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新女性 新平壤
作者:半包软白沙|发布时间:2024-06-29 01:39:34|字数:33172
最终的结果,是加文和安吉尔还是没有分开,他们一起被送上了一辆大车,和其他的十来辆大车一起,朝着陆地深处而去。
几天后,他们出现在了内陆的一处巨大的城市,这几天吃饭住宿的时候,安吉尔很敏锐的发现,合着他们这些从国内来的炮兵教官,除了当初海战中死了的几个倒霉蛋,其他的人,几乎是一个不落的都在这只队伍里了。而他哥哥的手下,几乎是一个都没有看到。
这么看来,当初加文说的安抚水手这一个理由,根本就不能成立,这些西班牙佣兵,之所以没有将他们兄妹强行分开,只怕还有另外的原因。
车队直接到一处军营里安置了下来,而那个冷头冷面的东方军官,在那天夜里出现过一次以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这些天来,车队里负责的,都是那位布拉德队长。到了这处军营,安吉尔听得布拉德和这些押送他们的士兵,和军营里的其他人,熟稔的打着招呼,心里不禁为之一动,敢情,这里才是他们的据点。
“安吉尔小姐!”布拉德掀开车帘:“目的地到了,这以后,怕是就要委屈安杰尔小姐和令兄,在咱们的营地里,呆上一段时间了!”
果然是他们的营地!安吉尔不动声色:“我们是你们的俘虏,你们在哪里关押我们,还不是一样!”
“嘿嘿,俘虏不俘虏,这话还这不好说,没准,以后我们还是同僚呢?”布拉德神秘兮兮的笑了笑,却是再也不肯说了。
……
慕海涛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些俘虏来到的消息,他心中或多或少,舒了一口气,许勤那小子,太过于莽撞了,这第一艘载有大炮的船,被他收拾了不说,听说这些花钱都请不到的红衣大炮的教习,在海上当初就被他轰死了几个。慕海涛听到这消息的时候,饶是他城府颇深,也忍不住嘴角抽动了一下,要是炮也没了,人也没了,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给大人交代的好,而且,听大人的口气,这对人的重视,更是重要对炮的重视,这小子,做事情太让人心惊胆战了。
此刻这些教习安全到达平壤,这一刻悬起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大本,至于后面,许勤和伍先这两员大将,能联手弄多少门炮回来,他反而是不怎么着急了,有了人,平壤自然就能造炮,无非就是要耗些钱粮时日而已。
不过这事情,他还是第一时间给余风发去了消息,人虽然到了,但是怎么处置这些人,安置这些人,那就不是他的职责了,余风应该有着自己的打算,他可不敢擅自做主了。
消息很快从熙川传了回来,这个事情,他直接移交给匠户营即可,内务衙门,做好安保防卫工作就行了。
匠户营现在是谁做主?千户刘生敏吗?不,千户刘生敏若是对上匠户营的一干事宜,的确可以一言而决,但是,匠户营谁都知道,这刘生敏实际上就是大人的家将,虽然大人的家将掌管这匠户营,未免有人会犯些小嘀咕,但是,匠户营的大多数人都还是理解的。
这匠户营,每月消耗的银钱,何止万千,说句实话,这风字营所有的单位中,再也没有哪一个衙门机构,能比得上这匠户营如此耗费钱财了,这样的要紧部门,大人派个心腹之人掌管,于情于理有什么好说的。
而这钱粮一事,除了大部分走的是民事衙门的调拨,其中还有很多的项目,却是走的大人的私库,有些不好开支核算的项目,也是刘生敏到大人的府上去销账的,而整个余府中,除了那些日常的开销用度是甄环掌管的,这些要害的经济之权,除了吴嫣然,余风自然不敢再说第二人之想。
所以,这个事情,东一绕西一绕,就名正言顺的落在吴嫣然的身上来了,而名义上的正主儿刘生敏,在吴嫣然一出面的时候,也不知不觉,沦为了配角。
听的说,这些余风极为看重的番人教习中,还有几个如花似玉的女人的时候,吴嫣然也有些感兴趣了。至于那些男人,无非是用钱诱惑,用势胁迫,这些人,总有服软投靠的,吴嫣然不怎么在意,至于真要有几个顽固不化的硬骨头,既然不能为己所用,那么杀了也不足为惜,不过如此而已。
如果不是在大明朝,而是将这时日往后推移个三百多年,这吴嫣然可以说是一位当之无愧的知识女性,独立的意识非常的强烈。当然,在这个时代,再优秀的女人,也只能依附男人生存,但是不可否认,即便是嫁给了余风,吴嫣然心中或多或少,总会那么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的。在她的心中,她总是认为,女子除了侍奉男人,其实,也是可以和男人一样,做一番事业的。
而这几个漂洋过海从遥远的地方而来的年轻番人女子,很明显就符合了她心中的个人价值观,所以,她很有兴趣的想见识一下,这几个女子。她想知道,这几个女子,和她究竟在骨子里,是不是同样的一类人。
小莲小舞,也随着吴嫣然一起出了门,在他们身后,却是如今以身居千户,依然一副青衣小帽打扮的刘生敏,别看刘生敏在匠户营说一不二,在余府中,他的身份,比起作为大丫头的小莲小舞,其实,也高不到哪里去。
“二夫人,其实,叫教习营那边,把人送过来就成了,不用二夫人亲自走这么一趟的!”刘生敏对于去教习营有些抗拒,在他看来,风字营里最不靠谱的,就是这教习营了,里面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这些人一个个奇形怪状的,二夫人到那里去,是在是有污了二夫人的青目。
小莲小舞有些郁闷的看着刘生敏,她们出身扶桑,如今这平壤城里,唯一有扶桑人的,就是这教习营了,去教习营听听乡音,他们的身份,还能感觉一下家乡人的奉承,对于她们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不碍事的,如今大人不在城中,我多露面一些,对于安定军心民心,还是有些好处的!”吴嫣然撩了下几缕被风吹乱的青丝,看了看府门口备好的轿子:“这么点路途,就不用坐轿子了,咱们就这么走着去,路上散散心也是好的!”
“这个……”刘生敏看看负责护卫的那几个亲兵,那几个亲兵点点头:“好吧,二夫人有这个雅兴,老刘我就陪二夫人走一走,我让轿子跟在后面,夫人若是走得倦了,随时招呼一声!”
平壤城熙熙攘攘,虽然在余府附近,感觉不出这个气氛,但是,一出余府的范围,那等繁华的感觉,就铺面而来了,街上行人不断,茶肆酒坊,皆是人来人往,丝毫看不出,这数月之前,这里还是一个遭受了兵灾的城市。
“我这样,是不是太招摇了一点!”吴嫣然含笑,问着自己身边的丫鬟。
“才不是呢!”小莲最为伶俐,“夫人看看这街面上,比起夫人打扮得还要奢华的都有,我看,夫人就是太内敛了,若是遇见不识货的,看了夫人的穿着,没准还以为夫人是小家小户出来的呢!”
吴嫣然身上的衣裳,可是余府顾真儿亲自裁剪的,这要放在汉城,那些商户富人,就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不过,以顾真儿的品味,自然不会将自己的东西做得金光灿灿极尽恶俗,她这等才女,讲究的是内涵,玩的是气质韵味,所以,她做的衣裳,倒是真会被不识货的看走眼。
“就是话多!”小舞瞪了小莲一眼,换上一副甜甜的笑脸:“夫人别听他瞎说,如今这城中,已经基本是没有了穷户,家境稍微不好的,都去了外面赚钱,这么多田庄,这么多商铺,只要肯做,哪里有赚不到钱的,大伙赚钱了,自然也就舍得花了,这钱不花在吃穿用度上,又花在哪里!”
“哟,听你这么一说,咱们平壤可是成了富人之城了,人人都有钱花,这是好事情啊!”吴嫣然笑盈盈的对着刘生敏说道:“老刘啊,你长在外面跑,是不是都是这样啊!”
“小莲小舞说的没错呢!”刘生敏垂着手,犹如一个老管家:“大人也在这市面上,走过几次,大人都说,咱们这平壤,即便不能和北京南京比,比起那南边的汉城,那是绝对差不了的,小人没有去过汉城,不过,大人这么说,想必就是一定如此了!”
“汉城我倒是去过,嗯,的确看起来,不如咱们这平壤繁华,不过,论起这城池的格局,咱们平壤可就比汉城差的多了!”吴嫣然回答道。
“有格局有什么用!”刘生敏见到吴嫣然笑意盈盈,也微微放开了一些:“有格局的城池,住着一群酒囊饭袋,那种格局不要也罢,不是老刘吹牛,只要大人愿意,筑一个胜过那汉城十倍百倍的城池,也不是难事!”
“用得着这么麻烦么?”吴嫣然经过这个摆着很多簪子的摊子,信手取了一支木簪,在自己的头上比划着,漫不经心的说道:“咱们直接跟着大人去汉城,不就得了!”
第四百零一章 外籍军团欢迎你
“干娘,干娘!”手中的簪子还没来得及放下,两声脆生生的叫声,传入了吴嫣然的耳中,吴嫣然嘴角不由自主的浮起了一丝微笑,在街的那边,蹦蹦跳跳朝着他跑来,一脸欣喜打扮得犹如一个小精灵一般的女孩,不正是她的干女儿容伊媛是谁。
“你不在府中好生读书识字,怎么到街上来了,是不是又偷偷跑出来的?”吴嫣然佯装不悦,看了看她和他身边的家人,“刘二,你这般没有规矩,怎么能私自带着小姐上街!”
“才不是呢!”容伊媛见到一脸唯唯诺诺的刘二,大为不平:“干娘,才不是伊媛撺掇刘二哥哥带我出来玩的呢,是先生夸我功课做得好,提早下了学,刘二哥哥正好要上街采买,我缠着他来的,干娘,不干刘二哥哥的事情!”
刘生敏也看着自己的儿子,没个好脸色,带着小小姐出来玩一玩,这不打紧,但是,被二夫人逮着,就是你这小子的不该了,好歹你现在也是前院的管事了,怎么做事情这么没谱。
“这还差不多!”吴嫣然看了刘二一眼:“既然遇见了,就和我一起出去办事吧,你们父子两个,都是我信得过的人,这打虎要亲兄弟,上阵也还得要父子兵呢!”
只要有机会,能够带着容伊媛去看眼界涨见识,吴嫣然一般是不会放过这机会的,这丫头的伶俐聪慧,活脱脱就是她小时候的一个翻版,若是泯然众人矣,那就未免太可惜了。
一行人就这么慢慢悠悠,朝着城东的教习营营地走去,有了容伊媛这个精灵古怪的小家伙在这里调剂气氛,这路途倒也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容伊媛甚至意犹未尽,就已经随着吴嫣然到达了目的地。
对着门口的哨兵通报了一下,没过片刻,布拉德就急急忙忙的走了出来,将吴嫣然恭恭敬敬的迎接了进去,此刻维拉斯科带着大部分的教习营官兵随着余风在熙川出征,这平壤城里,教习营负责的不过就是一个副统领和几个百户了,而要论这炙手可热的程度,布拉德自然是排在第一位的。当初和吴嫣然在釜山,布拉德就曾经护卫过吴嫣然,可以说,在吴嫣然认识的为数不多的教习营军官中,布拉德是最脸熟的一个了。
“还是百户,布拉德,你怎么这么不长进啊!”见到他的服色,吴嫣然笑着说道:“不是听说你到新城那边去开炮船去了,怎么又回头了,还在这教习营里混了个百户!”
“夫人,升迁除了战功,还是需要运气的!”布拉德彬彬有礼,绅士范儿十足:“不过,我倒是希望,下次再觐见夫人的时候,我的这袖间多了一道银边!”
多了一道银边,那就是混到千户了,这布拉德倒是自负得很。虽然这次北征,他没有赶上,但是比起留守的这些同僚,他的机会倒是真的是多了很多。
“带我去看看那些会打炮的女孩儿去吧,希望你们没有虐待他们!”吴嫣然笑着点点头,说笑归说笑,在公开场合,她代表的可不仅仅是自己,更是代表着余风,她自然不会许诺什么,能勉励一下对方,就已经是非常的看重对方了。
安吉尔和加文,正在院子中散步,被安置到这个军营以后,对于他们的看守,似乎也松懈了很多,至少,没有像刚刚开始那样,将他们所有人都紧闭在房间里了,现在除了他们不能走出这个院子以外,在院子里,他们这些战俘,甚至可以自由的散步,交流。
当这位衣着华贵的东方贵妇,走进院子来的时候,院子里所有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在了他们这一行人的身上,当然,其中被关注得最多的,还是手牵着容伊媛的吴嫣然。
“女人留下,男人们回避!”布拉德大声喊道。
“不用了,都呆在这里吧,就这么点人,难道还怕他们吃了我不成!”吴嫣然风情万种的摆摆手,径直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叫那几个女孩过来吧,其他的人,该干嘛就干嘛,别碍事就行!”
安吉尔有些忐忑的和其他两个女孩走了过去,这个贵妇人的派头,大得有些出奇,但是,却又那么平易近人,这让她有些摸不清对对方的脉络了,她甚至有些不安的想到,不会是这位贵妇人,要挑选她们做她的女奴吧!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知道吗?”吴嫣然面带微笑的开了口,在他的身边,布拉德尽职尽责的当起了翻译。
“这里是这些西班牙佣兵的营地,你是这些西班牙佣兵的主人吗?”安吉尔看着对方,大着胆子开了口。
“真是个聪明的姑娘!”吴嫣然嘉许的看了看她:“不过,你弄错了,这里可不是什么西班牙佣兵的营地,这个营地,是我风字营教习营的营地,这里不仅仅有你说的‘西班牙’佛郎机人,也有东瀛人,南方的印度人,甚至还有浑身漆黑的昆仑奴!”
“这里是明国的外籍军团?”安吉尔小嘴微微张开,知道现在,她才对自己的处境,有了那么一丝丝了解,至少,她现在不用的担心落在海盗的手里了。
“外籍军团,嗯,这个名字很恰当!”吴嫣然笑了笑:“不过,我可不是这些战士们的主人,他们的主人,是一位伟大的将军,此刻正在北方和一群侵犯他的家园的蛮夷在作战!”
经过布拉德的翻译,吴嫣然口中的话,说起来东方韵味少了不少,但是这并不妨碍安吉尔理解她话中的意思。
“那你知道,为什么你们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受到这种符合你们身份的待遇,而没有遭受到任何的不公正对待吗?”
“因为我们还有价值?”安吉尔试探的问道。
“是的,虽然这种说法很过于功利,但是,我不得不坦白的告诉你们,你们之所以和其他的俘虏有所区别的原因,是因为你们自身的价值,如果不是这样,你们已经和其他的人一样,在某个矿山没日没夜的做着苦力的活了,而由于你们是女人,甚至有可能被赏赐给某个努力工作的奴隶做老婆,这一点,虽然我很不愿意告诉你们,但是,你们要明白,不是我恐吓你们,这就是事实!”
安吉尔沉默下来,半响,她抬起头来,平静的对着这位似乎掌握了他们生死的贵妇人说道:“那么,尊敬的夫人,你希望我们能为你做点什么呢?”
“你们出现这里,享受这高于战俘的待遇,是因为你们本身的技能,我听说,你们都是你们国家出色的炮兵教习,我希望,你们能够加入你说的我们的这个‘外籍军团’,用你们的技能,经验,来贡献你们的力量!”吴嫣然一点都不带遮掩的说出自己的意思。在她看来,这个女孩,聪明还是聪明,但是如果不识时务,再聪明也不过是小道。
“我们能拒绝吗?”安吉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问道。
“你说呢?”吴嫣然笑吟吟的反问一句,却是不回答她的问题。
“我明白了!”安吉尔脸色波澜不惊,似乎她早就料到是这个结果:“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们加入这个外籍军团,需要为你们服务多久,我们才会有自由!”
“这一点,取决你们你们是否全心全意的在这里服务!”吴嫣然没有给对方一个明确的答复:“相信我,这个选择,比你们能做出的任何的选择,更容易让你们早点获得自由,回到你们的家乡!”
“我需要和我的同伴们商量一下!”
“没问题,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的答复!”吴嫣然可不会给他们几天的时间去考虑,她处理事情,向来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
安吉尔和她的同伴,回到他的那些伙伴中间开始紧张而急促的交谈起来,吴嫣然就这样坐在石凳上,看着他们商议,脸带笑容,娴静得犹如一弯春水。
“干娘,我是说,如果,如果这些人,不答应干娘的要求,干娘你会怎么处置他们?”容伊媛从头到尾在一边看清楚了吴嫣然和安吉尔的交谈,忍不住开口问道。
“伊媛,如果一件东西,就算是再好,再精美,但是却不是你的,你会关心这件东西是被谁买了去,又是被谁做怎么样的用处吗?”吴嫣然抚着她的头,轻轻问道。
“不是我的,和我又有什么干系,我当然不会关心了!”容伊媛不解的问道。
“干娘也是一样,是啊,如果不是我的,我为什么要去关心!”吴嫣然悠悠说道。容伊媛两只眼睛扑闪扑闪,咀嚼着吴嫣然的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尊敬的夫人,这是我的哥哥,加文·凯奇,我们一致推选他作为我们的首领!”安吉尔和加文,从商议的人群中走了出来,来到吴嫣然面前。
“加文,你有好消息告诉我吗?”
“是的,夫人,我代表我的同伴,同意夫人您提出的条件,加入您的外籍军团为你效力,我们只有一个要求,无论何时何地,我们绝不和荷兰王国的军队,直接作战!”
“你能代表你们所有的人吗?”
“是的,夫人,所有的人,无一例外!”
“好,我答应你们的要求!”吴嫣然笑吟吟的站起身来:“加文,你做出了一个明智的选择,风字营欢迎你们!对了,你们说的是外籍军团,外籍军团欢迎你们!”
第四百零二章 公主的陪嫁很丰富
“这是唱的哪出戏!?”余风看着眼前穿着风字营军服显得有些飒爽英姿的安吉尔,简直有些哭笑不得,这等教习,就该像宝贝疙瘩一样,养在大后方,吴嫣然把他们弄到这么来干什么。
好吧,就算弄到这里来,多几个体格魁梧的西方大汉,余风也觉得没什么,教习营里这等大汉有的是,只要他们不开口说话,谁知道这些人是干什么的,若是这熙川这边,没有他们的用武之地,大不了自己再将他们送回去就是了,可是送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来,算怎么回事情,这娇滴滴的小姑娘,真的是那笨重无比,火力无双的红衣大炮的教习?
余风的审美观,可以说是整个大明朝,最能接受这西方人种的了,经过了后世那争奇斗艳的好莱坞美女的洗礼,在其他人看来貌似无盐嫫母的番人女子,在他眼里,看起来却是别有一番风情,当然,这种欣赏的眼光,他在安吉尔面前,是绝对不会显露出来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是一个将军在自己的下属面前露出这样的眼光,就有点不合适了。
“大人!”布拉德是护送安吉尔这些人来熙川的,看到余风对于他们的到来,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忍不住有些忐忑。
“嗯,我记得你,上次去见兰顿的时候,就是你做的通译,你是叫……?”
“布拉德!”布拉德很是机灵的接上了余风的话:“大人,匠户营那边,刘千户亲自给小人下的命令,这些人,一到就得禀报大人!”
“这些人现在是划到匠户营了?”余风问道,心里却在琢磨着,这熙川,可没有多少用得着这几位大炮教习的地方,是不是将他们打发回去,更为稳妥一点。
“是的,一共是二十七人,这次随着属下来的,有六人,刘千户说,这六人,似乎身上有些特别的技艺,特意给大人送来,如果安置这六人,请大人定夺!”
“哦,特别的技艺?”余风听到这话,不禁又打量了一下站立在一边的安吉尔那凹凸有致的身材,这个身材,似乎和那什么特殊的技艺挂不上钩啊,呃,若是那种特别的技艺的话,倒是可以理解了。但是,若是刘生敏送来的,那他胆子可就够肥的了,可实际是,这几人,没有吴嫣然的点头,哪里去都去不了,更别说到这熙川了。
“你的性命,原来服役的专业是什么?”余风对着安吉尔问道,布拉德很是乖巧的将余风的问话翻译过去。
“将军大人问你,你有什么战争技巧,可以为将军大人做出贡献,让将军大人看到你们的价值!”
安吉尔有些紧张的看着余风,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到一位东方的将军,尽管余风的年纪看起来,让她微微有些吃惊,但是这也更让她多了一份期待,若是那些顽固不化的东方老官僚,她还真担心她的价值会被完全忽略,至少,在她的认知中,那些浑身散发着暮气的老人们,看着她的时候,对她的身体本身的关注,要远远大于她这个人本身所拥有的能力。
还好,这位将军看着他的眼光澄净而清澈,呃,除了威严和一丝不可捉摸,就从他的眼光中,看不到其他的东西了。
“我,安吉尔·凯奇上尉,阿姆斯特丹皇家海军学院炮兵专科优等生,除了一般炮兵指挥官应该掌握的技能以外,我最擅长的是测绘,包括海上和陆地上!”安吉尔一丝不苟的回答着,就像在学院里对着她的那些教官们回答一样。
“哦!测绘?”原来以为余风甚至还听不懂这个名词的布拉德,惊讶的看到余风眉毛一动,好奇的问道。
“如果没有详细的地图或者海图呢?”
“那我就自己绘制一份,只要条件允许的话!”安吉尔毫不犹豫的回答道,这让余风有些意外的惊喜。
虽然这个时代的地图简陋得有些不像话,这位掌握了测绘技术的女军官绘制出来的地图,未必比得上后世的万一,但是,既然她敢这么自信满满的说道,那么说明,人家在这一方面还是有着一番造诣的,而且,这造诣,怕是还不浅。
若是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在军中,这倒是可以算得上一个人才了,更别说,这一位,还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炮兵指挥官,对于炮兵部队的建设指挥,甚至条令规章,都是能有着巨大的作用的,用的好的话,说不定靠着这批人,就能完全建立出一只类同于西方炮兵的炮兵部队,他们这些人的初衷,不就是来东方协助崇祯建立炮兵部队的吗?
“大人,陈参军求见!”余风正在饶有趣味的打量着安吉尔的时候,亲兵进来禀报道。
“嗯,请他进来!”余风点点头,对着安吉尔说道:“安吉尔是吧,你现在的职务是什么?”
“大人,这些人,目前都是匠户营的顾问,没有具体职位的!”布拉德小心解释到,一个俘虏,刚刚反正,就能有官做,就算是再优待,也总得考虑其他人的想法吧。
“那好,布拉德,你暂时就不要去维拉斯科那里报道了,就陪着这位安吉尔顾问,这几天好好的在熙川周围走走,如果安吉尔顾问真的如他说的那么有本事的话,几天后,就给我拿出一份熙川周边的地形图来,不用太详细,但是,总得让人看得明白就是!”
“是,大人!”
“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遛遛!”余风看着他们两人:“若真有这本事,就算是给你一个百户的出身,也不是什么难事,若是说大话……那就老老实实的在匠户营呆着吧!”
安吉尔和布拉德退了下去,与正从外面走进来的陈敏之擦肩而过,陈敏之眼光扫了他们一眼,然后目不斜视的走了进去。
“敏之,可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我?”余风搓了搓手,走了下来,亲自从桌上,给陈敏之倒了一本茶。陈敏之急忙谢过,余风的这种举动,他跟在余风身边这么就,也就看到过几次,而被倒茶的对象,无一不是余风的心腹,以他的身份,如今却也是担得起这一杯茶了。
“嗯,谈的差不多,就有几处小分歧的地方,需要大人拍板!”陈敏之和岳托,谈了有几天了,这还是岳托心急,要不然,这样的大事情,几天根本就谈不下什么来。
“嗯,你说你说!”
“大人必须大张旗鼓的迎娶美兰公主,但是,以此为代价,咱们和清国的盟约,可以不必公之于众!”
“这就是捏着鼻子哄眼睛了,嗯,娶个公主,无关大节,你能说服对方,秘密缔结这盟约就已经是很不错了,是盟约吗?”
“是盟约!”陈敏之点点头:“清国认可我风字营再朝鲜的一切行为,愿意断绝和朝鲜李朝的一切往来,前提是,一旦我风字营取代李朝,就必须履行李朝所有的义务,包括对清国献表称臣,岁征岁贡!”
“这清国和李朝,厉害是以兄弟之邦相称的,我这娶了这个公主,这味道就变了,我凭白就矮了他一辈了!”余风呵呵一笑,虽然这么说,他却是并不在意,这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大家都是先把眼前糊弄过去再说。
“有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比如说,清国的战马什么的,没说送咱们个几千万把匹?”余风不信,谈了这么几天,陈敏之一点油水都没有谈下来,要是这样的,自己的头号智囊,就太亏心了。
“没有!”陈敏之摇摇头,见到余风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不禁有些得意。
“这货还真抠门?”余风心里无比失望,不过,他的期望值已经达到,再望着对方给自己壮大实力,就有些得陇望蜀的味道了。
“不要着急,大人若是见到这美兰公主的陪嫁的时候,一定会有惊喜的,这些事情,咱们要的是实惠,这鞑子皇帝,要的是面子,总得要一个大家都过得去的台阶才成!”陈敏之见关子卖得够了,微笑的说道,这种关子,把握好分寸也是一种学问。
“我就说嘛,敏之你出马,哪里有搞不定的事情!”余风这才真的是开怀大笑:“不过,你刚才说的,小分歧,是个怎么回事情?”
陈敏之面色变得凝重起来:“撤军,他们能容忍的最低限度,就是熙川以北,我风字营不得驻扎一兵一卒,而作为同等的约束,以鸭绿江为界限,楚山,丹东,碧潼等军堡,鞑子也将悉数撤军,变为民堡?”
“这意思,听起来,就是在边境上,两军各自设置一个安全区,这个安全区内,都不得驻军,我这样理解对不对?唯一不同但是,咱们的安全区,要比对方大得多?是这样的吧!”
陈敏之琢磨了下余风的话,虽然有些词句有些陌生,不过,听起来,应该是大人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这样的,我认为,这一点,万万不能答应!”陈敏之很是坚定的说道,没有驻军,这些地盘岂不是成了三不管的地方,这等于是要风字营将吃进嘴里的肉吐出来,这自然是不行的。
“嗯,我也觉得有些不靠谱!”余风点点头:“不过,这个也不是不能变通的,你觉得,到时候,咱们的田庄到了这熙川以北的地方,这些地方,还需要驻军吗?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只怕,这一次,他们的算计,要落空了!”
他回过脸来缓缓说道:“答应他,这边的事情,尽早办完,咱们缓过手来,争取今年在汉城过年,至于这边的事情,那就看谁先忍不住了,咱们得抓紧点!”
第四百零三章 英雄非运不能腾达
“英雄有凌云之志,非运不能腾达!”这句话,布拉德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从哪个地方听来的,但是,他自己知道,他喜欢这句话,并不是这像诗一样的语言,更重要的是,这句话,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或者,这就是他努力的学习这明国的语言,并迫切的想在自己服务的这个集团获得认可的原因吧!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是在苦闷措置中度过,即使是抛弃了原来的生活,带着妻儿远到这东方来重新开始。他曾经不敢面对妻儿那殷切的眼神,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的生活,简直就是一团的糟。
转机就从他在澳门他见到那招揽佣兵的同胞开始了,从踏入风字营的第一天起,他就觉得,或许,这就是那句话中的“运”已经降临了,然后,他一步一步,从一个普通的佣兵,到军士,到队长,到现在被这个领地的主人正式授予他官职,他缓慢而坚定的,在走着自己的腾达之路。
他现在不是佣兵,他是余将军手下的正式的军官,是正规军,这一点,他非常的自豪,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腾达之路,除了自己的不懈努力,兢兢业业的完成自己的本分以外,顶头上司的青眼有加,那是绝对的无比重要。虽然余将军,并没有要这些加入了他军队的佣兵,对他举行什么效忠仪式,但是,在布拉德的心中,却是早已经补全了这一切的,这片土地上,余将军,将是他唯一效忠的对象。
所以,眼下这任务,陪着这位匠户营的顾问小姐勘测地形的任务,就非常的重要了,余将军为了这个任务,不然他向他的直属长官去报道,而是直接将他调拨来执行,也足够显得这个任务在余将军心中的分量了。
可惜的是,他的部下,他的副手,在他来到熙川的时候,已经从平壤打道回府回到新城了,他们的战斗岗位可都是在舰船上,所以,布拉德眼下,就是一个光杆司令。
没有人手,可是啥都办不了,所以,在将军府里去办理到军营各处的通行令牌的时候,布拉德很是委婉的向将军的侍卫队长,表达了自己的窘迫,然后他很快就得到一队士兵,从将军的直属部队里调拨给他的一队士兵。而此刻,他就带着这样的一队士兵,随着这位安吉尔顾问小姐的指挥,在这熙川周围的大山小沟里,四处奔波。
“头儿,你说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着,在营里和兄弟们乐呵乐呵不好吗,眼下又没开战,也不要想在老营里那般,没日没夜的训练折腾,这多逍遥的日子啊,你非得跟着你番人百户,到这山沟沟里折腾!”布拉德身后传来某个士兵的嘀咕,布拉德知道,这是那士兵在和他们的长官抱怨呢!他微微一笑,却是佯装没听见,将军的直属部队的人,自然是非同小可,随便拉一堆士兵出来,带队的都是一个百户,要是这安吉尔小姐也不知道将军大人为什么这样重视,现在居然她有两个百户在为他鞍前马后的效劳!
“你知道个屁,是布百户,谁他妈的嘴再臭,人家抽你,我可就当没看见啊!!”尹胜先是纠正了一下自己手下的口误,那个番人女子他可以不甩他,但这一位布百户,可是在为大人办差,人家职衔又不比他低,他还是要保持一定的尊敬的。
“这番人女子,可是大人从西边找来的堪舆师,你没看着这几天,尽带着咱们到山沟里转吗?你想,咱们大人会这么闲的蛋疼,叫咱们这一票兄弟赔着这娘们四处转悠吗?”
“你是说,大人这是有用意的?”
“废话!”尹胜狠狠的敲打了一下对方的头盔:“大人做的事情,那一件不是深有其意,要知道,咱们大人,可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他老人家的想法,可是你我猜测得出来的,咱们滴水不漏的给大人办好差事就成了,就你怪话最多!”
“番人堪舆师?是看风水的吧,莫不是,这四周有前朝埋下的什么宝藏?”那士兵吃了个瘪,却是毫不在意,反而两眼发亮的猜到:“这番人看风水寻脉的本事,肯定和咱们大明的有所不同,要不,咱们跟着学学,哪怕学个皮毛以后也算是门手艺不是?”
“等等……你说什么?”尹胜突然打断他的话头。
“我说,咱们学点皮毛,以后也算是一门手艺,能混饭吃!”士兵有些不解。
“不是这句,前面一句!?”尹胜摇摇头。
“番人这看风水寻脉的本事,肯定和咱们大明的那些风水师不同呗!”
“就是这个,狗蛋,你真他妈的是个天才,不过,这样的话,你以后再也不说了!”尹胜声音小了起来,变得有些鬼鬼祟祟的样子。
布拉德听得身后的声音小了下去,见到回过去一看,见到那几个士兵,围着他们的长官,正在窃窃私语,摇摇头,又将目光重新放回在正在对着前面的地形写写画画的安吉尔身上去了。
“这熙川附近,有个屁的宝藏,就算有宝藏,咱们大人看得上这些高丽土棍的这点家当吗?”尹胜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刚才狗蛋说了,风水师是干什么的,对于咱们普通人,不过是看看风水,而已,但是,对于想咱们大人那般人物,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我说大人怎么重视这番人女师傅呢!”
“怎么个不简单了,头儿,你说话有点云山雾罩啊?”
“蠢货,你刚才都说了,除了看风水,风水师还能干什么,寻脉啊,以大人的身份命格,这女师傅要找什么,难道还要我说吗?”
“啊!”众人齐齐低呼了一声,然后互相看了一眼,陡然沉默下来。
“大人是在找那个?”一个人低声问道,虽然是问尹胜,但是看他那副样子,却是早已经对自己的问题有了答案一样,这话问得,似乎是不像是要答案,更想要的是一种认同。
“就是那个!”尹胜斩钉截铁的说道:“一定是!”
“哥几个,这事情多大的干系,不用我说,大家也知道吧,所以,大伙把自己的嘴给管牢一点,咱们精英营在大人眼里,一直可是宝贝的紧的,要是消息泄露了,被其他营的兄弟找出了什么纰漏,到时候,咱们在大人眼中的地位,可就一落千丈了!”
“这个弟兄们都明白,都明白的!”四周士兵连连点头。
“那还对凑在这里干什么,暖和么?都去干活,那番人女师傅都看紧一点,莫要让什么野物惊吓到了!”
众人轰然散开,尹胜回过头来看着那对着山脉平川涂抹着的安吉尔,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大人眼下的局面,早就应该这么做了,不过,这番人女师傅,真的在这朝鲜找出一条龙脉来,那也有点为难了,这朝鲜虽然算是风字营龙兴之地,但是,终究是番邦之国,要是真的这里找到一条龙脉,那大人岂不是今后要与中原的花花世界无缘了,就只有在这做一个草头王的命格?
尹胜变得纠结起来,他甚至没有想到,自己现在思考的这事情,完全超出他的职务他的责任,这样的事情,算起来,应该是余风身边的头号智囊要考虑的事情。
与此同时,在熙川城里。
“大人,你终究是要有一个名目,让天下人知晓的,名不正则言不顺,没有这名目大义在,如何服众,如何让这鞑子皇帝对他的文武百官解释他的公主所嫁何人,这不仅仅是体面问题了?”
“我知道,这话,你一定憋了很久了吧,每次一说这样的话,就被我拦住,我看你若是不找机会说出来,一定得憋出内伤来?”余风笑笑,陈敏之一开口,他就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了,这问题,他也曾经考虑过很久,打出旗号,无非是称王称霸而已,他觉得做这个事情之前,他最要紧的,是要将自己所有的军队整编,不能牢牢控制住军队,这称王称霸,不过是一个笑话。
风字营自从成军以来,大大小小的仗,也打过不少,但是,越到面对的敌人数量越多,战斗力越强,这风字营这种千人方阵的作战单位,显然是非常的不够用了。而可以想象,在今后一场大战中,哪怕是投入风字营一半的作战单位,都是二十多个千人方阵,这些方阵的千户,在与统帅的指挥阶层之间,却是一片的空白,也就是说,战争中,统帅的命令,要直接下到作战的前线指挥官那里,这样的指挥系统,无疑是非常的不效率。
而且,随着风字营的编制的扩大,越来越多的千户出现,而千户之上,他们的升迁之路就要遭遇到玻璃天花板了,一个千户加守备的衔头,就能统领上万的军队,这种奇葩,也只能是在风字营中出现了,一个没有完整的军衔军功机制的军队,等于就是缺少了竞争精力的源头,而风字营的发展壮大,这个问题,也是到了非要解决的时候了。
如果余风先前为了低调,对于陈敏之这样的建议,总是以时机未到来推诿的话,那么,现在,时机到了!
第四百零四章 将军开府 新军改制
崇祯十一年的秋天,平壤出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是原本北征的风字营大军,除了留下部分军力在熙川新义安一线驻防以外,喜气洋洋的班师了。说是喜气洋洋,丝毫不假,虽然是战果累累,但是对于做好了准备,打一场恶战的风字营官兵们来说,这一次的征伐,其实,感觉起来,就是和一次打猎差不多。
当然,这不是他们喜气洋洋的根源,他们高兴的是,这风字营班师回到平壤的第一个举动,就是改制。
原本军务衙门统领军中各种大小事宜的格局没有改变,只是,这风字营的框架,却是比起以前,要大了许多。原本风字营最大的作战单位,就是千户,此刻,新的编制下来,却是两个千户的编制,加上配备的辅兵,协兵,编制成了一个团,其军事长官,称之为团总,授守备衔。
风字营兵员,总计约是四十余个千户,加上数千的辅兵,也就是说,这改制以后,在千户之上,凭空多出了二十多个官衔出来。毫无疑问,这些人选,绝大多数,都是要从现任的千户中提拔出来。而只要这千户的位置一挪动,那么,下面那些战功早已经够了却没有足够位置的百户们,那还不眼睛发绿的盯着他们的上司留下的位子啊。
在团之上,军务衙门又设置了旅这个编制,其军事长官,称之为旅帅,授游击衔。同样,一团辖两营的话,那么,一旅则是辖两团,这一设置,又凭空多出了十多个位置出来。
据说,在旅这个编制上,还有军的编制,不过这军的编制,就不是常设了,而且,能够提一军的人物,毫无疑问,都是大人的股肱之臣,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这个,下面的这些人,就不要惦记了。
这对于整个风字营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喜讯,一时间,多了这么多位置,可以升迁,那些有资格的人当中,就是再木讷的人,也开始心动起来,突然之间,在自己的面前就出现一条金光闪闪的升迁大道,要是真能淡定无动于衷的人,那已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跟随了风字营这么多年的“风字营”的称号,从军务衙门那一天起,也开始停止使用了,取而代之的,是“新军”这一称号,这一点,让原本对风字营这个番号,有了足够的敢情的那些老卒,感到微微有些不舍,不过,他们可能理解,如今的风字营,数万之众,再以营编制之驱使之,未免有些不够用了。
和第一件事情比起来,第二件事,似乎就没有这么震动了,在军务衙门下令着手改制的时候,余风开将军府于平壤,号总督军务平远大将军。不过,这个消息,在风字营官兵当中,没人感到奇怪,每一个人,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统领数万人马的大人,不称之为将军,那还能叫什么?大人上马统军,下马安民,早就该这样了。
甚至有些眼光长远之辈,得到这个消息,心中更是笃定了,无他,即便是占山为王不也得像那水浒传里的梁山好汉一样,撤出个替天行道的大旗来么?是不是替天行道咱不管,不管,好歹是有个了旗号,这年头,竖起招兵旗,就有吃粮人,但是若是那招兵旗上都语焉不详,这吃娘的人,心里能不犯小嘀咕吗?这下,大人打出了旗号,大伙儿自然心里就踏实了。
余风自认为自己做的,还算低调,殊不知道,他这旗号一打出来,不仅仅在最快的时间内,北边的清国,南边的李朝都迅速的知晓了这个消息,就连一海之隔的大明,也隐隐有消息传入了朝廷,只不过,此刻大明朝廷正在咬着牙和李自成死磕,对于这大明遗民在海外突然冒出来的一股势力,无力关注,也无暇关注而已。
或许在鞑子南侵的时候,朝堂中的大佬们,才会想起,在鞑子的后家园,还有这么一股势力在,没准可以为大明分担一些压力,不过,此刻,还是算了吧,这股势力,能不能成气候,还是两说呢?
不过,这个消息,对于远在汉城的李朝的百官们来说,无疑是震动最大的。如今的局势,稍微有些眼光的人,都看得出来,朝鲜的半壁江山,都已经落在这个号称平远将军的余风手里了,而原先信誓旦旦效忠于李家王朝的百姓官员,如今却都在这余风的治下,滋润无比的做着顺民,这个时候,余风撕下了原本还是一块遮羞布的“维拉斯科商业”的牌子,大张旗鼓的打出自己的旗号来,那么下一步怎么做,就很令得人无限猜测了。
汉城的崔谈崔大人的府上,如今是汉城最炙手可热的地方,每日价里车马水龙,就没断过人迹。稍微有些办法的人,就不难知道,崔大人和这位平远将军,是有些联系的,虽然崔大人是绝对不承认此事的,但是,大家又不是瞎子,这些事情,就算是没看到,难道也猜不到么?
所以,这个时候,大家就非常有必要做些什么了,就算没有事情求到崔大人头上,但是提些礼物,拜会一下也是好的,这一个是示好,二来混个脸熟,虽然这有些临时抱佛脚之嫌,但是,做了总比不做的好,万一真的局势到了他们不愿意看见的那一天,崔大人未必记得起他们这些曾经来拜会过的人,但是,那些没有来拜会的,他是肯定记得起来的。
再说了这样的行为,就算是陛下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大家一朝为官,又不是结党,难道还不让互相拜会了不是?
更有和崔家关系走得比较近的,此刻,就更为靠近崔家了,当初崔家二小姐,被崔阳浩送到平壤,这些人家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微微有些鄙夷的,不过此刻,他们哪里还有半分鄙夷之心,那些夫人们,和崔家的老夫人谈起这事情来,除了表示对崔夫人的眼光无限敬佩以外,就是无比的惋惜,尤其是家中那些有着适龄女儿的,种种情形,不足一一道哉。
唯一有点懵懂,或者说,被蒙在鼓里的,恐怕就只有王宫里的那位李琮陛下了,对他而言,北方虽有匪患,不过,这么多年,都是这样,也没有什么担忧的。整个国家,还是算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只要自己不去招惹那些女真蛮人,那些女真蛮人也不会太过分,好歹大家都是大明的藩属,是兄弟之邦嘛!
可是,即便是蒙在鼓里,也蒙不了多久了,因为八月,余风一改制完毕,立刻就将驻扎在南浦一线的军队调回汉城整编,而在平壤已经整编完毕的四个旅,立刻赶到了南浦一线,接替了他们的防务,其磨刀霍霍之势,昭然可见。
这样的情势下,没有哪一个朝鲜守将,能够沉得住气的,别的不说,就是崔阳浩在对方军中,就已经让他们生不起多大的斗志了,要知道,崔阳浩可是有着“朝鲜军神”的加成光环的,这些守将,就算是再自负,也不敢说自己比那些女真人更凶猛善战,而崔阳浩,可是和女真人打了无数仗,收复了无数国土的牛逼人物。
出于对尚在汉城的崔家的保护,余风并没有让崔阳浩在这换防的四个旅中领军出现,他只是通过各种渠道,甚至包括崔阳浩和他那些旧日的同僚的书信,将这个消息散播了出去,并让对方知道,在自己的治下,做百姓也好,做官也好,都不会比他们现在更坏。
“善战者,不战而屈人之兵!”这话余风相当的认同,打仗,太耗钱太耗底子了,若是不动刀兵,或者不大规模的动刀兵,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何乐而不为呢。别看他北征,风字营数万人打了不过两月不到,但是,这两个月,他动员的人力超过三十万,粮食几乎耗费了储备的三分之一,至于军械火药箭矢之类的,更是几乎将储备一扫而空。这仗,他打得有些肉疼了。
清国答应的好处,还没到手,再在南方这么折腾一遍,他觉得自己有些吃不消了,以前看历史书,动不动就将那些喜欢兴兵的皇帝,叫做“穷兵黩武”,余风现在可算是深有体会了,这穷兵黩武也得有能耐才行啊,你总不至于让自己的士兵,像个穿着像个叫花子,然后饿着肚皮去打仗吧,要真是这样,这些士兵,没准回过头了就反了你了。
所以,余风得出了一个结论,能够穷兵黩武的,都是牛逼人物,不说搞经济,至少在搜刮上,相当有一套,如果这两样都不行,那还是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窝里玩女人吧!
对于朝鲜李朝的势力,余风想得很清楚,以势压之,以力取之,反正怎么省力怎么来,他甚至可以不将那李氏一脉斩尽杀绝,也许,连保留王室都不是不可以,当然,前提是要这李琮非常的事情,将朝鲜委托给他这个平远将军来代管才行。当年米国人在扶桑,丢下了几个核弹之后,不就是这样做的吗?
第四卷 千秋霸业今伊始
第四百零五章 京师急 李朝危
崇祯十一年六月,两畿、山东、河南大旱,起蝗虫。饥民遍地,流贼四起!
八月,大明天子因两畿、山东、河南灾害,且众多异象,居永寿宫行斋,告诉廷臣修身反省。众臣皆惶然。
九月,陕西、山西天旱饥荒,又起大灾,民间苦不堪言。
趁灾荒之际,陕州罗汝才率军进犯襄阳,河南一片糜烂,于自洮州而至西和,礼县的李自成军,遥想呼应,明军疲于奔命,或堵或截,见效甚微。
九月二十二日,大清兵进入墙子岭,与明军激战,明军大败,溃不成军,总督蓟辽兵部侍郎吴阿衡战死。
九月二十四日,京师九门紧闭,全城戒严。
十月四日,卢象升进京救援,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干这个活了,崇祯在武英殿召见了他,随后,卢象升挂帅,率本部于各路援兵,对战清军。
在中原的大地上,处处是烽火旌旗,狼烟滚滚,天下,已早已经不是昔日的大明天下,而被朝中众臣吹捧成“中兴之主”的崇祯,在看到卢象升退出大殿后,心里也涌起了一种巨大的无力感。
这庞大的帝国,祖宗留下来的基业,怎么就有靡乱成了这个样子,难道我大明,当真是气数已尽了么,十余年的殚精极虑,难道,上天就是用这样一个千疮百孔的江山来回报自己的吗?崇祯坐在空荡荡的大殿上,微微有些失神。
这次清军入关,阵容不可谓不豪华,可以说,除了卧病在床的多尔衮,基本上清军中,能打的都来了,阿济格、多铎、岳托,六七万之众,号称十万,而且尽是清军精锐,这不到三日就打倒了密云。这一切,都让崇祯有些坐卧不安了。
如今的大明朝廷,可没有多少人再说这鞑奴之患,是疥癣之疾了,无论是三大流贼“闯王”李自成,还是“八大王”张献忠,“曹操”罗汝才,还是这关外觊觎中原的鞑奴,都是大明的心腹大患,在喉之梗,这天下之乱,便是始于他们。
唯一给崇祯一丝丝安慰的是,熊文灿干的确不错,居然将张献忠一伙流贼给招安了,这可比当年杀了高迎祥,更让崇祯感到放心,此消彼长,对大明朝廷来说,这的确算得上是一件喜事。
可是,这鞑子总是在这他收拾山河到了紧要的时候,进来捣蛋一番,这让崇祯真的是感到十分的愤怒,但是,光是愤怒还解决不了问题,如今人家都打到北京城下来了,总得将他们打出去才成,天子守国门,其意义不就是在于此了。
辽东的祖大寿,陕西的孙传庭,还有山东的刘泽清,这些人带兵都是可以的,大明能够打硬仗的兵马,可没有多少了,自己每年这么花多银子,除了这些兵马,全都给那帮软蛋混蛋无能之辈给吞吃了!崇祯恨恨的想到。
“这些人,但愿卢象升都驾驭得住……”
大殿外面,天气有些阴沉,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这天下,是朕的天下!”他伸长了双手,抬头望天:“这耻辱,待我攘平内乱,必将十倍还与诸身!”
……
清人起兵的消息,余风还不曾知晓,不过,即便他知晓,他也不会太在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明就算是条破船,也能打上几斤钉,这皇太极看起来折腾的凶,不过,大明这些年都是有惊无险的过来的,这一次,也不会例外。当然,真要是得到这个消息,他说不定还要心里松上一口气,两个巨无霸之间对掐,总比他们其中一个,将注意力全部放在自己的身上好吧。
他此刻关心的,是桌子上天津的侦缉司送来的这一份密报,经过改制之后的内务衙门,分为了对内和对外两大部分,对内为巡校司,对外为侦缉司,而天机组,也从原来混淆不清的职责中剥离了出来,正是成为了侦缉司的核心。
从八月到九月,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侦缉司的人手,在海上,在陆地上,就截杀了三批朝鲜李琮派往大明的使者,无一例外,这些使者,都是李琮感到了余风对他巨大的压力,派出找大明求援的。他甚至没有考虑从陆地经过朝鲜北部,由辽东入大明,所有的使者,皆是海船出港,或者十余人,或者三五人,手持国书、使节,渡海而至大明。
可惜的是,侦缉司在汉城也布有不少的人数,更别说,海上有了郑芝龙行了方便之处,这些使者一动身,其行踪就完全落在了有心人的眼里,哪怕他们做着再小心翼翼,费尽心机的掩盖行迹,最后,还是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苍茫大海中。唯一的一些漏网之鱼,还是在他们使出了暗度陈仓的伎俩后,才得以踏上大明的土地,但是,结果依然没有多大的区别,侦缉司的人手,在天津早已等候他们多时,他们到达的当夜,住宿的客栈就“不慎打翻灯火”,被焚烧成了一片白地。
此刻余风手中,拿到的正是负责这一次行动的一位执行百户的报告。报告先是到了他们的司长,也就是改制后晋升为千户的许勤手中,然后,许勤不敢有丝毫的耽搁,马上就送过来了。
“大帅,崔大人到了!”门外亲兵小声禀报道。
“嗯,叫他进来!”余风放下手中的密报,抬起头来。门外崔阳浩迈步进来,恭恭敬敬的见了一个大礼:“参见将军!”
“起来,给崔大人看座!”余风摆摆手,眉宇间有些疲劳的样子。
“大人召见属下,不知道有何吩咐!”如今的崔阳浩,心态十分的端正了,他是聪明人,当初崔家做出这个决定,让他带着自己的妹妹彻底的依附余风,他心中未免还有些不服,不过,这一年多以来,他这种不服,早就无影无踪了,在他心中剩下的,就只是无比的庆幸了。
“崔老大人可安好?”余风淡淡笑了笑,崔家的通信,甚至有侦缉司的人帮忙传递,这些天,在余风的授意下,这信来信我十分的频繁,而信中反应出的一些讯息,与侦缉司在汉城发来的讯息一对证,也没有发现什么差异。
崔阳浩闻得此言,刚刚坐下来的身子,又弹了起来:“蒙将军过问,家君安好!”
“你为人儿女的,多日不见亲长,可曾挂念!”余风问道。
“这个,自然是日日挂念的!”崔阳浩中规中矩的回答,心中却在猜测,将军问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
“我想了许久,如今,我与李王,必有一争,你我虽都是大明百姓,但是,你终究是这本乡本土之人,有些事情,我派旁人去办,未必有派你去办,来的方便,如今有这个机会,既然办了公事,又可慰藉你思亲之苦,你可曾愿意?”
“大人是说,要属下去一趟汉城?”崔阳浩深深的吸了口气,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缓缓问道。
“这个自然!”余风点点头,他看了看崔阳浩那有些严肃的什么,突然意识到,对方为什么是这个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你不用担心,此番派你去,不是要你偷偷摸摸去做一些刺探串联的事情,这种事情,派我一员大将出马,我余风还不至于如此用人!”
崔阳浩微微松了一口气,如今家里的来信中都说道,在府邸周围,日日都有些行踪诡秘的人出没,想必是王宫里的那一位,对崔家有了提防,这个时候,要是自己再出现了汉城,这就和送肉上砧板有什么区别。
“你崔阳浩,自然是要作为我余风的使者,去和那李琮谈谈的!”余风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一趟,是让你衣锦还乡,可不是让你去受委屈的,只是,虽然你如今效命于我,但是,我记得你还是有这李朝的官身的,这一去,被人骂做叛贼,怕是少不了了。”
“良禽择木而栖,被那些无知短视的人,骂上几句,又有何妨,这朝鲜,终究是将军的,李王庸碌,早该退位让贤了!”崔阳浩倒是不担心这个,被人骂几句,又不会掉块肉,怕什么,李王对于自己将军的忌惮之心,从他对崔家的态度上,就可以看得出了,若是真的不畏惧咱们新军,早就将崔家上下一股脑的拿了下到大牢里去了,哪里还会有现在任其出入自如的局面。
“退贤让位?”余风轻轻笑了一句:“这不好,这个位子,也没有什么好觊觎的,我不过是不想多死人而已,不管是咱们新军的士卒,还是李琮的兵丁,日后,还不都是我余风的治下,死人,不划算!”
“那将军的意思是……?”既然是要代表余风和李琮去谈判,这余风的意思,他自然是要领会个通通透透的,哪怕这问的有些僭越,他也顾不得了。
“这李朝的体例,可以不变,甚至宫中的用度,都不会削减!”余风看着崔阳浩,一字一句的说道:“李琮的人马,必须放下武器,择起勇武者,编入新军,由你崔家和池家统领!这一点,没得商量,你此去,一为谈判,亦是最后通牒,我大军兵临城下,指日可发,是审时度势,保全身家富贵,还是负隅顽抗,城破身死,你去给那李琮说个明白!”
“我知道了!”
“此去,给你半月之期,半月后,无论你有无消息传来,我大军准时开拔,进军汉城!”
第四百零六章 还乡路 苦闷夜
那一天,下着蒙蒙细雨,那匹跟随我多年的青骢马,仿佛也知道到了归途,兴奋得不时打个响鼻,一路小跑着,让骑在它身上的我,仿佛就是轻飘飘的在云端荡漾。
汉城那宽大的城门,已经历历在望了,这座生我养我的城池,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显得有些黯然,也许是错觉,小雨中的城池,给我一种美人迟暮的感觉,就好像,就好像一个年华逝去的女人,丢下无可奈可的惋惜的叹息,掩面而走的背影。
在我身边,是一队兵甲闪亮的虎贲,嗯,不要奇怪,我是平远将军的正使,这些战士是将军大人从万军从中挑选出来的勇武之士,作为我的随从的。此刻小雨随风飘散,在他们的兵甲上凝结成一滴滴的雨珠,然后,这些雨珠随着他们的走动,顺着他们的脸颊然后从兵甲上滑落在地下。
他们就那么静静的列队站在我的身边,站在我的背后,如果我闭上眼睛,用耳去倾听,那么天地间只听到小雨淅淅沥沥的声音,丝毫都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李斌东还在做他的城门领,这个五十多岁的老将,曾几何时,在自己面前老气横秋的摆着谱,而自己只能对着他,以子侄辈的身份聆听着他的“教诲”,此刻,他居然也率军出城来迎接我了。看他那花白的胡须上滴落的水滴,要说我心里没有一点快意,我肯定是在说谎,作为李王陛下最信任的人,此刻这样出现在我的面前,丝毫没有昔日对自己的那种轻视小看,我还能说什么呢?
所以,我很和气的向他表示了谢意,并送上将军大人对李王陛下的问候,这些官场繁文缛节,我浸泡在其中二十余年,又岂会生疏,你要场面,我也要场面,大家都要面子上过得去就是了。
只是他带来的那些属下,我看到了还是要不住的叹息。这应该就是汉城最精锐的士兵了吧,看的出来,李斌东出来的时候,还是挑拣了一下人手的,这些人还算健壮,嗯,盔甲也算齐全,可是我知道,如果这些人,不是李家的私兵的话,光是这几百副铁甲,怕是也就是汉城的武库里仅有的家当了,再多的话,就要去李王陛下的王宫里去寻了。
看到那些士兵恶狠狠的瞪着自己和自己的这些属下,一点都不掩饰掩饰他们的敌意,我真的无话可说了。这些无知之辈,井底之蛙,怕是永远都无法想象,他们面对的这些敌人,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吧,如果他们见识过我身边的这些战士的战斗,这态度,怕是要谦恭得多吧!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夏虫不可语冰?嗯,这句话我当时也不知道,后来很久以后,我学会了这句话,才明白,我当时的心境,和这句话是如此的相似。
我的战士一如他们之前的沉默,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这样深奥的治军法子,在李王陛下的军队里,包括从前的自己中,都是无法想象的,但是,我身后的这些战士,就是这样的法子练出来的,这十六个字,已经深深的烙印在他们的灵魂之中,不可抹去了。
李斌东请我进城,我勒动马缰,随着我的前行,我身后的阵列也开始动了,我就在九月这样的一个小雨蒙蒙的下午,回到了我阔别已久的汉城。
下榻的地方,是李王陛下接待天朝贵宾的“留贤馆”,不过,此刻,我也够资格住到这里了,唯一有些不美的是,我不能立刻回家去看望我的父亲,当然,还有我的夫人和女儿。嗯,暂且忍忍也无妨,不过是几日的事情,先公后私,这是理所应当之事,这个当口,我已经不是我了,我是平远将军,即将成为这个城池,这个国家主人的平远将军的使节,这些儿女私情,该当摒弃的。
令我惊喜的是,在留贤馆的大门,我居然看到了家里的人,虽然那人我叫不上名字,但是,我却是可以肯定,这人是我崔家的家将,而且,还是在我家效命了数代了的家将,父亲总是这样,不论什么时候,都给自己留着后路,这些从来没有公开出现过的家人,怕是就是护卫我崔家平安的最后一道屏障吧,这老家伙,连我,他的儿子也没有完全告诉过。
我匆匆的一瞥,看清楚了那人,那人也看清楚了我的面目,他分开人群,消失了。我心中踏实无比的走进了留贤馆,我知道,不用半个时辰,我的那些亲人,就会知道,我回来了,带着滔天的富贵回来了,我崔家在这大乱之际,必将岿然无恙。
屋子外,小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不过,此刻这点小雨,丝毫影响不了我的心情。如今,就看李王陛下什么时候召见我了,对于我来说,这迟和早都是无谓的,虽然这次的凶险极大,我甚至可能就此殒命,但是,以一时的风险,换我崔家,换我崔阳浩百年富贵,这种风险,再大也要冒的,李王陛下召见我越早,就越说明他乱了方寸,当然,就更提不上说什么战意了。
……
“你看清楚了,真的是二少爷?”崔谈脸上泛着一层油光,两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此刻他精神抖擞,哪里有他对着宫中托词“卧病在床”的半点颓废模样。
“老爷,小的看清楚了,是二少爷!”地下那人湿淋淋的,很是肯定的说道。
“嗯,那就好,那就好!”崔谈点点头,他没有问崔阳浩带了多少护卫,既然进了汉城,这随从带的护卫就算一百两百,也八百一千也没有多大的区别,汉城再不济,上万的兵丁还是有的,动起手来,眨眼间就能被杀得个干干净净。
“子衿,子然他们都送出城去了吧?”他喃喃自语道,既然自己的这个儿子进了城,那就肯定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崔家自己是和他一同进退,只是万一事有不逮,总得给崔家留点香火,这两个孩子,早数日之前,就在平远将军派出的人的协助了,被送出了城外,正因为如此,崔谈才无丝毫后顾之忧。
“两位小少爷,已经被安置了一处无人知晓的所在,没有老爷您和二少爷亲自去接,两位小少爷,将被直接送到平远将军府……”
“我明白,我明白!”崔谈打断他的话,“要是咱们都死了,平远将军自然不会亏待他们,即便是他们再庸碌,他们这一世的富贵是少不了的,若是他们能有些作为,自然我崔家就有东山再起之日!”
“老爷吉人天相,崔家福泽绵长!”
“不说这些了,说说宫里有什么反应?”
“宫里派李斌东将军去迎接的二少爷,怕是宫里也是想和二少爷好好谈一谈了,不过,小的以为,即便是宫里再心急,只怕召见二少爷,也是要在明日了,这起码的体面,还是要要的!”
“嗯,我想也是如此,看来,今天夜里,怕是有很多人都睡不着啊!”
……
李琮的确睡不着,从听到崔阳浩住进了留贤馆之后,他就这么呆呆的坐在大殿里。大殿里空荡荡,黑漆漆的,连灯也没有点,刚刚一个点灯的小太监,因为拖动灯台,弄出了一点声响,被他下令直接拖出去杖毙了,然后,他身边就变得十分安静了,就连他最为宠信的内官,此刻也不敢走进来触他的霉头。
说也奇怪,此刻李琮,想得最多的,不是他自己,而是那位远在万里之外的大明天子。接二连三派出去求援的人,杳无音讯,他就清楚,怕是这与大明的信路,已经彻底断绝了,而余风的大军,源源不断的朝着汉城开拔,局势已经变得相当的严峻了。
这些天,他的军队和那余风的军队虽无大战,但是,却是一只小战连连,而这些战斗的结果,他到了后面,连听那些消息的兴趣都欠奉了,他只是心中大恨,恨崔家,恨崔阳浩,当初,不是他们将这只猛虎放进了自己的家园,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又怎么会有如今的局面。
大明的天子,若是遇到这般的情况,他会选择是战还是和?他嘴角牵动了一下,以大明天子的刚烈,怕是要奋余烈与之一搏吧,只是,大明输了,还可以朝着后方退,而自己的背后,就是大海。
当年丰臣秀吉率众来犯,兵势如潮,汉城虽有失,但是,先王还是可以率众南退,甚至请动明国的大军,将那些倭寇驱逐出去,可如今,他该往哪里去,又能到哪里去?
打,他是一点都没有想的,余贼势大,兵多械利,连女真人都被打得灰头粉脸,他李琮拿什么和对方去打?可是,这要是和,又能和出一个什么结果来,他不得不好好想想,在这崔阳浩这个叛贼代表余风来他和谈的最后一夜,好好想想。
第四百零七章 识时务 全富贵
九月间的这一场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仿佛将整个城池,都彻底的清洗了一遍。第二天雨过天晴,虽然空气中,仍然有掩饰不住的些许凉气,但是,在逐渐升起的日头面前,丝丝凉气,很快就被驱散蒸发得无影无踪了。
一大早,就有无数只眼睛,在暗中关注着留贤馆,关注着留贤馆中的那一个人的任何动静。虽然眼下住在留贤馆中的那一个人,早已经和他们不是同一路人了,但是,正因为不是这同一路人,让他们眼中,对于这个曾将熟悉的人,更是多了几分迷惑……和敬畏,毕竟在那个人的身后,站着的是一只怎么样的力量,他们心中都是很清楚的,不清楚的那些浑浑噩噩的人,此刻也不会派人出现在这里了。
王宫里昨夜是什么反应,他们不得而知,但是,一大清早,留贤馆里就来了两个来自王宫的内官,他们可是都看在眼里了的,毫无疑问,这位崔大人,即便是李王陛下,也是不敢忽视的。
内官在随从的护卫下,从留贤馆里退了出来,然后骑上马,扬长而去,没过多久,整个留贤馆就慢慢嘈杂起来,显然,那两位内官,带来了宫里的旨意,而此刻留贤馆的那位,应该是在回应宫里的旨意。这个动静看起来,似乎,里面的人,是要出去?
他们的猜测成了现实,崔阳浩带着两个护卫,从门里走了出来,在他的身后,是留贤馆的那几个小官笑的无比灿烂的笑脸:“崔大人,慢行,两位公公在前头恭候大人的大驾,下官就不上前凑热闹了!”
“嗯,好生招呼我的那些属下!”崔阳浩吩咐了一声,跨上青骢马,不紧不慢的朝着王宫而去,那份从容,看起来就好像是去郊外踏青一般。
暗中窥到这一切的那些人,静悄悄的散了去,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不用再跟上去了,赶紧将这个消息回报给主家知道,才是最紧要的。
去王宫的道路,崔阳浩很熟悉,实际上,这汉城的大街小巷,他都是很熟悉,生于斯,长于斯,他想不熟悉,都是难事。他就这样坐在青骢马上,默默的在心里演练着说辞,演练着那些,他自来路上就仿佛斟酌了无数次的说辞,他有些紧张,毕竟,这一次,他要面对的,是他曾经的王,是他在加入风字营之前,任何时候觐见都要跪拜的君主。
两个内官,在宫门口等候着他,待到他过去,跳下马,微微一示意,遍在前面引路。那些值守的内城禁军,想来也是得到了消息的,任凭崔阳浩,一身明服从他们的面前走过,他们目不斜视,恍若未见。
“崔使,请在银安殿稍候,陛下和众位大人正在商议国事,容小的去通传一声!”内官直接将崔阳浩撩在了殿门外,径直朝着殿内而去了。
“商议国事,怕是商议,如何对付自己吧!”崔阳浩嘴角微微泛起一丝笑容,他想起了他的父亲,如果,这次的使臣不是自己,那么,自己父亲,也应该是此时在银安殿中陪着李王陛下商议的大臣之一吧!
“崔使,陛下请你进去!”
抬脚踏进这恢弘的大殿,崔阳浩微微有些感叹,这大殿,他也来过许多次,只是,每一次来,心境都不同,如今,更是由以前的敬畏变成了淡然,这一切盖只是因为,在这以前,他不过是这大殿中众多的官员之一,而今,他却是超然于这众官之上了。
“崔阳浩,亏陛下以国士待你,将你依之干城,厚以显爵荣华,如今,你再度踏进这银安殿,可曾感到半分羞愧?”感概还没有,一声怒斥就打断了崔阳浩的思绪。
“金大人是在质问我崔某,还是在呵斥新军的使节?”崔阳浩看了看对方的灰白头发,议政院左议正,自己父亲的多年政敌金民权,正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对着自己发难。
“都是你这小人,有什么区别!”金民权气势不减,厉声喝道:“难不成,你们还是两个人不是!”
“区别可大了!”崔阳浩事先演练的说辞里,可没有这一出,不过,这也不算在意外之中,这等诘问,在他出发前,他就已经预料到会有,只不过,他没有想到,会是在这个场合,由这个人来发难。
“若是质问我崔某,崔某虽有不甘,但是金大人是家父多年好友,论资历,论声望,就是崔某再有怨恨愤懑,也是只能生生受了的!”
崔阳浩淡淡的说道,话头一转,语声变得严厉:“但是,若是呵斥的是新军使节崔阳浩,那就是不给我新军上下十万之众颜面,洗却这等屈辱的代价,我怕金大人,付不起!”
崔阳浩言语铿锵,如今他代表的是余风,代表的是新军,若是弱了半点气势,这接下来的谈话,还怎么进行得下去?而且,崔阳浩真心还是希望,这一场战事,不要打起来,毕竟,他也是朝鲜人,说的也是训民正音,若是因为他的软弱,让李王和他的股肱之臣,觉得能对新军以力拒之,那么,他还真成了民族的罪人了。
也就是说,虽然他来这里,代表余风来和李琮谈判,但是,他在心中认为,自己的出发点,还是好的,他还是真心为着所有的朝鲜人着想的。
“你……”金民权胡子都竖了起来,正要反驳,坐在正位上,在崔阳浩进来之后,一直都没有出声的李琮,缓缓开口道:“金卿,言辞之利无济于事,就不要纠结于崔使的以前的身份了!”
语音很平淡,波澜不惊,听不出任何的感情,但是,崔阳浩还是心里微微一动,他一直以为,对于自己的背弃,李琮大发雷霆大动肝火都是有的,他也准备了承受李琮的讥讽甚至是鄙夷,说到底,在他心中,对于他自己这位曾经的王,总是还有几分愧疚的。
但是,李琮的表现,让他心里觉得好受了一些,虽然帝王心事,难以捉摸,但是,李王陛下的称呼,没有这么深吧,好像,他真的不再计较了自己的背弃?
“崔使,此番前来,有什么要和本王商议的吗?”
“正是!”崔阳浩趁势撇开金民权,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清了:“不知道李王陛下,对于如今的大势,可曾明晓?”
“奸贼!小人!”金民权听到他大言不惭的称呼李琮叫李王陛下,嘴里恨恨的嘟囔个不停:“无君父,乱纲常,真真是一个小人!”
李琮默不出声,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他自然是知道的,就算是以前他那些手下,再怎么欺瞒于他,但是,到了此刻,也不会拿着身家性命再干这种事情了,这个时候的李琮,可是会杀人的。
“李王陛下,新军如今屯兵于海州,已逾月余,数万雄师,剑指开城,如今陛下的军力,只怕出了这汉城的守军,大部都集中在这开城吧,即便如此,满打满算,这开城守军,能占之兵,不过两万不到!”他竖起了两只手指,“而海州新军,挡在其两倍之上!”
“兵多有什么用,我朝义军,不曾就在壬申年间,以八百之众,破五千倭寇吗?”金民权又嚷嚷起来,尽管他知道,崔阳浩没有夸大其词,但是,他就是看他不顺眼。
“金大人,这帐不是这么算的!”崔阳浩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这些倭寇,最终是如何被驱逐出去的,怕是金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义勇军再能打,也没能保住倭寇侵袭下的三千里江山,再说了,那是义勇军呢,是李王陛下的军队么?这是什么狗屁比喻,不伦不类的。
“倭寇被李将军的明军,打得溃不成军,仓皇渡海而走,这明军的战力,怕是我不说,你也清楚的很,如今的明军,百万之众,却在和清人的交战中,没有占到任何的便宜,这一点,怕是金大人都清楚吧?”崔阳浩反问道。
这还要你说,金民权很鄙视对方,若是明国天军强大无比,早就应李王陛下的请求,清剿了你们这些反贼叛贼了,哪里还轮得到此刻你在这银安殿上,人五人六的。
“而新军和清人的交战,无往不利,大清国皇帝,已经决定,将膝下最疼爱的美兰公主,于明年开春之际下嫁给我们将军!”
崔阳浩淡淡的提示道,看吧,你们认为牛逼的明军,被更牛逼的清军干得一塌糊涂,而这更牛逼的清军,遇见我们新军,直接就歇菜了,人家皇帝,打得连女儿都送了出来,你还要比么?
“四万?”李琮眼中闪过一丝悲哀,莫说四万,就是一万这样的人马,他也搞不定,四万人马齐聚海州,他除了悲哀,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海州到开城,不过一日之程,大军朝发夕至,而开城一失去,汉城以北,尽皆通途!”崔阳浩朗声说道:“为了李王陛下的子民,李王陛下,也应该有所决定了!”
“你是来劝降的?”李琮的语音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的感情,“难道,你就不怕我把你这来使,直接斩杀当场,以振我朝士气吗?”
“怕,李王陛下,但是,我更怕看到朝鲜百姓流离失所,无数人身死在这兵祸之中!”崔阳浩大义凛然。
李琮沉默了,眼帘垂下来,不知道想些什么,大殿之中,一时之间,气氛变得压抑无比。
半响,李琮才缓缓的抬起来头,对着崔阳浩开口问道:“平远将军,有什么话要对本王说?”
第四百零八章 敌军近 喜开城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余风嘴里鬼使神差的冒出这样一句诗词来,这是他脑子中仅仅记得的几句后世的那位伟人的诗词,不得不说,这句诗词,很适合他现在的心境。
如今,他麾下数万之众,齐聚海州,只等他一声令下,就将以摧枯拉朽之势,这样推将过去,至开城,之汉城,至青州,至釜山,犹如三百年后的北棒子主动挑衅南棒子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苦逼的南棒子,在差一点被赶下海的最后关头,在他们幕后的那位汤姆大叔终于忍不住出手,从仁川登陆,远远不断的送来了援兵,而此刻,李琮就是脱光衣服在冰天雪地里打着滚儿四处哀求,也不会有人,对他伸出援助之手了。
“将军好诗兴!”陈敏之咀嚼着这两句诗,诗中的磅礴之意,铺面而来,一时之间,他也忍不住豪兴大发,不学霸王,那就是学要学那汉高祖了。一直以来,余风的作为,在他看来,都是颇显保守,没想到,在余风的心中,竟然还有这样的丘壑。若余风是汉高祖,那自己将是谁,韩信?还是萧何?
“随口说说,让你见笑了!”余风楞了一下,旋即意识到,自己也终于穿越众了一把,依稀记得,那些穿越小说中,这盗用诗词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事情,似乎那些穿到古代的家伙们,总会来上那么几首。他印象最深的,好像是某个家伙,和自己一样,好像也混了个读书人的身份,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将那位伟人的沁园春咏雪词给假模假样的吟了出来,我的天啊,他难道不知道怎么死的吗?这词,自己盗用还勉强说得过去,这要放在那家伙身上,活脱脱的就是一出“宋江浔阳楼题反诗”的大戏了,这家伙没准吟完这诗,全家就被和谐到大牢里吃牢房去了。
“正因为是将军无心之语,才看的将军的胸怀气襟!”陈敏之这话可是说得由衷之极。
余风笑了笑,不再在这个问题上争辩下去,这陈敏之一向有些恃才自傲的味道,虽然很淡,但是余风还是感觉得到的,若是随口吟几句诗,能够折服他,余风不介意在搜肠刮肚的回忆一下,但是,这事情,只能偶然为之,到了现在这个地位的他,根本没有必要,去向别人去证明什么了。
“那崔阳浩那边有讯息了吗?”余风问道,“这几日天气时晴时雨,道路一直泥泞不堪,倒是让人心烦不已!”
“将军,这崔阳浩有消息没消息,难道很重要吗?”陈敏之反问道:“不管他什么消息,大军届时该开拔的,还是要开拔的,如今我新军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女真人和大明正在纠缠不清,这朝鲜李氏又赢弱不堪,天赐良机,岂能因为些许风雨,就观望坐失?”
“说的也是,不管这崔阳浩给我带来什么消息,这汉城,我还是非去不可的,这么说啦,汉城的李琮,对这件事情的关注,应该要比我多得多才是!”余风深以为然。
“报!将军,第二旅斥候报告,海州西南十余里,发现敌军逼近?”一个亲兵推开大门,局促的朝着余风禀报。
“哪路人马,多少人?”余风霍然站了起来:“十余里才发现,第二旅的斥候是干什么吃的?”
“这周围除了我新军,还能有哪路人马?”陈敏之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余风一眼,“只可能是从开城来的敌军了!”
“人数不下于三千,看旗号,正是开城守军!”亲兵如实禀报。
“叫刘小六带着他的第二旅出去,准备迎敌,其他各营各团,随时待命!”
刘小六的第二旅是负责海州城防的,海州此刻聚集了六旅十二团,三万余众,这样的兵势,若是被几千敌军攻城,那新军的这新上任的旅帅团总们,都可以买块豆腐去撞死了。
“怪事年年用,今年格外多!”余风嘀咕了一句,“这些家伙,赶着去投胎不?”
陈敏之一脸洞察的微笑:“大人既然疑惑,何不上城头去看看,顺便为第二旅的将士鼓舞一番士气,也是好的!”
“我还真要去看看,这路朝鲜兵,到底是何方神圣,这么嚣张!”余风点点头,稍微披挂了一下,当先走了出去,陈敏之随后跟上,在门外,亲兵们早已经备好了战马,余风翻身上马,冲着城墙方面而去。
刘小六这几天正郁闷呢,升了旅帅,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如今他也是新军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了,折腾了一个多月,才把这股兴奋劲儿折腾下去,可紧接着,他就兴奋不起来了。
大军齐聚开城,大家都知道,接下里,将军就是要对朝鲜朝廷动兵了,这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岂能一山二虎,大人迟早是要动手的,新军上下,个个都在摩拳擦掌。这对上朝鲜士卒,可比对上那些难打的鞑子,压力要小多了,这个时候,不趁机多捞些资历战功,那不跟傻了一样吗?
可是,一道命令下来,刘小六顿时好像霜打的茄子,整个都蔫了。第二旅负责海州防务,确保大军后方安全。虽然这海州城里,如今粮草军械,堆积如山,可是,让一心想捞着仗打的刘小六呆在这里,可郁闷死他了,大军打过去了,这后方还能有什么事情,他又能捞到什么仗打?恐怕,最大的动静,就是抓抓奸细,杀几个不干臣服的地方土豪吧。
可随着斥候一报告,居然有一支不开眼的朝鲜兵,大张旗帜的冲着海州而来,他立马就好像打了鸡血一样的振奋了。这敌军侵袭海州,可是第二旅的活了吧,原来还以为捞不到仗打,没想到,自己居然捡了个便宜,唱了个开门红。
随着余风的命令一到,他二话不说,留下一个营在城墙上,直接拉着剩下的人,迫不及待的列队出城去了,二十余里的距离,等到那些朝鲜兵来到城下,至少还要一两个时辰,他有的是时间以逸待劳。
“再探,敌军到哪里了!”骑在马上,刘小六对着跑得汗流浃背的斥候挥手命令道:“半柱香时间回报一次!”
敌军不下三千之数,是四千,还是五千?对于刘小六,似乎都没有多大的区别,总不至于,开城的敌军,对倾巢而出吧,就算倾巢而出,刘小六也不在乎,第一旅搞不懂了,难道此刻在城头上观兵的大人,会让城里其他旅的兄弟闲着?一起来,倒是省事了,早打完早收工。
“四千人,衣甲不全,嗯,还有火铳队,看来,这仗不是很好打!”他回头看了看城头的余风,距离有些远,大人的身影有些看不清楚,但是,他知道余风就在那里。
“列队,列队!”他大声喊道,随着他的命令,他身后的士兵们,迅速的转换成了战斗队形,衣甲铿锵,三个整整齐齐的方队,出现在了海州城下。
“弟兄们!”他策马在方队前面缓缓跑过,大声的朝着他的士兵们喊着:“对面的敌人,数量不如我们,装备不如我们,训练不如我们,你们说,这一仗,胜利属于谁!”
“我们!我们!”士兵的喊声排山倒海。
待到排山倒海的喊声稍稍平息,刘小六继续大声的喊道:“打败这帮兔崽子们不难,但是,我要的是完胜,完胜!大家都精神起来,将军正在看着咱们第二旅呢,建功立业,就在今朝!”
“建功立业,就在今朝!”
“建功立业,就在今朝!”
“刘小六这小子,以前看他闷嘴葫芦一样,没想到还有这一手!”看到城下士气如虹,余风满意的笑了笑,对着陈敏之说道。
“建功立业啊!”陈敏之一扬眉毛:“武人的梦想,不就是在这一刻么?更何况只是这种有胜无败之局!”
远处地平线上,隐隐出现了一线人影,慢慢的这些人影,越来越大,朝鲜人磨蹭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
“哦?”眼睛从千里镜里看到那些朝鲜人的余风,很是奇怪的哦了一声,将手中的千里镜递给陈敏之,“你看看!”
“哦!”陈敏之瞄了瞄镜筒,发出了同样的声音。
“看来,刘小六这士气,算是白鼓舞了!”余风撇撇嘴,朝鲜人的旗号,可是硕大的一个“崔”字,而据他的了解,开城可没有一个姓崔的守军将领。
“也不算是白鼓舞,兵者,虚者实之,实者虚之,就算是崔阳浩那边成了事情,也不可不防,若是因为大意吃了亏,那可就如了李琮的意思了!”
朝鲜兵的队伍,远远的就发现了城门下严阵以待的方阵,缓缓的停下了脚步,然后,一骑从队伍中跑了出来,一直跑到距离刘小六的方阵百余步的地方,才停了下来,大声朝着方阵那边喊了起来。
“我们是平远将军麾下高丽第二旅崔旅帅属下,对面是哪位将军,不要误会啊!”
“晦气!”一听说对方也是什么“第二旅”,刘小六狠狠的往地下吐了一口唾沫:“扯你奶奶的蛋,咱们新军只有高丽旅,想来蒙混老子,想瞎了你的心呢?”
第四百零九章 刘旅帅 崔摄政
新军的整编,除了编制上的焕然一新,其中,还有最值得称道的一点,也是余风最为自豪的一点,就是他心目中的军队的各军种,基本上算是配备完毕,眼下的新军,才是到了这个时代,一直孜孜追求的军队,一支近乎于这个时代最先进的冷热兵器完美结合的军队。
远程打击,有弓弩部队,一窝蜂等火器部队和逐渐成型的炮兵部队,近程战斗,主要是伤害输出单位依靠不断改良完善的火枪部队,而负责保护火枪部队的,由一开始的纯钩枪手,演变成刀盾手,到了现在,这些刀盾手手中的盾牌,已经变成了齐人高的铁盾,而在铁盾的中间,还留有钩枪长矛出入的空隙。
名字还是叫刀盾手,不过,手中的家伙,却是早已经鸟枪换炮了。
所以,这个从朝鲜军兵中窜出的这个骑兵的朝鲜军官,在他的眼前看到的,就是一片钢铁长城,一支支长枪,倚在这连成一片的盾牌上,发着令人生寒的光芒。刘小六,就在这盾牌的缺口处,大咧咧的对着他吼着,看似张扬,实际上,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妥当的情况,他随时可以策马退回到盾牌后面去。
当初余风有着刀盾手的设想,主要是为风字营如何对抗冲击力大,速度快的骑兵着想,在没有编制这刀盾手部队之前,火枪兵的保护,纯粹是靠着钩枪手的血肉之躯去抵挡的。赵贵在新义安的那一战,给余风留下的印象太深了,如果不是条件限制的话,他恨不得给每个刀盾手,钩枪手,都配上一副板甲,然后给他们一个巨大的铁盾,就好像一个铁罐头一样,将他们包起来。
也只有这样,他才觉得能够足够提高他的士卒在战场上的生存能力,这铁甲也好,铁盾也好,只要地盘在,总会慢慢有的,但是,这人要是一茬一茬的挂掉,那他就是再有一点先知先觉的优势,最后也是铁定玩完的结局。他丝毫有意识到,他手下的这些保护火枪兵的钩枪手,刀盾手,正在不知不觉朝着重装步兵的趋势发展,而这种重装步兵和火枪手相结合对抗胸甲骑兵的战术,正是十八世纪欧洲大陆最为盛行的战术。
“我真不敢欺骗将军啊!”那人见到刘小六一言不合就要翻脸的架势,腿都有点发软了,他骑在马上,视线越过盾牌可是看到后面那一群群的火枪兵,正在绿着眼睛瞪着他,这将军要是不信,不用万弹齐发,只要那么一小队火枪兵,对着他轰上那么一发,他也立刻就变成马蜂窝了。
得亏他是骑在马上,这要是站在地上,没准就站不起来了。
“我有崔旅帅的亲笔手书,我有崔旅帅的亲兵手书!”见到对面那个铁盔铁甲的将军,正在缓缓的朝着盾牌阵中退去,他登时吓得魂飞魄散,这是要动手啊!
刘小六真的很腻味,这都是什么事情,打又不打,光在这里磨嘴皮,有意思吗?大人还在城楼上看着呢!
“你去,要是他耍花样,阵前斩了他!”他对着身边一个身手较好的百户命令道。
那百户应了一声,提着刀从阵中走了出去,在数千人的注视下,走到那朝鲜人的身边,两人嘀咕了几句,那朝鲜人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了他。
他走回阵来,将手中的书信递与刘小六,刘小六扫了一眼,却是不敢拆起,这信,可是写给余风的。
“叫咱们的马队,兜住侧翼,这信,马上给将军送过去!我和一团压住阵脚,二团的两个营,以包抄之势缓缓前行两百步,若敌军妄动,允许自行攻击,若敌军不动,前行两百步后,原地戒备!”
刘小六有条不紊的下着命令,颇有大将之风,从这些命令看得出,他已经历练出来了,如今放出去,也可以独当一面了,无论这些朝鲜人,是真的崔阳浩收服的部众,还是有着什么别样的心思,在这番布置下,都讨不到什么好。而他也将决断之权,上交给余风,堪称是这战场应对,十分的得体从容。
海州的城门没有关,倒是用不着将信绑在箭上,射到城头了,事实上,这新军上下,都不觉得这个时候,关不关城门是多大的一件事情,难不成,这外面这几千和叫花子差不多的朝鲜兵,能击溃这第二旅,然后还能从容不迫的冲进城来不成,若是这样,将军大人也别指望去汉城了,就该好好琢磨怎么守得住平壤才是正理了。
“是崔阳浩的信!”余风结果信,迎风展了开来,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为什么这讯息没有侦缉司传来,而是由这海州的守军送过来他的手书?”陈敏之是典型的阴谋论者,方式不合常理的地方,哪怕是他认为只怕是这个结果,也要拈出来质疑一番。
“这是崔阳浩在表功呢?”余风合上信,却是没有把信递给陈敏之,信中说了什么,陈敏之也就不得而知了。
“若是由侦缉司送来这讯息,他崔阳浩的功劳,岂不是看起来没有那么重了,就因为他这点心思,弄出这么大个乌龙!”
“这么说,这些人,真的是前来投诚的?李琮降了?”
“话不是这么说,李王陛下,因为身体欠佳,无力打理政事,如今李朝大小事宜,皆由右议政大人崔谈处置,右议政大人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摄政王了!”余风嘴角挂着微笑,显得十分的愉快:“看来,这崔阳浩是想将他父亲的这个摄政王的位置,在我这里坐实了!”
陈敏之也是欣喜异常:“那是自然,大人若不点头,他心里岂能踏实,这弄出这么一出,大约也是想大人证明,他崔家有实力掌控这些朝鲜军兵吧!”
“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他打着我的大旗,大肆封官许愿,居然折腾出了个高丽第二旅,这是不甘心池长青大权独揽啊,看着他们勾心斗角,倒是有几分趣味!”
余风笑了笑,对着那送信的百户说道:“去告诉你们旅帅,去收缴了这些降卒的武器,让他们在城外就地驻扎,想成为我的兵,可没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刘小六都等得有些焦急了,他一直在注意这自己侧翼两个营的动作,如是那对面乱哄哄的朝鲜士卒,有所举动,他随时准备率领自己身后的方阵掩杀过去,可让他失望的是,两百步的距离,都快看到这些人的后背了,这些人虽然喧哗鼓噪,却是脚上好像长了钉子一样,那些普通的士卒,被军官们约束得死死的,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甚至看到,对方的后阵一阵轻微的骚动,隐隐有惨呼之声,他估摸着,这是军官在斩杀逃兵了。
“是降卒,将军叫旅帅受降,这些降卒就地看管起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刘小六大失所望,见到百户看着自己,不禁有些恼羞成怒:“还愣着干什么,去干活啊,这还要我教你啊!叫这帮家伙放下武器,带人去清军啊!”
城下的第二旅已经接触到了那些朝鲜士卒,然后,解除武装,点验人马等等事情,有条不紊的展开,整个大局已定。余风看到这一切,掉头离开了城楼,陈敏之急忙跟了上去。
“将军,这降军将领一会肯定回来拜见将军,将军这是回府去?”
“先晾晾他,等崔阳浩回来再说,这些人,我信不过,到时候,真要用高丽第二旅的番号安置这些人的话,这些人也得和池长青的人打乱了编制,他自作主张,我总得敲打他一下!”
“敏之,前几天,你给我做的那份计划,说的是这进了汉城,我新军在这各处,如何驻守的事情,我们现在得好好的议一议了,这地方的官儿,一气儿全换了不行,得慢慢换上那些和咱们亲近的人,一下全换了,怕是地方上要乱,到时候出了乱子,还是得要咱们收拾,不划算……”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下城楼,一帮亲兵护卫,也是哗啦啦的随着余风和陈敏之的离去,一下子走得干干净净,这刚才还剑拔弩张满满当当的城楼,一下子又变得空空荡荡了。
“这就没事了?”一直在一边侍立的刘小六旅的那位留守城防的团总,将陈敏之和余风的话,一字一句听得真真切切,这余风和陈敏之都走了好一会,他兀自一副很是想不通的样子。
“你刚刚听到了吗?大人和陈军师的话,你都听到了?”他抓住自己身边的千户,追问道。
“听到了,团总,汉城那老小子草鸡了,这海州以南,咱们的人马开过去就是了,这地盘都是咱们的了!”那千总乐呵呵的,好像上山捡到一窝野鸡蛋似的。
“不是我说,什么叫闻风丧胆,这就叫闻风丧胆,树的影人的名,咱们大人,如今是好大的名头,要是以后咱们的对手,都像这些朝鲜人这么软蛋就好了,咱们把人往这里一摞,立马就降了,多省事啊!”
“省个屁的事!”团总眼睛一瞪,他简直和刘小六是一个德行:“这么好捏的软柿子不捏捏,赚些功劳,以后要想赚功劳,得和那些鞑子拿命去拼了,这得多费多少工夫啊!”
他哀叹一声:“这些朝鲜软蛋,咋就不能硬气点呢,哪怕是打打再降,也是好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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