴沉着脸向陈祗言道。陈祗笑了笑:“没关系,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了,且让他得意一时,走,咱们现在就离开邺城。”
  陈祗离开邺城之后十日,曹冲患病,曹操亲自为其企命,曹冲仍旧在数日之后死去,而周不疑,在曹冲死后半月,被曹操寻了一个由头所杀……
  ※※※
  “我兄长病体沉重,备连日求见,皆被蒯、蔡所拦阻,着实可恼。”刘备据案而坐,眉宇之间愁容不展。他的左右,正坐着徐庶、诸葛亮等人,而陈祗,亦在其中,不过,其人去坐于刘备的左下首,可见刘备对其所重。
  “主公,蒯、蔡本与曹公交厚,若任由其二人如此,我等处境堪忧尔。”庞林皱起了眉头开言道。诸葛亮抚了抚颔下之须,抬眼扫了一下诸人,向刘备言道:“主公,不知刘荆州之病还能拖延多久?我等也好早做谋算才是。”
  听得诸葛亮之言,刘备拿眼角看了沉默不语的陈祗一眼,抿了口茶水言道:“听州牧府医者言,我兄长大限将至,长则数月,短则月余……”
  “刘琮本是骄横奢侈之人,甚无主见,蔡氏已握权柄,如今曹操已然平定北疆,我等该早做筹谋打算,以免日后,有腹背受敌之厄。”徐庶眯起了眼睛,望向刘备。刘备开口欲言,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苦笑着摇了摇头,毕竟,自己目前属于是刘表的属将,要夺荆州,根本就没有理由,若真要强取,自己的声望必然受损,亦会引起荆州大族的反感,到时候,才真是四面皆敌。
  这个时候,边上的庞统看到陈祗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心里着恼,伸手捅了捅陈祗,故意喝道:“奉孝,某观汝神色从容自若,莫非已有妙策在胸?”
  陈祗不由得恨恨地瞪了庞统一眼,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陈祗的身上,便是刘备,也望着陈祗温言道:“奉孝,汝虽为入备之幕府,却也是备之致交,备今有难,还望奉孝为备寻一良策才是。”
  没办法,陈祗的大姐、妹妹,亲戚都还在益州,加之其与刘璋关系不睦,若是效力于旁人,若是刘璋起什么坏心眼,伤及陈祗的要本,那陈祗可真是想哭都来不及。所以,陈祗从曹操的地盘回到了樊城之后,便向刘备言明,刘备倒也不计较陈祗唤不唤自己主公,最主要的就是,陈祗能在这里为自己出谋划策,这才是他所需要的。
  既然刘备都发话了,陈祗也不敢再卖关子,不过,还是装模作样地苦思了一番,然后面露笑意:“玄德公,祗倒是有个想法,成与不成,还望玄德公与诸位斟酌。”
  “哦,奉孝直言无妨。”刘备见陈祗的神情变化,不由得也露出了一丝喜色,最主要的就是,自从认识陈祗以来,还真没见什么能难到跟前这位陈奉孝,自己每次有疑难相询之时,陈祗总会有出人意料的答案。这一次,应该也不会让自己失望吧,刘备下意识地在心中想到。
  陈祗略略一思,便言道:“玄德公可信予大公子,使大公子前来,拜见其父……”说到了这,陈祗没有再说下去,在场之人,没有一个不是聪明人,已然明白了陈祗话里的含义。
  庞统不由得抬手捶了陈祗一拳笑骂道:“汝当真惫怠可恼,主公如此烦忧,汝何不早言?!”
  陈祗干笑两声:“小弟也不过才想到这个主意罢了。”转而把目光投向两眼放光,正低头思量的刘备身上。“玄德公,祗以为,此事当悄然行事方好,让大公子悄然前来樊城最是妥当。”
  “奉孝之言甚善。主公,愚以为,最好能得到刘荆州准确的消息之后,再护送大公子往襄阳,大公子乃州牧嫡长子,首先,名正而言顺。主公已然站在了道义一边。”诸葛亮脸上露出了一丝淡定的笑容。刘备不由得抚掌而笑:“好好好!便依诸位之策行事。”
  建安十三年一月初七,太守府内,药室内,总有三位医工,皆是府内所养的,专为太守及府内亲眷诊治病患的,这个时候,正在斟酌如何给刘表用药。其中一位年约五十许,另一位也是四十多岁,而最年轻的那人,却不过二十余岁,虽然年轻,但其医术之精湛,加之为人谦虚,在府中甚有人缘,便是这二位老医工与其之前,亦没有同行相轻的行径。
  “州牧大人久病缠绵,身体脆弱,如今心脉皆虚,我等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便可,还是照原来的方子,再添上等人参三钱,诸位以为如何?”最年长的那位放下了药方,问向身边的二人。
  二人皆点了点头,表情也是很沉重,刘表的病情,已然是大坏,别说是扁鹊复生,就算是华佗与陈祗还有张仲景蹲在这儿,也只能干瞪眼。
  取了药之后,照例交给了那年少的医工,吩咐他拿去煎煮。“在下省得,定会小心。”这位年轻人拿着药包而步入了煎药房,放下了药之后,熟练地从袖口里边取出了一包细细地粉末,怕是连一钱都不到,混入了药内,然后,一齐倒入了药罐之中,加水煎煮了起来,神色悠然,似乎此事已经做过了千百遍一般的熟练。
  太守的寝室之内,浸着一股子浓浓的药味,时不时传来的喘咳之声,像是在预示着什么。而那碗煎好的药汁,已然由侍女端到了床榻前,一位中年美妇,小心翼翼地接过了药碗,吹了吹之后,扶着那病床上已经瘦得犹如干柴的老人坐了起来,小口小口地喂着药汁……
  而在太守府另一处厅堂之内,刘琮跟前,正是方才那位煎医的医工,医工从怀里边取出了一个不大的瓷瓶,恭敬地摆放到了案几之上,刘琮两眼一亮,喜不自胜地将这个瓷瓶拿到了手中,像是把玩珍宝一般。半晌,才向那医工笑道:“陈云,你做得不错,幸亏有你在某的身边,不然,某家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第二百零二章 乱
  “能为公子效力,乃是云的福份。”那医工笑了笑,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刘琮满意地点了点头,歪头向边上的侍女低言了一番,那侍女心领神会地冲刘琮嫣然一笑,莲步轻移转入了内堂,不多时,捧着一个盘子出来。
  “某家一向是功必赏,罪必罚,这是汝当得之物,且收好便是,嗯,过两日,再替某家去……”刘琮给了跟前的医工一个意会的眼神,医工点了点头,而这时,刘琮已然拔开了瓶塞,将那瓶中之物饮下了近半之手,徐徐吐了一口气。
  “公子,既然无事,云这便告退了。”医工看此情形,自然知道刘琮要做什么了,当下言道。“嗯,去吧,记住了,小心一些才是,这段时间,吾父病体沉重,汝若进出,自从某家这边行走便是,但切莫让府内诸人知晓。”刘琮饮下了酒后,似乎身体感受到了什么一般,呼吸开始显得急促起来,两眼发光地看着那名娇滴滴的侍女,似乎现在就恨不得扑上去一般。
  “诺……”医工陈云嘴角微弯,退后数步,入了厅门之后,轻轻将那房门掩上,这才缓缓地往那医工的住所行去……
  当夜,刘表猛然坐床榻上翻身坐了起来,混浊昏花的老眼陡然之间放着亮光,口中嗬嗬有声,吓得值守的侍女侍者纷乱成一团,刘琮听得此消息,大惊失色,就披了一件单衣匆匆地向那刘表所在处跑去。
  府中一时之间惊乱成一团,数匹快马从太守府中奔出,往州别驾蒯越府邸、都督蔡瑁府邸奔去。天色未明之时,蒯越与蔡瑁方自神色阴沉地赶到了太守府中。襄阳城里,仍旧显得歌舞升平。而这个时候,几名从襄阳渡汉水而来的行脚客商,悄然地入了刘备府邸。
  不过,渐渐地,有传闻而起,说是太守病重,乃是其二子刘琮欲乘其兄在外之时夺取州牧之位,故此,暗中下药云云,一时之间,虽然表面上襄阳平静得很,实际上暗流汹涌不已。就在刘表暴毙之后第二日,刘琦的船终于乘着夜色赶到了樊城。
  ※※※
  干瘦,面带憔悴之色,眉宇之间尽是掩饰不住的倦色与焦燥,还有一抹震惊的刘琦目光涣散。跟前跪着的,却是州牧府内久随刘表的侍者正伏地大哭。边上,却是那刘磐同样脸色铁青,手一直就没离开过腰畔的环首刀。
  别说是刘琦,便是刘备、徐庶还有陈祗,皆是一脸惊色,怎么也没有想到,那刘琮,竟然会干出此等猪够不如,弑父夺权的事来。
  “刘服,汝言可有假?!”刘琦有些踉跄地站起了身来,已然是泪流满面,跪伏于地的刘服连连叩首:“服岂敢胡言,奈何府中,尽数为蔡氏所掌,服根本就不敢开言,生怕遭其灭口,只能装作不知,若非今日,大公子您使人传来消息,服,真想殉老主人而去……”
  刘琦的身子摇摇欲坠,边上的刘备赶紧起身相搀。“大公子,节哀啊,备还真没有想到,本以为不过是传言而已,州牧大人身体虽然不良于行,然也不该如此,可确没有想到,州牧大人已然死去多日,竟然不曾谒告于人,其中……”
  “父亲!……”刘琦突然悲呼一声,两眼一翻,晕厥了过去。诸人大惊,不过,有陈祗这位神医在,自然是不会让刘琦就这么呃屁,对于这种因情绪激动而晕厥的病人,只需掐人中,又使人去端来了参汤。
  刘磐怒喝一声:“气煞某家也。”大步欲奔出厅堂,这时候,陈祗不由得疾声大喝道:“伯盛兄!大事为重,公子为重!切莫因一时之义气,而陷大公子于不义。”
  刘磐的脚步在厅堂台阶处顿住,良久,方自丧气地叹息了一声,就那样坐于台阶之上,默然不言。不多时,刘琦总算是悠悠醒转过来,四下一望,看到了坐于身侧,一脸关切的刘备,刘琦不由得满脸感动,埋头苦思一番之后,擦掉了脸上的泪迹,恳切地向刘备拜伏于地。“叔父,还请叔父助侄儿一臂之力!”
  而刘磐也回到了室内,低声喝道:“兄长,某家今日此来,已然带得死士五百,甲士千人,若是兄长有何驱使,磐愿为马前卒。”
  “此乃贤侄之家事,备虽有心,但若是由备出面,恐怕……”刘备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刘琦听得此言,不由得脸色一白,这个时候,陈祗开口进言道:“伯盛兄,那文太守何时能到?”
  刘磐听得此言,不由得两眼一亮:“某来之时,已然知会文仲业,料想,该是今明两日。”
  这个时候,徐庶在一旁,向刘备张了嘴,口吐无声之语,刘备已然心领神会,向那刘琦道:“大公子,备乃客将,不便主持此事,但是,备以为,我荆州,正义之士多矣,大公子可联络之,另外,若有驱使,备帐下健卒,可借与公子一用。”
  “多谢叔父大人今日之恩。”刘琦喜不自盛地下拜,州牧之位,似乎正在向他招手不已,而陈祗,跟边上的庞统相视淡淡一笑。
  城门处,城门尉正悠然地迈着方步,看着那来来往往进出的人潮,心不在焉,反正当值这么些年来,除了抓到几个逃犯之外,只能收点门费,捞点小钱,油水虽然不多,好歹也够他花天酒地。正抱着手,摸着下巴,考虑着今夜是回家还是先去城东的妓坊,这个时候,一群农人打扮的青壮,或是挑柴,或是担水,陆陆继继地都挤到了城门左近。
  “赵门尉,有大队人马奔咱们这儿来了!”突然,城门楼子上的一位士兵突然喝叫了起来。赵门尉不由得一愣,抬眼相望,一队人马,正缓缓行来,打头的,乃是一面旗帜,上书左将军刘。城门尉不由得散然而笑:“无妨,又是那位玄德公来探访咱们的州牧大人来了。”
  队伍越来越近,这个时候,那位赵门尉这才发现有些不太对头,“怎么旗子突然换了?!那,那是大公子的旗!”城门楼子上的军卒陡然间叫唤了起来。
  ※※※
  “到底有没有这回事?”蔡瑁两眼里尽是火苗子,负着手,在屋子里边烦燥的走来走去,时不时停下脚步,恶狠狠地瞪一眼畏缩胆怯地坐在矮榻之上的刘琮一眼。而刘琮的身边,一位面容娇好的女子,正在轻轻地抽泣,这位,正是蔡瑁的女儿,同样也是刘琮的妻子。
  而坐于主位的,却是一位中年妇人,一脸焦燥无计的模样,她,正是蔡瑁的妹子,刘表的后妻蔡氏。“大哥,咱们有州牧印绶在手,您又军权在握,还有蒯别驾掌握一州之政,何需惧那小小流言。”
  “哼!妇人之见。”蔡瑁本欲作怒,可想起这位妹妹也不好惹,只得闷闷地丢了这么一句。这个时候,蒯越已然缓缓开言:“现在,不管有没有此事,已经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别人相信不相信此事。”
  蔡瑁的脚步缓了下来。望向蒯越。“异度有何妙策,能解如今之忧患?”
  蒯越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抚着长须良久:“若是早听某言,主公亡故之日,无须顾旁人之言,直扶公子上位,你我一人主政,一人主军,何人能撼公子?大公子远在江夏,就算他真赶到了,又能有何作为?当断而不断,必受其祸。”
  听得此言,蔡瑁不由脸一脸羞愧之色,当初,就是他觉得太过冒险,而且又流传出那样的流言,是以,不听蒯越之人,一面使人弹压,一面谎称刘表尚在病中,并无暴疾之事,心烦气燥之下,反而犹豫了起来,未能及时扶刘琮上位。
  现在想起来,恨不得跺脚,不过,蔡瑁终究是久混官场之人,当下一脸苦笑地向蒯越长揖道:“异度,当时,瑁失策了,还望异度助公子一臂之力才是。”
  “不敢,为州牧与公子效命,本是越的本份,越还是那句话,立即召集在襄阳之官吏,告之州牧亡故的消息,扶公子正位。事情,要做得堂堂正正。切不可遮遮掩掩。不过,现如今必须立即紧闭四门。”蒯越轻叹了口气,站起了身来进策道。
  就在这个时候,一位面色仓皇的军卒,正打马狂奔,直往州牧府而去……


第二百零三章 闯
  “你说什么?!”刘琦坐在马上,望着那拉在身前的城门尉,脸色不由得一变。
  那城门尉的脸上已经滴下了汗水,不过仍旧陪着笑道:“州牧有命,大公子身为江夏太守,不得擅离职守,念在父子的份上,此罪可免……”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颤,因为,刘琦身后闪出一人,正是刘表的从子,有名的谁都不卖帐的角色:刘磐。
  刘磐纵马上前,手握腰间环首刀柄,双目如炬,罩定那名城门尉,碗口大的马蹄踏在那城门的石条路上,缓缓的马蹄之声,竟然犹如战鼓一般,敲击在那城门尉及一干持枪护持于城门尉左右的士卒心中。渐渐地,原本将那城门尉护在中间的士卒们终于胆怯地挪动着步子,缓缓地让开了一条道。
  城门尉看着刘磐逼近,心中已怯,急忙吼道:“我奉的是州牧之命,汝若敢动我,到时,便是州牧能饶你,蔡都也定不会饶……”一抹寒光一闪而过,旋及是一抹艳红,惊飞至天际,在场的诸人心都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良久,那些守城门的士卒才惊恐的发现,城门尉的头颅已然飞至数仗开外。而他的身子,已然伏倒在马前四肢还在抽搐着。
  这个时候,刘琦颇为瞪目结舌,他张开了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刘磐提着那柄仍在滴着鲜血的环首刀,凝目冷声斥道:“让开!我兄长乃州牧嫡长子,州牧病重,身为人子,岂能不作探视?莫非尔等也欲如此僚一般?!”
  不知何人先把手中的长戢丢在了地上,接下来,二十余位城门守卒皆尽退往了两旁。“军司马,汝领一屯兵马,在此镇守,若是城门落到旁人之手,汝不必再来见我。兄长,磐为汝开路,此刻不入,更待何时?!”刘磐回首,勒马扬刀狂喝道。
  这一声怒吼,那刘琦从惊慌失措中惊醒了过来,刘磐这一刻的杀伐决断倒也坚定了刘琦的心。回头看向身后之人,荆州大儒宋忠、大名士韩嵩、大名士黄承彦、左将军刘玄德、便是那久不闻世的庞德公,也皆在此列。
  ※※※
  “诸位,随某家一块去见阿父!”刘琦一咬牙,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振臂一呼,纵马狂奔,身后,一千五百名甲士全都疾奔而进。如暗色的潮水一般涌入了襄阳城中。而那名留守的军司马,已然在城门楼上命令手下的人将闲杂人等一律驱赶离城门百步之外,张弓引箭,续势待发。
  而刘备的军队,已然换上了刘琦的军旗,源源不断地登上了南岸之后,蹄声隆隆地直往那襄阳而去,滚滚征尘翻卷蔽日,犹如沙暴一般……
  “蔡都督,大事不好,大公子率军已经冲进了城,正向州牧府而来。”外边,匆匆跑进来一人,抹着额头的汗水,向那蔡瑁言道。呛啷一声,刘琮手中的茶盏不由得失手落在了榻上,两眼呆呆地望着那来人。
  “你说什么?!”蔡瑁不由得脸色大变,按着腰间的佩剑,直勾勾地看着那冲进来禀报的军士,声音都变了调。
  蒯越原本淡定从容的表情也不由得一变,站起了身来:“带来了多少人马?”
  “大概有一两千人,小的还看到大儒宋忠、韩嵩等人,对了,还有那左将军玄德公也在其中。另外,那刘磐斩杀了城门尉,小的是乘着诸人不注意的时候,赶回来了,还请主人速速决断。”那人满脸焦色地向那蔡瑁喊道。此人本就是蔡瑁的家奴,如今情急之下,已然不唤官职。
  听得此言,蔡瑁不由得身形一晃,险些栽倒在地上,那人大惊,赶紧上前扶住了蔡瑁。那蒯越不由得顿足道:“大事去矣!”转头一看,大小蔡氏皆面若白纸,那刘琮更是四肢皆颤,已然失神。
  蒯越一咬牙:“德珪,事不宜迟,汝速速护送公子出府,逃出襄阳,直接去邓县大营,另外,张允掌管山都水师,与汝一向相得,再使人知会于他,两厢合兵,有了兵马在手,何人敢对你不利?对了,别忘记把那州牧印绶也带上。若是事不可为,到时,再投曹公……”
  听得蒯越之言,自认必死的蔡瑁听得此言不由得大喜。“对,某家这便去先去大营,尔等快去更换装束,妹妹,快去把州牧的印绶取来。我们一齐换装出城。”
  吩咐完之后,蔡瑁拔腿欲走,却见蒯越站在原地不动。“异度,汝随某一齐走。”
  蒯越摇了摇头:“越若走,何人能阻得大公子一时半刻,越乃堂堂荆州别驾,与大公子虽有立嫡之争,却乃公事,料其定不会取吾之性命,德珪你不一样,所以,只能让越留下阻他们一时。”
  蔡瑁看着蒯越,脸上写满了感动,一咬牙,深深长揖一礼:“异度之恩,瑁,来日必报。告辞!”
  “恕越不远送。”蒯越亦回了一礼,望着那蔡瑁显得有些仓皇的背影,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理了理身上的官袍,整了整头上的冠带,往那州牧府正门而去。
  蔡瑁那双眼睛犹如要杀人一般:“汝说州牧印绶不见了?”那蔡氏急得满面尽是焦容。“小妹莫非还诳兄长不成?这可如何是好。没了印绶怎么办?”
  “那调兵符节可在?!”蔡瑁喝问道。蔡氏点了点头,赶紧打开了一个小盒子让蔡瑁看到里边的事物,蔡瑁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眼睛在眶中一转,目光落在了已经需要人搀着才能步行的刘琮身上,不由得开言宽尉道:“无印绶,只要公子无事,迟早咱们还有翻盘的机会。走吧,再不走,怕是来不及了。”
  有些呆愣愣的刘琮就这么让人架着,飞快地往那州牧府的一个侧门处跑去。
  此时,那刘琦在诸人的拥护之下,已然到得州牧府前,“来人,将州牧府团团围住。”那刘磐完全已经把自己的身家性命豁了出去。刘琦不由得喝道:“且慢,贤弟,阿父他生死未定,我等如此做……”
  刘磐不由得急道:“兄长,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若是从父还在,早该使人前来斥责我等,如今,既不见人相迎,却又大门紧闭,若不是蔡瑁小儿心怯,还有何道理?!”
  ※※※
  听得此语,那受裹协而来的宋忠与韩嵩亦不由得面色一变,悄然对视了一眼。这个时候,一直眯着眼睛不开言的黄承彦道:“大公子,老夫以为,还是直接请见为好,刘将军稍安勿燥。”
  黄承彦这一开口,其余人等大都随声附合,任那刘磐再焦燥,亦是于事无补,刘磐虽然鲁莽,可他也清楚得很,刘琦要想夺那州牧之位,还需要这些老家伙撑腰。只得悻悻然地收刀回鞘,歪开了脑袋,直喘粗气。夹在人群之中,不言不语装低调的陈祗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得轻摇了摇头。刘磐也就是一个蛮夫,最多是位勇将,这样也好,至少刘琦病死后,他刘磐也不会不受重用。
  听得黄承彦之语,刘琦连声称善,刘琦却实不敢擅自围府,或者应该说,若是照他的脾性,若是其父拒而不见,怕他最多也就是嚎哭几声,拍屁股回江夏,可是今天,他颇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感受。刘磐那一刀下去之后,出了人命之后,刘琦业已经知晓,今日,是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刘琦稳了稳心神,示意让手下的军士前去敲门。任凭他们如何捶擂,可是那州牧府的大门就是那么紧闭着,门里边也没有什么声音,仿佛整个州牧府里边没有一丝人气一般。
  刘磐看得眼急,喝令军士赶快敲门,可是过去了小半柱香的功夫,门连条细缝也没打开。这个时候,不管是刘琦,还是那些同来的大儒名士,世家人士,皆不由得松了口气,这情形,必然是州牧府中有大变。
  这个时候,刘琦也真急了:“来人,给某家把门砸开!”那些军士齐声应诺,已然掀起了摆在州牧府外的条石,就欲撞门之时,突然听到门内传来了一声沉声低喝:“大胆!何人在门外喧哗?!莫非视州牧府若无人之境不成?!”
  这个时候,所有人的心都不由得提了起来,陈祗听到了这个声音,表情亦不由得微微一变,旋及,眼中尽是轻松的笑意,他知道,来者是谁了……


第二百零四章 茅坑里的州牧印绶……
  刘琦见是蒯越,亦不敢太过怠慢,赶紧跳下了马来,上前施了一礼:“蒯别驾,我阿父安好否?”蒯越看着刘琦,不由得笑了起来:“公子已知太守的噩耗,何须再问?”
  “我阿父,他真的……真的去了?”刘琦的脸上表情显得相当的奇怪,似乎像是悲伤,又像是喜悦。蒯越看到刘琦如此表情,不由得把目光望向刘琦的身后,刘备,此刻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一脸尽是伤感之色。
  蒯越向着刘琦深施了一礼:“大公子,主公灵枢正停在府内,大公子请吧。”
  刘琦踏前一步,突然又顿住,伸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侧脸望向蒯越。“蔡都督和我那好二弟呢?”提及二人之时,刘琦满眼尽是掩饰不住的恨意。蒯越不紧不慢地道:“方才听闻大公子带兵闯府之时,蔡都督与二公子生性大公子取其性命,故尔已然离开了州牧府,至于去向。非越所能知晓。”
  听得此言,刘琦忍不住怒哼了一声,不过,望着那深洞洞的门口,不知怎的,他还是觉得心悸,边上的刘磐已然按捺不住,大手一挥,近百甲士大步冲进了州牧府中,这个时候,陈祗忍不住拿脚踢了踢边上的庞统,这家伙白了陈祗一眼,却让陈祗给瞪了回去,无奈之下,庞统跳下了马来,走到了刘琦身边。“大公子,应立即派人追赶,接回二公子与蔡夫人,无论如何,他们终是公子的亲人。”
  刘琦恍然,连连点头:“正是此理,来人,立即给本公子去追!”
  听到了这话,不仅仅是陈祗,绝大多数人都不由得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这位大公子,还真是扶不起,庞统只得凑上前在刘琦的耳边低语了一番。刘琦这才恍然,回头厉喝:“王都尉、刘都尉,尔等各领两百精骑,沿路直往邓县和山都,务必要拦截一切可疑之人靠近邓县大营与山都水师,刘磐何在?!”
  “末将在!”刚刚窜进了州牧府的刘磐赶紧跑了出来。“汝拿我手谕,传告于邓县大营与山都水师,蔡瑁与刘琮暗害州牧,如今事泄败逃,若有敢尾随者,诛之!”
  ※※※
  “诺!”刘磐不由得肃容抱拳应诺,跳上了马,勒着座骑转头,一面高喝:“孩儿们,跟某家来!”
  “诺!”那些随着刘磐从长沙赶来的甲士,纷纷上刀,一时之间,州牧府前人喝马嘶声不绝于耳,半盏茶之后,除了还留在原地的数百甲士之外,总算是变得清静了起来。
  蒯越不由得瞳孔一缩,抬眼望向跟前的庞统,庞统向蒯越长施了一礼,淡淡地笑着退了开去。蒯越虽然表情仍旧不动声色,不过,他已经知晓,这一手之后,蔡瑁已然没有了翻盘的机会。只不知,蔡瑁若是聪明一些,半途折往北而去,或许,乘那荆州未定之际,使曹公统大军而来,或许还能……
  想到了这,蒯越的目光扫过了刘备刘玄德,刘备向蒯越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他谨记陈祗等人的吩咐,此时,谨言慎行为要,不能让刘琦与诸位荆州官吏感觉受到了自己的威协,刘备亦不由得微微侧头,望向身边,却看到那陈祗仍旧是一副惫怠的样子,眯着眼睛,唇角处露着若有若无的笑容,智珠在握,或许,就是说陈奉孝这样才智高绝的国士吧,刘备不由得有些欣喜地想道。
  “大公子,府内已然不见蔡都督与夫人,另外二公子与二公子的夫人亦不见影踪。”一位甲士跪在堂中向已然据主案而坐的刘琦禀报道。而那蒯越,神色自若地站在了一侧,听得此言,没有任何表示。
  两目通红,已然在那刘表的灵枢前哭祭过的刘琦此刻表情阴沉,转眼望向那蒯越,斟酌了一番之后,刘琦这才温言道:“蒯别驾,先父故去之时,可有何遗言?”
  蒯越摇了摇头:“非是越不告诉大公子,而是越确实不知,当时,只有蔡都督与二公子及夫人在州牧身边,越听得消息之后,赶来之时,州牧已然……”
  “那州牧印绶安在?”刘琦迫不及待地又接着追问道。蒯越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之间,表面上仍旧不动声色:“自主公久病以来,一直由夫人所掌,其下落,越实不知矣。”
  “什么?”刘琦不由得身子一歪,又坐到了矮榻之上,脸上浮起了失措的神色,没了州牧印绶,虽然自己是大公子,但名正而言不顺,若是那蔡瑁取了印绶,携其弟,那么,自己的位置又岂能做得稳当。
  在场诸人眼见刘琦已然乱了方寸,皆不由得在心中黯然一叹,刘琦,确实是虎父犬子,荆州在这样人的手里边,如何安心?
  “大公子,有刘裨将追之,罪魁必然授首,荆州军卒累受州牧之恩,定然不会做出乱举,倒是现如今州牧已去,荆州不可一日无主,我等原拥戴大公子为荆州之主。”宋忠清了清嗓子,站了出来向那刘琦言道。
  昨天,他可是受了一番惊吓,心里边本是揣揣不安,而现如今,既然蔡瑁已逃,且不论其他,刘琦定然不会让他活着。而现在,自己第一个站出来,自然是要博得刘琦的好感。
  就在这当口外边又闯将进来一人,一位领军搜索州牧府的都尉,不过,他的表情显得有些奇怪,身边,还跟前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侍者。
  “禀报大公子,此人说他知晓州牧印绶的所在。”都尉步入了堂中之后,先向刘琦抱拳一礼,然后指着那名侍者言道。听得此言,在场的诸人皆不由得动容起来。刘琦看到此人,不由得面露喜色:“刘全!你真知晓那州牧印绶所在?!”刘全乃是他们刘家的老仆,跟随其父之时,自己都还未生出来,虽然算不上心腹,但在府中,也算得上是个中层干部。
  “启禀大公子,老奴确实知道,只是,这位都尉大人不愿意相信老奴所言。”刘全颤微微地跪伏于地,向那刘琦言道。
  刘琦不由得一愣,望向那名都尉。“汝为何不信,刘全久随我先父,他若言之,应是真无疑。”
  ※※※
  那都尉吭哧老半天才言道:“大公子,非是末将不愿意相信,而是这位侍者说的太过离奇……”他似乎不好意思说出来一般。害羞?不知为何,这位都尉让人有一种他难以启齿的感觉。
  “嗯?”这下,整个厅堂之内的人都来了兴趣,就连那原本平淡无波的蒯越也甚是好奇,明明那州牧印绶是蔡氏所藏,这位老侍者看样子老眼昏花,眼角有屎(眼屎),怎么看也不是一位很精明的人士,怎么就能知晓那州牧印绶所在,难道,蔡氏等人走得太过匆忙,连州牧印绶都来不及带走不成?
  刘琦把目光落在了那老刘全的身上,温言道:“刘全,你说说,那州牧印绶何在?”
  “老奴昨日夜里,见到有人把那州牧印绶丢进了后院的仆人茅坑里边去了。”老刘全老老实实地进行了坦白。
  “……”所有人犹如让雷电击中一般,全都傻了眼,那方才正悠然地端着茶盏饮茶的庞德公听得此话,一口热茶尽数喷在席案上……陈祗只能在内心向这位老爷子表达歉意。陈祗心中暗骂不已,为啥那些家伙怎么这么恶趣味,好的不学,尽学自己的缺点,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一枚从茅坊里边捞起来的州牧印绶,必能载入史册。再说了,那确实是一个好地方,就算是那蔡瑁临离开之时,知晓了州牧印绶的下落,怕是一时三刻也根本没办法把那玩意给捞上来。
  更重要的是,刘琦,拿着这枚曾经在茅坑里边呆了一天一夜的州牧印绶登上州牧之位,会有什么感想?陈祗摸着下巴,不禁有些神往起来。
  半晌,喉咙咯咯作响的刘琦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跟前跪着的刘全,恨不得拔剑把这老家伙给捅翻掉,原本狂喜的心情已然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嗯,相当滴纠结。“汝可曾看得清楚?!将那印绶丢入……嗯,将那印绶丢掉的是何人?!”刘琦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是生生把话从牙缝里边挤出来的。嗯,切齿之恨,不外如是。
  诸位前来凑热闹的人们全都一脸古怪之色,都不由得想起了一件发生在十多年前的旧事,相传,那孙坚便是从井里边捞出了玉玺,想不到,今日刘琦要从那茅坑里捞出那枚天子所授的州牧印绶。


第二百零五章 袭击
  蔡瑁满头的汗水,纵马狂奔,而旁边,是一辆同样疾驰的马车,两匹马喘着粗气,甩开四蹄,在驭手的驱使之下,拼命地往前赶。已经离开了襄阳不下十余里了,再有七八里路,便可以看到那邓县大营,蔡瑁虽然年近五旬,可毕竟是武将出身,虽然浑身疲惫得不得了,仍旧咬着牙拼命打马,至于大小蔡氏和刘琮,已经在马车里边给颠得七荤八素。
  “大哥,还有多久?!”蔡氏压抑着想要呕吐的欲望,挣扎着向蔡瑁唤道。蔡瑁稍稍勒马,回头看了眼面色有些苍白的妹子,露出了一个笑脸:“快了,咱们已经赶了大半的路,再有两刻钟的功夫,一定能赶到邓县大营,为兄的心腹手下尽在那处,到时候,定要让那刘琦小儿好看。”
  蔡瑁脸上露出了一丝丝狰狞的笑容,恰巧此时,却看到了自家的妹子那惊骇欲绝的目光,心里边没来由的一紧,下意识地回过了头来,却只看到数道寒光朝着自己袭来,陡然觉得咽喉与眼睛一痛,旋及如受重击一般,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的抽空,耳边,传来了那妹妹和女儿的惊呼紧接着变成了惨叫,还有那刘琮……
  一行二十七人,二十多名心腹死士,连人带马,竟然也没一人逃脱,而那山凹处,仍旧每具尸体补上了两三箭之后,这才现身出来,人数也不过数十人,全是一身灰绿色的衣物,连头都罩起,若不是他们移动,根本就辨认不出他们与那些野草花森有多大的区别。
  为首手大手一挥,所有的人都飞快地跳了下来,仔细地检查和对照起来,而另一处山道,亦冒出了人影,那是在观察是否有追兵到达的。
  蔡瑁仰倒在路上,嘴角上还挂着一丝说不清是嘲弄还是狰狞的笑容。“全部毙命,无一活口。”其中一人向那位为首者禀报道。为首者点了点头扫了一眼跟前的尸首,仿佛是看一堆货物。
  “都搜身,看看有没有兵符或者是印绶之类的东西,另外通知他们过来接货。”为首者如此向那人言道,那人点了点头,拿一件小事物塞起了蒙脸布下边的嘴里,少倾,一声古怪但又悦耳的鸟鸣声从其嘴里边发了出来,不多时,前方不远处出现了数辆满载着泥土的大车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
  这个时候,已然有一位蒙面人从蔡瑁的身上翻出了几个印绶,拿起打量了一番之后,向那位为首者禀报道:“调兵的兵符、还有镇南大将军印绶、竟陵太守印绶、荆州水军大都督印绶和一枚私章。不过没有发现州牧印绶。呵呵,这人还真是够……”此人本欲开两句玩笑,见得为首者那冷冽如刀的目光之后,陡然省起这是在执行任务,赶紧束整了神情,将那些印绶呈上。
  “回去之后,自己去领罚。”为首者缓缓地言道,只是这么一句淡淡的话,便让那人浑身寒毛倒立起来,虽然看不到他蒙脸布下的表情,他是从他那僵直的动作可以看得出来,对于为首者这句简单的话,他是多少地心惊胆战,不过,他却咬着牙低声应是,因为,这确实是他自己的错误。
  为首者将那几枚印绶捏在了手中,打量了一番,然后从怀中取出来一张纸,纸上画着的,正是那兵符的形态,两相一对照之后,确认无误,为首者亦不由得轻轻地吐了一口浊气。
  “没有发现……没有发现……”这个时候,陆陆续续有人报来了消息,为首者将那些印绶尽数放进了边上的人拿来的木盒之中,贴身藏好之后喝道:“快些动手,莫要留下一点踪迹。”
  那些人都没有答案,他们都用行动来表达,所有人一齐动手,将那死去的马、人皆尽装入了车中,然后用那些从车中卸下的泥土将那些血迹掩盖,至于那架马车,半刻钟不到,就让他们劈成了一堆碎木,装入了车中,又将那些吸了血的尘土清理掉,就连那些地上的箭孔也没有放过,用泥土封平,然后,将马车拉离了道路,将那车辙的印迹全都清扫得一干二净。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已然过了一刻半钟,这个时候,远处山峦的一颗树下突然向着这边耀过来一道亮光。一声唿哨,路面上的所有人又全都登山而去,消失在了山中,约摸一柱香的功夫之后,一大队杀气腾腾的骑兵纵马疾行,不多时,便已轰然远去……
  这个时候,州牧府内,面色铁青的刘琦觉得自己的脑袋险些要爆炸了,是的,那刘全只能确定那人似乎与夫人有私情,骂骂咧咧的说夫人拿什么破玩意来敷衍他云云,然后便将那用绸裹着的印绶丢进了茅坑里边,离开了。
  而他年老体衰,自然是追之不及,加上,那人一直没有扭过脸来,他没能看得清楚,单从背影,他实在是无法认出是何人,但他至少认得那州牧印绶所裹的绸色。
  “捞,你们立即命人去捞,无论如何,今日之内,必须将那东西给我捞起来。刘全,你也去,给他们指出来,是丢在哪个方向,就算是把那个大池抽干了,也得给我捞出来!”刘琦站在厅中,颇有些气极败坏地向那都尉道,都尉赶紧领命拖着刘全飞奔而去。
  心里边不停地问候着那个无耻卑鄙下流的家伙的先辈异性,妈的,丢哪不好,就算是丢臭水沟里边,重赏之下,还有财迷敢跳下去打捞。可茅坑……想起了那个太守府中,数百个下人使用的巨大茅坑,这位都尉就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似乎觉得鼻子已然嗅到了那股子浓烈的臭味一般,险些干呕起来。
  刘琦回过了头来,望向那蒯越。“蒯别驾与吾先父相交甚深,先父的后事,还请蒯别驾多多劳心才是。”
  “那是自然,只不过越身体自觉沉重,不堪任事,待处置了景升兄的后事之后,还望大公子恩准越告病返家。”蒯越言道。刘琦正欲点头答应。
  ※※※
  此时,刘备却站了起来:“且慢,异度乃荆州之栋梁,此非常之时,怎能如此弃大公子而去。还望异度能以荆州百姓为重。大公子,本不该由备说此言,然吾与兄长相交多年,情谊之深厚,实乃言述,不想,竟然遭此大劫,然,荆州不可乱,大公子亦不可心乱。”
  听到了刘备此言,刘琦也不由得有些黯然,旋及想起过往,虽然蒯越对自己不冷不热,可同样,对其二弟刘琮也是如此,自己不受父亲厚爱,也多是那蔡氏和蔡瑁从中挑拔,蒯越一向与此事无涉。
  这个时候,下意识地抬起眼睛望向那坐在一旁边的陈祗,陈祗隐蔽地回了一个眼神,做了一个不太起眼的小动作,不过,便是这些不引人注意的动作和眼神,让刘琦心中一凛。猛然省起,蒯、蔡,皆是荆北大士族,更是其父立足于荆州的根本,自己问罪于蔡,可借其父之死而问罪,但是蒯氏却本与此事无涉。
  若是自己逼走了蒯越,那么,那些原本归付在其父身边的那些士族会如何看待自己?谁都会担心,自己这位新任荆州牧会找上他们。另外,蒯越久为别驾,一州之政事皆出其手,蒯氏在荆州的官吏中,可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所以,蒯越,必须留下。
  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和恳请之眼:“蒯别驾切莫如此,先父在世时,曾多次向琦言及别驾,言别驾量雅才高,德行乃荆州官吏之表率,琦亦信得过蒯别驾的德行,当不会涉此污秽之事。汝久掌州务,小侄初至,还望别驾如当初助先父一般,助小侄一臂之力才是。”说完这话,刘琦向蒯越恭敬地深施了一礼。
  蒯越赶紧侧身让开,回了一礼之后苦笑道:“大公子如此,这让越着实为难……”
  听得此言,在场的都知道蒯越已经在顺着台阶下了,大伙也都顺势而劝,蒯越也就半推半就地勉强留了下来。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多了,表达对前州牧的哀思,对继任者的展望和期许,总而言之,对于陈祗而言,已经没有什么热闹可看。
  再加上他也不愿意顶着那冲天的臭气,去欣赏后院那些重赏之下,如同打了鸡血,怪叫着跳进粪坑里边的勇士们玩捞东西比赛,嗯,想到了这,陈祗不由得头皮发炸,浑身寒毛都立了起来,自己的兴趣还没有变态到那种地步。


第二百零六章 缓冲
  于是,混杂在那些荆州士人和官吏中的陈祗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意识到自己该干些什么了,于是悄然地退出了挤满了人的大厅,往府外行去。晃晃悠悠地刚刚迈步走出了州牧府,便让从身后边匆匆赶来的庞统一把拽住:“奉孝这是往何处去?”
  “自然是去找个地方好好地吃上一顿,然后睡上一觉,你也知道,小弟我可是一天一夜不吃不睡了。”陈祗翻着白眼,打着哈欠言道。庞统怪笑两声:“贤弟既然有心,那为兄做东如何?”
  “啧啧啧,难得难得,士元兄竟然有此雅兴,也罢,今日咱们就去寻个最贵的地方,无论如何,得让士元兄您吃好喝好。”陈祗一把反拽住庞统,径直往那襄阳最贵的食坊而去,搞的庞统哭笑不得:“你这厮,为兄做东,怎么觉得倒像是你在做主。”
  “别废话,先吃东西,填饱了肚子,小弟还得寻个地方打盹呢,这两天,可真把小弟给累惨了。”陈祗笑眯眯地答道。
  到了食坊,寻了个僻静所在,待那食坊上了酒菜,陈祗便放怀大嚼了起来,而庞统可没陈祗这样的食欲,慢悠悠地浅酌慢抿,时不时似笑非笑地望向陈祗一眼。“士元兄,怎么了,笑得这么怪模怪样的。”陈祗头也不抬地正对着食物发动着勇猛的攻击。
  “呵呵,贤弟,若不是那日刘琦自己说漏了嘴,为兄还真不知晓,你还帮过那大公子的大忙呢。”庞统嘿嘿一笑。
  陈祗抿了一口酒,抬眼向那庞统轻笑道:“我说士元兄,小弟不过是动了动嘴皮子罢了,再说了,以大公子之智,久读史书典籍,莫非连那春秋五霸之晋文公昔日之事都不晓?”
  “嘿嘿嘿,好一个申生、重耳之旧事,不过,若非是汝,今日,又岂会是这般局面。只可惜那蔡德珪腿脚如此之快,不知,邓县大营和山都水师若是让那蔡德珪先至,不知会掀起何等波澜。”庞统歪着眼角,看到陈祗仍旧是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恨不由将手中的筷子扔过去。
  ※※※
  “为何贤弟一点儿也不担忧此事?”庞统干脆就坐到了陈祗的案前,沉声喝道。陈祗好不容易咽下了吃食,看到庞统如此表情,不由得笑了起来:“士元兄啊,非是小弟不忧,而是到了此时此刻,咱们该做的都做了,再忧又有何用?还不如大吃大喝接着大睡一场。”
  庞统左右打量了一眼,凑到了陈祗的耳边:“奉孝以为,大公子这个州牧之位能坐多久?”
  陈祗翻起了白眼:“小弟哪里能知晓,不过,大公子的身子一向就不怎么样,再加上这些年来,让酒色险些都把他的骨油给榨空了,怕是……”
  庞统抚着腮边的短须,眯起了眼睛:“呵呵,贤弟这么一说,为兄倒还真想起来了,那大公子,可是至今无后啊。所以,玄德公所要做的便是广收人心,招贤纳士……”
  陈祗正在大嚼的大当,庞统却又一把抓住陈祗。“荆州有变,莫非那曹孟德会作壁上观不成?”
  “士元兄,您这是想让小弟犯胃病是不?”陈祗很生气,自己连一顿饱饭都要让跟前这位大眼兄打断好几句,再好的性子也要冒火了。庞统却神色不变,就像没有看到陈祗那杀人似的目光一般:“若是曹操这个时候,挥军南下,与那蔡德珪,拥立刘琮为荆州,那荆州……”
  陈祗愤愤地拍着案几道:“兄台,难道你没有听说曹操这段时间正在着手废三公吗?哪还有那闲功夫到咱们荆州来晃悠,照小弟看,没个小半年,那事是整不完的,整完了再过来,到了那时候,名份已定,内忧差不多没了,顶多也就是硬碰硬的干上一仗。”
  陈祗嘴里边如此说着,心里边倒是很自鸣得意,嗯,还不是因为自己知晓历史的缘因,不然,指不定这会子也不知道担忧成什么样子,而曹操,这个时候的心思正全都放在如何拱上相位上,加上大军刚刚北征乌丸,粮草兵甲都大有损耗,这会子就匆匆窜过来,说不定,也就是个两败皆伤而已。这绝非曹操所愿意见到的结局。
  “废三公之事可就是早就提了,你咋知道会在今年有成?”庞统很八卦地凑上了前来。陈祗还真是拿这厚脸皮的家伙没脾气。深呼吸之后,平静了下心情。“曹孟德去年征乌丸,阵斩蹋顿,大获全胜,胡、汉降者二十余万,征乌丸大胜,又讨袁尚、袁熙,迫得公孙康斩杀袁尚、袁熙,并将其首级献降,挟大功威势而至,朝中,还有何人能制?!废三公,立丞相之事正是当时,只要曹操不傻,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南征荆州。”
  “唔,贤弟果然高见,呵呵,不过,若是那曹操真要出乎汝之意料,该当如何?”庞统抚着腮边的鼠须,眨巴着那双大眼又问道。
  陈祗翻了一个白眼给庞统。“若是小弟输了,愿意白送兄长二百坛最好的江阳窑酒,若是小弟赢了,嗯,咱不要别的,只需要士元兄帮小弟答应小弟一件事。”
  “什么事?”庞统听得美酒两百坛,眼睛珠子都绿了,可是听得陈祗后边的话后,又谨慎了起来。“到时便知,不过士元兄放心,不过是一件小事尔,决计与国家大事无涉。”
  “行!一言为定。”庞统心里边怎么盘算都觉得自己不会吃亏,当下与陈祗击掌为誓。
  “嗯?士元兄这是欲往何处去?!”陈祗眼见庞统不再寻自己的麻烦,于是放怀大吃大喝,却见那庞统拍拍屁股站起了身来欲走。庞统头也不回地道:“贤弟莫急,为兄突然想起还有一件大事,先回州牧府去也,贤弟放心,等为兄忙过了,一会便是付费便是。”
  “士元兄,兄台,大眼兄,我靠!无耻!卑鄙!”陈祗气的眼珠子都绿来,看着摆满了案几的酒食,深悔自己为啥点这么多东西,庞士元,等着,本公子哪天不整你丫的哭爹叫娘,咱就不姓陈了。
  ※※※
  “广美!”陈祗一巴掌拍在案几之上喝道。正在门外边偷着乐的孟广美赶紧严肃了表情,步入了庭中大声应诺。陈祗指了指对面的席案:“交给你的,都是美酒佳肴,若是吃不完,这顿钱你开!”
  “啊!公子,您该不是耍小的吧?”孟广美哭丧着脸,看着那盘盘碟碟,深悔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哼,谁让你方才在外边嘲笑本公子来着,再说了,美酒佳肴你不吃,是不是皮痒痒了?!”陈祗把怒气全转移到了孟广美的身上,孟广美只能自叹倒霉。
  孟广美在那狼吞虎咽,陈祗总算是心里边平衡了一点,没有浪费掉自己的钱帛,让陈祗觉得自己还没有丢掉后世的勤俭节约作风而正自恋的当口,外边,陈忠已然步入了庭中。陈祗抬起了眼,望向陈忠,陈忠步上了前来,呈上了一张小纸条,陈祗摊开细看了一番之后,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陈忠已然引燃了火折子,陈祗将那纸条引燃之后,将灰烬搓成了粉末,吹散而去。
  孟广美见得陈忠进来,不由得大喜,待见公子再无事务之后,向那陈忠招手道:“来来来,快些,来与为兄同用此佳宴。”
  没功夫理这二人的陈祗手指轻轻地在案几上敲击着,盘算着这些日子以来的紧张,到现在的大松一口气,蔡瑁、刘琮,甚至是那蔡氏皆已无影踪,那么刘琦上位,已然没有了阻碍,重要的是,再也不会有曹操持刘琮,刘备扶刘琦相争荆州的场景出现。
  更重要的便是,若是刘琦能成新任州牧,只要能平安的渡过半年左右,荆州上层的动荡就会消失,而扶刘琦正位的刘备,自然也能从中获益,若是刘琦亡故,那么,凭着刘备积累起来的威望,加上士人的鼎立支撑,荆州,不了同意外,定入刘备之手。
  得到一个完整的荆州,其重要意义远远超过占据益州。只不过,陈祗觉得,北方的曹操,定然不会让刘备就这么轻易地获得荆州这么大块地盘,肯定会有所动作。


第二百零七章 反应
  “你是说,刘景升身故,传言乃为蔡德珪与刘琮合谋而害?!”曹操,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不久的曹操仍旧是一脸的疲惫,不过,双目之中射出的灼热,还是让刘晔不由得垂下了头。“正是如此。”
  “那蔡德珪与刘琮如今何在?!”曹操已然恢复了往日的雄姿,据案俯身而问。“不知去向,刘景升长子刘琦正遣人四下追捕,另外,邓县大军与山都水师皆发生小规模的叛乱,不过,因为刘磐赶到及时,斩杀了蔡氏家将,捉拿了张允,现如今,暂时平静了下来。”刘晔把自己所知道的消息全都禀报与曹操和在场的文武诸臣。
  “至今有多久了?”曹操的眉头不由得锁上了阴云,蔡德珪与自己本是旧友,时有书信往来,原本前些日子,蔡德珪更是来信言及刘表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暗中提起了内应之事,耐何自己先失郭嘉,再失亲子,连番打击之下,一时之间,便是政事也险些无心料理,所以,此事便耽搁了下来。
  而这段时日,精神稍好了些,正在与一干心腹计较,准备在今年六月,上书天子,废三公,恢复西汉初年的丞相制度,若是此事得成,自己的权力必然能更上一层楼。岂料,就在这个紧要关头,荆州竟然大变,让曹操不由头痛起来,荆州,在曹操的眼里边,是一块心病,也是一块肥肉,得荆州,东进江东,西伐益州,乃大用武之地。
  而照刘晔呈来的情报看,刘琦在刘备的扶助之下,已然在襄阳获得了荆州世族的支持,登上了荆州牧之位。这对于曹操而言,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主公,刘备此人,乃世之枭雄,非凡人可制,如今,其拥立刘景升长子刘琦为荆州之主,刘琦不过是庸碌之辈,而刘备有雄才而甚得众心,在荆州时日已久,人心附之如云,若再拖延一二,荆州必为刘备所据。还望主公早做决断。”这个时候,程昱站了出来进言。
  “主公,程仲德之言甚善。昔日奉孝在时,亦曾言之刘备有英雄志,不早图之,后必为患,如今若让那刘备取了荆州,以荆州之富庶和人口,日为必为主公心头之疥。”另一位人越众而出,向曹操进言道,此人正是曹仁。
  这个时候,荀攸却站了出来进言反对:“主公,攸以为不妥,我大军北征乌丸方归,士卒皆疲,兵甲俱损,此时若袭取荆州,事太急矣,加之我军卒多为北人,荆州却水网密布,不利骑战,攸以为,此时,应先训练水军,作好万全之备,再取荆州不迟。”
  曹操本已动心,听得荀攸之言,不由得微微一愣,抬起了头,看清了荀攸的表情之后,心中一凛,指尖在案几之上轻叩扫了一眼在场的诸人之后,缓缓地点了点头:“公达之言,甚合吾心,即日起,在城外修挖玄武池,用以训练水师,修整武器甲具,作好南征之准备,待到秋时,再议进军荆州之事。唔!子孝。”
  “末将在!”曹仁越众而出,望向那居于主案之上的从兄。“汝为宛城太守,即刻起程,某再调两万兵马予汝,切记,不可轻易出战,守住宛城,待某家兵马亲到之时,便是大功一件。”
  “主公放心,末将定能将那宛城守得固若金汤。”曹仁领命而去。待诸人散去之后,曹操让几位心腹谋士随其进入了内庭。
  曹操坐在矮榻上,斜倚着榻栏,眯着眼睛言道:“诸位,若是那刘琦擒住蔡德珪,会不会……”目光扫下在场之人,最后落在了一向看重的荀攸荀公达身上。
  荀攸摇了摇头,慢条斯理地道:“肯定不会,无论如何,蔡氏乃荆州望族,加之其妹乃是刘荆州继室,其二弟既然药害其父,若是寻到,必然会明堂问罪,堂堂正正的行事,于其名声无损,也能息诸人之念,若是其暗中擒下,擅自杀绝,必会走漏风声,到时,怕是他这个州牧之位定然不会稳当,所以,刘琦无论如何,也定然不会做此无智之事。”
  “这倒真是奇了,以主公与蔡德珪的交情,按理说,若是无法掌握邓县和山都的大军,应该会想到前来投效主公才是。怎么就这么莫明其妙的没了影踪,莫非,乃是刘琦搜索太严,蔡德珪潜藏起来了?”边上,程昱抚着长须言道。
  “晔亦是此念,料想必是刘琦追捕甚严,加之蔡德珪非一人,更有其妹其女,还有那刘琮,人多眼杂之下,担心走漏消息,所以,暂时潜藏,也是有道理的”那刘晔也开言附合道。曹操眯着眼睛,听着手下的心腹谋士们分析着蔡瑁等人的去向,心里边也在不停地盘算,他最希望的,便是那蔡德珪能把那刘琮携到邺城来,有了这位刘景升的二公子,再加上一位荆州蔡氏的族长,自已对付荆州,绝对要比硬碰硬要轻松得多。
  那刘琦一向与蔡瑁若如仇寇,对自己也好不到哪儿,比如上次自己北征袁绍之时,便是此子极力主张荆州出兵,以袭许都,典型的反曹派。加之旁边还有个刘备在怂恿,这事,确实让曹操头大,可是眼下,正是废三公,建立丞相制度的最佳时机,若是迈上了丞相,那么,距离自己的目标又更近了一步,所以,曹操不得不生生地压下统兵直奔荆州的心思。
  这个时候,曹操看到那贾诩眯着眼睛,一语不发,不由得好奇,清了清嗓子向那贾诩道:“文和一言不发,莫非另有算计不成?”
  “主公,诩在想,若是真有人动了手脚,将蔡德珪一行人毁尸灭迹,何人可得利而已。呵呵,或许是诩想得太多了。”贾诩此言一出,诸人皆尽一愣。
  而曹操听闻此语,不由得立起了身子,贾诩是谁,曹操很清楚,虽然贾诩入了自己麾下之后,极少言语,但是每言必中,若真如此,谁获利最大?这下,却实让一帮才高八斗之士想破了脑袋都想不明白,就连贾诩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就这么莫明其妙的消失,别说是我等,想必那刘琦也是困惑之极,只是,这第三方会是谁呢?”荀公达站起了身来,皱眉苦思……
  小半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可还是毫无头绪,曹操陡然笑了起来:“文和之忧,虽然有些道理,然,得利者,既非某家,亦非刘琦,如此,何需再思量。”
  听得此言,诸人皆不由得哑然失笑,也对,反正蔡瑁死活,他们实际上并不关心,关心的是谁能从中得利,既然各方皆无利可图,再想下去,有能有什么用处?“主公之言甚善,我等皆不如也。”程昱站起了身来,向曹操施礼笑道。
  “呵呵,行了行了,诸位,还是好好地议一议,怎么让天子和朝中诸臣同意某家的奏表才是。”曹操抚须笑了笑之后,把话题引向当前最为迫切的问题:废三公,立丞相制度。
  ※※※
  “刘琦为荆州牧,拜刘备为荆州大都督,文聘为楼船将军兼江夏太守,甘宁为柴桑长兼楼船校尉,刘磐为江陵太守……”一位官吏,正在读着手中那份从荆州传来的情报。主位之上,正是面沉如水的孙权。
  待那份情报念毕之后,孙权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想不到啊,刘景升竟然就这么去了。”
  “主公,荆州逢此大变,我江东应乘势而攻取江夏。”老将程普步了出来,向孙权进言道。“正是此理,江夏乃荆州东进之咽喉,我江东若能据之,则江东稳若泰山。”另一位老将黄盖也站了出来,大声喝道。
  而这个时候,张昭却扬声道:“此事绝不可为,主公,此时我江东正该是养精蓄锐之时,切不可轻举妄动,刘表虽亡,然荆州未乱,加之我江东与荆州订有盟约,若因刘表之死而擅动刀兵,以无义之师,而伐哀兵,焉有胜理?!”
  一时之间,大厅之上,乱作一乱,武将大多喊打喊杀,文臣却多数站在张昭这边,孙权不由得头大,心中虽怒,却也没有办法,文臣多为江东士家大族子弟,而武将多为旧随孙氏的忠贞之士,武将为的是杀敌立功,文臣想的却是自己的族人安危,还有那战事一起,各家就得拿钱出来。
  “诸君!主公榻前,不得无礼!”这个时候,朱然站了出来,大声喝斥道,一时之间,厅中哑无声息,只有双方仍像斗鸡一般鼓着眼睛,那架势,似乎还想出厅去搞上一场全武行才罢休一般。


第二百零八章 取柴桑,正当时
  “主公,如今正是春耕之时,而大量军士皆被调往毗陵一带,试种神稻,开发晒盐另外,因为发现了至夷州的水道,大量的水军精锐被抽调往侯官一带,若是要进取江夏,只怕……”鲁肃站了出来,向孙权进言道。
  此语一出,诸人的争论也只能嘎然而止,这才省起,大量的军队如今正在试种新水稻,晒盐,还有就是正在筹备登陆夷州的大事,手中能抽调的兵力,最多不会超过两万,而江夏,现如今却有近四万荆州军卒,就算是训练不精,怎么的,也是四万个活生生的人,还有城防所护,二万人,确实根本就没办法攻取江夏,以往征荆州,至少也得出动四五万军士,拿两万人去,对阵四万哀兵,等于是拿江东士卒去送死。
  孙权听得鲁肃之言,也不由得摆了摆头,苦笑道:“是某家思虑不周,此时,确非利战之时机,也罢,此事,就暂且搁置,待春耕之后,再作商议。”孙氏一族,窥视荆州已久,其父更是因为攻伐荆州而亡故。孙权的眼里边,荆州也是一块让他馋得口水直滴的肥肉。
  不过,眼见诸人皆反对,孙权也不敢太过独断,只得心中悻悻然地说出了方才这番言语。便是此时,却又听到了一人之声:“主公,臣以为,虽不可全取江夏,但我江东也应袭取柴桑,柴桑在我等之手,则进可攻伐荆州,守则能锁住大江,便是荆州若要与我江东为敌,有此前哨,亦难以威胁我江东腹地。”
  孙权抬眼一看,出言之人,却是那孙静之子,孙权的堂兄,丹阳太守孙瑜。眼见不能大举兴兵,孙瑜等诸位武臣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只取一地。听得此言,孙权心中微微一动,正欲开言,那张昭戟指扬眉喝道:“如今我江东正是用人之时,尔等不思报效君主,却枉动刀兵,乃江东之祸乱也。”
  张昭如此作派,孙权不由得眉头微皱,不过,却也没办法,张子布的脾性,江东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听得此言,程普不由得又站了出来:“子布此言差矣,柴桑之地,乃我江东久窥之地,原本已为我江东治下,民望归附,如今,荆州新占未久,何不出兵取之?那甘宁等等人,某家连听都未曾听未过,如此无名之辈以守柴桑,分明就是小看我江东诸杰,若不取之,待那刘琦回过神来,再换将以治柴桑,到时便晚矣。”
  ※※※
  程普可是江夏太守,可惜,如此江夏全境,尽在荆州之手,让他如此不郁闷,而今遇上了荆州大变,加之刘琦不识人,竟然任用一个无名小卒为柴桑长,此时不去取了柴桑,还待何时?好歹也是江夏郡的地盘,取得此地,江东也把手探向了荆州,进可攻,退可守。
  张昭还待再言,那孙权却已然起身,大步向前握住了孙瑜与程普的手,满面感动地道:“出兵讨伐柴桑之事,权,就托付予二位了,若我江东能得柴桑,日后便能徐图江夏,此为大功也,张长史之言,乃有所虑,尔等不必多心。”
  “多谢主公信重,我等当戳力以报主公。”程普与孙瑜不由得面露喜色,向孙权拜下。张昭脸色铁青,冷哼一声:“不听昭之言,必起祸端,罢罢罢,到时尔等方知。”说罢,张昭提起前襟拂袖而去,诸位大臣意欲阻拦,却阻拦不得。
  孙权望着张昭的背影,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由子布去吧,到时,权再登门相请便是。”听得此语,诸人也不由得一阵郁闷,这位张子布,脾气真是吊到了家了。
  “义封,如今可打探清楚。尚香与那陈奉孝在何处?”诸人散去之后,孙权斜倚在榻上,向旁边的朱然问道。“听人言,襄阳大变之时,曾见到过陈奉孝,料想,小姐也应随在其身边。”朱然答道。
  孙权微微颔首,旋及轻叹了一声:“不知奉孝现如今为何人所用?”朱然摇了摇头:“据我们的细作传来的消息,虽然奉孝与刘备和刘琦都走得很久,但似乎并有投效于其中任何一人。”
  “荆州之变,我江东却无可用之兵,只能取柴桑一地。”孙权不由得愤愤地拍了拍大腿。“主公勿忧,如今我江东可谓是情势一片大好,只需三五载,江东之富庶,必然为中国之冠,只要能取得柴桑,到时,以柴桑为据点,再兴兵夺取荆州,得据荆、扬之地,西联巴蜀,北拒曹操,天下近半已入主公之手矣。”朱然不得不进言劝慰道。
  “晒盐?还有一年能种植两季的神稻?”曹操不由得有些目瞪口呆,便是那些曹操手下的文武,也皆尽发愣。江东的动作,虽然曹操不敢说完全能掌握,至少也时时能知晓一二,而且,晒盐和种植神稻的动作搞得那么大,曹操手下的探子要是不知,那还真变成一群又聋又哑的蠢材了。
  “消息确定吗?”曹操看了两遍之后,又向刘晔问道。刘晔点了点头:“我们在江东的探子,所汇报上来的,皆是大同小异,另外,那孙权,已然寻得夷州,如今正在大肆建造海船,意欲远渡重洋。”
  “怎么回事,江东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福气,若是真照情报上所述,不出数载,江东之富,必为天下之首。”荀攸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对于他们而言,这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在场诸人皆不由得议论纷纷。
  这个时候,刘晔继续道:“据言,晒盐之法,神稻稻种,还有那夷州海路之图,这些,皆是一人之功。”这句话一出口,犹如往滚热的油锅里浇上了一瓢冷水,轰然一声之后,又冷寂得怕人。
  饶是曹操这位心智坚定非凡人可比的盖世枭雄,亦不由得身形微晃,扶案而起,向那刘晔喝道:“何人?!”
  ※※※
  “汝南许劭的侄孙,江阳陈祗陈奉孝。”刘晔缓缓地道出了此人的身份,此语一出,原本寂静的殿内不由得传出了几声低呼。曹操鹰目一扫,不由得微微一愣,发声者,正是自己的儿子们,曹丕、曹植,还有曹彰。而且他们的表情都显得相当的诡异,既像是惊喜,又似在懊恼悔恨。
  曹操不由得心中大奇,但是表面仍旧不动声色,缓缓言道:“丕儿,尔等如此神态,莫非知晓此人不成?”
  “回父亲,孩儿确实知晓此人,而且,还曾与其结交过。”曹丕出列之后,面带惭色地向曹操言道:“此人于去年,曾到邺城游历,孩儿便因此而结识了此人,与其相处过,其人性度恢廓,雅量致高,文武筹略,皆为上上之选。”
  听得曹丕此语,曹操不由得微一扬眉,目光又落到了曹植的身上,曹植亦越众而出:“父亲,兄长之言,与孩儿所思无二,其人之材,孩儿自愧莫如,当日,孩儿与其交厚,曾说动了奉孝,引荐其来见父亲,只是……隔日孩儿再去寻他之时,已然渺无踪迹。孩儿细细探问,方知其已然离开了邺城,往荆州而去。”
  听闻曹植此语,曹操这才真正动容。数子之中,除了曹冲之外,便数曹植的长华为翘楚,然曹植有个不好的缺点,那就是有点持才傲物。能入其眼者,寥寥数人尔,加之平日里与其兄曹丕不和睦,两人几乎就没有说到一起的时候,而今天,却一致地认为那个陈奉孝是大材,这如何不让曹操心中打鼓。
  直到此时,曹操猛然一惊,向那曹植喝道:“莫非就是那日前来我府中的少年奉孝不成?”
  “父亲,正是此人。”曹植只得硬着头皮道。曹操听得此言,不由得又坐回了矮榻之上,心里边怎么也没有想到,当时自己正心情烦闷,为那郭嘉之事而感怀之时,那曹植却又举荐一个奉孝前来,听闻此人亦是字奉孝,心里边当时乱作一团,愤而逐人,没有想到,竟然是此等才俊。
  曹操一口气憋在心里边,没办法,此事,让曹操如何不怒,若是此人投效于已,怎么的,那神稻与晒盐之技,便是许其爵位,赏其万金也是值的,而自己却就这么把人给撵走了。
  曹植揣揣不安地看着曹操脸上的神色变幻,心里边直嘀咕父亲会不会因此而迁怒于自己。


第二百零九章 出师未捷……
  半晌,曹操方自叹息了一声:“罢罢罢,乃是某家识人不明之过也。那日,某家正心伤那奉孝英年早丧,却不想……”
  “主公心伤,乃人之常情也,令我等感铭五腑,还望主公节哀。”一位大臣赶紧开言劝道。诸人也纷纷出言相劝,曹操这才抹去了一脸悲色,呵呵一笑:“此人虽有异材,然吾外有程仲德、荀公达、贾文和为谋主,内有荀文若、崔季珪,区区一士,何足道哉。”
  诸人马屁如潮涌不绝,良久,曹操这才正色向刘晔道:“子扬,还需劳你多费心力,让尔等多加打探,务必要把那晒盐之法,还有神稻之种取来。”刘晔领命而去。
  “消息可曾确定?”甘宁站在船头,负手眺目远望,边上,甘厉言道:“消息可以确定。那程普为都督,孙瑜为先锋,领水军两万,楼船巨舰五艘,其他战船百余,正向洪泽大湖而来,其前锋孙瑜所部距宫亭已经不足三日之程。”
  “某家没听错吧?!两万人,就两万水师,便欲来取我柴桑?嘿嘿嘿,孙仲谋啊孙仲谋,汝当真太小看某家了。”甘宁不由得气极而笑。身后边的诸将也不由得一脸愤然,仿佛觉得那孙权简直就是在污辱他们,嗯,典型的战争狂人样版。
  “甘都尉。”甘宁眯起了眼睛低喝道。甘厉挺立了身子抱拳听命:“末将在!”
  “那前锋与中军,相距多远?”甘宁眯起了眼睛,向甘厉询问道。“不过半日路程。”
  “半日?唔……也罢,暂时放他们一回,赵司马。”甘宁仔细一盘算,回头喝了一声。一位壮实汉子应声而出。“尔等立即回水师营寨,让孩儿们好好地用上一顿酒肉,告诉他们,大买卖来了,嘿嘿嘿。”甘宁抬眼望着天空的运气变化,春天,正是东南风大兴之时,而观云气,这两日绝无连绵之雨,甘宁呵呵一笑,天助我甘宁就成功名尔。想打老子,好嘛,那老子提前把你揍趴下!看你丫的还能耐不?这就是甘宁的人生信条。
  ※※※
  “另外,明日一早,务必调集所有大小车船集中,所有小车船前后加装那种新制的三角撞钉,多带硫黄硝石之物,对了,还有那种瓷瓶火油也给老子带上。明日午时带着干粮出发,明日晚间,咱们去跟泊岸的江东水师好好聊聊,呵呵,好嘛,小看老子,不让你们江东小儿闻我甘兴霸之名而止夜啼,老子甘字就倒着写。”
  “诺!有甘校尉在,哪有那些江东水师嚣张之日,哈哈哈……”诸将齐齐轰然应诺之后,一个二个挤眉弄眼地笑着一团,浑然不把那江东水师劲卒放在眼中,甘宁看着这些人,亦不由得眉飞色舞,终于到了自己大大露脸的时候了。
  两日后,深夜子时,甘宁所部一万水军悄然地赶到了距离泊岸休息的江东水师五里远的一处小岛之侧,甘宁则登上了小岛,极目眺望,只能看到约约绰绰的火红,那应该是岩边驻地的哨兵燃起的篝火,这个时候,一般快船悄然无息地从那边向着这边驶来,到了小岛之侧后,船上之人发出了犹如鸟雀一般的鸣叫,甘宁身边的甘厉亦然发出了同样的声音,变化了两回音调之后,船上已然跳下了人,飞快地往岛上的高地赶来。
  “如何?”甘厉踏前数步,向来人喝问道。“都尉,咱们已经散了一百多条大鱼,不过,江东水师警惕性挺高的,所以,咱们不敢离得太近,怕是要晚上小半个时辰,他们才能完全到位。”
  甘宁听闻此言,不由得淡淡一笑:“无妨,晚些好。看样子,明日一早,湖面会有大雾,某家正思量着,是不是把进攻的时间往后调一调,既如此,那就把进攻时间推后半个时辰,卯时末挂帆而进,辰时初,便是我军发动火攻之时。”
  “某将这就再回去传讯。”那来人向甘宁道,甘宁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他去通知。甘宁回过了头来,看着泊在夜晚的湖泊中的船舶,共乘有五条八车车船,十五条四车车船,四十多条两车车船,剩下的,便是那种专门用来放火的和侦察用的一车车船,因为船小,多采用薄板而制,其速度是现如今的船舰之首,只需十人,便可如飞而进。别说是楼船巨舰,便是普通的艨艟快船,若是遇上,亦是十有八九避之不及。
  这些,便是甘宁在鄀县训练了多年的精锐之师,可谓是使如臂指,别说是来上两万水师,便是再多一倍,甘宁也不惧。毕竟干了那么多年的水贼,水船对于甘宁而言,犹如吃餐饭一般寻常。
  卯时,湖面上已然泛起了一层清雾,将那水面笼罩得犹如仙境琼台,那些值夜的哨兵,也多倚着手中的兵刃,倚着船舷打起了瞌睡,凌晨之时,反而是守备最为松懈的时候,便是那些巡守的艨艟快船,也都泊岸而歇。
  微风轻卷起的浪花之声,还有那层清雾,便是荆州水师最好的掩护,四十余艘准备放火的小车船,已然潜进了距离那些江东巨舰不足两百步的距离,为了偷袭,特地将那高高树起的桅杆也全都锯断,船身大多被那清雾所掩,而荆州的水师主力,此时也已掩至两里处,散成扇形。
  “什么声音?”一名在楼船巨舰上值守的哨兵突然听得哗哗水响,不由得一愣,抬眼望去,却尽是雾气,约约绰绰看到几条黑影向着巨舰奔来。那哨兵不由得一呆,待看清那不过是式样古怪的舰船,浪花之声,正是那船两旁的古怪圆盘所发出的,而那舰船的速度,迅捷得犹如在水中游动的鱼儿。这时,哨兵才反应过来。
  当当当当,不多时,所有的江东楼船巨舰都不由得敲响了那警钟声,那些熟睡的士卒有的还在骂骂咧咧地打了个滚又睡了过去。
  ※※※
  “怎么回事?!”程普猛然从榻床上坐了起来喝问道,这个时候,舱门已然大开,一位军司马满脸汗水的正欲开言,此时巨舰猛然一颤,程普防备不及,直接摔倒在甲板之上,还未被扶起,又是一阵巨颤,这个时候,江东士卒的喝呼之声响彻云宵,程普不由得心中一紧。
  “立即整军备战。”程普挥开了扶着自己的军司马,抄起了自己的环首刀,大声喝道,连那甲胄都来不及披上,便匆匆出了舱门,走向船台。待到得船台之上,程普不由得面色发白,自己所乘的这艘座舰一侧已然燃起了大火,此时,已然刮起了风来,水雾将散未散之际,四处皆有火光闪现,尽是江东水军的嘶喊之声。
  而里许外,水面上,密密麻麻的古怪战船,正杀气腾腾地向着这边而来,程普不由得两眼发直,他根本就没有看到哪艘船上张有帆,也没有见到哪艘船上驱桨,而那些古怪的战舰的速度,却又超出了程普对于战舰的认知,程普擦了擦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快的船,快命人救火,准备弩炮,拍干,再使人通知岸上的孙将军来救。”
  甘宁立于八车大车船的船首,看着那四下火起的江东水师战舰,也不知道是过于惊慌失措还是因为那船舵又让甘宁的手下给绑死了的缘因,两艘江东的楼船巨舰陡然撞在了一起,其中一艘的舰首更是狠狠地在另一艘楼船巨舰的船身上破开一个大洞来。不知道有多少江东士卒从那巨舰上掉了下来。
  而这个时候,孙瑜急得眼角欲裂,不停地在岸边下令让士卒登上小船,而就在这个时候,一艘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荆州水师从那些小船前方百步左右掠过,数百支火箭飞射过来,接着又是一艘,挫手不及之下,顿时死伤数十名士卒,而那小船上的船帆已然燃起了大火,还未等他们扑灭,又是一艘样式古怪的荆州战舰掠过,数百支火箭又飞射而来,生生将孙瑜及上岸休息的万余江东士卒阻隔在岸边寸步不能得进。
  便是有江东的艨艟快船拼命追赶,可怎么也追不上这些怪船,被他们带着四下绕着圈子,而且,直线之时,火箭犹如雨下,又白白折送了性命和战船,孙瑜气得差点吐血,见过流氓的,可也没见过这么流氓的战术。


晴了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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