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0章 脆弱


  这个夏日,异常的炎热。莫小川至清醒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但是,他的身体始终都有些发不出力来。之前,他与叶展云一战,可以说是抽空了他体内的真气与体力,而且,那酒水之中蕴含的天道之力,也太过于庞大,几乎撑坏了他的身体。
  若不是,他在沙漠之中的地下古墓里,已经使得身体之中没有了经脉的限制,怕是,早已经爆体而亡了。可是,尽管没有经脉的他,可以最大限度,而且最为快速地将那磅礴地天道之力作为攻击手段打出去,却依旧给他的身体带来了不小的损害。
  直到现在,他都感觉到,自己的骨头似乎还有裂缝没有完全康复一般,用力稍猛,便会传出阵阵的酸疼来。
  陆琪这些日子,一直都陪在莫小川的身旁,替他熬制汤药,炼制药丸,调节着他的身体,不断地滋润修复。莫小川很少说话,整日都在帐中待着,关于他醒来的消息,他已经严令外传。自己也从不走出营帐之门,能见到他的,也都是一些身边的亲近之人。
  陆琪端着药碗,从帐外走了进来,只见莫小川正捧着一本书,坐在书桌旁边静静地看着。
  对于现在莫小川这种状态,她总是感觉有一些奇怪。尤其是,当莫小川知晓司徒雄的死讯之后,却并未多言,甚至,对此都没有发表过一些自己的看法。
  陆琪将汤药放到了他面前的桌旁,轻声道:“趁热吃药,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莫小川轻嗯了一声,便没有了下文,也没有去端那汤药,只是依旧在看书。
  陆琪等了一会儿,不见莫小川有所反应,便迈步来到了他的身后,轻声问道:“在看什么?这般认真?”
  莫小川转过头,将书本放在了桌上,缓声说道:“一些无趣之书,文人对于大周的胡乱猜测。”
  陆琪微微一笑,将汤药往莫小川的身旁推了推,道:“这些都是哄那些闲人的,你现在接触了那么多,还对这个有兴趣?还是赶紧将药吃了……”
  莫小川没有去接药碗,只是低声自语道:“这书,是当初我与司徒雄刚刚结实不久,他给我的。以前并未太当一回事,早些时候,也不知丢到了哪里去。前几日,才让林风又帮我找了回来,现在看起来,却倒是感觉出了几分温暖来。”
  陆琪微微一愣,这是自从司徒雄死去的消息传来,莫小川第一次谈论司徒雄,因此,让她很是诧异。
  “那个时候,我很是懵懂,甚至有些害怕。师傅,你应该从未体会过那种感觉,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的一切,都与你所想所知不同。那是一种完全被世界抛弃的感觉,而且,那个时候的我,甚至对自己一无所知。对于未来,更是一无所知,都不知道自己明天能不能还活着……”
  陆琪听着莫小川的话语,只以为他是在说第一次知道自己是齐王世子之时,对此,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莫小川。只能听他自说自话。
  莫小川又道:“在那个时候,我只有司徒兄这么一个朋友。他这个人,第一眼见到的时候,总感觉,太过粗俗,接触多了,才明白,他其实是一个情感细腻之人。遇事,他总是替别人先着想……”
  陆琪呆呆地看着莫小川,此刻,莫小川双目已经浸满了泪水,自从她认识莫小川,便没有见过莫小川因为什么事而流过泪,哪怕是再困难的时候,他都能够平静面对,而此时,莫小川却表现出如此柔弱的一面,让陆琪一时之间有些慌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莫小川还在说着,语调一直都很是平静,与陆琪讲着他与司徒雄如何结实,如何一起玩耍,如何成长,如何一起面对困难,等等……
  司徒雄可以说是莫小川的恩人,更是他生命之中,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司徒雄救过莫小川的命,两个妹妹也都做了他的女人,而自己,却无力保护他,面对司徒雄身死的消息,莫小川甚至未能生出替司徒雄报仇的念头。这让莫小川觉得自己十分的无用,十分的软弱,对司徒雄有着太多的亏欠,一直以来,他都让自己平静面对这一切,因为,他知晓,如果这件事他不能压制下来,那么,引发的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现在还没做好了与莫智渊翻脸的准备,更不能在这等时候去找花旗冲的麻烦。一旦前线大营与新军大营产生巨大的矛盾,那么,梅世昌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所以,这么长时间的情绪压抑,即便是他,此刻,却也有些受不了了。
  面对莫小川脆弱的一面,陆琪无法给他太多语言上的安慰,只是站起身来,下意识地抱住了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给他一些安慰吧。
  莫小川的个头要比陆琪高出不少,此刻坐着,却正要将头靠在了她丰满的胸脯之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莫小川兴许是说累了,他停下了低声细语,只是双手紧紧地搂着陆琪的腰,任凭陆琪修长的手指划过他的长发,这一刻的陆琪,却好似一个可以依靠的母亲一般,便是如此轻轻抱着,便给了他许多的安慰。
  终于莫小川抬起了头来,陆琪胸前的衣衫,已经被打湿了一片,薄薄的衣服,湿透后,已经不能完全遮挡视线,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白色肚兜镶嵌着金色的丝线,勾勒出一个个完美的图案,高耸的胸脯,是那般的迷人。
  莫小川抹了一把脸,嘿嘿一笑,道:“师傅,这次是白色的。”
  陆琪一怔,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胸前被莫小川压的有些发皱的衣服,眉头一蹙,却轻轻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莫小川见陆琪如此,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后,面色一正,道:“师傅,谢谢你。”
  在这种情况下,陆琪显得有几分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能轻轻地离开了莫小川的身体,然后端起了药碗,道:“药凉了,我去热一下……”说着,便恍似逃也似的要离开。
  莫小川猛地一拉她的手,站起身来,将药碗从她的手中接了过来,仰头两口灌了下去,用袖子擦了擦唇角,道:“我已经没事了。”
  陆琪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丝笑容,道:“我知道。”说出这句话,她好似轻松不少,面上的尴尬也已经消退,又说了一句:“也是时候处理正事了。当然,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可以直接对我说,不过,银子上,我却不会给你打折的。”说罢,陆琪从容地迈着步子走出了营帐。
  莫小川看着陆琪的背影,“呼!”吐出一口气,对着一旁的铜镜,轻轻地整理了一下衣衫,他沉下声来,对外面喊道:“剑九,将林风给我叫来!”
  不一会儿,林风匆匆跑了进来,再次见到莫小川。却见莫小川已经恢复了平日里那种将一切都看得很淡的神态,林风心中一松,面上也轻松了不少,行了一礼,道:“王爷,您唤我?”
  莫小川轻轻点头,道:“将这些日子挤压的军情,全部给我送过来。”
  “是!”林风高声答应,快步跑了出去。
  莫小川这边似乎已经做出了什么决定,而李少白却依旧在幽州城下与燕军僵持着。面对穆光的重重战术,让李少白头疼不已,虽说,这些时日,他给幽州城的打击颇重。但是,南唐的士兵,同样也不好过。
  炎热的夏日,使得各种传染病有了良好的生存空间,穆光抓住了这一点,经常在水源上做文章,亦或者,派出带兵的士兵与南唐军交战,甚至故意让这些人成为南唐的俘虏。
  各种病症,使得李少白头疼不已,这些日子,他甚至都不敢收燕军的俘虏了,面对燕军的俘虏,尽数坑杀,如此,更使得燕军对南唐恨之入骨,个个死战,投降之人,亦变得越来越少。
  不过,李少白这边虽然损失颇重,对于幽州这座坚城无计可施。南唐与楚国的联军却是连战连捷,不到半年的时间,便攻克了燕国南边的大部分领土。让燕国无法首位相顾,不得已之下,叶逸已经派人给梅世昌,让他率兵回援了。
  梅世昌现在的日子,也着实不太好过。出云关虽然还在他们的手中,可出云关下,却有着前线大营和新军大营两支大军虎视眈眈。叶展云的死,让燕军的士气十分的低落,他从燕国腹地带来的将士,战力明显下降许多。
  对此,他也是无计可施,只能让北疆大营的士兵暂时接管了防务。
  毕竟,北疆大营的士兵常年征战,与莫小川也不止一次交手过,而且,上一次也没有亲眼见到莫小川与叶展云的战况,所以,士气上的打击,相对来说较小。
  正在这个时候,梅世昌接到了叶逸的命令。深思过后,他便决定,率军回援,只将防守的任务,交给韩成和北疆大营了……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报复
  出云关内,梅世昌乘上战马,大军已经出城。梅世昌的面色显得有几分凝重,看着韩成,声音很是沉重道:“韩统领,这边的事,便交给你了。现在我们大燕国处于多事之秋。这边的防御之事,唯有你能够胜任,只盼将军能够尽心尽力,守好边关。”
  韩成重重地点头,面色也是异常的凝重。
  梅世昌说罢之后,便调转马头,大手一挥,大军朝着幽州开始进发。
  待到梅世昌走出出云关,一直目送他离去,再也望不到之后,韩成这才收回目光,脸上的神色有些别样地望了一眼身旁之人,神色十分的尴尬。
  站在他身旁之人,乃是一个军中老卒,平日里负责韩成的饮食起居。一般不外出,只到梅世昌离去之后,这才走了出来。这老人,别人不知晓他的身份,韩成却明白,此人正是齐心堂的执法长老鲁序。
  鲁序是知晓韩成身份的仅有几人,刘娟娘也是直到被莫小川提拔起来,负责齐心堂一应事物之后,这才知晓了韩成的存在。因此,与韩成直接联系的时候,不方便派其他人前来,只能让鲁序亲自来了。
  如今,梅世昌一走,韩成便成为了整个燕国西北方向的最高统帅。如果莫小川现在要收回出云关,韩成完全可以配合莫小川做到。因此,他如此近的地位,却是要比之前重要的多了。
  韩成不知莫小川是否有命令传达,看了鲁序两眼,见鲁序面色平静,一副等待吩咐的模样,心头的疑问只好暂时压下,扭头对众将说道:“各自守好自己的防区,不可懈怠。”说罢之后,径直回房去了。
  是夜。
  莫小川的营帐之中,顾明带着一封密信匆匆赶来,交给了莫小川。莫小川看罢,轻轻挥手,让顾明走了出去。随即,面露沉思之色。韩成接管防务,在他的意料之中,虽然莫小川一直在北疆这边,却一刻也没有放松过对燕国南边的动向观察。现在燕国的形式,与莫小川当初所料相差不大。
  惠州各地,被李义山与楚国的联军攻击,牵制了燕国大批的兵力。而幽州的援军,又被莫小川刻意灭掉了一匹,就连叶逸的伏兵也被引了出来。
  如此,便使得幽州城不得不处在孤立无援的状态之下来面对李少白的大军。
  而李少白这人太过自信,浑然没有感觉到攻去幽州的难度,两边僵持,却也是必然的结果。对于穆光的能力,莫小川是相信的,所以,他将这件事交给了穆光。而以幽州城的兵力,防守一年,或许可以勉强为之,但是,在无外援的情况下,却也无法退去李少白的大军。
  在这般情况之下,叶逸将没的选择,只能将北疆的梅世昌抽调回去。当然,若是梅世昌率军攻入西梁腹地的话,那将又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好在,现在虽然丢了出云关,但局势却已经被莫小川控制住。一切又步上了正轨。可以按照原先的计划进行了。
  梅世昌此刻离开,让莫小川多少有些意外,在他的所想之中,梅世昌应该不会这般快便走。不过,现在梅世昌走了,对莫小川来说,却也是一个机会。因此,他决定,不再静坐,也是该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对帐外轻声喊了一句,让人将庞勇唤了来。
  庞勇入帐,施礼。莫小川轻轻摆手,示意他坐下。
  这些日子,虽然才过了短短的几个月,庞勇却已经老了许多,整个人头发花白,胡须也已飘银,与当初进攻保县之时的悍勇模样,大相径庭。
  看着庞勇如此,莫小川心中也有些感叹,他轻声叹息,道:“老将军节哀。”
  庞勇面沉如水,轻轻点头。
  莫小川却是握紧了拳头,道:“此次司徒兄之仇,我们不能不报。”
  莫小川的话音落下,庞勇猛地抬起了头,倏然站起。为将多年,已经深知朝中险恶的他,早已经对司徒雄之仇没有了想法,在他看来,莫智渊杀了司徒雄,莫小川却是不可能与莫智渊作对了,而花旗冲虽然也是害死司徒雄的元凶之一,却也不能轻易动得,毕竟,他乃是前线大营的统领,西梁的名将,即便是莫智渊要动他,也要多思考几分。
  莫小川是一个混迹在权力场中之人,又岂会不知其中的利害,怎会感情用事,报复花旗冲呢?
  因此,当莫小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庞勇十分的意外,不过,抛却意外,更多的却是一丝惊喜。他已然上了年纪,对于功名利禄的追求,早已经没有了多出的热忱,之所以为莫小川效力,便是想帮司徒雄,帮自己的女婿。可是,现在司徒雄死了,他一下子便感觉到自己没有了目标,他甚至都不敢回上京去见庞涟涟。
  只到莫小川说出这句话,才让他好似突然又有了斗志。
  庞勇怔怔地看着莫小川,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只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怦怦直跳,对于莫小川的话,却又有几分疑惑,好似并不确定。
  莫小川看着庞勇的面容,轻轻按了按手,示意庞勇坐下,随后,接着道:“害死司徒兄的,乃是花旗冲。这老匹夫欺人太甚,这一次,绝对不能放过他。”
  庞勇犹豫了一下,缓缓地坐下身子,张口,道:“王爷,花旗冲虽然可恨,但他毕竟是前线大营的统领,我们如何对他下手?若是派人直接下手的话,怕是会让天子震怒……到时候……”
  莫小川轻轻一摆手,打断了庞勇的话,道:“对付花旗冲,无需我们出手,自然有人会帮我们收拾他。不过,眼下最重要的却是先拿下出云关。”
  庞勇眉头紧锁,沉思一会儿,道:“拿下出云关,怕是不会那么简单。”
  莫小川摇头,道:“这个,老将军便不用理会了。本王已有万全之策,只是,本王现在还不好公开露面,若是本王现在出现在三军阵前,却会让许多人心生不安的。所以,有些事,只能交给老将军去做了。”
  庞勇听莫小川说的决然,心中好似突然有底气,用力点头,起身行礼,道:“要末将怎么做,但凭王爷吩咐。”
  莫小川道:“老将军坐下说话。”说着,面露沉思之色,过了片刻,又道:“眼下,军中粮草已经不够,这些事,老将军可以交给崔火声和单一成两位将军去办理,这段时日,抓紧练兵,筹备一应辎重粮草。到时候,本王自有用处。”
  “末将领命!”庞勇道。
  “还有。”莫小川又道:“老将军记得约束部众,现在切勿无前线大营起什么冲突。当然,亦无需过分,如若约束太过,反倒会令花旗冲生疑。”
  “末将明白了。”
  “好,去办吧。”莫小川轻轻一挥手。庞勇转身而去。
  前线大营这边,花旗冲这些日子,却是坐立不安的。自从他知晓司徒雄的死讯之后,整个人好似心头压了一块重石一般。他心中知晓,司徒雄与莫小川的关系,司徒雄不单与莫小川是姻亲,有两个妹妹嫁给了莫小川,而且,也是莫小川的挚友,同时也是莫小川手下的得力大将,这等身份,现在却因为自己的弹劾被杀,莫小川不找自己的麻烦,那才奇怪了,他便不该是莫小川了。
  若是莫小川公报私仇,从中找一些自己的漏洞尽而向朝廷弹劾的话,他倒是不怕。毕竟,他相信莫智渊不是一个昏晕的皇帝,必然能够判断出这其中的意味,何况,莫智渊现在也不可能让莫小川一人做大,必然会留着自己来压制莫小川,这一点,花旗冲是心知肚明的。
  唯一让他有些害怕的,便是莫小川一旦醒来,会不顾一切地直接冲入前线大营,将他亲手击杀。
  当日,莫小川与叶展云一战,他可是看的十分的清楚的,以莫小川的武功,和莫小川的身份,若果真冲入前线大营,怕是无人敢拦他,即便自己的亲信上前阻拦,怕也拦不住。
  何况,这里面还有曹成这等巴不得自己被莫小川砍死的人在,怕是,到时候也会给莫小川大开方便之门吧。
  花旗冲战战兢兢地过了几个月,莫小川却一直处在昏迷之中。渐渐地,他似乎觉得莫小川醒来的希望很是渺茫了,毕竟,叶展云都死了,莫小川若是还能活下来,也太过不合常理一些。
  如此想着,他倒是安定了不是少,至于庞勇,花旗冲却没有放在眼中。庞勇做为燕国的降将,现在能做到这个位置,完全是靠着莫小川的提拔,若是没有了莫小川,他又用什么来跟自己斗。
  如果,他当真敢不顾一切的率军来对付自己,怕是,第一个要灭掉他的,便是新军大营的人吧。
  就在花旗冲心中疑神疑鬼之际,却突然听闻庞勇在积极备战,大量地囤积粮草,这让花旗冲不由得又绷紧了神经,一刻不敢轻松,密切地观察起了新军大营的动向。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动荡
  庞勇向朝廷上奏折分析了眼下的局势,认为,这个时候,是最好的反攻时机。梅世昌的离开,使得出云关在兵力上,已经没有了先前的优势,而出云关的燕军,因为时日尚短,还未完全站稳脚跟,如若错过这个时机,以后再想将出云关夺回来,怕是难上加难了。
  莫智渊接到庞勇的请战书,直接交给了兵部处理。
  寇古在研究分析之后,觉得庞勇的建议十分有道理,复又请旨,派发粮草兵刃,一应辎重。
  西梁这个战争机器,又一次转动了起来。
  同时,寇古也给花旗冲发了兵部公函,令其与新军大营通力合作,将出云关拿下来。
  花旗冲接到兵部的公函之后,情绪反而稳定了下来,甚至脸上还带上了笑意,部将问其原因,花旗冲却指着兵部公涵,道:“如此重要之事,却无圣旨,只是一道兵部公函,可知什么意思吗?”
  部将不解,花旗冲也不多作解释。
  在他的内心之中,却已经明白了莫智渊的意思。只一道兵部公函给他,便是让他出兵,却不能对新军大营太过照顾。即便莫小川依旧未曾醒来,看来,皇上还是对他有所猜忌和忌惮。
  花旗冲心中如此想着,倒是十分乐意让庞勇做主攻,自己给予配合了。多消耗新军大营的兵力,这对他来说,自然是一件好事。
  庞勇也同样探听到了消息,径直来到莫小川的大帐之中,征询莫小川的意思。
  早在兵部公函发至之前,莫小川便从齐心堂中知晓了寇古的动向,听到庞勇的话,他却是半晌没有出言。
  对于莫智渊的决断,莫小川的心中十分的失望,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断绝了。莫智渊现在,已经认为他尾大不掉了,看来,自己若是不当真做出些什么来,怕是,最后要么权力被完全夺去,成为一个闲人。要么,便完全地成为莫智渊的打手,直到莫智渊死去,或许,这一结果,才会改变。
  只是,这两种结果,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莫小川想要的。现在的莫小川,已经不是当初的莫小川了。他在建立自己名望的同时,也树敌颇多。许多他自己都不认为是敌人的人,或许便已经成为了他的敌人。现在,他手中有权力,帐下有将士,这些敌人可能拿他没有办法。如果这些都没有了,怕是,即便莫小川已经是天道高手,也难逃脱逃亡的命运,毕竟,他不是一个人,在他的身边,有太多在乎的人了。
  至于成为完全听命于莫智渊,什么都不去想,甘做打手,这更不是莫小川想要的生活。
  看着莫小川沉默不语,庞勇也不敢垂问,只是静静地站立,等待着。
  良久之后,莫小川这才问出一句:“什么时候可以准备就绪?”
  庞勇回道:“再有一月,朝廷的粮草辎重,便能送来。不过,如若王爷现在便准备开战的话,我们自己筹集的粮草,也能支持一个多月,加上之前的余粮,维持三月战事,却是问题不大的。”
  莫小川微微点头,道:“花旗冲那边呢?”
  “前线大营的情况与我们差不多。不过,出云关失手之时,前线大营丢失了不少粮草,他们的骑兵又比较多,消耗要比我们多,如若不等到朝廷的辎重送到,花旗冲未必会全力配合我们。”庞勇说道。
  莫小川沉思片刻,嗯了一声,道:“那边再等半月吧。”
  庞勇仔细一想,抬眼道:“半月后,应该没有什么妨碍。有半月的时间,辎重至少能过蔚州,距离云州应该也不会太远了,到时候,我们和前线大营都能够派兵去接应。辎重出问题的可能,也会被降到最低。只要我们主战取得一定的优势的话,估计,花旗冲必然会坐不住的。”
  “这也在意料之中,花旗冲此人,用兵自然是不差的,只可惜,有的时候,太过自负,而且,太过睚眦了一些。”莫小川说着,站起了身来,道:“庞将军,本王现在再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半月后,也就是七月初五这日,必须出兵。无论是什么原因,都在这之前给我解决掉。”
  庞勇面色一正,猛地站直了身体,花白的须发露出几分激动之色,用力地点头,道:“末将领命,若是逾期不能完成王爷的吩咐,项上头颅便送与王爷的案前。”
  莫小川微微额首:“还有,本王苏醒之事,切不可流传出去。即便是身边亲近之人,亦不说。”
  “是!”
  “好了,你下去安排吧。”莫小川轻轻挥手。
  庞勇领命而去。
  就在庞勇刚刚离开之后,莫小川捏了捏手腕,目光之中露出几分厉色,自语道:“七月,算一下时间,到那个时候,该是深秋了。花旗冲死在深秋,倒是便宜了他……”
  莫小川的话音落下,后面的帐帘被人撩起,龙英从内走了出来,轻轻行至莫小川的身旁,从后面伸手抱住了他的腰,道:“还在为司徒将军之事而烦心吗?”
  莫小川抓住了龙英的小手,转过头,看着她精致的面庞,伸出手来,在她的脸上轻轻抚摸着,道:“这些事,不是我想不想便可以不想的。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被压垮的。以前,我总以为,只要自己小心一些,心中莫要有太强的争念,便会无事。便可以安然度过。直到司徒兄死后,我才发现,我错了。错的很离谱,不管我如何做,在某些人的眼中,我也只是一个工具而已,如若这工具出了问题,他会毫不犹豫地废弃掉。何况是我身边的人,更是随意可以弃之之物。司徒雄此次着实有错,丢失出云关,本是大罪,可是,他的死,却并非为此,而是因为我。是我连累了他……”
  “你无需如此自责。”龙英看着莫小川面上浮现出痛苦之色,轻咬着嘴唇,摇头说道:“这些并非是你的错的。”
  莫小川苦笑出声,道:“我心中明白的。无论是我,还是司徒雄,或者是你们,现在都因为我所在的位置而处在了一个很是微妙的环境之中。这一切不是我的一些小伎俩便能改变的。说真的,我现在心中有些害怕,眼下是司徒兄,那么,下一个又会是谁?若是我一直都这般忍让下去,或许,会带来更多让我后悔莫及之事。”
  莫小川的话,让龙英有几分听不懂,不过,她却能听出来,莫小川似乎做了某些决定,而且,这决定让他有了极大的改变。若说莫小川以前只是一把剑,一把锋利的剑,那么,以前这把剑,只是在防守,在格挡。而现在,这把剑却已经出鞘,剑刃闪光,寒气逼人,随时准备着进攻了。
  莫小川看着龙英眼神之中一丝茫然伴着更多的担忧,凑上前去,在她的面颊上轻轻一吻,拍了拍她的纤腰,道:“放心,我没事的。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而已。无需为我担心。”
  龙英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见莫小川似乎还有公务要忙,便将放在桌上的参汤端起来往前递了递,道:“有些事,我也插不上手,便不打扰你了。不过,你的身体还未完全康复,却是要多注意的。”
  莫小川抿嘴一笑,道:“我知晓的。”
  龙英又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龙英走后,莫小川端起了参汤,也不理会参汤是否烫嘴,仰头灌了下去,随后,缓缓地将碗放下,目光一凝,坐在了下来,提起了笔,在纸上书了一个大大的“王”字。
  花旗冲只是莫小川计划中报复的第一人,而王管家此人,莫小川却也不打算放过的。如果不是这死太监如同蚀骨之蛆一般,一直都缠着他不放,他又何须被逼到这一步。他不理会王管家和莫智渊之间有什么,但是,这死太监现在却已经使得莫小川失去了一位重要的朋友,一个好兄弟。
  他便绝对不会容忍他再让自己失去其他人。
  只不过,眼下还不是对付王管家的最佳时机,莫小川也只能将这个念头放在心中了。
  至于莫智渊。
  莫小川却是不想去多想,莫小川预感到,他与莫智渊之间,似乎因为某种怪力已经使得他们出现了巨大的裂痕,而且这裂痕正在不断的扩大,或许,只到有一天,这裂痕完全破开之后,便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候了吧。
  莫小川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了一些。将那书写了“王”字的纸张抓起,揉成了一团,在手心之中缓缓地揉捏一下,再度松手,纸团已经变作齑粉,随着之间滑落,静静地飘落在了地上,洒下略微泛黄的一层……
  西梁、燕国、南唐、楚国,四国之间,的激战已经开始。而莫小川,能否在这愈演愈烈的混战之中成为最后的胜利者,现在还是一个未知之数,不过,他的心态的变化,已经让他所做出的决定有了很大的改变,一切都在悄然发生,但,一场动荡却已经在莫小川的计划之中开始进行了。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复仇
  七月初五,整个北方一片绿意盎然,紧挨着蛮夷草原的出云关更是风景秀丽,雄威的关隘旁,那险峻的山峰,百花齐放,正是一年之中,景色最美的时候。
  不过,却无人在意这些,在出云关下,西梁的大军已经集结,攻城的云梯,投石机尽数准备完毕,新军大营的士兵队列整齐,对出云关虎视眈眈。
  韩成也已经站在城头,面色发紧,看着下面的西梁军。
  直到现在,莫小川也并未给过他明确的指令,这让韩成有些难做,此次主攻出云关的,乃是莫小川的新军大营,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全力防守。
  在城头一直等到深夜,出云关下的新军大营士兵,却也并未攻城。
  夜色已深,韩成回到屋中,心中忐忑,他现在都不清楚,莫小川是否已经苏醒,若是此次进攻出云关,与莫小川无关,只是庞勇自己的意思,他便更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了。正当他想要去找鲁序商议之时,却见鲁序从屋外走了进来。
  韩成正要发问,却见鲁序面带笑容,道:“王爷在内屋等着。韩将军请吧。”
  “内屋?”韩成的面色一变,随即,匆匆地行入了自己的卧房。
  推开门,韩成便呆住了。只见,在他的卧房的桌旁,莫小川正在攥着一个酒杯,一边饮酒,一边随意翻看着,他放在桌头的一些作战计划。
  “韩将军,我们也是老熟人,无需见外,坐下说话。”莫小川说着,将那些作战计划随手放到了一旁,好似只是一些闲物,并不在意。
  韩成却已经脊背见汗,莫小川居然能毫无声息的情况下,出现在他的卧房之中,那么,若是自己心中有什么不拐的企图,岂不是根本瞒不过莫小川的眼睛?
  不过,好在韩成也没有什么不可见人之物,因此,心中尽管有些后怕,却也能坦然面对,走上前来,对着莫小川拱了拱手,韩成道:“之前听闻王爷与叶展云一战,身负重伤,一直处在昏迷之中,没想到这只是传言。”说着,韩成扭头看了鲁序一眼。
  莫小川轻轻摆手,道:“韩将军莫要错怪鲁长老,本王也只是刚刚苏醒没有多久,前几日,伤势亦颇为严重,故而,消息一直都没有传开,即便是鲁长老,也不知晓的。”
  韩成轻轻点头,道:“王爷亲至,必然是有要事。不知是何事?”
  莫小川微微一笑,将早已经准备好的一杯酒递给了韩成,道:“先饮下此杯再说。”
  韩成也不客气,端起来一口饮尽。
  莫小川也同时饮下杯中之酒,这才张口,道:“韩将军,现在北疆大营和留在城中的人马,你可以掌控多少?”
  莫小川的话,问的很是直接。
  韩成却不敢随意回答,仔细沉思了一会儿,韩成这才抬头,道:“王爷,恕末将直言。”说着,韩成的眉头一蹙,道:“能被我直接控制的兵马,不足一万人,不过,可以被我放心调动几员亲信将领,他们手下之人可以达到五万。至于剩余的几万,还控制在几大世家和叶逸的手中。其中,梅统领留下的一路人,却是我连调动之权都没有的。”
  莫小川轻轻点头,韩成所言,与他所想出入不大,甚至比他所想,还要略好一些。
  沉吟片刻,莫小川用手指敲击着桌面,道:“梅世昌留下了多少人?”
  “五万。”
  “够了!”莫小川的脸上浮现出几丝冷意,道:“这五万人马,应该不在出云关,而在洛城附近吧?”
  韩成点头。
  莫小川深吸了一口气,站起了身来,道:“韩将军,明日一战,你无需在城防上故意松懈。将你无法控制的那些人留下来吧,让他们守城。能不能攻下来,便看庞勇的本事了。”
  韩成倒吸了一口凉气,道:“这些人,即便不将留守北疆和防患云山一代的人算进来,至少也有三万大军。”说罢之后,他见莫小川面上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化,便又道:“便是不提这些,末将想要调集大批人马出城,恐怕会引起怀疑。到时候,还不如放庞老将军入城……”
  韩成的话还没有说完,莫小川却一抬手,拦住了他,道:“这一点,你无需担心,本王自然会给你足够的理由带兵离开。”
  莫小川的话音刚落,韩成的屋外,便听有士兵高声喊道:“统领大人,急报。”
  韩成的脸色又是一变,抬头望向了莫小川。
  莫小川朝着屋外指了指,示意韩成自便。
  韩成也不说话,起身又拱手施礼,随即,大步走出卧房,来到外面的会客厅,高声道:“进来说话。”
  士兵匆匆跑了进来,单膝跪地,道:“骑兵统领大人,云山急报。”
  “呈上来。”韩成一伸手,士兵将一则军情递给了他,同时又道:“刚刚得到消息,蛮夷国的哈日查盖集结十万大军在云山,正在准备进攻云山口,同时,还发现西梁的一万骑兵形迹可疑,似乎,与蛮夷军有所勾结。”
  士兵说罢,韩成盯着军情急报,面上的神色十分怪异,半晌说不出话来。士兵还以为韩成对次慌了神,也不敢说话,只低着头,等待着韩成的吩咐。
  韩成这个时候,才明白莫小川所说的足够理由是什么了。对于莫小川的大手笔,韩成是由衷的赞叹,就在方才,莫小川说出可以给他足够理由的时候,韩成的心中还有些拿不准注意,不知莫小川的是不是在敷衍他,或者说,莫小川话有些夸大,调集几万大军的理由,怎能随意便给出来。
  直到这一刻,韩成才明白,莫小川所言,一点都无虚言,有了这一个借口,他完全可以堂而皇之地调集大军了,即便叶逸查下来,也不会有什么纰漏。那些将领,更是无话可说。
  “传来,让张将军、李将军、洪将军、找将军、文将军即可前来。”
  “是!”
  听到韩成的话,士兵急忙答应一声,便朝外行去。然而,他刚刚走出两步,韩成却突然又道:“回来。”
  士兵停下脚步,又转头行礼。
  韩成心中略微一惊,方才脑中事多,差点忘记了,莫小川还在屋中,若是让那些人见到了莫小川,怕是,会生出许多的麻烦,因此,他又改口,道:“军情紧急,让各位将军直接到军帐议事。”
  “是!”
  士兵再度答应一声,匆匆而去。
  看着士兵离开,韩成这才起身,又朝着卧房行来,只是,当他推开卧房之门时,却哪里还能够见到莫小川的影子,我房里只有鲁序一人,正在打扫屋子,倒是做了一个合格的下人。
  韩成一愣,忙张口,问道:“王爷呢?”
  鲁序的老脸笑得十分灿烂,皱纹更似挂了几朵菊花一般,缓缓地说道:“王爷已经走了。王爷临行之前让老朽转告将军,无需再多抽调出云关的兵力,那些不受将军控制的人,便让他们留在出云关吧。王爷会帮将军清理掉……”
  看着鲁序的笑容,韩成只觉得有些别扭,他微微点头,不再多话,大步朝着屋外行去。在军帐之中,还有许多人在等着他。
  鲁序看着韩成离开,又尽心尽力地清扫起了屋子,面上却带着一副看戏的神情。
  云山口处,哈日查盖的脸色有些难看,瞅着身旁的司徒青,道:“司徒,此次莫小川又想做什么?他娘的,半点好处都没有,便让本大汗给他卖命,若不是你一再要求,我岂会做这等事。”
  司徒青的脸色很是难看,司徒雄的死讯,他已经知晓了。莫小川明确地告诉了他,这一次,无论如何,要说服哈日查盖,因为,此次也是为了司徒雄的大仇。
  司徒青看着哈日查盖,深施一礼,道:“其实,此次臣也有几分私心。大汗应该知晓,在莫小川的帐下,有臣的儿子,他在那边为将,却被奸人陷害而死。这一次,臣如此做,也是想请大汗帮忙配合莫小川,替他复仇。”
  哈日查盖看着司徒雄,半晌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却是哈哈大笑,道:“司徒,此言,你该早对本汗说的。我们草原的好汉,有什么可隐瞒的,有仇必报,才是真汉子。莫小川这一次,倒是让本汗高看了他几分。其实,这件事本汗已经知晓,不过,本汗也知道,司徒你不是一个部分轻重之人。这一次,我们帮莫小川,对我们自己也是有好处的。海日古那魂淡,还对我们虎视眈眈,若是现在我们与莫小川彻底决裂,海日古必然会举兵而来,即便他什么都不做,只断了我们的牧草,我们便极难挨过下一个冬天了。所以,莫小川,我们还用的着,这一次,便便宜他吧。不过,以后,想要让本汗给他办事,他却要拿出足够的好处来。”
  “多谢大汗!”司徒青将拳头放置在胸前,又是一礼。
  哈日查盖亲手扶起了司徒青,道:“司徒免礼,这一次,若是有机会,我们何尝又讨不得一点好处!”哈日查盖说着,嘿嘿笑了起来……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冲关
  前线大营的军帐之中,花旗冲负手而立。斥候不断回禀前方的战况,他却是面色平静,不置可否,只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
  在花旗冲身旁站立的副将,却是面有异色,压低了声音,在花旗冲的耳边,道:“统领大人,在新军大营的激攻之下,出云关的燕军损失巨大。我们若是再不出兵,这夺关之功,必然是庞勇的了。到时,岂不是白白的便宜了他们?”
  花旗冲大有深意地瞅了副将一眼,神色不变,只是轻声说道:“无妨,此次庞勇请命,有准备良久,这冲关之举,我们无需参与,除非庞勇派人来求援,若不然,我们静待便是。若是此时出兵,世人岂不是说我欺人?本统领,岂能做这等事,此言,无需再提了……”
  副将一愣,不知道花旗冲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统领大人转了性?他心中嘀咕,面上却不敢再多言什么,只是轻声行礼,道:“统领大人说的是。”说罢,转身退了下去。
  花旗冲此举,的确让许多人都大为诧异,甚至有些将领还对花旗冲生出几分敬佩之心来。唯有曹成和李雄两人,却是与众不同。曹成脸上带着一丝冷笑瞅了花旗冲一眼,也不理会花旗冲投来的目光,自顾自地摆弄着腰间的佩刀,一副闲人的模样。
  李雄却是一副平静模样,好似没有听到花旗冲的话一般,根本不予理会。
  他们心中明白,花旗冲如此做,只是得了便宜卖乖而已。
  司徒雄被杀,使得新军大营许多将领心生不满,尤其这支队伍几乎是司徒雄亲手带出来的,自然有不少司徒雄的亲信之人。虽说,司徒雄带兵的能力不足,而且,率军的时间不长,无法像莫小川那般在军中建立无上威望,但毕竟亲手带出的兵,岂能对他的死完全没有感觉。
  以花旗冲为将多年的经验,自然明白,现在的莫智渊,想要消除这种负面影响,无非是两个选择,一是将这支队伍完全打散,重新分配,但眼下战局多变,新军大营和前线大营都已经是西梁的主力队伍,现在打散新军大营,与自损臂膀没有两样。另外一个选择,便是极力安抚这些将领,让他们明白,司徒雄之死,只是因为司徒雄自身之罪,并非朝廷对新军大营有什么不满之处。
  所以,这一次庞勇请战能够如此顺利,朝廷的一应事物又极力配合,便能看出莫智渊的态度了。
  既然莫智渊想要给庞勇一个立功的机会,他花旗冲在这个时候去蹙那眉头作甚?即便他的前线大营也攻入城中,那又如何?最后,军功的大头还是在庞勇的身上,他能捞到的好处极少。还凭白地使得新军大营少损失了人马,而自己反倒是可能搭进去一些士兵的性命,这等亏本的买卖,他花旗冲岂能去做?
  不过,这些话,自然是不可能明说的。也因此,才有了花旗冲这冠冕堂皇的一番豪言。
  花旗冲自己也不觉得自己的话,能够将在场的所有人都骗过去,但能骗过大多人,便已经足以。如今达到的效果,已经令他十分的满意。
  至于曹成?现在早已经是面和心不和,只要曹成不捣乱,花旗冲也不会想着如何理会他。李雄此人更是,这么多年来,给花旗冲的感觉,总是有些神秘,虽然平日间表现的大大咧咧,好似一副无脑模样。
  但花旗冲却明白,李雄绝对不像表面上这般简单,这个人,很是难缠。不过,李雄这人虽然给了花旗冲这种感觉,可平日间,却也不轻易参合花旗冲的决策,对花旗冲还算是配合,因此,他也没有太多的顾虑。
  此刻的他,心思早已经飘到了别处,甚至面上已经泛起一丝不太明显的冷笑。让庞勇冲吧,尽管现在出云关的兵力大减,可是,他那十几万人,想要攻下来,怕是也要损失大半,到时候,新军大营削弱,而自己正好过出云关追击燕军的败军,弄不好,还能一举将洛城夺下,到时候,这有他庞勇哭的时候。
  虽然哈日查盖的突然参与,让花旗冲心中也多少有些疑虑,是不是莫小川已经醒了,而故意不将消息传出?不过,他已经派人自己查探过了,新军大营并未派人与哈日查盖参与过。而且,哈日查盖的动向,也并不想是配合新军大营的意思,更像是等着西梁军与燕军打个两败俱伤,然后自己再坐收渔翁之利。
  不然的话,他为何在庞勇已经发起了进攻之后,这才出兵?
  花旗冲心中算计着,却怎么也想不到,莫小川此次会亲自扮演起了传令兵的角色,亲自去操办这些事。而且,莫小川当日的伤,和叶展云之死这种战果,让人怎么看,都觉得莫小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康复,他能不死已经是个奇迹了。
  体内没有经脉这种事,但凡是一个练武之人,又有谁能想到,有人会形成如此奇异只体质,没有经脉,如何行功?这等想法,早已经在世人的心中根深蒂固,即便是天道高手,也不可能在没有经脉的情况下活下来。越是对武道理解比较深的人,越是能够体会到当日莫小川那最后一剑的威力和对自身的损伤。
  因此,花旗冲的怀疑,也只是一闪而逝,甚至感觉自己的想法,都有些荒唐。他不断派人查探着前方的军情,时刻关注着战局的变化。
  此刻,庞勇的面色却是严重的厉害。司徒雄留下的十几万大军,连续半月的进攻,已经损失过半,他手中,现在只有九万人了。说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看着出云关下新军大营士兵的尸体都快堆积得有城墙高了,庞勇的心都快滴血了。
  不过,莫小川早已经给他下了死命令,不惜代价攻去出云关。
  这一句不惜代价,却让新军大营整整地损失了几万大军。庞勇花白的胡须上沾染着小血珠,这些都是士兵鲜血随风飘来所致,出云关下,大地都变成了泛着淡红的颜色,与那山岭上的绿玉丛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在眼中,直透人心,让人心中生寒。
  而此刻攻城的新军大营士兵,却已经麻木,连续的喊杀之声,让他们的耳中几乎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在他的眼中,只有城头上的敌人,至于死亡,不是他们不害怕,而是这种惨烈的攻击,让他们变得麻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这种时候,也唯有什么都不想,才是最好的想法。
  出云关城头之上,燕军也伤亡巨大,雷石滚木早已经丢光,守城的士兵,也大多带上,剩下只有几千完好的士兵,此刻也已经齐聚在了城头。
  守城的将领,乃是夏家的一员武将,名叫夏蛯,现在挂着北疆大营副统领的职务。此人论起辈份来,该叫夏雏月一声二姑奶,乃是夏家的直系族人,他也是在邓超群掌控北疆大营之时安插进来的。
  此人倒也并非草包,带兵有着自己的独到之处。不过,即便他再厉害,也不可能以区区三万人,在还未完全站稳脚跟的关隘中守住十几万大军不惜代价的强攻。
  眼看事不可为,夏蛯面上泛起了冷色,对着传令兵高声喝道:“传令,陆续撤出出云关,将出云关丢给西梁吧。”
  “是!”传令兵领命而去。
  “即便是走,也不能如此便宜了他们。”夏蛯口中缓缓自语着,随后,又一连下了几道军令,燕军残余的几千士兵,便齐齐撤出了出云关。而出云关中,却燃起了大火。
  当庞勇冲上城头之时,整个出云关已经是一片火海,到处都是燃火之所,若不此刻不救火的话,这座雄关,便会被付之一炬,成为死地,而想重建,所要投入的人力和时间,便不是眼下能够计算出来的了。庞勇本想追击燕军的残军,不过,看着眼下如此模样,只看士兵们大多疲惫,无奈之下,只好让一位参将带了五千轻骑前去追赶,其他人尽数投入了救火和巩固城防的工作。
  花旗冲这边,第一时间收到了庞勇攻下出云关和出云关起火,庞勇只能派出五千轻骑追击敌军的消息。听到这个消息,以花旗冲的城府,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三声,这才高声下令,道:“传令,全军出击,快速穿过出云关,不许懈怠,将燕军一个不留。”
  一声令下,早已经整装待发的前线大营全员出动,朝着出云关而去。至于前线大营的营寨之中,却只留下了不足两万人,这两万人全部都是李雄的人。
  李雄又一次安坐当地。花旗冲对此,却也只当没有看到,不去理会,唯有曹成,对于李雄的如此表现,心中多了几分疑虑。不过,他也如同花旗冲一样,抵挡不了这大好战机的诱惑,率军跟着花旗冲,浩浩荡荡地冲入了出云关中。
  庞勇在得到消息之后,气得紧握双拳,咬紧了牙关,恨不得下令据关而守,将花旗冲堵在出云关下!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无敌
  前线大营的人虽然最终通过了出云关,不过,却并非一点麻烦都没有。庞勇未能不顾西梁律法与可调和矛盾等严重后果不顾来下令拦截花旗冲。
  但是,新军大营之中,自然有不少人,对于前线大营这种趁机摘果子的做法很是不满,因此,一些小摩擦是避免不了的。也不大不小地给花旗冲添了一些麻烦。
  对此花旗冲倒是表示的很大度,只是下令自己的将士尽快通过,莫要多做纠缠,便匆匆而去了。庞勇的表现,让花旗冲很是得意,如若庞勇当真连花旗冲间接害死自己的女婿这种仇都能隐忍不露半丝破绽,反倒是让他要紧张几分了。
  眼下庞勇的表现,正和花旗冲的预想,他对庞勇的大度,只算作一种胜利者的宽容吧。而且,花旗冲现在也不想与庞勇在此地耗时间,燕军新败,正是趁机反攻的大好时机。
  一直以来,前线大营都被梅世昌压着打,胸中在已经憋了一肚子的淤气,让花旗冲想尽快地发泄出来。
  梅世昌这个老对手走了,同时还带走了大批人马。当年的邓超群不是他的对手,现在的韩成,也并未让他看在眼中。何况,韩成那小子还被哈日查盖牵制着。
  便让庞勇抱着攻下出云关这件大功养老去吧。
  花旗冲如此想着,脸上的神色,十分的得意。按理说,已经到了这般年纪,这般身份的他,不应该露出如此轻浮的神情,但不知怎地,花旗冲此刻却有些按捺不住。
  这也难怪,莫小川昏迷不醒,生死未知,庞勇不足成事,撑死也只是一个将才,他在西梁有没有什么底蕴,没有了莫小川撑腰,庞勇这种货色,本不配做他花旗冲的对手。
  莫小川手下的两员大将,寇一郎和章立,现在又被南唐牵制在燕军腹地。此刻,他们绝对无法撤离,不然的话,好不容易打下的局面,便会毁于一旦。
  对此,花旗冲看的很清楚。
  或许,在他的心中,此刻便是一种无敌的感觉吧。只是,这种无敌,还没有到了寂寞的程度,因为,前方还有大把的军功等着他,有生之年,或许他花旗冲也能像崔秀那样,弄一个侯爵。
  如若花旗冲不是统帅的话,或许已经忍不住喊一声,老子也能被人称一声“侯爷”了。
  天空一声轻雷,远方的天际,蒙了一层乌云。看模样,少则半日,多则两日,应该会有一场大雨吧。花旗冲在防守出云关的时候,损失了大批步卒,骑兵反倒是没有什么损失。
  现在,他率领的都是精锐的骑兵。
  大雨之下,骑兵的行军速度会有影响,原本不该这个时候出兵的。不过,花旗冲现在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大好的战机,岂能延误。前方,新军大营的五千轻骑已经在望,看着盔甲上优待血迹,败退下来的轻骑,花旗冲忍不住哈哈大笑:“庞勇匹夫当真蠢的厉害,出云关的守将还有时间纵火而去,岂能这般轻易便被追上,路上又岂能不设伏兵。只派五千人来追,这不是送死吗?”
  一旁的部将忙道:“统领大人说的是。那庞勇用兵不过如此,单看他攻去出云关时的手段便知,只是一莽夫而已。不然的话,新军大营岂能死伤如此之重。司徒雄蠢的厉害,他比司徒雄还蠢。”
  “咳咳!!”花旗冲轻咳了两声,扭头看一眼在一旁冷笑的曹成,轻声说道:“司徒雄渎职,已被皇上处斩,人死罪消,便莫要再提了。”
  “统领大人当真大度,若不是那司徒雄的愚蠢,我们岂能被他牵连损失那么多兵马。现在统领大人如此待他,司徒雄便是泉下有知,也该感谢统领大人吧。”
  这马屁拍的虽然拙劣,但花旗冲此时意志满满,显然很是受用,又是一声长笑,没有言语。只是将大手一挥,大军加快了速度,饶过退下来的新军大营士兵,径直朝前追赶而去。
  出云关中,庞勇的脸色很是难看,火已经救下,但是,此次损失却也有些超出了庞勇的承受范围。几次大战下来,当初司徒雄练出来的十几万近二十万大军,到现在已经折损过半,不足八万人了。尤其是来到出云关之后的第一次大败,和这一次惨胜,直接折损近四成的兵力。
  先不说,阵亡将士的抚恤之事,但是战损与所取得的成绩,便让庞勇有些想哭。事实上,他已经哭了,站在出云关的城头,看着城下满目狼藉,到处都是鲜血和尸体还有搬运尸体的士兵,庞勇不禁老泪纵横,口中喃喃道:“将军,我无用啊……”
  司徒雄死后,庞勇好似骤然老了十岁,但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滴落,此刻又将出云关夺了回来,想起当日,站在城头之上时,司徒雄与他所言的构想,不禁悲从中来。
  庞勇缓缓地瘫坐在城头之上,紧握着拳头,双膝跪地,对着城下便是深深的一拜,跟在他身后的将士忙也跪下,对着阵亡的将士拜了下去。
  良久,庞勇都没有起身。在他身后的将领和士兵也不敢起来。
  就在众人不知这要跪倒什么时候,却见一个身着白衣的人缓缓行上了城头,来到庞勇的身旁,轻轻拍了拍庞勇的肩膀,道:“老将军,此事不怪你。”
  庞勇微一错愕,抬起脸来,只见林风正站在他的身旁。
  此刻庞勇的面上满是血污,唯有眼角下的地方,被泪水冲出了一道痕迹,露出了皮肉的颜色,看着林风,庞勇下意识地伸出手,用带着血污的手抹了一把脸,顿时,脸上又成了一片鲜红之色。
  “林护卫……”
  庞勇正要询问林风所来何事,林风却抢先道:“现在刚刚夺回关来,很多事还需要老将军主持。老将军切莫太过悲伤,先去换一套衣甲吧。”
  庞勇愣了一下,瞬间明白过来,林风此来,必然是带了莫小川的密令,当着众将士的面,无法明说,故而需要借一步说话。他当即直起了身,又恢复到了往日那个老当益壮的将军风范,对着部将高声说道:“整肃军纪,厚葬阵亡将士!”
  “是!”部将高声答应。
  随即,庞勇便与林风找了一处还完好的房屋,行了进去。一入门,吩咐好外面的卫兵守好大门,不许人靠近之后,庞勇这才问道:“林护卫,可是王爷有话带来?”
  林风道:“不急,老将军先洗换过之后再说也不迟。”林风说着,正要坐下,庞勇却忙伸手抓住了林风的衣衫,一手血污的他,顿时给林风白净的长衫上添了一个鲜红的手印。
  “还请林护卫现在便说吧。洗换之事,晚些也无妨。”
  林风低头看了看庞勇抓在自己衣衫上的手,面露无奈之色,他之所以让庞勇先去洗换了之后再说,是怕庞勇的情绪无法安稳下来,不能平静地谈事。现在看来,眼下想要让庞勇安稳,怕是有些难,只能轻轻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听老将军的。”说罢,他正要坐下,却发现,庞勇的手,依旧抓着他的衣襟,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道:“老将军,林某又不会跑掉,不用看这般紧吧?”
  庞勇这才发现自己失态,忙收回了手,道:“林护卫请坐。”说罢,自己也坐了下来,又道:“王爷是何意?此次末将带兵攻城,居然折损如此多将士,实在无颜面对王爷,心中有愧啊……”
  林风轻轻摇头,捏着折扇,道:“非也!王爷在昨日,已经了解到了这边的大概战况,直到老将军今日必然破城,因此才拍林某前来。对于老将军的战果,王爷很满意!”
  “呃?”这一次,庞勇是真的不懂了。此次强攻,折损的兵马,着实有些多,如若不是莫小川给他下令,让他不惜代价的强攻,一定要拿下出云关的话,他是说什么都不会如此用兵的,即便这般,庞勇依旧觉得自己有些愧对莫小川,居然会死伤如此之众,却没想到,莫小川居然说很满意?
  这种满意,是从什么地方而来?他庞勇却是怎么也想不通。
  林风似乎预料到庞勇的反应,面上带着微笑,道:“王爷说了,如若老将军不如此做,怎能瞒过花旗冲,又怎能让花旗冲自己往坟墓里跳。这一次,花旗冲只要过了出云关,便再也别想活着回来了。”说罢,林风的双目之中透出一丝精光,道:“王爷的意思,老将军已经明白了吧。”
  庞勇陡然倒吸了一口凉气,诧异半晌,这才道:“王爷的意思,难道是,我们困守出云关不许花旗冲返回吗?”
  “正是!”林风面上带着一丝冷笑,道:“花旗冲这一次是自寻死路,为了加快行军,居然只带了十五日的口粮。王爷的意思是,在适当的时候,老将军便可关闭出云关的城门,不给花旗冲一颗粮食。”
  “可是,即便如此。花旗冲也未必会败!如若我们只是困守此地……”庞勇正要继续说下去,却见林风轻轻摇头,道:“剩下的事,老将军便不用管了。王爷自有计较。”
  “末将明、明白了……”庞勇用力地点了点头。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妙计
  花旗冲的大军长驱直入,夏蛯的残兵,原本打败了新军大营的五千骑兵,便以为不会再有追兵了。放松了警惕,却没想到,花旗冲来的这么快,没过多久便追上了夏蛯。两军交战不到半个时辰,夏蛯便全军覆没,只剩下他一人,带着几个亲兵,被团团围住。
  夏蛯看着花旗冲捋须长笑的模样,忍不住轻轻摇头,一言不发,拔出佩刀,自刎而死。看着夏蛯死去。花旗冲下令让人将夏蛯的首级阁下,挂在了自己的马鞍上,然后大手一挥,大军踏过,将夏蛯直接踏成了肉泥,混迹在了泥土之中。
  花旗冲的首战告捷,面上的笑容更甚。
  庞勇这边,却是眉头紧锁,林风已经走了。留给他的,却是一系列的问题。莫小川并未具体交代他具体的任务,而是让他自行斟酌该如何决断。
  什么是在适当的时候?
  这句话,让庞勇好生为难。就在庞勇犹豫不决的时候,屋门却被人敲响,庞勇收起思绪,抬眼道:“谁?”
  “将军,是我。”来者,是庞勇的副将。
  庞勇轻声说道:“门没上闩,进来吧。”
  副将进来,轻轻施礼,道:“将军,花旗冲的运粮队要求通关。”
  “运粮队?”庞勇猛地站了起来,圆睁双眼,道:“多少车粮食?”
  “花旗冲此次带了八万大军,看模样,这些粮草,够用一月。”副将说道。
  庞勇面色微微一变,在屋中来回踱步,走了几次,猛地停了下来,圆睁双眼,道:“你去将粮草扣下一半,放行一半。此次,绝对不能如此便宜了花旗冲。”
  副将愣了一下,随即,目中也露出几分厉色。这几年来,新军大营和前线大营的矛盾已经越来越深了,尤其是当司徒雄死去的时候,这矛盾已经被激化,这些将领们,对前线大营的人,并没有什么好感。
  司徒雄这一路军,与章立和寇一郎率领的还不同,他们那一路之中有不少是前线大营中的老兵,对前线大营,或许还有旧情,这路的新军大营,却完全没有这个顾虑。
  当即,副将用力点头,道:“是!”说罢,大步而去。
  庞勇紧了紧拳头,沉着脸,没有说话。
  花旗冲的粮草被扣下一半,前线大营负责运粮的将领大呼小叫,甚至大骂庞勇,问候了庞勇的祖宗十八代,如此,换来的却是一顿毒打,若不是新军大营的将领,怕把事情闹大,怕是,他连出云关都出不了了。
  最后,被人抬离了出云关后,带着一半粮草,这将领心中忐忑地追上了花旗冲,原本以为,只运来一半的粮草,花旗冲得知之后,定然会责罚与他。
  却没想到,花旗冲却是淡然一笑,对诸将,道:“庞勇始终有些小家子气,几石粮草便将他打发了?”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诸将也跟着他同时笑出了声来。
  相对于庞勇的如此做法,花旗冲心中反倒是安定下来,这一次,他从庞勇手中拣了这么一个大便宜,庞勇心中自然难平,给他制造一些麻烦,也是必然的。这一点,花旗冲早已经想到了。
  原本,他担心庞勇会完全将他的辎重扣下,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倒是要仔细考虑一下了。现在,看庞勇只是扣下一半,显然,他还是有所顾忌的。
  只要庞勇有所顾忌,他花旗冲,便没有什么顾忌了。在花旗冲看来,庞勇一个降将,现在莫小川又无法给他撑腰,他岂能有胆子坏了西梁的大事。即便他心中有气,那又能如何?
  花旗冲少了这方面的顾忌,更是肆无忌惮,韩成的大军被哈日查盖牵制在云山口,洛城和北疆大营的守备虽然还有不少军队,可是,这些人,在他的眼中,根本不成气候。
  只一日的时间,花旗冲便连破十几座燕军的小营寨,直逼洛城之下。
  洛城下,有梅世昌留下的五万大军,但是,这些人,并非是精锐,而且,多是步卒,根本无法与花旗冲形成有力的对抗,最后,他们只能是退守洛城。
  这一切,都在花旗冲的预料之中。
  梅世昌的五万人,分成两部分,两万退守城中,三万在城东扎营,相互照应,原本,这战法,本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最大的问题,便是,洛城的地理位置虽然重要,周围却缺少水源,唯一的水源,便是楚河。
  花旗冲也不强攻燕军的营寨,而是直接在楚河上游断了水路,同时,加大攻城力度,将燕军城外这座营寨完全地鼓励了起来。
  燕军想要前来打水,他便下令弓箭齐射,使得燕军根本毫无办法。
  围困两日后,燕军内部,便出现了一些慌乱。
  花旗冲高坐在大帐之中,静观其变。
  一部将走了过来,行礼,道:“统领大人,事有不妥。”
  “不妥?”花旗冲的眉头蹙起:“有什么不妥?”
  “楚河怕是堵不住了。”部将道。
  “嗯?”花旗冲沉下眉头,道:“最多还能堵住多久?”
  “半日。看天色,是要下雨了,我们再堵下去,怕也没有什么必要!而且,如若雨大的话,怕是,我军反倒会被水淹。”副将回道。
  副将的话,好似突然点醒了花旗冲,他仔细地想了想,哈哈一笑,道:“半日,够了。”当即,又招来几员将领,一番吩咐,让他们各自领兵而去。
  花旗冲一番忙碌下来,却没有太多的担心,只是带兵亲自督阵攻城。
  半日过后,本来,燕军这边的已经开始缺水,将士们一个个慌了起来,但是,天空之中突然一声惊雷,几乎是瞬间,整个天空便被黑云遮挡,随即,大雨侵盆,从天而降。
  燕军顿时欢呼起来,大呼“天不灭我……”等话语,纷纷开始接水。
  而花旗冲这边,却没有预想之中的颓废,他反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大笑着,道:“这是天助我也!”
  一些将领并不理解,花旗冲为何发笑,便是曹成,此次,也是有些看不明白了。花旗冲也不多做解释,直接下令士兵放开楚河,让积水而去。
  这边,燕军正在欢呼,但是,他们没有欢呼多久,便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军营之中的水位,在不断的价高。没过多久,便淹没了车轱辘,再过一会儿,直接到了人的肩膀。即便是再大的雨,水位也不可能升的如此之快。
  燕军只到此时,才发现,花旗冲已经堵了下游的河道,然后突然放开了上游的水位,加之他们扎营的地方,贴近楚河,而且地势相对其他地方较低,一时没有出去的水,全部都涌入了这里。
  燕军发现问题之时,却已经无计可施了。
  花旗冲不费一兵一足,便解决了这三万大军,让他更是面上时常带着笑意,诸将纷纷道喜,也让花旗冲小的有些合不拢嘴了。
  “统领大人如此妙计,当真世间少有。以前,人都说莫小川用兵多出奇,妙计不断,现在与统领大人比起来,却是差远了。”一副将上前,面带微笑,拍着花旗冲的马匹。
  花旗冲正在兴头上,哈哈大笑,道:“此战之功,都是诸将之力,本统领在这里谢过诸位了。”
  “哪里哪里,此乃统领大人之功,末将等,只是尽一些苦力而已,岂敢居功。”
  花旗冲的大帐之中,众将一番客气,让花旗冲的心情大好。听着帐外的雨声,此刻,便如是美妙动听的琴音,是那般的顺耳,那般的优美,让花旗冲忍不住都有些飘飘然了。
  这也难怪,花旗冲与梅世昌在北疆僵持多年,一直都没有什么大功。后来,梅世昌被治罪,邓超群顶了上来,原以为老对手不在,北疆大营还不是囊中之物,岂料想,邓超群虽然进去不足,但是,守成有余。花旗冲依旧无可奈何。
  最后,虽说在莫小川的配合之下,将北疆大败,邓超群也身死,可这大功,却被莫小川独占了去,让他好不郁闷。自己非但没捞着还出,还凭白的让莫小川揍了一顿,杀了护卫不说,连手下的精锐都让莫小川弄去不少。
  这口气一直憋在他的胸中,上一次,将司徒雄参倒,他倒是出了一口气,但紧接着,莫小川与叶展云一战,让他才真正见识到了莫小川的可怕,心中一直都提心吊胆。
  只到此时,这种淤积之气,才算是吐了出去。只要他拿下了洛城,破开了燕国北方的门户,有这份功劳,莫小川再想动他,怕是就难了。皇上岂能让莫小川胡来。
  花旗冲如此想着,心情不免又好了几分。
  眼下的一切,都似乎是那般的顺利,他花旗冲在边关这么多年来,从未如这几日这般顺利,即便老天爷都在帮忙,若不是有这么一场大雨,燕军的这三万人,或许,还真让他要头疼些日子。但是,眼下,显然不会了。
  接下来,这要消灭了北疆大营的守军,再将韩成诱来,韩成屁股后面还有哈日查盖,想要消灭韩成,也不是太难的事,花旗冲仿佛已经看到了曙光,那只属于自己的曙光。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计较
  大雨倾盆,一连下了七日,雨水冲垮了花旗冲设在河道的障碍,奔涌而下,然而,即便如此,却已经晚了,楚河两岸的河堤多出决口,整个洛城前方的平原地带,已经成为了一片沼国。
  水面上,不时便会飘来木瓢锅盖之物,甚至,还有不少泡的发白的尸体。凄惨之相,甚为骇人。
  还好花旗冲早有准备,将营寨扎在了高处,这才躲过一劫,即便如此,却也让他损失了不少辎重。眼下大雨弥漫,道路难行,想要运送粮草前来,十分的困难。好在,营中余粮,还够半月用度,花旗冲倒也并不十分着急。
  莫小川带着林风,站在一处山峰顶端,看着下方的凄惨之状,面色肃然,缓缓地上了双目,将林风撑在他头顶处的雨伞推开,任凭大雨落在身上脸上,沉默着。
  林风见莫小川如此,也不好多言,只能静静立在一旁,也将伞丢开,任凭雨水冲刷着。
  良久之后,莫小川睁开双眼,轻叹一声,问道:“你怎样想?”
  “什么?”林风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看着下方已经完全被洪水淹没的燕军军营,林风轻轻摇头,道:“此乃天数,燕军当灭。”
  莫小川睁开双目,面带苦笑,却并未多注意燕军那泡在水中的军营,而去将朝着洛城方向望去,伸手一指,道:“洛城之中的百姓,已不似当初模样了。”
  林风目力不及莫小川,却也面前能够看清楚大概的轮廓,洛城里,士兵不断的拆除着民房,将木头与石块往城头上搬去,许多百姓在街道奔跑,更有军卒提着马鞭抽打着,模样好不凄凉。的确,洛城已经不似当初他们出来之时那般安静繁荣,百姓的生活,已然是势如水火。
  这一场大雨,让洛城的百姓更加遭殃,民田损毁不说,家中余粮,怕是也会被雨水冲刷之下损失不少。林风看在眼中,张口道:“燕人这是自取灭亡而已。王爷是在心疼这些百姓吗?”
  莫小川轻轻摇头:“百姓是无辜的。心疼说不上,但让百姓生活成这般模样,其罪全部都在朝廷。燕国如此,西梁何不是如此?连年征战,赋税至少增加了三成,这还不算征集的徭役民夫,与青壮兵勇。想来,南唐也好不到哪里去,楚国势弱,反倒是更重视民生。这些当皇帝的,只想扩展自己的版图,留下千古雄主之名,却从未从百姓这方面想过,百姓想要的,其实,只是衣食温饱而已。”
  林风将这话听在耳中,面色有些泛白,莫小川如此直言,便等于是在公开了骂莫智渊了。尽管他是莫小川的亲信,听了这话,却也噎得半晌不知该如何搭话。
  难道说?王爷的心中已经有了……
  林风不敢在想下去,悄然去看莫小川的面容,只见,莫小川面色十分的平静,什么都看不出来,不由得又觉得自己有些疑神疑鬼了。
  就在林风思索之际,却听莫小川又道:“今日胸中憋闷,发了些牢骚,却是说的有些过了。我们走吧,花旗冲应该还有一段时间的好日子,便让他再安逸一段时间。”说罢,莫小川背着双手,脚下轻轻一跃,便径直朝着山峰下方而去。
  林风急忙跟上。
  在第八日的下午,天空终于放晴,炙热的阳光洒落,驱散着连日阴雨带来的寒意。
  花旗冲感觉自己在帐中待得都快发霉了,也忍不住走出了大帐,仰头朝头顶的太阳往去。此刻,正是刚过午时不久,日头正盛,照在身上,暖烘烘的,让花旗冲的面上泛起了微笑。
  “来人!”花旗冲轻喝一声,顿有士兵走上前来。吩咐士兵着急诸将入帐议事后,花旗冲又站在阳光下享受了一会儿,这才回到了帐中。
  天已经放晴,积水开始退去,只是,周围的农田草地尽数被雨水冲毁,到处都是淤泥,没有两日的时间,怕是这仗是不好打起来了。与诸将仔细分析了眼下的局势,花旗冲做出了一系列的战略部署。
  意气风发的他,大胆地兵分无路而用之。一路退守在云山口到洛城的毕竟之路上埋伏,静等韩成回援之军;一路绕道前方北疆大营所在之处,等候北疆大营的人马前来支援洛城之时趁机攻占北疆大营;另一路守在北疆大营与洛城之间,布下伏兵。
  剩余的两路军分别做主攻洛城和接应之用。
  定好了五路大军,花旗冲志得意满地坐在中军大帐,静待道路恢复。
  大雨过后,一连两日,都是晴空万里,烈日当空的大晴天,道路很快便恢复通行,五路大军已分别派了出去。洛城的城头之上,投石机不断地轰击着,火油箭矢,磨盘大的石头,尽数招呼了上去。
  洛城城头的一个新兵吓得面无人色,呆立当场,尿液顺着裤腿便流了下来。一旁的一个老兵用嘲笑的眼神望着新兵,张口骂道:“你娘的,还尿嘞,这点动静就……”
  话音未落,一块磨盘巨石直接轰过了他的头顶,斜劈着,将他砸成了肉饼。
  新兵双目圆睁,圆张大口,看着那花花绿绿的肠子四溅,弯腰便吐了出来。这一幕,并非个例,这些新兵,都是零时抓来的壮丁。一脸多日的攻城,让洛城守军损失极大,无奈之下,守将只好就近补充兵员,城中的青壮男子,多被抓来。
  此时的洛城,已与莫小川当初记忆之中的洛城完全不同。城中繁华的酒楼布庄,已没有了客人光顾,许多百姓,都揭不开锅,整个城中,到处都是行乞消瘦之人,隐隐带有一股死气。当初的梅府,现在上面挂着一块匾额,书着“太府”二字。
  这府中主人,却是一个姓太的。
  现代之中,太姓虽然不是很多,却也并不稀奇。但这个时候,却极少见的。不过,这太府门前,到是聚积了不少的人,都手捧饭碗,等着施粥。
  门前的家丁呵斥着那些不按顺序站好队列的人,手中的铜勺,敲击在锅上,砰砰作响。
  府中,一名几岁男童生的白净可人,圆嘟嘟的脸上带着笑容,张开小手,欢快地奔跑着,口中喊着“娘亲抱抱”之类的话语。
  在男童的前方,一个年轻的妇人,脸上带着笑容,并不绝色的面容,给人一中平静之感,两个酒窝却平添了几分可爱之气。
  男童奔跑之下,一时不慎,摔倒在地,哇哇大哭起来。妇人急忙跑过去,将男童抱起,轻轻拍打了一下他衣衫上的尘土,关切地问道:“政儿,没事吧?”
  男童哭了一会儿,小手抹了抹眼泪,扁着嘴,犹带哭腔,道:“没、没事,娘亲说过,男子汉不该怕疼……”
  也不知这小家伙懂不懂得什么叫男子汉,却说的十分流利。
  妇人看在眼中,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这时,一个丫鬟匆匆走了过来,道:“夫人,不好了,那些守军又来征粮了。”
  妇人眉头微微一蹙,道:“今日已经来了两次了吧?”
  “是!”丫鬟答道。
  “给为首者一些银子,打发离开便是。”妇人轻轻摇头。
  “是!”
  “等等……”看到丫鬟要走,妇人又道:“顺便打听一下城外的消息,王爷是否已经醒来。”
  “嗯!”丫鬟点头,面上却带有几分黯然之色。
  看着丫鬟离开之后,妇人又唤来几分,吩咐下去,随时准备离开洛城。这妇人,正是盈盈,而她口中的王爷,自然便是莫小川。自从离开了上京,她一直都定居在此,上一次莫小川从仙岛山回来之时,曾经过此地,两人却是失之交臂,并未见着面,只到此刻,莫小川却依旧没想到,盈盈居然会住在他原先住的地方。
  城头之上,攻防之战,依旧惨烈地进行着,花旗冲此次,算是下了血本,一万多精锐已经损失,他却依旧不打算停下。粮草也已经告急,派去运粮的官员,已经几波,到现在,粮草还未送到,这让他头疼不已。
  正当花旗冲心忧之时,一个士兵匆匆跑了进来报告,粮草终于运到了。
  花旗冲急忙起身,将押粮官带了进来。短暂的询问之后,此次运来的粮草,居然依旧只有半月用度。这让花旗冲十分的诧异,这一次,他可是让运送三月军粮前来的,他已经做好了长久作战的准备,怎么才运来半月之粮?
  仔细询问之后,这才得知,这一次,庞勇居然一连扣下了他三批运粮队,四月的口粮,只放了半月的军粮过来。这一次,花旗冲彻底的怒了,猛地一掌拍在桌面上,瞪着眼睛大骂道:“庞勇匹夫安敢如此。”
  部将在一旁忙道:“统领大人息怒,庞勇如此,无非是心胸狭窄,怕统领大人得了头功,故而耍这些小手段。现在洛城已经快要被攻下,有这半月的口粮,也已经够了,只要我们能够攻下洛城,到时候还怕缺粮吗?何况,北疆大营那边,怕是也开始坐不住了吧。”
  部将的话音落下,花旗冲的面色阴晴不定,过了好一会儿,这才沉着脸点了点头,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庞勇匹夫,待本统领回去之后,再与他计较……”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担心
  出云关,庞勇紧闭关门,花旗冲的运粮队,都是被他分批放进来的,除了第一队被放出去,其他的,只要一入关,便被扣押,粮草兵刃一概缴械,随后,将人从北疆这边轰了出去。
  因此,云州这边的前线大营士兵,还不知晓花旗冲的粮草被扣下大半的之事,而另外一边的士兵,正在城头下放声大骂,不单将庞勇骂了,甚至连死去的司徒雄,还有莫小川都稍带上了。只不过,他们不敢骂莫小川的祖宗,只敢说莫小川用人不当,识人不明之类的话。开玩笑,莫小川的祖宗是谁?那可是当今天子的祖宗,莫智渊的祖宗,西梁人谁敢去骂?
  庞勇起先还不予理会,后来,越听越不是滋味,尤其是这些人,居然将已经死去的司徒雄都提出来骂,这让庞勇顿时大怒,直接命人在城头上放箭,将这些浑身上下,只剩亵衣裤的前线大营士兵射得哭爹喊娘,急忙远遁,跑去花旗冲那里告状去了。
  花旗冲,本来还在气头上,好不容易被部将劝了下来,又看到这些兵刃盔甲都没了,还带着一身伤的士兵跑开哭诉,再次勃然大怒,手掌拍在桌面之上,发出震耳的巨响,若不是他一身外加功夫也算硬朗,估计手指都折了。
  面色憋红的花旗冲,咬牙怒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庞勇匹夫,老夫今日不将你斩于马下,难消心头之恨……”
  这一次,部将的劝说,没有了作用,花旗冲说着,便要点将回去找庞勇算帐,看着花旗冲盛怒之下,如此冲动,部将苦劝不住。而曹成却是一副看戏的模样,正当一切都要乱套的时候,突然,一校尉从外面走了进来,禀报花旗冲,北疆大营已经出兵来援了。
  听到这一消息,花旗冲的盛怒陡然消退不少,整个人也冷静了起来。其实,花旗冲这人,还是十分理智的,若不然,也不可能坐镇边疆与梅世昌斗了这么多年。
  此次,主要是他一路太过顺利,让他的心性有些按捺不住,同时,在他的眼中,庞勇实在是提不上号的人物,这一次居然让庞勇欺辱一番,怎能让他不怒,倘若是寇一郎在出云关,将他的粮草扣下,他也不会如此冲动了,如果是莫小川的话,他估计,会变得异常冷静。
  怒火被突来的消息阻断,花旗冲仔细询问过后,先前还被气得憋红的脸上,突然浮现出笑容,之后,转为哈哈大笑。他这突来的笑声,让诸将都有些烦懵。
  其中一个部将小心翼翼地问道:“统领大人为何发笑?”
  “燕军,这一次,是自寻死路。”花旗冲收起笑声,当即一一吩咐下去,随即,对曹成,道:“曹副统领,本统领现在对付北疆大营来的援军,人手有些抽调不开,主攻洛城的任务,便交给你了。”
  曹成眉头一锁,正想说话,花旗冲却是大袖一挥,便行出了大帐。
  站在曹成身旁的蓝参将,看到花旗冲离开之后,脸上露出了笑容,对着曹成行礼,道:“副统领大人,可喜可贺。”
  “喜从何来?”曹成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蓝参将,道:“洛城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用不了多久,便可攻下。统领居然将这天大的功劳交给了您,这不是可喜可贺之事吗?”
  曹成用如同看白痴一般的眼神瞅了蓝参将一眼,冷哼一声,道:“哼!你知道个屁!”
  曹成突然爆了粗口,这让蓝参将当即愣在了哪里,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怎么拍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看着他发愣,曹成又道:“你以为花旗冲如你一样白痴吗?这哪里是什么好事?洛城是在强攻之下,已经损失颇大,如若花旗冲在强攻三日,次城必破。但是,我们不是花旗冲,花旗冲岂会那么好心。他此次一走,必然会调走许多军备,而且,如果是他亲自攻城,援军到来的消息,必然会封锁。而由我们去攻城的话,花旗冲岂会不暗中使坏。到时候,洛城知晓援军已到,必然死守,再加上我们缺少攻城器具,想要攻去,谈何容易?这一次,花旗冲这是用的驱虎吞狼之计也!”
  “驱虎吞狼?”蓝参将十分的不解。
  曹成轻叹了一声,道:“你还是太年轻了一些,我们此次奉命去攻城,即便攻破了城池,对我们来说,也未必是好事。到时候,他若是故意将北疆的大军放过来,我们得到的城池,也会再次丢去,他便可趁机对老夫问责,而且,还会损失老夫的部众……”
  蓝参将倒吸了一口凉气,道:“那我们若是佯攻呢?”
  “佯攻?”曹成摇了摇头,道:“佯攻更是不可取。如若我们攻破了洛城,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攻不破的话,一旦花旗冲将北疆大军放过来,我们被前后夹击,十死无生……”
  蓝参将听到这话,面色瞬间泛白,咬着牙,道:“好狠毒,花旗冲这是在排除异己,副统领大人何不向朝廷弹劾他?”
  “弹劾?”曹成轻轻摇头,懒得再多解释什么。花旗冲既然敢这么做,岂能没有后手,当初司徒雄的举动,花旗冲又何尝不知,但是,为了收拾掉司徒雄,花旗冲甘愿丢了出云关,却也任由司徒雄去做。别人不知晓这些内情,他曹成岂能不知道。
  与花旗冲斗,需要时时提起心来才可。
  他轻轻摇着头,行出了大帐,点兵去了。既然,未能在花旗冲的面前将这差事推掉,那么,现在他已经是骑虎难下了,明知这般做,会引起很严重的后果,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做。
  也只能是边走边想办法了。
  花旗冲这边,正在忙碌着攻去洛城,灭掉北疆大营。幽州城这边,却已经没有闲着。李少白这些日子,好不苦恼,在穆光近似无赖的打法之下,他吃了太多的苦头,这让他整个人愈发暴戾起来。
  李少白用兵,一直都很是暴戾,在与莫小川饮酒闲聊之时,恍若换了一个人一般。这段日子,他不断地动用大型的攻城器械,对着幽州城进攻,投石机一刻不停的狂轰乱炸,南唐的士兵甚至将坚固的幽州城墙,刀砍斧跺便掏开一个两丈深的洞。只是,幽州城的城墙厚有八丈,而且,外皮虽然是青砖,内里却是糯米汤与草根胶泥混迹着巨大的石块砌成,越往里,却是越坚固。
  这让李少白无可奈何。
  然而,李少白越来越暴躁,叶逸却也不好受。他整日在皇宫之中,不断地传来摔打器皿之声。朝堂之上,许多的大臣都建议开城投降,现在,北疆的战事不明,梅世昌的援军又迟迟不到。章立和寇一郎兵分两路。将幽州城南方的几个州郡尽数占去。
  南唐的李义山率领着南唐与楚国的联军,更是一路北上,燕国最为富庶的州郡几乎全部都去,领土更是丢了大半,现在剩下的北方这半壁江山,能不能守住,却也是一个未知之数。
  叶逸更是一刻都不得安宁,好不容易有一点空暇,与妃子亲热一下,外面的喊杀之声,却又传了过来,差点便将他惊得不举了。尤其是,最近在睡梦之中,总是会梦到各种突发之事,让他心惊胆颤。
  这一日,他将目光召入了宫中,一看到穆光进来,便急忙迎上前去,沉着脸,道:“穆爱卿,战况如何?”
  穆光宽慰道:“陛下放心,虽然我们损失颇重,但是,那李少白也不好过,现在,他的兵马已经损失大半。幽州城坚,他不可能攻得下来的。”
  “那朕怎么听说,城墙都被李少白挖开了?”叶逸的脸色十分的难看。
  穆光轻咳了一声,道:“两军交战,城墙难免会有损伤,这些乃是不可避免之事,不会影响到大局的,陛下放心便好。”
  听了穆光的话,叶逸的脸色慢慢地缓和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道:“你让朕如何放心?现在朝堂之上,那些大臣们,便如蚊子一般,整日在朕的耳边说,投降投降,听的朕都快烦死了。”
  穆光对此,亦没有什么办法,只能轻声说道:“陛下保重龙体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这些声音,乃是不可避免的。”
  “哼!”叶逸冷哼一声,道:“这些奸佞之臣,一个个,都为自己着显,他们投降之后,依旧还会有官爵,可是朕呢?朕降了,难道南唐的皇帝,会给朕一个皇帝做吗?”
  叶逸对这一点,倒是看的很明白。
  穆光轻轻摇头,道:“臣一定会守住城池的,一旦梅大人的援军到来,李少白便不足为虑了。”
  叶逸盯着穆光,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地移开了视线,轻叹一声,道:“但愿如此,但愿如此吧……”
  穆光看着叶逸如此状态,也是低叹了一声,对于叶逸,他没有太多的担心之情,现在,他倒是很是担心莫小川。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奔丧
  莫州城。
  司徒琳儿与章立、寇一郎等人坐在议事厅中。章立与寇一郎的神色恭敬,对司徒琳儿施礼后,在下首位置,坐了下来。倒是韩馨予挨着司徒琳儿坐着,如此,反倒显得韩馨予身份比较高了一些。
  寇一郎看了章立一眼,没有说什么。
  章立自己倒是觉得不自在起来,正想说几句什么,司徒琳儿却从一旁拿出一封书信递给了两人,道:“这是王爷派人送来的亲笔信。两位将军看一看。”
  章立与寇一郎相视一眼,急忙将目光投在了信上,两人看罢深吸了一口气。
  章立抬眼,道:“王爷的意思是?”
  司徒琳儿抿嘴不语,只是微笑。
  寇一郎轻轻拍了拍章立的肩膀,道:“这种事,难道还要王爷教你怎么做吗?”
  章立一愣,随即站起身来,道:“老子只会打仗,这种事,我岂能知晓。”
  寇一郎微微一笑,点了点信,道:“你看,王爷此处写到,此事可由一郎酌情筹划,看来,王爷早料到了你这德行,所以,根本就没指望你。”
  章立一正气恼,面上露出不快之色,过了一会儿,嘿嘿一笑,坐了下来,道:“如此说来,王爷将此事靠给了你?”
  寇一郎轻轻点头。
  “这么说,即便我做错了什么,也不会担责任吧?”章立说罢,得意的大笑出声。
  寇一郎却是眉头一蹙,似乎有一种上当的感觉。
  章立嘿嘿一笑,伸手拍了拍寇一郎的肩头,道:“我说寇将军,论官职,你是主将,论功劳,你攻下的城寨亦比我多,在王爷那边,你着实比我能干。能者多劳,这也难怪。”
  寇一郎正要说话,司徒琳儿却笑着说道:“两位将军莫要玩笑了,王爷此次重托之事,干系重大。两位需通力合作,切勿疏忽懈怠。”
  寇一郎和章立同时起身,面色一正,重重地点头,道:“是!”
  “还有,王爷的信中虽然未说什么,但是,却特意用了朱皮信封,这意思,两位都是王爷的兄弟,应该明白吧。”司徒琳儿又道。
  章立看了寇一郎一眼,重重点头,道:“这个自然,我等绝对不会将这封信的内容泄露出去的。”
  “我等绝对不会将王爷苏醒之事泄露出去。”寇一郎,却是比章立要想的周到一些。
  听寇一郎说罢,章立扭头回来,瞪了寇一郎一眼,压低了声音,道:“老子不知道嘛,需要你补充?”
  寇一郎摊了摊手,不置可否。
  司徒琳儿知晓两人只是口上相争,也不多言什么。只是面带微笑,静静地看着。
  韩馨予却突然插言,道:“司徒将军被奸人所害,此次王爷既然已经清醒,必要为司徒将军报仇才是。”
  她这一句话,让在场的人均是一愣。寇一郎低头不语,司徒琳儿面上的笑容陡然凝滞。
  章立瞪了韩馨予一眼,打了个哈哈,道:“不说这些,既然王爷吩咐了下来,我等,便按照王爷的吩咐办事,具体如何做,我想,到时候,王爷自有定夺。”
  寇一郎跟着点头,韩馨予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急忙闭嘴。
  司徒琳儿短暂地失神之后,又露出了微笑,轻轻抿嘴,道:“无妨,此事,我相信王爷会有正确的决断。我们亦无需为此而多想,两位将军请按照王爷的意思去办便好。”
  章立和寇一郎同时起身行礼。
  两日后,津州城下,章立率领三万大军立于城头下方,对着上面的守将喊道:“张将军,章某此次率军经过,还望将军行个方便。”
  津州早已经被李义山攻下,此时的守将,乃是李义山的部众,此人虽然并不是十分有名,不过,章立这几年来,却是在中原之中享有盛名,因此,他一听说章立亲自领兵而来,便率兵来到了城头,听到章立的话,不由得面色一沉,道:“章将军,不知你所言的方便,是何意?”
  “请将军开城,允许我等将士入城休息。”章立笑着拱手说道。
  守城的将领看着章立身后那黑压压的三万精兵,面色瞬间一冷,道:“章将军,怕是,此等事,有些不合规矩吧,若是章将军一人前来,末将自然恭请章将军入城,可是,您这三万兵马一同前来,津州城小,怕是安置不下这般虎狼之师。”
  章立的面色一变,道:“张将军可是不给本将军面子?”
  “非也!”守将忙道:“章将军切莫误会,在下也是奉命办事。有所得罪之处,还请将军海涵,只是,今日之事,却是不好从命!”
  “张将军,我们本是联军,我家王爷与你家李少白将军,却是挚友,难道,你连盟军的情意都不顾了吗?”章立说着,面色便是一变。
  守将面露愧色,道:“非是在下不顾盟军轻易,实乃……”
  “不要说了。”章立冷下了脸。
  守将面色连连变幻,过了一会儿,轻声问道:“章将军不是镇守莫州吗?怎么突然有兴致来津州了?”守将问罢这句话,突然感觉自己机灵了不少,之前被章立的三万大军所慑,竟是忘记了问他。若是他出师无名的话,怕是,这件事便不会那么简单了。
  “老子要去奔丧!”章立冷声说道。
  正有几分得意的守将,突然听到章立的这句话,顿时一愣,随即急忙问道:“奔丧?这是何意?为何人奔丧?”
  “自然是代替我家王爷。”章立高声说道。
  “莫王爷?”守将的面上露出了哑然之色,停了一会儿,这才诧异道:“将军是不是弄错了?莫王爷甚为西凉皇族,奔丧怎么可能来燕地?”
  “难道老子还不比你清楚?”章立振振有辞,道:“我家王爷虽然是西梁皇族,却自幼在燕国长大,这本不是什么秘密。既然我将王爷是在燕国长大,那么,我将王爷的奶娘自然也是燕人,此次,王爷的奶娘不幸归天,我等自然要去奔丧,难道,此等事,还要与你等说个明白?”
  守将听过章立的话,顿时愣住了,诧异地看着章立,半晌说不出话来。这分明是鬼话,替奶奶奔丧需要带三万大军而来?骗鬼呢?守将已经是异常气恼,不过,却也不好多言什么,只是说道:“章将军,既如此,却不知,莫王爷的奶娘是哪一位?”
  “你的话,太多了!”章立轻哼了一声,道:“你便说,你开不开城吧。”
  “还请章将军告诉在下,要去哪里奔丧为何非要走我津州不可?”守将现在也算是听明白了,章立是故意找事,不过,他手下的兵力,只有五千人,面对章立的三万大军,却是有些心虚,因此,即便知晓了章立的目的,却依旧不敢说什么大话,还是小心地询问,希望可以让章立绕道而行,即便是要夺城,也不要夺他的,不然的话,自己怎么对大帅交代。
  守将如此想着,却听章立大声喝道:“老子要去义州,自然要经过你津州,难道这等事,还要商讨几月不成?你小子好不识抬举,老子好言相劝,却故意刁难。若是再不开城,大军杀至,鸡犬不留。”
  守将听章立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知晓这件事,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当即,也不再客气,也是面色大怒,道:“好你个章立,本将军以礼相待,你也未免欺人太甚。难道当真以为我南唐无人?”
  章立听到这句话,面上泛起了冷笑,轻哼了几声,道:“如此,便莫怪老子不客气了。”说罢,大手一挥,道:“兄弟们,攻城。给老子射那老小子一脸,让他知道,什么才是西梁精锐,什么才是新军大营……”
  手下的将士,顿时高声叫喊了起来。一时之间,大军齐齐地朝着津州城攻了过去。
  守将的面色便是一变,当即破口大骂,道:“章立小人,你家皇帝与我家陛下早已经约定好,组成联军共同讨伐燕国,你现在居然敢逆天行事。你会遭报应的,你便等着我家大帅前来收拾你吧。”说着,那守将竟是跳了起来,越骂越是恶毒起来。
  章立乘在高头大马之上,听着守将的叫骂之声,只感觉异常呱噪,不禁大怒,高声喝道:“拿弓来。”
  顿时有士兵将弓箭递上前来,章立手握弓箭,对着那守将便是搭箭射了过去。
  嗖!!!
  箭矢骤然射出。章立虽然没有莫小川的武功底子,亦没有北斗弓之威力,不过,他一直都擅长弓箭之技,此番射去,箭矢划过城头,直接射在了守将的胸口之上,守将大声痛呼,仰头又是几声咒骂,便倒在了地上,一旁的士兵急忙扶住了守将,将他抬下城池。
  章立冷笑一声,将弓箭丢到一旁,大手一挥,高声喝道:“攻城,老子此次允诺,攻下城来,全军放任三日。所得财物,尽归自身。”有章立这句话,士兵们陡然大声叫喊起来,朝着城头攻了上去。


艳墨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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