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望江楼


  天启元年,八月初十,宜伐木做灶,忌婚丧出行。
  看着身后的王承恩,天启皇帝就轻轻的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不快。看到一边的一个年轻人,天启皇帝则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显然很喜欢他。
  几个人此时正走在京城的南城,天启皇帝一身富家公子的打扮,一身白衣,手里拿着折扇。表面上跟在天启皇帝身边的锦衣卫有八个,手里全都拿着刀,面无表情。不过这八个人的眼睛头特别亮,不断的在人群中扫视,普通人甚至都不敢和其对视。
  周围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富家公子,所有人都绕着走,敢在京城如此横行直撞,显然身份不一般。整个北京城,勋贵满地走,官员多如狗,扔下一块砖头没准就砸到一个四品的。
  “王承恩,你干什么呢?不要贼眉鼠眼的,没看到大街上这么多人都注意我们了吗?”用折扇打王承恩头上的帽子一下,天启皇帝颇为不快的说道。
  如今的皇宫大内正在准备过中秋,这一年朝廷大事颇多,皇太后下令中秋节要过的热闹一些。天启皇帝也没觉得有什么,笑着就答应了。不过当王承恩告诉天启皇帝,皇太后身边的总管太监报上来的数目时,天启皇帝就在也淡定不了了。
  置办礼物、赏赐勋贵、赏赐大臣,请勋贵和大臣们吃饭,零零总总加起来要花费八十万两。这还是皇太后交代要节俭,千万不能铺张,显然老太太也知道替儿子省钱。
  不过天启皇帝显然是瞠目结舌,过一个中秋节,八十万两银子就没了。想到那些富得流油的王公勋贵,天启皇帝恨不得把他们的银子全都抢过来,现在还要赏赐他们。虽然天启皇帝恨不得把赏赐改成每人一盒月饼,当然不是天价的,不过也只能想想。
  派王承恩核查了一下,各项花费确实没有出格的地方,采办也是交给龙昌商号去做,贪污也会很少。想着自己对皇太后的承诺,天启皇帝只好忍痛割爱。后来想了想,反正也是花了,那不如索性大方点直接批一百万。
  “公子,这里太乱了,是不是在找些人来啊?”左右看了看,王承恩小心的说道。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还是回去的好?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看着王承恩,天启皇帝忍不住住叹了口气,这位从皇宫里面出来,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赶忙点了点头,王承恩一脸笑容的说道:“那回去吧!”可是看到天启皇帝的样子,王承恩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轻轻的扇了自己一下,献媚的说道:“小的错了,一切都由公子说的算。”
  把自己的眼镜拿下来擦了擦,天启皇帝也没有看王承恩,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陈洪的干儿子,现在已经改名叫做陈林的小太监。天启皇帝笑着问道:“最近京城里面有什么新鲜事吗?”
  天启皇帝是不愿意呆在皇宫里的,虽然自己批了一百万两,可是看到皇宫里每天布置,天启皇帝总是觉得肉疼。现在朝廷上下都在忙着赏赐的事情,自然没有了天启皇帝什么事情。快过中秋节了,也没有人在这个时候找天启皇帝的麻烦,天启皇帝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回皇宫。
  虽然心里对骆思恭那边的进展也很关心,可是既然没有消息传来,天启皇帝也没有办法。
  “回公子,城里都在准备过节,不过进京赶考的举子已经到了京城,所以今年的节日也要更加热闹一些。况且大明圣明天子在位,今年接连打了几个打胜仗,百姓们都非常的高兴。”陈林献媚的看着天启皇帝,笑着说道。
  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天启皇帝把自己的小墨镜带上,这可是天启皇帝让将作监花费了很多心血制造的。现在走在街上可谓百分百回头率,不过顶这个大太阳,天启皇帝觉得自己还是戴着一点的好。
  前世的时候总是看电视剧中的纨绔少爷,带着墨镜,拿着扇子,带着打手,走在大街上。无路走到哪里都是鸟兽散,天启皇帝此时就正在找这种感觉。
  略微沉吟了一些,天启皇帝笑着问道:“京城里有没有这些人经常去的地方?我们也去看看,看看我们大明朝的青年才俊。”
  在无数的作品里,主角光环都是在这个时候显现的,外出一次肯定有奇遇。如果这次能够遇到什么经天纬地之才,那也是说不定的,天启皇帝可谓兴趣迥然。
  略微沉吟了一下,陈林笑着说道:“公子问这样的地方,那就只有一个了,原本是有两个的。一个是原本的风月楼,另一个就是现在的望江楼。风月楼现在已经是龙昌商号的龙昌楼了,望江楼听说也换了东家,好像也被龙昌商号买去了。不过因为地理位置好,又是文人聚集之地,今年的士子们聚会的地点大部分都选在望江楼,那里也会不定期的举办诗会。”
  缓缓的点了点头,天启皇帝笑着说道:“那我们就去望江楼吧!本公子要去看看我大明的青年才俊。”
  一边的王承恩一听天启皇帝要去望江楼,他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在他看来文人士子聚集之地,才是天启皇帝应该去的地方。那里相对也要安全一些,便连忙笑着说道:“望江楼好!”说着又将目光看向陈琳,催促道:“还不在前面带路!”
  陈林眼睛微微一缩,不过是神色却是丝毫没有变化,对着王承恩献媚的笑了笑,笑嘻嘻的说道:“好嘞!小的在前面带路,公子也这边请。”
  一行人也没有耽搁,直接奔着望江楼就去了。
  说起望江楼,在京城很少有人不知道,在南三门护城河边上。楼高四层,在这个时代是非常少有的高层建筑,装修的很是华丽。风景宜人,在望江楼不远处,就是南三门护城河最宽的地方,两岸杨柳依依,非常适合文人吟诗作赋。
  距离望江楼不远,有一个小码头,那里有望江楼专门为客人准备的。如果嫌弃楼里面人多嘴杂,可以包一艘下船,沿着护城河游览京城。一边钓鱼,一边享受两岸美景,正是人生一大快事。
  虽然望江楼这样的已经很吸引了人了,不过最吸引人的地方还不在这里,而是望江楼的姑娘。当然不是妓女,望江楼并不是妓院,而是一个茶馆和饭庄。望江楼里的姑娘也不陪客,甚至都不卖艺,更不要说卖身了。
  望江楼的姑娘全都是花费大价钱买来的,有的是自己培养的,每一个长的都是非常的漂亮。并且全都是处子之身,每一个人都是琴棋书画,抚琴吹箫,样样皆能。
  姑娘们每天都在望江楼里面,与人舞文弄墨,奏乐吹箫。最重要的是望江楼不限制这些姑娘的自由,如果谁能得到姑娘的芳心,就可以为他们赎身。当然这赎身的费用可是不少。如果要是姑娘不愿意,那你花在多的钱也没有用。
  这样一个地方,自然是很多文人士子趋之若鹜的地方。如果带着一个美丽的女子,泛舟湖上,畅谈人生,一展自己的才华,自然是人生一大快事。
  一路无话,天启皇帝一行人来到了望江楼的外面,在进门的时候却被人拦住了。原因也不复杂,每个人只能带一个人进去,并且这里不招待武人。
  对于这种赤裸裸的歧视,天启皇帝眉头顿时就是一皱,不过周围的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显然在这个时代,这才是正确的三观,天启皇帝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三观自毁。
  “我们每两个人进去,这样可以了吧?”王承恩看着四个看门的大汉,面带不快的说道。他已经多少年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了,此时已经是怒火中烧了。
  轻轻的摇了摇头,看门的人面无表情的说道:“望江楼有望江楼的规矩,如果你们想进去,那请你们换一身衣服在来。不过你就算换了衣服也进不去,因为你的年龄太大了!”
  见王承恩还要说什么,天启皇帝轻轻的挥了挥手,沉声说道:“好了,不要在说了!你带着他们几个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喝点酒等着我们!”
  “是,公子!”虽然心里有些不快,可是王承恩还是恭敬的施了一礼,点头答应道。
  对着陈林招了招手,天启皇帝一摇手中的折扇,笑着说道:“走了,我们进去了!”
  “请交进门费!”天启皇帝刚一抬腿,看门的再一次开口说道。
  “多少钱?”天启皇帝不禁一阵诧异,这怎么像后世旅游啊!居然还要门票,不过也没有在意,语气淡然的问道。
  那人脸上的表情丝毫不变,沉声说道:“十两!”
  天启皇帝脸上的表情顿时非常精彩,这可真是富人玩的东西,读书果然是要花钱的。对着陈林点了点头,天启皇帝拿着折扇一比划,笑着说道:“给钱!”天启皇帝身上自然是没钱,不过陈林早就准备好了。给完钱之后,两个人才缓步的走了进去。


第三百零一章 倪元璐
  天启皇帝欢天喜地的往里走,不过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想要进去光是这样还不行。看着面前对着自己的笑的女人,天启皇帝心里实在是有些不爽,花钱进来的,结果还搞成这样子。
  “公子,这是望江楼的规矩,只有回答上小婢问题的人才能进去。”女子似乎也看到了天启皇帝的表情,对着天启皇帝俨嫣然一笑,语气轻缓的说道:“如果公子现在想要离开,望江楼原数奉还进门费!”说着女子一伸手指了一下一边盘子里的银子。
  看着里面一排排的十两银锭子,天启皇帝缓缓点了点头,还算公平合理。满意的笑了笑,天启皇帝沉声说道:“还算合理,你接着说。”
  女子缓缓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灿烂了,语气轻快的说道:“公子真是通情达理,不过如果公子想要进去,就必须回答小婢的问题。可是公子如果答不上,这进门钱小婢可是不退回的。”
  天启皇帝缓缓点了点头,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的,心里暗自想着回去以后一定要问问这个注意谁想出来的,一定要好好培养一下,这是个人才啊!
  略微沉吟了一下,天启皇帝有些迟疑的道:“如果你们故意出难题,那来这里的士子岂不是被坑了?”
  “公子,望江楼开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您可听说过外面有说望江楼故意刁难客人的?”女人淡然的笑了笑,语气之中满是得色。
  天启皇帝不屑的撇了撇嘴,心里暗道:“你以我是皇帝新装的那个皇帝啊!这个时候的读书人脸面看的比什么都重,就算是答错了也没人好意思说出去。如果外面有传言才奇怪呢!谁都不傻。”
  不过望江楼居然有人在楼上,那题目就自然不可能太难,缓缓的点了点头,天启皇帝笑着说道:“你出题吧!”对于天启皇帝来说,只要不让自己写,其余什么都好说。
  女人轻轻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公子,这入门考的也非常的简单,无论诗词还是文章都要讲究一个根底。我们考的就是最简单的对对联!无论是作诗或者是作文都要懂得这个。”
  挥手打断了女人的话,天启皇帝笑着说道:“本公子对这些都知道,直接出题吧!”
  “是,公子!”女人轻轻的对着天启皇帝施了一礼,恭敬的说道:“小婢的上联是:蚕为天下虫,公子请!”
  听到女子的对联,天启皇帝缓缓的点了点头,对联虽然不难,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对得上的。这对于天启皇帝来说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后世他对这个接触的很多想了想,沉声说道:“鸿是江边鸟!”
  “公子好文采!”少女还没有说话,在天启皇帝的身后已经响起了一个声音,语气颇为轻松,显然说话之人心情似乎不错。
  几个人一回头,发现身后站着一个人,身上穿着青色长衫,头上带着四方平定巾,一副标准的读书人打扮。这个人年纪不大,看起来也就三十左右岁,身上衣服材质不是很华贵,不过也不是穷困潦倒。
  对着来人一抱拳,天启皇帝笑着说道:“兄台谬赞了,微末之技,岂敢献丑。”
  “小兄弟过谦了!”对着天启皇帝一抱拳,那人笑着说道。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女子的对面,笑着说道:“出题吧!然后我好和小兄弟一起上去。”
  不料那女人看到这个人,把头一转,沉声说道:“你又没有给我带桂花糖?”
  那人顿时有些脸红,显然是没有拿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女人拱了拱手,讪笑着说道:“下次,下次一定拿来!”
  “就知道你忘了,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如果下次你还不拿来,我就不让你进去。这次也要好好的难为你,我要给你找个难题!”女人嘟着嘴翻着手中的书册,沉声说道:“就这个了,我的上联是:绿绿红红处处莺莺燕燕,公子请吧!”说着对那人一伸手。
  天启皇帝微微一愣,这个确实比自己那困难多了,不由将目光看向了一边的男子,想要看看那人怎么回答。
  没想到那人略微沉吟了一下,便轻笑着说道:“这种题目可是难不倒我的,你听我的下联是:花花草草年年暮暮朝朝。”
  将手中的书册一扔,女人狠狠的白了一眼那人,颇为不情愿的说道:“进去吧!”
  那人回头看了一眼天启皇帝,笑着说道:“小兄弟,我们走!”说完也不理会一边颇为幽怨的女人,拉着天启皇帝就往里走。
  穿过一个回廊,转过一个屏风,天启皇帝一行三人才算走到了望江楼的第一层。里面装修很是素雅,八仙桌、太师椅,大厅里摆放着植物。有的地方放着瓷器,墙上挂着名人的字画,天启皇帝虽然不知道真假,不过想来应该不是假的。这里的桌椅板凳都是紫檀木的,茶碗都是上号的官窑瓷器,自然不会用假话来糊弄人。
  不过有一点让天启皇帝很失望,这里居然全是男人,不过也不多就十几个,分散在大厅里面显得空空的。
  天启皇帝还没来得及多想,一边的那个人已经把他拉到了一张桌子前面。对着不远处的小二招了招手,那人沉声说道:“给我们来一壶上好的碧螺春,这位公子付钱!”说着一指天启皇帝。
  颇为玩味的看着这个人,天启皇帝也没有说话,两个人就那么坐着。很快那人就受不了了,对着天启皇帝一抱拳,笑着说道:“还没请教小兄弟尊姓大名?”
  “小弟白玉,还没有行冠礼,所以并没有表字。”天启皇帝扯了一个谎,笑着对那人说道:“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不敢担,为兄我乃是浙江上虞人,表字汝玉,今日得见贤弟这样风流人物实在是让人高兴。”不过似乎这就是单纯的客气话,因为倪元璐接过小二递过的茶杯,先自己喝了一口。
  天启皇帝则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人,这个人居然就是倪元璐?历史上那个赫赫有名的倪元璐?无论怎么努力,天启皇帝都么有办法把这两个人重合起来。
  历史上的倪元璐是一个书法家,画也画的非常好,本人极具文采。官也做得非常不错,他反对魏忠贤,请求毁掉《三朝要点》。倪元璐对东林党也没有什么好印象,他知道那些人一肚子男盗女娼,所以他和东林党的关系也不好。
  这样一个人什么肯定做不好官,天启皇帝喜欢魏忠贤,魏忠贤在位的时候他自然是没有好果子吃。后来扳倒了魏忠贤,所有人都飞黄腾达,得到了重用,唯独倪元璐。
  上书听了几次意见,也没有什么音讯,自然这官是越做越没劲了!上了几次书请辞,最后成功回家避难。
  直到崇祯十五年,朝廷已经到了危急关头,整个大明朝大厦将倾。崇祯皇帝似乎发现自己被东林党忽悠了,便把倪元璐召回京城,加以重用。不过大势已去,倪元璐也是无力逆天。
  李自成攻陷京师,倪元璐穿着自己的官服,对着皇宫行了三拜九叩之礼。他在自己的遗书这样写道:“南都尚可为。死,吾分也,勿以衣衾敛。暴我尸,聊志吾痛。”然后面向着南方,上吊死了。
  当时以死殉国的人非常有限,京城中的文官几乎大部分都投降了,如果没有倪元璐,那不得不说是一个讽刺。王承恩陪在崇祯皇帝身边一起死了,倪元璐自杀训过,这才是忠贞之人。
  上下不断的打量着面前的倪元璐,天启皇帝是在是不敢相信,难道真的是人不可貌相。这个人怎么看到都像是江湖上骗吃骗喝的,他怎么回事倪元璐呢?
  倪元璐不知道天启皇帝为什么会是那种表情,不禁迟疑着问道:“贤弟,想什么呢?该给钱了!”
  “给什么钱?”天启皇帝下意识的一开口,不过也没有后悔,如果这个真的是倪元璐,你自己本次就没白出来。如果他不是,那也好早点离开他。
  “公子,是茶钱!三十两。”倪元璐还没有说话,一边的小二已经开口说道。
  天启皇帝现在没工夫理会钱的事情,挥了挥示意陈林付钱,自己还是那么坐着看着看着倪元璐。
  “呦,这是谁啊!这不是我们的倪大才子吗?怎么今天怎么才来呢?我们可是等你好久了。”一群人缓步的从楼上往下走,看到倪元璐这些人忍不住开口说道。
  看到这一幕,天启皇帝没以后说话,自己是没什么发言权了。
  倪元璐眼睛微微眯着,静静的低着头,良久才沉声说道:“孙之獬,你不要欺人太甚,你写诗不是我的对手,科场上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你以为你是状元公?还是朝廷是你们家开的?”孙之獬看着倪元璐,语带嘲讽的说道。
  坐在一边的天启皇帝已经懵了,没想到居然能够一天看到两个历史名人,也不知道是幸事或者是不幸。


第三百零二章 文震孟
  虽然两个人在争吵,可是这并不是天启皇帝关心的重点,他的目光一直集中在倪元璐和孙之獬的身上。相对于两个人争吵的东西,天启皇帝更感兴趣的是两个人本身。无论是倪元璐还是孙之獬,天启皇帝都是有印象的。
  对于倪元璐,天启皇帝并没有什么厌恶的感觉,虽然这个人占自己的便宜,不过显然这是一个真性情的人。按道理说天启皇帝应该将其归类到小人之流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历史上倪元璐做的事情,总之天启皇帝对他并不厌恶。
  将目光看向一边的孙之獬,天启皇帝就是一皱眉,没有想象中的一副奸相,却看到了一个青年才俊。孙之獬的容貌极为儒雅,可以说是大明官场的标准形象。五官端正,面容不怒自威,怎么看都是一副清官的样子。
  相比之下倪元璐就要差多了,脸膛不是方方正正的,下额尖尖的,留着一撇山羊胡。这幅模样怎么看都是小人的样子,加上不停转动的眼睛,实在是让人相信不了。
  不停的打量着两个人,天启皇帝满脸的狐疑,难道是搞错了?那边那个身穿丝绸长衫,手拿折扇的人才是倪元璐?坐在自己身边,这个爱占小便宜的才是孙之獬?
  看着孙之獬,倪元璐沉声说道:“倪某虽然家境不富裕,来京之日钱财也挥霍的差不多了,可是倪某一不偷二不抢,活的可是堂堂正正。”
  轻轻的晃动着手里的折扇,孙之獬缓缓的来到孙承宗两个人的身边,在他的身后还有几个士子,全都是一脸嘲讽的看着倪元璐。把手中的折扇一和,孙之獬笑着说道:“读圣贤书,行君子礼,读书人就要有读书人的样子。士农工商,士最贵,我们身为士人自然要维护自己的体面。像倪兄这样在街边为人写字,赚几两散碎银子,实在是有辱读书人的体面。”
  听着孙之獬的话,看着那副眼高于顶的样子,天启皇帝轻轻的舒了一口气。看来历史还没有变,这个人就是孙之獬,实在是有些辜负他的长相。
  既然确定两个人的身份,天启皇帝便笑着看着倪元璐,这可不是一个轻易吃亏的人。对于两个人的恩怨,天启皇帝也产生了兴趣,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个人。
  淡然的笑了笑,倪元璐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水,笑着对一边的天启皇帝说道:“真是上好的茶叶,谢谢小兄弟。倪某囊中羞涩,到这里坐坐已经很难得了,已经很久没有喝过这样的茶了。”端起茶杯,倪元璐缓缓的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河水,似乎并没有看到孙之獬。
  被无视的孙之獬脸色顿时一变,眼中冷光一闪,便笑眯眯的看向了天启皇帝,语气玩味的说道:“小兄弟,你可要注意啊!倪元璐可不是什么好人,总是在这里骗吃骗喝的,你可要小心一点。”
  笑着点了点头,天启皇帝淡然的说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如果能够结交到真正的文人雅士,些许钱财算不得什么的,朋友有通财之谊吗!”回头看了一眼陈林,天启皇帝笑着说道:“让人弄点吃的吧!本公子可是饿得很,那边的倪兄想必也没吃呢!”
  “公子,外面的东西恐怕不干净,要不就别再这里吃了!”陈林颇为担忧的看了一眼天启皇帝,语气恭敬的说道。刚刚的茶水陈林都是检查过的,不过这饭菜可不是那么容易检查出来的。
  笑着摇了摇头,天启皇帝无所谓的说道:“让你去你就去,在这里尽可以放心!”
  在别人看来天启皇帝是对望江楼放心,可是天启皇帝心里明白,这里是既然是龙昌号的买卖,那么东西自然可以放心。况且也没人知道自己的底细,想来不会有人要害自己。
  再一次碰了一个钉子的孙之獬脸色阴郁了下来,不过转瞬间便恢复了正常,对着倪元璐的背影笑了笑,沉声说道:“倪兄,孙某告辞了,希望这次你能金榜题名。”说完孙之獬冷冷的哼了一声,带着人离开了。
  颇为玩味的看着孙之獬,天启皇帝淡然的笑了笑,此时的孙之獬还不是那个官场老吏。虽然稍有城府,可是还差一些,不过也是颇为难得了。
  慢慢的站起身子,缓步的走到窗前,天启皇帝笑着问道:“倪兄,方不方便说一说?”
  苦笑着摇了摇头,倪元璐沉声说道:“没什么,不过是一些琐事。我们在这望江楼同时看上了一个姑娘,孙之獬长的要比倪某强一点,身家巨富。倪某相貌不行,出身贫寒,结果自然是不言自明。”
  淡然的笑了笑,天启皇帝沉声说道:“我觉得那个女人这里有问题!”一边说着,天启皇帝一边指了指脑袋。
  微微一愣,倪元璐诧异的看着天启皇帝皇帝,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这么说。从天启皇帝的打扮上,倪元璐自然知道这个人的身份肯定不一般。不但出门有仆人保镖,穿着打扮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天启皇帝手里的扇子虽然只是普通的折扇,上面的诗画也颇为简单,看不出什么名堂。
  可是落到倪元璐的眼中却是不一样,他对书画都有研究,可以说是造诣颇深。刚刚看到天启皇帝手中的扇子,他就已经发掘到了不寻常,现在自己看才发现了真相。
  扇子上面的画作和诗词乃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乃是有着吴中四大家之称的文征明的手书,而且绝对是真迹。这把扇子可是非常的难得,市面上几乎没有,就算出现了也会被人高价收藏。现在这个年轻人居然就这么拿在手里,显然是身份非常的尊贵,说不定是哪家的小王爷。
  见倪元璐看着自己手中的扇子,天启皇帝将扇子递给倪元璐,笑着说道:“既然倪兄喜欢看,那就看看吧!小弟是不懂的。”
  天启皇帝如此豪爽,倪元璐微微一愣,不过他实在是想看看文征明的书画。虽然以前见过文征明的真迹,可是倪元璐对诗画很是痴迷,下意识的伸手接了过来。
  看到将折扇视若珍宝的倪元璐,天启皇帝心里不禁有些汗颜,看来自己不是什么好主人啊!
  “好画!好字!真不愧是衡山居士手书,当真好东西!”倪元璐缓缓的展开折扇,激动的赞叹道。
  良久,倪元璐将扇子缓缓的合上,恭敬的交还给天启皇帝,颇为诚恳的说道:“小兄弟非常人,倪某佩服。”
  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天启皇帝笑着说道:“既然是好东西,那倪兄就留下吧!放在小弟手里也是明珠蒙尘。”
  这次倪元璐真的愣住了,沉吟半晌,觉得对方不会图谋自己什么,倪元璐才舒了一口气。一脸正经的说道:“无功不受禄,虽然倪某非常的喜欢,可是倪某不能收。”
  满意的点了点头,天启皇帝笑着说道:“难得在这个地方得遇倪兄,可谓一见如故,些许小礼物不算什么。倪兄收起来吧!如果不收那就是看不起小弟了!”
  见天启皇帝说的坚决,倪元璐颇为无奈的笑了笑,沉声说道:“那倪某就谢谢小兄弟了。”
  “这才对吗!”笑着看着倪元璐,天启皇帝一伸手,随意的说道:“酒菜已经备好了,我们还是坐下谈吧!”
  两个人坐好,陈林在一边伺候着,刚为两个人倒好酒,大厅里就响起了笑声。“来的好不如来得巧,这望江楼的酒菜可是一绝啊!看啦今天是有口福了!”
  众人都没说话的人吸引了过去,等到看到来人之后,却没有人站起来说话。显然没有人认识这个人,天启皇帝和倪元璐也是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
  “在这位小兄弟,既然是请这为倪兄弟喝酒,可不可以也带着在下?两位气宇不凡,小弟也是有结交之心啊!”那人对着天启皇帝一抱拳,笑呵呵的说道。
  下意识的一伸手,天启皇帝笑着说道:“相逢不如偶遇,自然如此兄台请坐。”
  上下打量着来人,这个人身上穿着长衫,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不过特殊的地方或许就是他的年龄了,从面容看这个人真的不小了,说他五十岁都有人信。
  “在下白玉,不知道兄台尊姓大名?”天启皇帝对着来人一拱手,笑着说道。一个倪元璐,一个这个人,让天启皇帝文人的印象彻底改变了。原来明朝也有如此有意思的文人,笑容也是更加的灿烂了,看来腐儒也不过是一部分人。
  对着天启皇帝一抱拳,那人笑着说道:“在下姓文,文震孟,字文起,南直隶人!”
  天启皇帝没觉得有什么,一边的倪元璐却忽然站了起来,神情颇为激动的说道:“你就是文震孟?”
  文震孟顿时一愣,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倪元璐,当看到他手上的折扇之后,顿时心中了然。对着倪元璐一拱手,沉声说道:“在下就是文震孟,先祖文天祥,祖父就是文征明!”


第三百零三章 把水搅浑
  对于文震孟这个名字天启皇帝并不清楚,可是他提到的两个名字,天启皇帝却是如雷贯耳。文征明这样的名人,鲜少有人没听过,不过相比于另外一个名字,那就要差很多了。
  文天祥,这个名字可谓如雷贯耳,震烁古今。无论哪个时代,无论哪个朝代,这个人全都是被人崇拜的。那首《过零丁洋》,可谓千古绝唱。虽然唐诗宋词颇多,能够和这首相比的却不多。
  如果结合上毕生事迹,能够与文天祥相比的就更少了,这是可以和岳武穆相提并论的人物。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两句话不知道鼓舞了多少人,每每读到这里,天启皇帝都觉得热血沸腾。
  不过在后世对于文征明是不是文天祥后人的事情,争论也是颇多,不过文征明和他的后人可是一直这么自称的。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可是天启皇帝却愿意相信这是真的,这毕竟是一段佳话。
  对着文震孟一抱拳,天启皇帝笑着说道:“真没想到,名门之后,失敬失敬!”
  淡然的点了点头,文震孟笑着说道:“先祖虽然威名远播,可是后人却多不争气,其实已经在丢先祖的脸了。”
  “文兄过谦了,相信文兄不日就能金榜题名,为朝廷效力就在今朝了!”天启皇帝笑着看着文震孟,颇为随意的说道。
  听到天启皇帝的话,文震孟神色一暗,低声叹了口气。一边的倪元璐也有些尴尬,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文震孟,笑着说道:“或许小兄弟说的有道理,这次文兄一定能够金榜题名,风云际会!”
  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倪元璐,天启皇帝迟疑的问道:“有什么对吗?”
  笑着摇了摇头,文震孟笑着说道:“小兄弟有所不知,文某虽为文家后人,可是却丢了先祖和曾祖的脸。在下十六岁中的举人,本以为能够高中状元光耀门楣。可是没想到会试一路不顺,三十年来,在下参加了九次会试,可是全都名落孙山。明年是第十次了,如果在不中,文某依旧会考下去!除非文某卧床不起,否则就一定要考下去!”
  看着文震孟严肃的表情,天启皇帝顿时一愣,三十年孜孜不倦的追求,这是为了什么?略微沉吟了一下,天启皇帝迟疑的说道:“文兄,小弟有一事不明,希望文兄赐教!”
  “白贤弟,有什么事情尽管说!”文震孟一愣之后,便笑着说道。他生性豁达,又经过这么多年的磋磨,心智绝非一般人可比。
  “文兄如此执着于进士,不只是为了什么?文天祥公遗书中说:‘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相信文兄一直是这么做的。如果文兄以举人之身到吏部选官,相信一个知县应该没什么问题。那样三十年,文兄说不定已经造福了无数百姓了,现在这样,文兄不觉得浪费了大好的光阴吗?”天启皇帝看着文震孟,沉声问道。这也算是他对文震孟的一个考验,看看这个人是不是夸夸奇谈。
  略微沉吟了一下,文震孟笑着说道:“小兄弟的话说的文某汗颜,三十年文某都没有想到这一点!一直以来文某都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应该顶天立地,只有考中了进士才能够做更多的事情、更大的事情。小兄弟说的或许是一条路,不过文某不想做个县官,而是希望能够一展胸中所学,为社稷为江山出一份了。”
  一边的倪元璐也有些好奇的看着天启皇帝,看来这真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年轻人。作为一个读书人,能够考进士,为什么要带着举人的身份做官?前途实在太小了,出身决定了命运。官场上,进士出身的官员和举人出身的官员,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略微沉吟了一下,天启皇帝忽然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的实在是没意义,简直就是无聊头顶。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既然有好的前途,谁都想上去。
  三个人就坐在这里一边吃一边聊,天南海北,人情风物,京城传闻。不过几个人都非常的识趣,谁也没有开口说朝廷的事情,天启皇帝也没有说。
  轻轻的放下手中的酒杯,天启皇帝觉得自己有些头晕,看来有点喝多了。砸看一看另外的两个人,也是酒酣耳热,便笑着一抱拳,颇为高兴的说道:“今天得遇两位,实在是没有想到,小弟非常的荣幸。不过这酒也喝的差不多了,我们今天是不是都该回去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同时笑着说道:“确实该回去了!”
  看了一眼天启皇帝,倪元璐笑着说道:“中秋节的前一晚,望江楼举办彩灯会,贤弟一定要来啊!”拉着天启皇帝,倪元璐语气期盼的说道。
  显然那天的报名费颇高,倪元璐囊中羞涩,现在不正好拉上天启皇帝。
  “两位放心,小弟和两位一见如故,到时候一定过来!两位到时候见!”对着两个人一抱拳,天启皇帝笑着说道。
  两个人也是一抱拳,同时说道:“不见不散!”
  天启皇帝离开望建楼的时候,不禁摇着头苦笑,自己是来找个好姑娘的。没想到居然遇到了这样两个人,不过也不算白来吧!
  看着在外面焦急等候的王承恩,天启皇帝笑着说道:“不要着急,我们走了!回去吧!”
  “是,公子!”对着天启皇帝施了一礼,王承恩连忙笑着说道。
  回到皇宫后的天启皇帝也是什么都没做,躺在床上开始睡觉,显然天启皇帝你的兴致颇高,几个人喝下来之后就有些多了。
  天启元年,八月十二,宜婚丧嫁娶,忌动土搬家。
  张家口封城已经有几天了,城里也一直没有动静,大家似乎都在避讳着什么。原本时常在马市上溜达收钱的混混,这个时候也是蹲在强下晒太阳。没有人闹事,没有人询问,仿佛张家口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不过这天早晨,这样的宁静被打破了,打破这一切人不过是一队工匠。
  在张家口,可谓寸土寸金,最值钱的莫过于马市上的土地,是整个张家口最贵的地方。在马市上,最好的地段是靠近张家口城门不远的地方,不过没人敢打那里的注意,因为那里乃是晋陕商行的地方。
  这一队工匠也没有到晋陕商行的地方上去,而是他们对面不远的地方搭起了一个台子。这些人的手脚非常的利落,只花费了半天的时间,一个一人高的台子便搭好了。
  没有人知道这个台子是做什么的,一时间整个张家口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这里,所有人都在猜测这究竟是要做什么啊!
  看着不远处的台子,骆思恭轻轻的将手中的茶碗放下,笑着在周围扫视了一眼,沉声道:“台子已经搭好了,不知道方公子有什么要说的吗?”
  坐在骆思恭不远处的是一个年轻人,正是龙昌商号的少东家,方家的嫡系继承人,方家的大少爷。听到骆思恭这样问自己,方大少爷淡然的笑了笑,语气颇为认真真的说道:“什么时候开始都没有问题,只是希望不要影响了先生的计划,不然晚辈回去没有办法和家父交代!”
  “少东家放心,尽管做自己的事情,我们这些人还是不错的,您做什么请随意。”骆思恭淡然一笑,他没有将自己的计划告诉龙昌商号,龙昌商号的事情他也没有过多的参与。
  对于龙昌商号的事情,骆思恭多少知道一点,这件事情和天启皇帝脱不了关系,骆思恭自然不会去找那个没趣。
  缓缓的点了点头,方大少爷看了一边的人一眼,沉声吩咐道:“让他们去吧!把消息都放出去,天黑之前要让全城的人都知道。”
  “是,少爷!”那人对着方大少爷施了一礼,恭敬的说道。
  轻轻的挥了挥手,方大少爷示意那个人离开,神色颇为复杂的额看了一眼身边的骆思恭。方家大少爷年纪不算大,可是从小跟着父亲经商,无论是心智还是能力都是非常出众的。
  对于骆思恭等人,方大少爷一直在心里猜测,直到这个时候,方家大少才明白。见到兵困张家口,在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方家大少爷心里有了一丝了然。看来这次自己是来给这些人当陪衬的,不过这让他对骆思恭的身份,还有那位神秘东家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骆思恭和方家大少爷在这里稳坐着,一个消息在整个张家口传开了,引起波动的就是那个强大的龙昌商号。根据知情人士透露,龙昌号来到张家口是有目的的,最大的目的便是来买马。
  不过和以往的买马不同,这里面一共分为两个部分,其中一个部分是御马监采购上好的马匹。另一部分则是为京城三大营采军马,那个台子就是龙昌号准备的。
  消息的来源没人知道,不过很短时间就传遍了整个张家口,一时间张家口人心惶惶了。


第三百零四章 龙昌号的野心
  晋陕商会是张家口最大的商会,无论是江南商人、徽商或者是草原上的蒙古部落,想要在张家口做生意就必须要得到晋陕商会的同意。如果这条路没走通,在张家口是不会有人和你做生意的。
  这是一条张家口商人都知道的铁律,这么多年在张家口还没有人敢挑战晋陕商会的权威。不过世上的事情谁也说不准,龙昌商号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定律。在没有通知晋陕商会的前提下,在马市上搭台子。传言也是甚嚣尘上,直接要插手的就是张家口最主要的生意马匹。
  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张家口在就成了边塞之地的主要贸易之地,是大明朝和蒙古贸易的主要地点。贸易的方式也是颇为多样,蒙古的牛羊、皮毛,一直都是非常主要的货物。可是在所有的贸易里面,最主要的一直是马匹。
  无论是单品的价值,还是贩卖的数量,马匹一直是蒙古的最主要货物。他们都是用马匹换取自己的生活必需品,铁锅、食盐等等他们必须的东西。
  往日人来人往的晋陕商会门口,非常罕见的没有人停留,没有了往日的人来人往,这里也成了普通的宅院,甚至看起来有些萧索。
  在大厅里面,晋陕商会的八位当家的全都坐在这里,每个脸上的神色都非常的不好看。
  略微沉吟了一下,坐在主坐上的范永斗缓缓的抬起头,看了身边的一个人一眼,沉声说道:“田生蓝,你刚从京城回来,这龙昌号究竟是什么底细?”
  被问到话的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轻轻的叹了口气,田生蓝颇为无奈的说道:“范掌柜,虽然田某刚从京城回来,对这个龙昌号也知道一些,可是真正的底细却并不知道。不光是田某不知道,在京城想知道龙昌号底细的人非常多,可是到目前为止还是没有一点消息。”
  似乎田生蓝的话早在预料之中,范永斗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眉头轻轻的一簇,道:“把你知道的说一说吧!让大家都明白一下!”
  似乎对于范永斗非常的敬佩,田生蓝也没有反驳,只是沉思了片刻,便开口说道:“朝廷打击东林党,不过并没有牵连江南的商人,不过和辽东走私的商人却倒了一大批。在这个时候龙昌号刚刚开始崭露头角,将这些商人原本的买卖全盘接手了过去。很多盯着这块肉的人都没能得逞,田某就知道原本的风月楼是礼部侍郎想接手的,不过也没得逞。可是并没有传出什么消息,显然站在龙昌号背后的人非常不简单。”
  屋子里的人全都聚精会神的听着,虽然他们在张家口是当之无愧的霸主,不过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龙昌号既然敢如此大张旗鼓的到张家口来,背后肯定是有依仗的。
  田生蓝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接着说道:“刚开始的时候也有人暗中查过龙昌号,不过消息不多,倒是关于龙昌号的东家查出了一点消息。龙昌号明面上的东家是方家,这个原本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商家,主要做的是丝绸生意。在被江南的丝绸上联手打压之后,已经是奄奄一息了。不过却奇迹般的翻身了,再这之后不久就创建了龙昌号。后来有人还想再查,不过还没来得及动手,自己就被抄家了!”
  轻轻的叹了口气,田生蓝颇为无奈的说道:“在京城,龙昌号已经是不可碰触的商号了,没有人回去处那个眉头。前一段时间,朝廷彻查皇宫采办,京城的商人再一次被牵连进去一匹。龙昌号则是取代了这些商家的地位,成了正经的皇商。”
  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大明朝见过多年,能为皇宫供货的商人不少,可是这样一家做的情况可不多见。龙昌商号能够做到这一点,这本身就非常的不容易。
  “经过了这次的事情,龙昌商号在京城可谓一时无两,没有哪个商家是他们的对手。龙昌商号的手段很少高明,采取的也是拉一个打一个的手段。对于那些王公勋贵的买卖,龙昌商号都是与其合作的,并且几乎没有什么人拒绝。也就是说龙昌商号每次都能找到合适的人选,这就进一步说明了龙昌商号的不同。”田生蓝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然后也是轻轻的叹了口气。
  屋子里的人情绪似乎都不高,每个人都皱着眉头,显然对于龙昌商号的事情颇为苦恼。一边的范永斗却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模样,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语气淡然的说道:“诸位不要如此,这里是张家口,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龙昌号虽然来势汹汹,可是我们在这里经营多年,自然也不是吃素的。想要撞破张家口这张网,那要看龙昌号有没有这个能力。”
  八个人自然是以范永斗为中心的,见他这么说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不过有一个人依旧皱着眉头,脸上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看,这个人就是王大宇。
  轻轻的皱了皱眉头,范永斗有些不快的说道:“王大宇,你有什么事情吗?”
  见所有都看着自己,王大宇微微一愣,不过颇为担心的说道:“范老大,你可还记得那天我和你说的事情?”
  范永斗微微一愣,不过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不过看到其余的人看着自己,范永斗也没说什么。面容严肃的点了点头,范永斗沉声说道:“那件事情范某自然记得,你还是和大家说说吧!”
  看了周围的人一眼,王大宇颇为无奈的说道:“那日龙昌商号刚来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来自京城的商人。根据那个京城商人的说法,龙昌商号这次到张家口来可是会有大动作的。他说想和龙昌商号做生意的人不少,这次有很多商人想到这里插一腿,来的未必只有龙昌商号。我们要面对的肯定不止一个龙昌商号,所以这次稍有不慎恐怕我们就会万劫不复。”
  众人的脸色都是一变,他们做的是什么自己都非常的清楚,辽东的事情还没有过去多久,可谓殷鉴不远。对于那些商家,他们也非常的清楚,绝大部分都不是单纯的商家,每一家的身后都站着无数的权贵。
  如果得罪一个两个,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哪怕是对上龙昌商号,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如果是京城的商人过来,那事情就不好办了。这么多年他们能够占据张家口,就是因为世家大族看不上这边塞之地。不过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他们每年在这里获利多少,如果这个消息被龙昌商号透露了出去,恐怕无数人都会蜂拥而至。
  一项面不改色的范永斗脸色也是很难看,他深刻的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曾几何时在这张家口,自己可以呼风唤雨,觉得无论是什么事情自己都不放在眼里。可是现在范永斗却全是无力感,不过是一个龙昌商号,自己就已经觉得黔驴技穷了。
  良久,范永斗脸色一变,颇为严肃的说道:“这不是什么竞争,龙昌号要断掉我们的生路,这绝对不可以。无论什么情况,我们都要坚持到底,我们也不是纸糊的。”
  几个人全都严肃的点了点头,他们都明白,龙昌号来势汹汹,如果退缩那就意味着灭亡。
  看了一眼王大宇,范永斗脸色颇为严肃的说道:“我们需要他们的力量,很多我们见不得光的事情要他们去做。王大宇,哈元生那边一直是你联系的,这次也不例外。不过不要太过直白,朝廷的要抓捕的人肯定在他们手上,这几天一直没联系他们也是因为这个。不过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去联系他们一下。”
  点了点头,王大宇沉声说道:“我今天晚上就去,那边想来不会有问题,毕竟他们也要借助我们的力量。”
  沉吟了一下,范永斗看着田生蓝,一脸严肃的说道:“田生蓝,你去见知县张睿和指挥使陈谦,拿上银子,好好打听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们现在也是热锅上的蚂蚁,恐怕他们会把我们当作后路,所以有什么话直说,毕竟我们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以前或许面和心不合,可是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时候了。”
  田生蓝也用力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没问题!我今天晚上就去!”
  “小心一点!”谨慎的叮嘱了一下田生蓝,范永斗又将目光看向了另一个人,面容严肃的说道:“王登库,晚上召集商会所有的商人,和我们一条路的全都找来,我有话要说。我要好好看看龙昌商号究竟有什么本事,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任凭狂风吹打自己的脸庞,看着天空中黑漆漆的乌云,骆思恭面容非常的严肃。他明白现在不是在再抓皇太极,对上的是整个张家口的整个势力。感受着不断吹动的狂风,骆思恭轻轻的展开双臂,口中喃喃自语:“山雨欲来风满楼,我骆思恭好久没杀人了!”


第三百零五章 孙承宗回来了
  天启元年,八月十二,宜沐浴上房,忌婚丧嫁娶。
  轻轻的睁开自己的眼睛,拍打一下自己的额头,天启皇帝淡然的笑了笑。能够睡到自己醒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缓缓的坐起身,天启皇帝轻声的呼唤道:“来人啊!”
  一个人快速的跑了进来,来到天启皇帝的床前,趴在地上对着天启皇帝磕了一个头,恭敬的说道:“参见皇上。”
  看到来人之后天启皇帝微微一愣,因为每天伺候在外面的都是王承恩,没想到现在进来的居然是另外一个人。仔细打量一下跪在地上的人,天启皇帝发现这也是个熟人,正是陈洪的干儿子陈林。
  “起来吧!”对着陈林挥挥手,天启皇帝笑着说道。
  “谢皇上!”陈林颇为严肃的答了一声,从地上站起来之后却笑嘻嘻的说道:“皇上,奴婢伺候陛下穿衣服!”
  天启皇帝缓缓的摇了摇头,看着陈林问道:“王承恩呢?对于王承恩的去向天启皇帝很好奇。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王承恩都会守在宫殿的外面等着天启皇帝起床,今天既然没来,显然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回陛下,东厂的魏公公来了,似乎有什么事情!”陈林没想到天启皇帝第一件事情就是找王承恩,心中微微有些失望,不过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对着天启皇帝一躬身,语气恭敬的说道。
  缓缓的点了点头,虽然知道是有事情了,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情。如果是大事情,王承恩在就该来禀报了。看着站在一边的陈林,天启皇帝轻声吩咐道:“让人进来伺候吧!”
  “是,陛下!”恭敬的答了一声,陈林的快步的走到门口,对着外面招了招手。时间不长,宫女和太监便鱼贯而入,这些人那都是伺候天启皇帝起床的。
  等到洗漱完毕,天启皇帝缓缓的走出屋子站在屋檐下,看着明媚的阳光,天启皇帝的心情非常的不错。看了一眼身后的陈林,天启皇帝笑着说道:“传膳吧!朕的心情不错,让御膳房用点心!让张皇后陪着来用早膳!”
  “是,皇上,奴婢这就去办!”陈林恭敬的说道,对着天启皇帝行完礼之后,便踩着小碎步离开了。
  等到张皇后来的时候,天启皇帝已经坐在那里准备吃了,见张皇后要施礼,天启皇帝一挥手,笑着说道:“朕与宝珠乃是夫妻,不要将那些虚礼了,过过来用膳吧!”
  “是,皇上!”虽然天启皇帝那么说,不过张皇后还是对着天启皇帝施了一礼。
  自从皇太极攻进长城,山东叛乱开始,天启皇帝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笑容了。如今再一次看到天启皇帝的笑容,张皇后忽然觉得自己的世界也忽然拨云见日了。
  “对了,宝珠,国丈现在可在京城?”天启皇帝似乎想起了什么,轻轻放下手里的碗,轻声的问道。
  听到天启皇帝提起自己的父亲,张皇后心中欢喜,可是想到许久未见,神色便有些黯然。不过还是笑着说道:“谢谢皇上挂怀,父亲还在京城!皇上赏赐了一座府邸,现在家里都已经搬过来了!”
  似乎觉察到了张皇后的黯然,天启皇帝淡然的笑了笑,一把拉住张皇后的手,笑着说道:“以后你要是想见两位老人了,就派人接他们进宫。”
  “妾身谢谢皇上,不过还是不要了,宫里规矩森严,妾身怕有什么不妥。”张皇后笑着看着天启皇帝,秀眉轻蹙的说道。
  微微一愣,天启皇帝没想到张皇后居然会这样想,不过略微想想也就释然了。沉吟了一下,天启皇帝笑着说道:“马上就要到中秋节了,到时候朕会大宴群臣,把张家人接过来也就是了。”
  似乎想到了什么,天启皇帝微微一愣,片刻之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了,国丈爵位的事情怎么样了?朕一直都没想起来,也没人提醒朕一下。”说着天启皇帝便大声的对外面喊道:“王承恩!给朕滚进来!”
  天启皇帝本是有些不好意思看张皇后,一时情急居然忘了王承恩并不在身边。不过并没有让天启皇帝失望,王承恩快步的跑了进来,来到天启皇帝跟前跪倒,口中喘着粗气道:“臣参见皇上!臣罪该万死!”
  看着跪在地上的王承恩,天启皇帝心里有些不忍,看来这次要你带朕受过了。不过天启皇帝刚要说什么,一边的张皇后轻声说道:“妾身知道皇上的心意了,不用在说别人了!”说着轻轻的挠了挠天启皇帝手心,对着天启皇帝甜甜的笑了笑。
  见张皇后如此,天启皇帝知道自己这戏演不下去了,对着张皇后笑了笑。天启皇帝颇为严肃的说道:“这次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如果再有下次朕一定饶不了他。”
  用力的点了点头,张皇后也是神态颇为严肃的说道:“对,饶不了他!”不过话刚说完自己便笑了出来。
  对着王承恩挥了挥手,天启皇帝也不看张皇后,对王承恩说道:“起来吧!”
  “是,皇上!”轻轻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王承恩的胸口不断的起伏着,一半是累的,另一半是吓得。到现在王承恩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不禁将目光看向了一边的太监和宫女。
  不过每个人似乎都在忍受着什么,脸都涨得通红,可是却依旧是一副严肃的模样。
  “王承恩,朕问你,国丈的应该封什么爵位?”这个时候才想起自己的老丈人,天启皇帝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听到天启皇帝的话,王承恩顿时就是一愣,他没想到天启皇帝居然会问这个问题。略微沉吟了一下,王承恩缓缓的说道:“礼法中并没有具体的规定,不过一般都是册封世袭伯爵的。”
  大明朝有爵位的人其实很多,大部分都是朱元璋的后人,经过两百多年的发展已经非常的庞大了。另外还有开国的功臣,每一位皇帝加封的世袭爵位,林林总总一大堆。对于这个问题天启皇帝一直在头疼,究竟那这些人怎么办呢?不过到现在天启皇帝也没相处个所以然来。
  正所谓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反正已经这么多了,不缺张皇后的老爹一个。略微沉吟了一下,天启皇帝将目光看向一边的张皇后,轻声的问道:“宝珠,伯爵可以吗?”
  对于这个其实张皇后的心思并不重,毕竟他没有兄弟,封了爵位也没人继承。如果自己的父亲过继一个儿子,自己也没什么感情。真的要过继,恐怕张家恐怕争斗也是很厉害。
  略微沉吟了一下,张皇后对着天启皇帝淡然的笑了笑,沉声说道:“皇上,妾身并无兄弟,这世袭就免去吧!”
  天启皇帝听了微微一愣,难道还可以这样吗?不过略微一想天启皇帝便觉得不可以。皇后的父亲封爵并不是自家的事情,还是中规中矩的好。更何况这是自己的皇后,目光直直看着张皇后,天启皇帝沉声说道:“朕和宝珠情投意合,为了感谢国丈生养宝珠,这赏赐朕都觉得轻了。如果不是礼法不允许,朕都想将国丈封推国公。”
  听到天启皇帝义正言辞的话语,张皇后顿时觉得自己心里微微一暖,看着天启皇帝,颇为感动的说道:“皇上对妾身真好,妾身谢过皇上。”
  天启皇帝心里大乐,不过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表现,看着张皇后,神情严肃的说道:“既然如此,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回头朕将城外的一座皇庄赏给国丈。”
  张皇后自然又是一番感谢,两个人接着吃饭。不过很快天启皇帝再一次放下了筷子,对着一边的王承恩说道:“魏朝进宫什么事情?”
  “回皇上,臣原想一会儿在启奏,魏朝的折子在这里。”说着从怀里拿出了一份奏折,就要递给天启皇帝。以王承恩和魏朝的关心,奏折里面写的是什么,自然是非常的清楚的。不过他可不敢说,还是要装作自己没看过的样子。
  天启皇帝也知道怎么回事,这也算是大明朝皇宫里的潜规则吧!对着王承恩一挥手,笑着说道:“好了,别装了!说说吧!里面都写的什么。”
  王承恩顿时神色一变,天启皇帝虽然说的随意,不过显然是对自己去见魏朝和代转奏折不妥了。不过王承恩也知道天启皇帝不过是点给他,便没有再说什么,不过在心里告诫自己一定要注意。
  把奏折缓缓的打开,王承恩上下看了几眼之后,才沉声说道:“回皇上,是遵化那边的折子,孙承宗孙大学士、蓟辽总兵戚金、援辽总兵陈策已经到了北通州了。现在并没有动身,奏报很快就会到了!”
  等到王承恩说完,天气皇帝才想起来,自己的圣旨下去已经有些日子了。想想时间也差不多了,没能见到戚继光,天启皇帝已经觉得很遗憾了。不过现在能够见到戚金也是非常不错了,想着那位健硕的老人,天启皇帝心里更加的着急了起来。


第三百零六章 动手吧
  张家口的气氛很压抑,时间在慢慢的过去,虽然马上就要过中秋节了,可是张家口的人却没有准备什么。无论是身居官位知县张睿,又或者是晋陕商会的范永斗。上到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下到贩夫走卒,每个人的心里都揣着一份担心。
  “奴才哈元生见过贝勒爷!”来到天启皇帝的身边,哈元生跪倒在地,恭敬的说道。
  缓缓的点了点头,皇太极沉声说道:“起来吧!怎么样?外面有什么消息吗?”
  轻轻的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看着皇太极,哈元生语气颇为凝重的说道:“贝勒爷,这次可能麻烦了!”
  皇太极顿时一愣,不过脸色却是没有丝毫的变化,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不过皇太极的心里也明白,哈元生在张家口十几年,作为父汗最信任的人,肯定有着常人不能及的长处。现在既然他说麻烦了,那事情肯定非常的棘手。
  略微沉吟了一下,皇太极点头说道:“有什么你就直说吧!身为天命汗的儿子,皇太极并不是怕死之人。”
  “贝勒爷,还没有到那个地步!现在遇到难题不光是我们,还有那些走私商人。奴才觉得大明朝似乎已经盯上他们了,他们已经找过奴才了,事情看起来很棘手,不然他们是不会主动来找奴才的。”见皇太极似乎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哈元生连忙解释道。
  相对自己经营了十几年的事业来说,哈元生并没有那么看重皇太极,毕竟自己这条线对大金来说实在是太重要。皇太极不过是天命汗努尔哈赤的一个儿子,毕竟努尔哈赤一大堆儿子。皇太极虽然颇受努尔哈赤看重,可是相比于自己这关于大金命脉得事情,自然是要轻许多。
  轻轻的皱着眉头,皇太极心里不住的叹气,自己现在是龙游浅水,虎落平阳。张家口被重兵围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现在自己没有露面还好,一旦自己的形迹被人发现,恐怕就是在劫难逃了。
  良久,皇太极沉声说道:“那些商人遇到什么事情了?大明朝派人来查他们了吗?”虽然知道那些商人有一些势力,可是如果大明朝真的想动他们,肯定也是非常的容易。
  “回贝勒爷,没有,不过京城来了一个商会,这个商会也是来势汹汹。根据我们打探出来的消息,这个商会有着非常深厚的朝廷背景。”哈元生恭敬的施了一礼,沉声说道。
  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皇太极一脸无奈的说道:“事已至此,你有什么办法吗?”
  紧紧的皱着眉头,哈元生的眼中冷光一闪,语气冰冷的说道:“贝勒爷,如果事不可违,我们只能全力保命。奴才能够调集一千人,其中五百是最精明强健的巴图鲁。到时候贝勒爷可以率领这些人冲出去,奴才会尽力拉拢指挥使陈谦,让他和我们一起跑。再有就是那些商人,奴才已经在掌握了一个熟悉路线的把头,冲出张家口之后,依靠他们回到草原大漠。当然这是到了最后的时刻,那个时候贝勒爷,奴才跟在您的身边。”
  哈元生说的决然,皇太极则是缓缓的站起身子,神色颇为坚定。自己身上流着女真人的血脉,不能就这么窝窝囊囊的死掉,就算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死在马背上。
  皇太极这边已经准备鱼死网破了,骆思恭似乎也准备开始行动了。回头看了一眼党寒,骆思恭沉声问道:“张家口封城也有些日子了,城里的商人可还平稳?”
  “回大人,都还好!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龙昌商号吸引着,暂时还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大人,这样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必须要尽快确定皇太极他们是不是在张家口。如果不在,我们好尽快的抽身。那个龙昌商号的目的似乎并不单纯。”党寒看着骆思恭,如果不是跟着骆思恭多年,党寒也不会问这样的问题。
  深深的叹了口气,骆思恭沉吟着说道:“我在锦衣卫三十多年,你跟着我也有十几年了,无论是官场上还是厂卫里面见得事情也不少了。这么多年无数的人得势,无数的人倒下去,可是你知道为什么伺候了三代皇上,我骆思恭还没有倒下去吗?”
  党寒微微一愣,有些迟疑的看着骆思恭,对于自己这位东主的发家史他是知道一些的。当年万历皇帝打掉了东厂的冯保,拿掉了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守有,否定了张居正的新政。在那个纷乱的时候,骆思恭登上了锦衣卫都指挥使的位置。
  对于骆思恭的能力和手腕,党寒都是十分佩服的,不过这个问题他可答不上来了。苦笑着摇了摇头,党寒轻声的说道:“卑职不知道。”
  “因为我懂事,我知道每位皇上想要做什么,每位皇上希望我们做什么。当今的这位皇上我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不过我却明白,当今的陛下喜欢听话的人。皇上吩咐的事情一定要办的漂亮,不然在会做人也没有用。龙昌商号是什么背景,我不知道。皇上没有让我去查龙昌商号,所以我不能查,皇上让我配合龙昌商号在张家口的行动,我就配合。”骆思恭虽然语气很是淡然,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党寒愣住了。
  两个人都没有在说话,良久骆思恭接着说道:“好了,龙昌商号的事情不要管,让你差的事情查出来了吗?”
  “回大人,查出来了!”微微一愣之后,党寒对着骆思恭施了一礼,恭敬的说道。
  摸索着椅子的把手,骆思恭将头缓缓的靠在椅子上,缓缓的闭上眼睛,轻声的说道:“说说吧!”
  “在整个张家口,最熟悉走私流程的不少,可是真正懂得怎么走路的人却不多,在这行业里面都被称为把头。张家口的把头也不少,可是真能领路的老把头只有七个。卑职派人查了一下,总共找到了三个把头。其余的有的是不在张家口,有的则是下落不明。”党寒看着骆思恭,小心翼翼的说道。
  骆思恭听完党寒的话也没有说话,只是用手轻轻的抚摸着椅子的把手,半晌才缓缓的开口说道:“抓起来吧!别让人注意!”
  “是,大人!卑职这就去办!”党寒语气严肃的答了一声,便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不要人东厂的人知道!”党寒一条腿刚迈出去,后面骆思恭的声音再一次传来。不夹丝毫的感情,语气也很是随意。
  党寒的身子微微一顿,不过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继续走了出去。
  张家口被封了之后,无路什么行业都显得很萧条,不过赌场和妓院的生意却好很多。每天人来人往,比以往还要兴盛一些。
  看着面前挂着灯笼的院子,李浑颠了颠手里的钱袋子,抬起腿就走了进去。
  “呦!这不是李把头吗?有些日子没来了,怎么嫌弃我们院子里的姑娘了!”看到李浑走了进来,老鸨子挥舞着手绢快步的迎了上来。
  “张妈妈,李某可不敢这么说,院子里的姑娘虽然漂亮,可是什么时候张妈妈陪着李某走上一趟,李某这心里可就知足了。”把老鸨子搂在怀里,李浑将一个银锭子塞到了老鸨子的胸脯了,顺带用力的捏了一把。
  轻轻的推来李浑,老鸨子嗔怪道:“真是的,尽拿奴家开玩笑,也不知道心疼人。”一边说着老鸨子一边在胸口揉了揉,摸到那是一个十两的银锭子之后,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起来。
  拉着李浑走到二楼,将李浑推了进去,老鸨子也跟了进去,随带着关上了门。
  笑着看着跟进来的在老鸨子,李浑不由笑着说道:“张妈妈,真的打算自己来啊?”
  李浑这几天的日子并不好过,心里被那一万两银子和锦衣卫校尉折磨的够呛,自从回来这才是第一次回来找乐子。
  “你等着吧!我们这新来了一个姑娘,一准叫你满意。”四下打量了一下,老鸨子笑着看着李浑,一转身便开门出去了。
  皱着眉头看着老鸨子的背影,李浑的心里忽然有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这么多年行走江湖,李浑感觉非常的敏感,对于危险有着本能的恐惧。
  四下打量了一下,李浑便向着房门走去,只是他的手还没有碰到门,忽然觉得脖子后面一疼,然后便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时间不长,几个人来房间里送菜,谁也没注意出去的时候,几个人架着一个人。
  将一袋子银子仍在桌子上,党寒轻轻的晃动了一下手中的折扇,沉声说道:“这里是五百两银子,事情办的不错,如果有人来找他,你就说在和姑娘欢好,然后赶快告知我们知道。银子带着不方便,稍后会派人在送一千五百两,你知道我们的手段,所以我相信你清楚怎么做。”
  “是,小的明白!”老鸨子脸上没有一点笑容,满是冷汗,显然对面前的这群人畏惧不以。
  缓缓的点了点头,党寒满意的说道:“这样就好!”说完缓缓的站起身子,抬腿走了出去。


第三百零七章 真在这里
  忽然觉得自己的头后面一阵疼痛,想要伸手去摸却发现自己的手似乎被绑着,无论怎么用力都挣不脱。猛地睁开眼睛发现面前一片漆黑,想要说话觉得自己的嘴里塞着什么东西。
  在弄明白自己的状况之后,李浑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这么多年行走江湖,这种事情见得太多了。李浑也没少做,大部分的时候全都是杀了灭口,所以这个时候他的心里也是不住的突突。
  “大人,最后一个也醒了!”李浑还没来的及多想就听到有人说话,当清楚说话人的称呼之后,顿时心里一惊。对方既然没有将身份避讳自己,那就说明地方用不着避讳自己,显然事后一定会杀了自己。对于朝廷里那些当差的,李浑可是没少见,那些可都是狠角色。
  “让他也透透亮吧!然后你就开始吧!我也好久没看你审案子了!”另外一个人语气十分的淡然,显然没有将事情放在心上。
  等到那个人说完话,李浑就觉得自己的身边有人走了过来,下一个眼罩被人拿了下去,塞在嘴里的东西也被拿了出去。
  稳定了一下目光,李浑迫不及待的看向自己所在的环境,这一看顿时把他吓了一跳。这是一个不是很大的屋子,没有窗户,屋子里点着火把,在屋子的正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火盆。里面没有想象中的烙铁等物,火焰不断的跳动,不时发出噼啪的响声。
  再看自己的样子,李浑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整个人被绑在两根柱子中间,两只手和两只脚全都被铁链子拴着。显然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李浑知道这次自己真的栽了,对方很明显是来者不善。
  四下打量了一下,李浑就发现自己的身边还有两个人,造型和自己一样。当看到两个人的长相,李浑在一次骇然,这两个人他真的认识。两个人和自己一样都是这张家口城里最好的把头,做这行都超过了十年了。
  缓缓的抬起头,李浑将目光看向了对面的人,那里站着一排黑衣人,不过脸上都没有蒙面巾。在黑衣人的前面摆着一张桌子,桌子边上坐着一个人,那个人此时正在品茶。看到那个人的样貌之后,李浑知道自己并没有见过这个人。让李浑诧异的是在那人的身边有居然有两个少女,看起来年纪都不大,脸上带着纱巾看不到长什么样。
  在桌子的前面,一个人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这是一个全身白衣的男人。那人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不时的煽动几下。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那个拿着折扇的人,李浑就觉得全身发冷。一股寒意从天灵盖直透尾巴骨,顿时就打了一个冷颤。
  那人缓步的走到几个人面前,笑着看着三个人,语气轻缓的说道:“用这样的方法找三位来,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在下也是迫不得已,希望三位把头不要见怪。”
  “我们也是混江湖的,这里面的规矩我们知道,既然落到了你们手里就没有什么好说的。看样子你们也没打算留我们的活口,所以你还是把我们拉出去砍了吧!”李浑左边的是一个老者,不过身体很是健硕,正是冯天奎。
  三个人心里都明白,这是一种试探,试探对方的态度。他们可以肯定对方不是简单的想杀了自己三个人,如果杀人可是要比这样容易多了。他们也不会认为这些人不敢杀人,一看就知道这些人不是什么善类,杀个把人恐怕只是开胃菜。
  轻轻的将折扇合上,那人缓步的走到冯天奎的身边,用折扇轻轻的挑起冯天奎的下巴,笑着说道:“我不喜欢别人打断我的话,不过这是第一次我就当你无知了。如果你在打断我说话,我就让人先把你阉了。都说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不知道你没那活还是不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看着那人的笑容,三个人顿时一阵毛骨悚然,冯天奎立马把嘴闭上了。他可不相信这位就是说说,如果自己这几个人不老实,他们肯定做的出来。
  见三个人都没有意见,那人笑着点了点头,语气轻缓的说道:“我这个人不喜欢拖沓,什么事情都喜欢直来直去,所以我也希望你们能够直接一点,我问你什么问题你们都能好好的回答。”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恐惧,虽然他们做的都是刀尖上的买卖,不过也都怕死了。如果拼杀死在别人手里,也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不过落到这些人手里,求死恐怕都是奢望。
  那人似乎很满意,对着三个人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非常好!既然三位如此配合,那我也就说点实话。刚刚冯把头的话说的非常好,我们并没打算让你们或者离开,这句话是对的,也是错的。”
  三个人都是一愣,不过谁也没有去问,静静的看着说话的那个人,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用折扇一下一下的敲打着自己的手心,那人慢慢的在三人面前踱着步,沉吟了一下才开口说道:“这说对是因为三位却是不能活着出去,因为事情不能败露。这说错是因为你们有活下来的机会,只是看你们懂不懂得把握了。”
  “大人请吩咐!”一边的两个人还没有说话,李浑赶忙开口说道。
  看着恭敬的李浑,那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李把头,果然明大势。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客气了。实话和你们说吧!我们是锦衣卫,想必三位也听说过吧?”说着一指身后的众人,那人接着说道:“这些全都是诏狱里面审犯人的,不知道三位能不能受得了?”
  锦衣卫三个字彻底的击毁了他们三个人,对于锦衣卫整个大明朝没有一个不知道。三个人的脸上都挂着骇然,这次他们知道了,真的在劫难逃了。落到锦衣卫的手里,恐怕真是小命不保了!
  笑着看了一眼三个人,党寒笑着说道:“你们三个现在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只要有一个人回答上我们的问题,事情过去之后不但你们都没事情,还能得到一个不错的前程。如果你们三个人都不知道,那可就对不起了,为了事情的保密,我们也就只能杀人灭口了。”
  见说话的人依旧是笑语嫣然,李浑三人都觉得骨子里发寒,不住祈祷希望自己知道对方要问的事情。一边的李浑则是心里一震,他想到了关于通缉令的事情,恐怕就是那件事情了。不过锦衣卫是怎么知道的?自己并没有走漏消息啊!难道天下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
  “我这个人不喜欢动刑,太血腥,太暴力,实在有损我们锦衣卫高大威猛的形象。所以我问什么你们就说什么,如果不知道也简单,你们和你们全家我们都会好好招待,把你们全都埋在一个坑里面,当然是活埋哦!”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对黑衣人挥了挥手,然后转过头笑着看着三个人。
  几个人黑衣人似乎知道那人的意思,来到一个墙的前面,这个时候李浑才发现那里居然是一道门。随着门被拉开,三个人全都愣住了,因为里面的人他们全都认识。
  李虎的老母亲、七岁的儿子、结发妻子全都在里面,另外两个人自然也不例外,家眷也都全在里面。
  对着黑衣人一挥手,门又再一次被关上了。
  那人来到三人的面前,笑着说道:“你们也看到了,不要怀疑我说的话,锦衣卫坐在这样的事情没有丝毫的难度。所以你们最好识相点,想好了在说啊!”
  “大人,您尽管问,我们知道的一定不隐瞒!”李浑此时已经没了顾忌,如果真的是那件事情也要说,毕竟没有什么比保住一家老小性命更重要的事情了。
  缓缓的点了点头。党寒沉声问道:“朝廷的通缉令你们都看到了吧?我们想问的就是这件事情!你们有没有人见过那个人?或者你们知道谁最有嫌疑?”
  冯天奎和另外一个人的心全都跌落谷底,完了,这次恐怕在劫难逃了。中间的李浑却是松了一口气,不过不知道说出来会怎么样,这些人会不会出尔反尔?
  沉吟了一下,李浑迟疑着问道:“大人可是言而有信?”
  听到李浑的话,屋子里的人全都面露喜色,无论是被绑着的,还是你党寒和骆思恭。
  用力的点了点头,党寒神情有些激动的说道:“自然是不会骗你们,我们可以用各种方法让你们开口,用不着骗你们!快说!”
  “大人,我见过那个人,他们就是跟着我的队伍来到的张家口。不过并不是那一个人,而是三个人。不过他们进城之后就跑掉了,现在在哪里小的并不知道。”李浑也没有犹豫,这个时候只能赌一把,毕竟对方弄死自己实在太容易了。
  “把他们都压下去吧!让他们和家属住在一起,好吃好喝的招待着!”扶着椅子把手站了起来,骆思恭语气轻缓的吩咐道。


第三百零八章 不一样的心思
  “恭喜大人,事情终于有了些眉目了,大人真是神机妙算!”笑呵呵的来到骆思恭的身边,党寒对着骆思恭施了一礼,语气中带着恭维说道。
  盯着党寒看了一会儿,骆思恭笑着摇了摇头,沉声说道:“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也学起拍马屁了?拍我马屁的人太多,不差你一个。”略微沉吟了一下,骆思恭轻轻的叹了口气,语气颇为无奈的说道:“知道人在张家口,我们可以松一口气了。可是如果抓不到人,事情就更加难办了。”
  目光闪闪的看着骆思恭,党寒缓缓的跪倒了地上,以头触地却没有说话。
  没有去看党寒,骆思恭不断的抚弄着手上的翠玉扳指,屋子里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压抑。许久,骆思恭缓步的走回到了椅子上,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党寒,语气严肃的说道:“你多少年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了,说一说吧!老规矩,你现在说的话我就权且听着,如果我不同意,走出这门我就把你说的话全都留在这里。”
  对着骆思恭磕了一个头,党寒似乎松了一口气,语气颇为低沉的说道:“大人,这里全都是我们自己的人,卑职以为还是把那三家人杀了吧!如果将来找不到皇太极,皇上那里我们也好交代。如果抓到了皇太极,功劳依旧是大人的。”
  骆思恭的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抚弄戒指的手越来越快了,显然他的心里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屋子的灯火不断的跳动着,党寒的脸上神色严肃,眼中闪动着狠厉的光芒。站在骆思恭身后的两个女子全都愣愣的看着党寒,显然他现在的样子两个人并没有见过。
  良久,骆思恭笑着站起身,沉声说道:“党寒,你跟在我身边十几年了,大明朝上上下下的事情,你知道也不少。我来问你一件事情,你知道为什么有了锦衣卫,皇上还要用东厂吗?为什么派往各地的是镇守太监?我们锦衣卫是天子亲军,皇上为什么不用我们?”
  听了骆思恭的话,党寒就是一愣。虽然他在锦衣卫多年,这样的事情还真的没有想过。缓缓的摇了摇头,党寒沉声说道:“卑职不知,请大人赐教。”
  “大明立国两百余年了,锦衣卫的前身是设立的太祖皇帝设立的‘拱卫司’,后改称‘亲军都尉府’,统辖仪鸾司,掌管皇帝仪仗和侍卫。洪武十五年,裁撤亲军都尉府与仪鸾司,改置锦衣卫。从大明朝见过开始,锦衣卫就存在着。可是洪武二十年,太祖皇帝下令焚毁锦衣卫刑具,所押囚犯转交刑部审理。同时下令内外狱全部归三法司审理,将锦衣卫废除。先是设立锦衣卫,然后又废除了锦衣卫,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面无表情的看着党寒,骆思恭语气轻缓的问道。
  虽然骆思恭的声音和语气都很平缓,党寒却觉得全身发凉,再一次以头触地,恭敬的说道:“卑职不知道。”
  “设立锦衣卫的理由很简单,因为皇上需要,裁撤锦衣卫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皇上不需要了。”骆思恭语气渐渐的变得冰冷,声音低沉的说道。
  跪在地上的党寒微微一阵,洪武年间的事情他也知道一些,洪武皇帝用锦衣卫做了很多事情。死在锦衣卫手里的人不在少数,大部分都是当年的功臣,这是历史上锦衣卫第一次发挥功用。后来因为锦衣卫干涉到司法,干涉到了国家的正常运转,又裁撤了锦衣卫。骆思恭的这种说法自然是非常的透彻,也更加的触目惊心。
  没有看党寒,骆思恭轻轻的吹了吹手上的扳指,语气淡然的说道:“靖难之后,成祖皇帝再一次恢复了锦衣卫,并且准备重用锦衣卫。不过后来又成了东厂,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党寒再一次一愣,这些事情他自然是不明白,他也不知道骆思恭为什么和自己说这些。不过他还是轻轻的摇了摇头,语气恭敬的说道:“卑职不知道。”
  “因为成祖皇帝要重用锦衣卫,所以才设立了东厂监督锦衣卫,而且东厂由皇上身边信任的太监统御。”看了一眼党寒,骆思恭沉声说道:“是不是不明白了?那我就把话说透。如果把东厂的职责全都交给锦衣卫来做,你觉得怎么样?”
  猛地打了一个冷颤,党寒恭敬的说道:“回大人,卑职明白了!”
  满意的点了点头,骆思恭笑着说道:“不错,不枉我看重你一场!说说吧!”
  “如果只有锦衣卫没有东厂,那锦衣卫就没有了牵制,权力太大了。如果皇上被蒙蔽,恐怕锦衣卫就没人能限制的了了。所以成祖皇帝建立东厂,用皇上身边最亲近的太监来统御东厂。如果太监们蒙蔽圣聪,皇上一道圣谕就能将其杖毙,成祖皇帝认为太监为祸远远小于锦衣卫。”党寒声音有些颤抖,不过还是将自己想到的说了出来。
  淡然的笑了笑,骆思恭沉声说道:“也对也不对,成祖皇帝确实有这样的想法,却并不是全部的原因。设立了锦衣卫和东厂,皇上就有两方面的力量可以倚重。东厂不行还有锦衣卫,锦衣卫不行还有东厂,这也是东厂和锦衣卫为什么从诞生起就一直再争斗的原因。争得是什么?不过是皇上看重谁而已!”
  似乎明白了骆思恭的意思,又似乎没有听懂,党寒有些迟疑的看着骆思恭。
  轻轻的挥了挥手,骆思恭沉声说道:“这些就不和你说了,直接说吧!锦衣卫和东厂做错事了不要紧,哪怕是杀错人了,哪怕是滥杀无辜都不要紧。皇上的东厂,皇上的锦衣卫,只要是为皇上做事,怎么做都不过分。这就是锦衣卫和通常特殊的地方,还有一条你要记住,皇上要用的是锦衣卫,是东厂,不是我骆思恭,也不是魏朝。我们什么都可以做就是不能欺瞒皇上。文官可以,我们不可以。这次的事情如实奏上去,就算到时候抓不到皇太极,皇上也不过办我们个办事不力的罪名。最严重不过是罢官而已,回家养老也不是什么坏事。可是真的想你说的那么做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想要搬倒我和魏朝往上爬的人大有人在。”轻轻的一甩袖子,骆思恭大步的向外面走了出去。
  议事厅里,骆思恭坐在椅子上,品着茶,一句话也不说。他的下首坐着的是东厂的掌刑千户刘风化,他也是面陈似水,一句话也不说。
  时间不长,党寒从外面缓步的走了进来,脸上挂着笑容,轻轻的晃动着折扇,看不出丝毫的异常。
  满意的点了点头,骆思恭示意党寒不用施礼,笑着说道:“既然来了,那就坐下吧!”等到党寒坐下之后,骆思恭神色便严肃了下来,沉声说道:“党千户,你把事情和刘千户说一下吧!”
  “是,大人!”对着骆思恭施了一礼,党寒又将目光看向了一边的刘风化,沉声说道:“锦衣卫密报,皇太极三人的确是在张家口,我们下一步就应该想着怎么抓到他了。”
  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刘风化轻轻的抿了一口茶,也没有说话。
  党寒看了一眼刘风化,又把目光看向了骆思恭,之后又把目光转会了刘风化的脸上。
  淡然的笑了笑,刘风化语气淡然的说道:“这次的事情不光牵扯到锦衣卫,也牵扯到我们东厂。卑职虽然在锦衣卫干过,可是魏公公信任卑职,关系到身家性命的事情魏公公都交托给卑职去办!所以骆大人,卑职虽然敬佩你的为人,不过有些事情还希望大人能够带上卑职,毕竟卑职也是代表魏公公来的。”
  微微一愣,党寒根本就没有听明白刘风化什么意思,便将目光看向了骆思恭。
  轻轻的放下手里的茶杯,骆思恭淡然的说道:“无论你们东厂还是我们锦衣卫,我们都是替皇上当差,我也没想瞒着你。不要说是你,就是你们魏公公也不值得我瞒着,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冷冷的看了一眼刘风化,骆思恭语气冰冷的说道:“魏公公派你来不是置气的,是因为你曾经是我的下属,所以然你来听用。如果你真的得力,那我就不会亲自来了!调去了东厂也不长进,真是丢我们锦衣卫的人。”
  “卑职也没别人意思,事情的轻重缓急卑职自然是明白,不过如果再有抓人审问的事情,希望大人能够通告卑职一声。如果两下撞了车,那就不好了!”刘风化对着骆思恭笑了笑,语气轻缓的说道。
  一边的党寒却愣住了,现在他明白了骆思恭对他说的那些话了。
  “好了,既然这样,刘千户,把你的看法说说吧!”看着刘风化,骆思恭淡然的说道。
  “大人,确定了三个人就在张家口,事情就好办多了。想要抓到三个人,事情还要落在那些商人的头上。”刘风化的脸色丝毫不变,轻缓的说道。


第三百零九章 戚金的眼泪
  天启元年,八月十四,宜婚丧嫁娶,忌动土搬家。
  轻轻的将手里的奏折放下,天启皇帝回头看了一眼王承恩,随意的问道:“朕的内库还有多少银子?”
  “回陛下,内库中能够动用的现银还有一千四百四十三万七千二百两。”微微一愣之后,王承恩报出了一个比较的准确的数字。
  缓缓的点了点头,天启皇帝随意的问道:“每年年底清算花费的大概是在什么时候?”
  “回皇上,这个要等到腊月,内阁会汇总六部的花费,君前奏对,将每笔花费都说清楚。”王承恩一躬身,对着天启皇帝说道。
  看了一眼王承恩,天启皇帝笑着说道:“不错,很得力!朕没看错人。龙昌商号那边最近怎么样了?京城里的局势还算稳定?并没有受到什么掣肘吧?”
  “开始的时候是有人找麻烦,不过都过去了,臣已经派人去处理好了。”王承恩将茶碗端起来递给天启皇帝,一边的笑着说道。
  接过王承恩端过来的茶碗,天启皇帝轻轻的喝了一口,沉声问道:“说说吧!挑重要的说说,朕听听。”
  “是,陛下!前几天有人去找麻烦,一个五城兵马司的人去找麻烦。用走私的名义查抄了龙昌商号的一个仓库,把人也抓了。”王城自然不会隐瞒什么,把事情当成笑话讲给天启皇帝听。
  天启皇帝顿时把眉头皱了起来,看了一眼王承恩,有些迟疑的问道:“是英国公张维迎吗?”
  “回陛下,不是的。这个人是被江南的几个大丝绸商人收买的,想来也是想试试龙昌商号的深浅吧!”扶着天启皇帝站起来,王承恩笑着说道。
  缓步的走下台阶,天启皇帝玩味的看了一眼王承恩,笑着问道:“你是怎么做的?”
  “回陛下,宫里并没有出面,出面的是顺天府和锦衣卫。锦衣卫以贪赃枉法抓了五城兵马司的那个人,现在还在诏狱里。顺天府则是查抄了那些商人的几处买卖,不过是警告一下,并没有深究。”王承恩躬着身子,缓缓的说道。
  “这样就好,京城里的王公贵族怎么样?有没有出面干预或者入股的?”轻轻的擦了擦手,将手巾交给一边的宫女,天启皇帝随意的问道。
  略微迟疑了一下,王承恩沉声说道:“陛下,还没有人出面,有几家倒是找了上来,不过大都是合作的事情,臣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缓步的走出大殿,天启皇帝缓缓的抬起胳膊,轻轻的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说吧!在朕这里不用隐瞒什么!”
  “是,皇上!臣觉得应该为龙昌商号找个东家。方家虽然是名面上的东家,可是说出去没有人会相信。需要有一个身份足够尊贵的人,让他做龙昌商号的东家。一来不会有人怀疑到宫里来,二来能够让其他人放心。”王承恩低着头,语气恭顺的说道。
  有些诧异的看着王承恩,天启皇帝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份心思,当真是不容易,是个好主意。”轻轻的拍了拍王承恩的肩膀,天启皇帝淡然的问道:“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回陛下,这个东家还不能是一个人,最好是几家联合起来,一来显得声势浩大,不容易被人怀疑。二来能够让人放心,想进来的人也好找关系走门路。”王承恩没有正面回答天启皇帝的问题,而是说了一段似是而非的话,显然人的名字不会由他的嘴里说出来。
  笑着摇了摇头,天启皇帝语气颇为自嘲的说道:“那些人都是大家大业,龙昌商号这点家当未必在他们眼里,现在是不会有人找上来的。不过你的说法也没错,这件事情让朕在想想吧!”
  “是,皇上!臣不过是烛火之光,岂敢与皓月争辉!”王承恩献媚的笑了笑,对着天启皇帝恭维道。
  笑着摇了摇手,天启皇帝脸色忽然严肃了下来,沉声问道:“孙先生他们已经到了吗?”
  “回陛下,军卒都驻扎在营外,孙大人几个人也该到了!”王承恩也明白天启皇帝对孙承宗的信重,根本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够比的。
  天启皇帝还要说什么时候,外面已经跑进来了一个人,是一个小太监。来到天启皇帝跟前连忙跪倒在地,大声的说道:“陛下,孙大人已经到了共门外,正在外面求见呢!”这个人正是陈洪的干儿子陈林。
  看了一眼身后的王承恩,天启皇帝声音有些激动的说道:“你去吧!把人请进来!”
  “是,陛下!”说完王承恩便快步的向外走了出去,走过陈林身边的时候,王承恩深深的看了一眼陈林。
  时间不长,在王承恩的指引下,两个人缓步的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是一个文官,身上穿着蟒袍,腰系玉带。虽然年纪看起来不小了,可是走起路来依旧虎虎生风,精神非常的好。在老者的身后跟着一个中年人,一身戎装,身后披着血红色的披风,走起路来异常的威武。
  见两个人走了过来,天启皇帝有些激动动的看着两个人,似乎觉察到老者要行礼,天启皇帝连忙上前,一把拖住老者的胳膊,口中轻声说道:“先生免礼!”说完,上下打量着老者。
  “先生,您回来了!”颇为动情的看着孙承宗,天启皇帝颇为感动的说道。
  “多谢皇上挂怀,臣回来了!”孙承宗退后一步,对着天启皇帝一躬身,恭敬的说道。
  没料到天启皇帝再一次向前跨了一步,轻轻的搭住孙承宗的胳膊,语带歉疚的说道:“先生这么大年纪还为国事奔波,实在让朕心疼,先生辛苦了!”
  看着自己面前的天启皇帝,听着天启皇帝发自肺腑的话语,孙承宗忽然重重的跪倒在地,以头触地,大声的说道:“皇上器重,对臣有知遇之恩,臣万死难报。”
  将孙承宗搀扶了起来,天启皇帝颇为感慨的说道:“先生是先帝的老师,也是朕的老师,先生功在社稷,朕都记得。”
  天启皇帝和孙承宗说了一番话,孙承宗便把身后的戚金让了出来,笑着对天启皇帝说道:“陛下,他便是蓟辽总兵戚金,就是当年戚继光的侄子。十几岁的时候便跟着戚继光戚将军在军中效力,是不可多得将军。”
  慢慢的走上前去,天启皇帝双手搭住戚金,轻轻的将他搀扶了起来,感慨的说道:“今日得见将军,仿佛看到当年征战杀场的戚大帅,朕心甚慰。”
  回头看了一眼王承恩,天启皇帝笑着说道:“让御膳房将午膳送到这里来,让他们用点心,朕要也孙先生还有戚将军一起用膳。你再去酒窖里看看,有什么好酒拿几坛子过来!”
  “是,陛下!臣这就去办!”对着天启皇帝施了一礼,陈洪一转身离开了。
  太监将一个大桌子抬到了屋檐的阴凉下面,天启皇帝坐在上面的桌子上,孙承宗和戚金则是坐是分别坐在左右。
  孙承宗对于天启皇帝的作为没有觉得有什么,在他心里天启皇帝就是这样一个君主,对臣子倾心相待。不过一边的戚金就愣住了,他虽然没见过天启皇帝,没见过泰昌皇帝,可是万历皇帝他还是见过的。
  将面前的天启皇帝和他的爷爷万历皇帝做一个对比,戚金忽然觉得自己的叔叔生不逢时。如果叔叔能够活到现在,肯定能够一展胸中抱负。
  上下打量着戚金,天启皇帝知道这样的人必须要收心,静静的沉思,天启皇帝想着自己应该怎么做。
  时间不长酒菜便端了上来,等到酒菜摆好,天启皇帝看着王承恩要倒酒,沉声说道:“把酒壶给朕!”
  “皇上!”王承恩迟疑的看着天启皇帝,不过手里的酒壶就是没给天启皇帝。
  “怎么?朕的话你也敢不听了?”转过头看着王承恩,天启皇帝语气低沉的说道。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将酒壶举过头顶,王承恩声音颤抖的说道:“奴婢不敢!皇上息怒!”
  没有理会王承恩,天启皇帝拿着酒壶缓缓的走了下来,来到了孙承宗的桌子边。
  似乎知道天启皇帝要做什么,孙承宗连忙跪倒在地,大声的说道:“陛下,万万不可啊!这是折煞臣了!”
  “先生劳苦功高,为江山社稷鞠躬尽瘁,朕甚为怜之。这杯酒朕敬给先生,先生辛苦了!”说着天启皇帝拿起桌上的酒杯,为孙承宗倒了一杯酒,放回了桌子上。
  看到天启皇帝朝着自己走了过来,戚金也跪到了地上,以头触地,只不过他没有说话。
  拿起酒杯给戚金到了一杯酒,天启皇帝语气轻缓的说道:“这杯酒不是敬给你戚金的,朕也不是给你戚金倒的,虽然你有功劳,可是还不值得朕给你倒酒。不过这酒你要喝了,朝廷对不住你叔叔,对不住你们戚将军手下的兄弟,这杯酒算是赔罪酒。”
  天启皇帝话说的很轻,可是跪在地上的戚金却全身颤抖,两行浑浊的泪顺着双眼流了下来。


独坐池塘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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