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加码


  宋九忽信忽疑。
  他想到后来有两个传说,一是宰相人选问题,赵匡胤说南人轻佻,不能当宰相。若从蔡京秦桧贯籍来看,似乎是……但不能当真说南人轻佻,宋朝文人为将最牛的有王韶章楶几人,他们都是南人。最有血性的文天祥也是南人。
  还有一个传说是许赌不许赢,说赵匡胤最初离家出走,听说南方人富裕善良,往南方去的,那时候他还未改小纨绔子弟的性子,喜欢赌钱,结果他一赢钱,南方人就对他群殴,进赌场可以,但不许赵匡胤赢钱。然后赵匡胤悲愤之下,一怒向北方。这个恐怕是假的,赵匡胤那时离家出走都傻了眼,哪里有钱来赌博,况且得多少人才能将赵匡胤殴服?
  对前一个说法宋九也不大相信,做为一统天下的帝王,这点海纳百川的心胸也没有吗?
  但这条龙,他迟疑了。
  一会儿后说:“谢过朱兄。”
  “不用谢,临走时我再说一件事,现在我说也许早了,但也是我担心的地方,那就是书院,那怕你多交一点税务给朝廷,千万不能将钱帛用在书院,你可以教,但不能将书院打上你的印记。虽它不是未来朝廷将设的太学,培养的人才多是小吏,或者各家商铺管事,或者未来朝廷各作作家,然而书院修起来,一年毕业的学子会更多。许多学问必须你教,再打上你的印记也不大妙。”
  “这个吗。”宋九呵呵乐了起来。
  “别笑,月圆则亏。”
  “行,你也安心回去成亲吧,白家也要回去,回来后我将那房子挪出一间给你。”
  “房租……”
  “房租不收就是了。不过你回来最好也要自学一下算术。”
  “你想让我做你学子?”
  “交流,什么学子,流氓不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什么流氓?”
  “你就当那些品行无良,又挂着圣人大义横行霸道的无赖文人。”
  “我可不是无赖。”
  “我是说你有解子身份,起点与学子不同,一旦会了算术,再会一些物格学,前程才不可限量。当先生无论以后朝廷怎么优待,也是清苦的职业。你又不是甘心清苦的人。”
  “九郎,话到你嘴怎么变得特难听!”
  “是实话,什么难听,不然你怎么一直想赖我房金?”
  两个说了一会儿话,朱三收拾行李回家成亲去。宋九盯着图纸发呆,又跑到河洲上,河洲平整基本快要结束,民夫少了一半。宋九来到桥址前看着两边的汴水,呆呆地出神。
  胡老大走过来,说:“小九,南边的地我谈好了,你过去看一看。”
  “好。”
  让大青载着两人,来到河南,不在护龙河边上,但离得未来小虹桥不是很远,一片芦苇荡子,这是前些年汴水泛滥时冲垮河堤后遗留下的产物,不过随着周宋着重内治,河堤加高加固,又植树兴柳,至少京城外这段河堤会平安无事。胡老大说道:“小九,想要连成片,又要一百地左右,有点儿难办,那些百姓有的好说话,有的不大好说,嘴张得大。然后我带着学子计算这里,正好民夫还未散去,这里又不是太深,若担土将这里平整,一亩地用费不会超过三贯钱,八十几亩大小,再从周边少购一些地,面积差不多够了。就有一点不大好,哪里……”
  若在这里选址,离那个粪便池子就不大远。
  “就这里吧,那个大池子真不行,盖起房子,味道不会传得太远。”
  “又得要许多钱。”
  “胡行头,你看,前面就是两个村庄子,你怕作坊以后味道难闻,那两个村庄百姓岂不怕味道难闻,以后河洲好起来,有想法的人就会多,宁肯花一点钱,也不能多一件事。”
  “但对他们也有好处……”
  “是对他们有足够好处,至少未来庄稼地里的肥料不缺了,可到时候他们想不到好处,只想坏处怎么办?都想着好处,河北河中的百姓为何不想想码头给大家的生机,而是矛盾重重?”
  “行,我这就去办。”
  “手续必须清楚,不能有任何马虎,哪里未来会能养活上千的河中百姓。”宋九再次慎重地说道。
  回到家,宋九继续盯着图纸。
  龙是不能要了,尽管朱三说得有可能夸大其词,但也不得不防,河洲五十年之内是他的,十二年时间就能将一个无业游民演变成一个皇帝,况且是五十年。
  然后又看了看陆地上十一个桥洞,狠了狠心肠,做了一次修改。原来一个桥洞除了桥墩占用面积,跨度不足十五米,这是一个安全的跨度,又打算用钢筋混凝土做桥墩,因此桥墩不厚,桥洞空间就能挪出,可以做成一个个漂亮的拱形,甚至可以装饰一下,做成几个豪华的大门。
  这次将高度下降了,改成石头桥墩,石头桥墩厚度增加,桥洞宽度压缩,大约只有十二三米。但成本会大幅度的下降。甚至连桥面也改成了木质与石质,就这个高度与跨度,已经不需要钢筋混凝土。接着又看着那十二根拉丝,总长度大约在六百多米,粗度在三十几毫米,总重量不会超过一万宋斤。虽然拉丝技术落后,再绞成钢索,成本会变得更高,不过相信这能在朝廷容受范围之内。
  宋九有些心痛,不过最终决定了这个版本。
  开始与工匠们协商。
  宋九有理论基础,可缺少实践经验,甚至也没有能力将整个桥的力学公式列出来,有这个本事都列不出来,各项数据如何检测?但有比没有好,然后开始制造一些模型,用缩小版的桥梁测试压力与压强。其中压强比压力更重要。
  现在造桥只有一门好处,对承受重要要求不是太高,但也怕意外,一旦桥修起来,游人如织,压强跟上了,压力同样也要跟上。
  这个试验会存在误差,甚至误差会超过一半,但有比没有好,而非是象以前,那种误差只有天知道了,十倍的可能性都会有。另外就是制造一样关健的东西,轴承!
  纯手工打造,一点机械化都没有。这个成本更高,实际宋九去年弄的那个吊机因为用木头,又未用轴承,损坏率越来越高。但幸好,朝廷也在观望,没有推广。
  这次改造过后的吊机才算是真正的吊机。可能还会有缺陷,但与原来吊机相比是天壤之别。
  在各项试验快接近成熟时,并且各种材料的数据都计算出来,一群衙内找到宋九,符昭寿问道:“九郎,你怎么将作坊放在河南?”
  一群衙内点头,没人是傻子,这是宋九想要藏私货。
  宋九道:“符三郎,你误会了,第一作坊比较脏,那是未来京城高档场所,我连粪便都花了大价钱通向河南,况且是作坊?第二未来河洲寸土寸金,每一寸土地都宝贵无比,何必非得将作坊塞到河洲上?你们放心吧,哪里生产的产品会从这里销售。”
  宋九抽出第十五章图画,道:“就是它。除了少数从船上卸下来的货外,大多数销售的是作坊生产出来的货物。”
  “全部卖琉璃?”
  “物以稀为贵,哪里会全部卖琉璃?还有其他的一些东西,你们不能急,得一个个研发。看看一个琉璃,我用了多长时间,还没有研发出来。”
  主要对此不懂,一干衙内不由地点头。
  “你们来了正好,我正准备将这些东西带给二大王,让他审阅。然后我们一道吃酒去。”
  “中啊。”
  宋九看着这群无所事事的衙内,心中十分怀疑赵氏兄弟居然在暗中支持了自己,是不是也看到这些衙内在京城圈养着,游手好闲难受,于是也顺便找一点事给他们做做。
  挟着图纸与材料报表,来到开封府。
  赵匡义威势越重,这些衙内来到开封府,也不敢进去,站在外面嘻嘻哈哈说着话,宋九进去。赵匡义先看材料,用费多少宋九无法计算的,先看铁,道:“五十多万斤?”
  “说不定还能多。”
  “这么多?”
  “物格学中建筑的灵魂不是木材,而是钢铁,故微臣以前第一个讨要的便是钢铁。”宋九答道。这非是铁,而是钢,仅这个费用很有可能就达到七八万贯钱,还非重要因素,是朝廷兴修,大多数人力包括石料都不会计入成本,若是私人兴修,人工成本与石料等等就将是一个天文数字。钱多半也在朝廷预料当中,重要的是铁,那怕铁产量增加,宋朝依然严重缺铁。五十多万斤钢最少得要八十万斤以上的铁。
  赵匡义踱了几步,说:“朝廷增产的铁马上就被你用了。”
  “二大王,朝廷恐怕不止增产这点铁吧,再说这两项乃是为朝廷所用,非是为我所用。”
  “朝廷奖励你了,若按原来的赌约,这些费用必须由你承担。”
  “是,是。”
  赵匡义又往下翻,看着桥,说:“咦,怎么又变了。”
  现在的桥比原来双虹桥还是优美,而且桥上宋九布置了许多琉璃灯,不会通电,但在里面点上油脂,晚上会灯火通明。桥墩上又贴上白色瓷砖。这个难度不高,也就是费用问题,但不会让朝廷来出。然而远不能与宋九第二幅画相媲美了。
  “二大王,用费太大,微臣不得不重做一次修改。微臣也想重新与陛下履行一次赌约,从十七年后继续增加,每年增加一万缗钱,增加到二十一年,十五万缗为止。”


第一百零一章 大舟
  “会加一百余万缗钱。”
  “二大王,是一百六十万缗钱。”
  “为何要加?”
  “微臣反复思考过,陛下英明爱民,二大王为开封府尹,对微臣支持,河洲未来前景会更好,收益也会更高。人要学会知足的,现在不加以后微臣还会要加。于其以后加,不如现在加。虽然数额越来越大,会有更多的人对微臣动疑,但会减少陛下与二大王的压力。并且契股虽然没有几人说,微臣交四百余万缗钱,作六百万缗本金,有人心中会不服。现在接近了六百万缗,再将起先的契股降一降,明年降成以四十万缗为本金,减少自己的比例,怨怼会少一些。”
  “知足吗?”赵匡义走了几步,难道是姐姐将他吓着?但又不能妥协,一妥协后面的事就没办法收拾,于是往朝廷头上落。他又看着图,明显少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终于明白了大部分原因,大笑道:“不错,你小子终于有长进了。”
  宋九不敢作声。
  “但这个桥没有那座桥有帝都气派。”
  “二大王,一个国家,一个帝都的气派不是在建筑物上,而是在民,从君王到百姓都能包容自信,奋发向上,勇于进取,自强不息,那才是宋朝的真正气派。”
  “难啊,恐怕盛世唐朝也做不到。”赵匡义再聪明,暂时还不明白宋九这句话的含义,喃喃道。
  “虽难,不去做就永远做不到。”
  “这句话也中的,朝廷的桥与码头不提,你那个正店什么时候动工?”
  “先以朝廷事优先。”
  “别说大的,我也不相信,是不是遇到了一些难题?”
  “是有些难题,一个琉璃技术还没有成熟,二是还差一些本金。”
  “琉璃的事本官帮不上忙,至于本金,本官挤一挤,还能挤一万来缗钱,三弟那边还有一些钱,本官劝一劝,我们二人凑一凑,助你一臂之力。”
  也就是两万多缗钱,但宋九怔怔地不敢说话。
  “放心,本官不会贪婪你的什么经营权管理权,”赵匡义说完,自己也大笑起来,又道:“只要你不能让本官全部亏下就可以,或者赚了钱后,你胆大包天,将本官的分红贪墨。”
  宋九不是害怕这个,赵匡义他们想的是什么,天下,宋九才不会担心赵匡义以后会并吞河洲产业。但宋九同样不大相信赵匡义会大力对自己进行支持,难道他也通过这个机会,向大哥做一个样子,我只想做一个富贵王,你安心吧。或者其他的什么想法。
  然而这正是宋九担心的地方,河洲只是一块经济开发区,不能卷入太多的政治,况且还有一个老三赵匡美,这让河洲这艘大船卷向何方?
  “难道你不高兴吗?”
  “微臣感谢万分。”
  “小子,别胡思乱想,你能力有限,卷进去的人又多,若无本官助你一把,你未来的麻烦会很多。本官也让你拖下水了,以致有人说本官袒护你……”
  “谁?”
  “你有长进了,但还要长进,去吧。”
  宋九走出来,一群衙内将他围着询问,首先桥与码头方案必须得通过,若通不过,接下来就不大好玩。宋九与他们来往,也反复灌输了它们的意义。
  “放心,二大王也会入股,还想邀请三大王入股。”
  “两个大王殿下也入股?”一群衙内傻眼了。
  “他们只是入股,不会干涉,他们都入股了,你们还担心什么?”
  事情能往坏处想也能往好处想,一群衙内听了转忧为喜,潘惟德问:“二大王准备入多少本金?”
  “我也不和道,他说准备将家里的钱帛挤一挤,大约能挤出一万多缗钱,再让三大王挤一挤,究竟多少,我哪里敢问。”
  “一万多缗钱啊。”一群衙内震憾了,赵匡义兄弟手中有钱,赵匡胤不但赏赐了他们钱帛,也赏赐了一些产业,包括御庄、茶园、果园以及其他。有钱,但拿出一万多缗钱,确实要挤一挤,这可不是小数字。
  想的不是多少钱,而是这个钱的背后信号。
  二大王都拿出一万多缗钱,自己呢,只有几千缗几百缗。一个个打着小算盘,连吃酒时都少了兴趣。
  宋九回到家,玉苹抬起头,说:“九郎,今天好,未吃多酒。”
  哪里是未吃多,大家都有心思了,宋九看着玉苹,她在用粉笔,模仿着宋九与他学生们整理出来的讲义,在小黑板上学着解题。宋九有些愧疚,说道:“玉苹,我还欠你几支曲儿呢,送你一曲。”
  用粉笔写下一行字:千里潇湘挼蓝浦,兰桡昔日曾经。月高风定露华清。微波澄不动,冷浸一天星。
  独倚危樯情悄悄,遥闻妃瑟泠泠。新声含尽古今情。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一个是宋九下湖南,一是秦观下湖南,但两人背景不同,让人理解曲义也不同,放在宋九背景上,这首小令虽有孤寂惆怅之意,但在寂寥之外却有隐隐的豪情壮志。
  实际玉苹也不需要小令来唱了,不招待客人,不献艺,有没有小令也就那么一回事,可这首小令清新动人,还是让玉苹十分喜欢,看了很久道:“九郎,你连打谱儿都不会,怎么作出的小令,首首优美动人,难道这也是才情?”
  “……”宋九不知道怎么回答。
  其实他还能背出来几十首小令,是小令,太长的记得不多,然而玉苹这一问,宋九再也不敢抄袭。
  赵匡义动作快,他不是那些衙内,做大事的人与众不同的,与赵匡美二人送来八千五百多匹绢,二百余万钱,四百多两金子,银子两千余两,盐两百石,以及其他,合计达到两万三千余贯。但也证明了尽管朝廷拿下巴蜀,铜钱仍不足,这么多钱帛当中,钱的比例仅占到十分之一。
  看到他送钱帛过来,有的衙内要增股,宋九拒绝了,等桥立起来以后再说。
  又将学生毕业时间推迟,与两个博士无关,是宋九之意。平整河洲,加上铺管道,以及其他用费,花了近三万贯钱,大半是支付了民工薪酬。一个劳力不多,只能得到八九缗钱,少的只有五六缗钱。但有这几缗钱,与没有是两样的,汴水两边许多贫困百姓因此生活得到一部分的改善。学生们不是象原来那么急迫,即便有的学生成家立业,看到他们前景,街坊邻居们也可以借一些钱让他们暂时度日。主要是宋九抽不开身,朱三又回家成亲,学业跟不上去,宋九不能放。
  于是拖到六月初一。
  有一门好处,那就是实用课,特别是工地上的丈量,会让学生进一步地学以致用。各种材料也运到河洲上,还搭起一座座简易工棚,有的材料很是昂贵的,包括铁与漆,开封府派了官兵与衙役轮流守值。接着两个巨大的广告牌竖起,一个是桥的鸟瞰想像图,一是码头鸟瞰图。码头变化不大,但桥变化很大,现在不是双虹桥,而是一座漂亮无比的连拱桥,仿佛一条白龙,搭在两条汴水上。
  桥未出来,许多游客来了,看热闹,随后啧啧称奇,实际宋九那第二幅图画若出来,才叫漂亮,可惜那张图连赵匡义也未看到,甚至连样图都未画出。
  赵匡胤说春天深了,宋九说春天快要走了,春天真的走了,初夏来临。这时候动工并不是太好,若是冬闲时动工,能抽出更多劳力,然而这种水泥的特性注定了以后种种建筑不可能在冬天动工。
  一直拖到四月二十八,才当成吉辰良日正式动工。
  赵匡胤未来,若是有那条龙在,估计会到场,赵匡义与赵匡美以及吕端来了,赵匡美本来置身事外的,让赵匡义拖下了水,将所有家底子拿出来,于是也到了场。
  宋九是第一次看到他,也是大团脸,不过身体略偏瘦,反正他们兄弟三人,从大往小里排,一个比一个块头小。这让宋九心中在腹诽大约那时赵匡胤无所事事,块头大,饭量大,由是家人不喜。
  但观微知著,开工奠礼不是在河洲,而是放在河北,不知道赵匡义有何用义,宋九只能遵从。
  这是奠礼,也要略略隆重一点,请了人舞龙灯,狮子,踩高跷,表演一会,来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宋九却自觉地撤出,这个场合不是他呆的,留给赵匡义与吕端表演。
  赵匡义挖了一锹土,抬头看了看黑压压的人群,未找到宋九,而是燕博士与张博士代为主持。刘嶅抱怨宋九不知礼,赵匡义却微笑起来。不错,慢慢磨,就会越来越开窃。燕博士与张博士牵来一根彩绸,正中一个红球,让赵匡义剪彩。新鲜古怪的奠工礼。赵匡义继续微笑着剪断彩绸,鞭炮声响了起来。
  宋九坐在河边,汴水开始涨水了,有不少船只来往,船上的人皆扭头看着岸边。他嘴中嚼着一根草棒子,喃喃道:“大舟启航了。”
  闹哄哄的一年多时间,不易啊。
  这时他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坏人,你灌了我爹爹什么甜言蜜语!”


第一百零二章 宇文恺
  宋九看到潘怜儿,觉得还是惊艳,但不象开始,毕竟他不是段誉,玉苹的缠指绕柔也起了一部分作用,能平静地说话,道:“潘小娘子,我没有灌你父亲什么甜言蜜语,相反我南下时很苦的,在外面转了几个月才回来,又给你父亲他们拉着不停地问,问得我头都大了,逼得我为了抢时间一路马不停蹄地回京。”
  “爹爹他……”
  “他怎么啦?”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潘小娘子,你今年多大?”
  “我……你休想知道。”
  “让我猜猜,猜得对,我就讲猴子故事给你听。”宋九面对潘怜儿能冷静了,也就能使一些小手段了。
  “好……不对,为什么猜得对反讲故事给我听?猜得不对才能讲。”
  但不管潘怜儿反应多快,还是入彀,宋九道:“好,十七。”
  “一个故事。”
  “十八。”
  “两个故事。”
  “十六。”
  潘怜儿不用声,这个年龄宋九问了好几次,潘家几个一个不答,今天终于套出来。宋九心中晕,好小,自己差一点也做了牲口,这个年龄也有嫁人的,还不少,但也能等得起。同时证明了潘怜儿发育得早,去年宋九就以为潘怜儿十六七岁了。
  “讲故事。”潘怜儿道,孙悟空的命运让她惦念上了。
  “你父亲他。”
  “你休想知道,你还是讲那只猴子。”潘怜儿小心地看了看四周,百姓一起围在远处看赵匡义剪彩,没有人注意他们,又说道:“你刚才说过的,不能反悔。”
  “我不讲猴子,讲一个公主的故事给你听。比猴子故事更好听。”
  “那个公主我不想听。”
  “不是那个公主,是一个西方国家的公主,你听我讲,”宋九开讲白雪公主的故事。潘怜儿托着腮问:“坏人,你怎么会想出那么多故事?”
  “这个……”宋九真不能回答,他又指着河对面,说道:“如果我按照这个故事场景布置,再请一些人来表演,会不会更好看。”
  “游乐场?”
  “里面会有很多好玩的东西。”
  “那算什么本事,不过是一个宇文恺。”
  “宇文恺我不屑做之,陛下也不可能让朝堂出现一个宇文恺。这些工巧之道用之正则正,如李冰、郑国有没有功劳?我说的猴子故事,他手中的金箍棒十万八千斤,是不是很重?”
  潘怜儿点点头,潘美也上阵杀敌的,但让他提起一百斤兵器还是办不到的,十万八千斤那是一百斤的多少倍?
  “你再看对面那个土丘。”
  宋九是指未来游乐场,弄不出高山,但那是玩的地方,就着地形,修了一些高丘以及一个人工小湖,做为风景,今年时间来不及,明年会开始绿化,暂时还光秃秃的,宋九又说:“它是不是不高大。”
  连丘都不能算,谈何高大。
  “它的真正高度只有七丈多一点,方圆不足八十丈,但它就有四千方左右的泥土,一方泥土是五千斤,就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丘就有几千万斤重,你说一根金箍棒如何支撑起大地?”
  “那你。”
  “那是故事,不过若是物格学发达的话,能让这么重的物事上天飞翔,你还能不能用宇文恺来形容它。”
  潘怜儿有些沮丧,宋九是让人上天了,不能辨驳,忽然笑起来:“你麻烦大了,巴蜀那边叛乱,朝廷做了几个气球,准备送到巴蜀,给将士侦查军情,谁知道皇上好奇心起,前几天将这个气球派人拉到皇宫,在夜里偷偷放了起来,然后他坐在气球上好久不愿意下来,第二天大臣们纷纷弹劾,也说到了你。”
  “啊,有回事。”
  “不相信你问二大王去。”潘怜儿幸灾乐祸道,那天那个行首都上去了,自己却未上去,就听得上去过的二哥瞎吹。
  宋九挠挠头,然后哑然失笑。这个问题不要紧,非是在几十年后,那么宋九会成为真正的池鱼之殃,让包拯与欧阳修等人活活喷死。这是赵大要上去的,与自己有什么关系。相反的,能让赵匡胤产生好奇心,是好事非是坏事。
  “那个小土丘有这么重?”
  “打一个比喻,若是将它搬到一百步外,一百个大汉,需不需要二十天时间?”
  “大概是吧。”
  “其实容易算的,一百步,曲折的路程,加上挖的人力,实际来回是三百步,一个人步行时间一个时辰是七千步,也就是一个时辰只才担十二担,一天五个时辰,再扣去刮风下雨,以及浪费的时间,一天只能担八十担,一百人是八千担,一担不足一百五十斤。所以必须要二十天左右时间才能在一百步外挪一个家。你说它会有多重?”
  “你真是宇文恺!”
  “什么宇文恺,这只是简单的土方计算,还有一个月,只要我学舍里能毕业的学子,他们个个都会算,难道他们个个是宇文恺?那个桥等才是真正复杂的学问。”
  但潘怜儿不敢再与宋九闲拉下去,大约赵匡义也剪完彩,百姓还在围着看施工,然而人开始渐渐散开。这样不是搂搂抱抱的,说说话在宋初也没有多大关系,不过潘家终是大家,潘怜儿看到人群开始四散,慌忙起身要走。
  宋九又问:“你父亲怎么啦?”
  “因为你南下,父亲与王知州他们累死了。”潘怜儿扭头举起了拳头,实际真相是潘美写了家书,让田夫人看一看宋九倒底如何,未说宋九就是准女婿,不过有了那份看中的意味。随后田夫人暗中打听,包括赵氏兄弟对宋九讲价有好有坏,好的一面胜过坏的一面,田夫人也有些意同。问题是宋九从没有派人上门提亲,并且又将玉苹纳入房中。这真是很冤枉的,宋九与玉苹未发生什么,外面不这样看,进了宋家的门,天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生什么。潘家更不大好说。
  这事儿很古怪……
  宋九也动身,两项工程不是少钱,国家财政在恢复,但不能说太好,周时黄河大决于东平县杨刘埽,当时宰相李谷派人塞堤,不过有许多隐患,宋朝也有许多行家的,有人提出,赵匡胤派人巡察,提议治古堤,就因为用费多,力役大,议者认为不可行而止,然后取中策,在堤外筑一道遥堤冲挡汛浪,结果去年又河决于东平竹村埽,使七州之地蒙受水灾。如果不是朝廷从巴蜀得到大量钱帛,说不定这一回两项工程施工,又会招来大臣弹劾。因此领首的官员不是宋九,而是殿前都指挥使韩重赟。
  以前纵横沙场的韩大将军变成了施工头,不知道他内心是什么想法,宋九与他打了几回交道,看到的未必很开心。但宋九也不惧,他的两个儿子韩崇训、韩崇业与宋九关系不错,还拿了九百贯钱投资。韩大将军再不开心,不会将愤怒发泄到自己身上。
  宋九在中间只起一个技术官员的作用。
  但宋九不敢大意,出了事责任将会全是他的。
  开始在挖地基,所谓的虹桥与拉丝桥原理剖开都很简单,虹桥又叫飞桥,它的原理就是使整个桥变成一个整体,整体受力,压力传到下面的桥墩上。
  若桥不能变成整体承受重量,后果就是一旦承重太多,拦腰断掉!
  拉丝桥性质差不多,但它的受力是向上,通过拉丝将压力向上吊起,再由桥墩与岸边的地基承受,也要整体。所以必须要钢筋混凝土。宋朝史上,仅是木楔子木头,就造成跨度达到三十多米的虹桥,那才是智慧的结晶,宋九也办不到。
  桥的主要部分非是桥面,而是这四个桥墩。其实在古代也有焊接技术,宋朝也有,分段铸焊法,将器件制好,烧铸青铜熔液,或者浇铸熔点更低的锡熔液进行焊接。不是电焊,但可以先将这些金属强行烧成液体。成本十分高昂,并且焊得也不是很牢固。因此象这种大型钢筋混凝土,宋九除了采纳了一部分焊接,又制造了许多大螺丝,拧在提前烧好的洞眼上,将各种钢条钢筋拢成一个整体。包括高炉也是采纳了这种技术。
  若不考虑成本与浪费,至少现在这种效果还是不错。
  赵匡义终于看到宋九,将他叫过来,低声说道:“不怕花钱,切莫出事。”
  宋九点点头,赵匡胤半夜三更往天上跑,大臣知道了肯定会急,说了自己,肯定也会说河洲。一旦出事,自己没好日子过,连主张支持的赵匡义恐怕都会遭到弹劾。
  但现在的问题是铁太贵了。
  一斤铁是三十文,一吨是五十多贯,化为钢,加上损耗人工最少得一百贯。象自己这些钢材又经过进一步数次锻打,有的还要变成拉丝,变成钢索,螺丝,构件,不算人工成本,也会达到一百五十贯!十万人民币!
  自己只能在节约钢材与质量两者之间折中。
  想了想道:“二大王,我也知道有大臣说我,不过二大王放心,他们会看到微臣给朝廷带来更多的回报,甚至未来微臣若有时间,都能对冶铜技术进行改良。”
  “不急,你先还是以桥为主,那个可以慢慢来,”赵匡义急切道,这个更好,可怕宋九分的心太多,到时候一事无成了,又说道:“你与韩将军共事,他是开国功臣,你也要多让让。”
  “微臣知道,他是开国十大功将之一(北宋立国后叙功臣,武将排名为石守信、高怀德、张令铎、王审琦、张光翰、赵彦徽、韩重赟、李继勋、罗彦环、王彦升。霸府幕僚论功排名是刘熙古、赵普、吕馀庆、沈义伦、楚昭辅、李处耘、王仁赡。),而且韩将军对我也不恶。”宋九忽然说道:“二大王,你随我来。”
  毕竟钱用得太厉害了,索性再让朝廷看一看好东西,堵一堵某些人的嘴巴。


第一百零三章 好东西
  桥未造起来,想要到对岸,要么绕道,要么摆渡,几人摆渡过去的,因为要运输材料过来,此时河洲那个未成型的码头上停了许多船。
  赵匡义、吕端带着韩重赟与宋九,还有一干官吏上了船。
  有工匠在指挥,造高炉时扎过一次钢筋混凝土,只要宋九偶尔监督一下,问题不会太大。赵匡义眼中还是闪过一丝担心。宋九说:“二大王,请放心。”
  就着河两岸,介绍了桥的受力原理,道:“之所以跨度能拉大,是钢筋混凝土将桥融为一体。而原来的砖石糯米粉桥难以做到,因此不能呈飞桥,只能呈平面桥,跨度也不敢拉大。可跨度到了一定地步,即便钢筋混凝土也会产生扭力,但有十二道拉索拉起来,再也不会出事了。甚至如果不计较财力,它还能更高,跨度也能更大。只是有一点。”
  “何?”
  “裸露在外面的钢材易生锈,虽然微臣备了第二处换钢索的地方,可以几十年更换一次,以保桥数百年平安屹立不倒,不过这个上锈终是头痛。而现在的树脂漆又起不了防锈作用,还有后续的事。”
  “有办法解决吗?”
  “二大王,这个桥是去年画的,难道微臣还想不到吗?有办法解决,随我去那个试验室就能看到。”
  有没有办法,与这个力学原理一样,对赵匡义来说,都是天方异谭。
  这不是心术,不是权谋术,不是赵匡义所长。
  上了河洲,韩重赟突然问道:“九郎,韩某听闻你想要灭道?”
  宋九差一点扑倒,站在哪里愣愣道:“韩将军,你听谁说的,我那有什么胆量灭道?”
  “道释也不可不信,世宗灭佛,英年早逝,象我们一生杀人无数,有时候夜晚都经常做恶梦。因此石将军信佛,李将军也信佛,我也有点相信,至少让我会心安。”
  宋九默然。
  宋朝能屹立,不仅是赵匡胤,还有这些武将的功劳。赵匡胤为了国家安定,加上国策重要制订者赵普的想法,他是吏人出身,一个是吏,一个是将,两个立场不同,因此一君一臣开始剥夺武将权利。不能说不对,但做得略过重,宋朝可以说在吃老本,吃柴荣留下的老本!吃完了这一代老本,下一代就悲催了。
  过了许久,宋九才说道:“韩将军,我也不排斥佛释,更没权利排斥佛释,但是有人用宗教来结社,我认为不大好。”
  宋九没有深说,张龙儿也不过是一个神棍,非是张角,加上宋朝又没有出现白莲教之类的组织,对宗教防范意识不强,甚至还有意扶持。说多了,也是大姐做得不好,她不上当,张龙儿难道用刀逼着大姐将钱掏出来,又替他组织百姓将钱往他口袋里放?
  就不知道那一个人也说给了韩重赟听,他才会有此一问。又道:“无论世宗之逝,或者是先父之逝,非是杀敌人太多,而是另一样东西,试验室里就有。”
  全部在那十几间新房屋里。
  琉璃研究是在后面院子,人多手杂,宋九派人在中间砌了一道墙隔开了。院中放着许多云母,宋九指着它们哭笑不得地说:“我前段时间让朝廷下诏各地官员派人抽空寻找呈云母状的片矿石,结果各地送来许多云母。”
  云母现在也有作用,当药物的,据说云母具有砌除风邪,充实五脏,增加生育能力,使眼睛明亮,久服身体轻便灵巧,延长寿命的作用,有人便磕之,宋九是不敢磕的,但比磕道士炼的小丸子后果要好一点。
  “有何不同?”吕端问。
  “我要找的是一种矿石,它的纹理会呈现出云母状,但根本不含云母成份,它的真正名字应当叫云母氧化铁,应当很多地方都有它的矿藏。只要找到了它,就可以研究出一种新漆,防止铁上锈。眼下作用不会太大,无论兵器或是农具或者厨具,都不会上漆,顶多上油防锈。但未来铁增产,用途会越来越多,这个漆也随之变得重要。而且每一种矿藏派上用场,都会给百姓带来一份更多的生机。”
  “宋九,难啊。”
  “二大王,为何难?”
  “宋九,你知道为了这个铁本官磨破了多少嘴皮子?”
  “我不知道,对了,二大王,火药用下去,我朝一年能增加多少课铁?”
  “比你说的要好,也比本官想的要高,不过湖南那边在要铁,前线将士盔甲兵器也要铁,那一样不比你重要?”
  “但是……”
  “我知道,当时是本官答应你的,所以难题轮到本官,又因为转回唐朝铁坑制度,发生一些很不好的事,再者,国家又哪里有那么多罪犯?很多罪犯不当死罪,转为矿奴,凶多吉少……”
  “二大王,索性转为真正的承包吧,我也下去看过,朝廷以前执行的那种制度同样不妥,那不叫承包,而是强行摊派。”
  “承包?”
  “朝廷先开采,再根据其产量与成本计算一下,派官吏根据这些产量与成本估算出底线,然后公开拍卖。”
  “什么拍卖?”
  “各州官吏将各州县富户聚集,将矿的情况说出,让他们竞标出价,出的价格写在纸上投入匦中,价高者得,但不得任何官员贵族进入,以免伤害公平竞标。只要矿主们不限制矿工自由,不虐待矿工,由他们自己经营,多劳多得。若是最高价还低于朝廷估价,派人再重新核算,若无错,那就是地方富商们贪婪无厌,只好各州县继续经营。然后五年一转,不可能地方上的富户一起抱成团的,若是官商勾结,矿主所得多,其他富户眼红,五年后会主动替朝廷将价格抬起。那样,朝廷不用去烦恼,也能挪出官吏数量,减少朝廷负担。”
  这里面还会有很多漏洞可钻,但那一项政策出来,找不到漏洞?
  赵匡义只问了一句:“火药怎么办?”
  “治法不得私卖,根据各矿出铁量向矿主发放火药。立法再严,若出高价,火药说不定还能私售到外国。然而由官吏看管,那些小吏们就不敢私卖?守的还是源头,京城的火药配方以及火药作的火药制作。微臣也说过,它的威力不小,可没有真正利用好它时,还不能会使各个城池产生致命的威胁。臣去了湖南,哪里有许多金属矿藏,一旦普及火药,仅是开矿一项,就给当地带来无限的生机。这才是它真正的作用,用之于国,用之于民!不想办法使铁产量进一步增加,打微臣这几十万斤铁主意算什么?”
  “你带本官看什么好东西?”赵匡义不想在上面多讲,换了话题。
  “二大王,你跟我来。”宋九将他们带到另一间屋子,里面有两样东西,一个是石棉瓦,一个是油毡。两名工匠正戴着口罩调试,这时候讲什么危害有点儿不切实际,例如盐。
  不过宋九依然让工匠们戴一个口罩,自我保护一下。
  石棉同样很早就使用了,宋九没有朝廷支持,因为民间有,数量不多,用它来制造防火衣穿,能不能穿让宋九很怀疑,似乎穿它危害并不比磕云母石危害小。与宋九无关,仅是买来一些石棉。但想大规模开采,还得用火药。这样防着禁着不是办法,也不是宋九想看到的结果。有了石棉,配上细沙与水泥,就可以制成石棉瓦。也许赵匡义还不大明白它的作用,只是看到它很大。
  宋九说道:“二大王,我们抬一抬。”
  两人抬起来,赵匡义道:“好轻……本官明白了,为何那个仓库的屋顶古古怪怪的。”
  不说防火功能,砖瓦也防火,可它们很重,一重就意味着用木梁或者钢材会多,石棉瓦的出现不但意味着建造仓库会节约很多成本,还能为建造更大仓库打下基础,又道:“果然是一个好东西。”
  油毡宋九未介绍,宋朝有沥青,一些浅层石油矿时常喷出石油,浮于水面,宋朝往后去会用它来制造武器。虽然宋九用沥青与石棉掺合压成油毡,可是沥青量太少,不能满足大规模生产的需求。所以宋九弄了弄,虽弄出来最终放弃。或者大规模开采石油,冶炼石油,那不如让他制造飞机。
  之所以弄来沥青是另一个作用,暂时没有防锈漆,就是找到了云母铁矿石,变成防锈漆还要一段漫长的时间。这是利用沥青的粘性与油滚在一起,涂于钢索上起临时防锈作用的。
  又将赵匡义带到后面。
  没有带到工匠试验琉璃的地方,而是带到真正的试验室,里面有许多琉璃管子瓶子,宋九指着一个瓶子说道:“但在上油之前,钢索那怕出来一天,都会出现一些氧化锈蚀情况,必须用它来清洗。”
  赵匡义要拿起来看,宋九一下子抢在他前面,将他手抓住道:“二大王不可啊。”
  这里面的东西皆不能随便乱动的,动了会真出事,为了让赵匡义明白它的威力,宋九让侍卫去前面拿来一块工匠准备做晚餐的羊肉,向上面倾倒了一点液体。前面倒上去,后面青烟冒起,羊肉变成焦黑色。一个衙役紧张地拦在赵匡义身前,但他也吓得直哆嗦。
  “好毒。”
  “二大王,它非是毒,而是腐蚀性,与毒载然不同。”宋九让侍卫与衙役将兵器抽出来,选了一把有锈迹的朴刀,将这种可怖的溶液稀释,将朴刀放在里面荡漾,抽出来用清水洗净,抹布一擦,变成一把新出炉的朴刀了。
  “这也是好东西啊。”
  “二大王,微臣说过,一个河洲变成微臣图纸上模样,会出来许多好东西,大多数国家能用得上,但现在不行,包括石棉瓦,皆是试验室产物,石棉瓦想普及量产,有一些底子,比较容易。说不定秋风起,就能上马。然而这个物事大约不行,”宋九心中叹了一口气,它是工业化之母,十分十分地重要,却不知如何量产化,甚至不能满足未来琉璃生产需求。而且这种生产方法,成本也比较高。只说了它一个作用,没有多说,走到另一个瓶子面前,说道:“就是它。为何世宗早逝,因为他早年战场参战,身上多处积伤,虽当时对伤口敷药包扎止血,却留下了后遗症,后来积伤发作,英年早逝。但只要用它稀释,清洗伤口,对伤口进行杀菌消毒,后遗症的概率会下降一半,甚至七成。仅此一项,一年可以挽求上百上千将士的生命。也就是有了它,世宗不会早逝,先父不会早逝。”
  实际兵器伤口最好是用双氧水清洗,但那个太不切实际了,紫药水也行,包括高浓度酒,但这两样严格说起来作用皆不及硼酸水的杀毒作用。若是与提炼后的盐水,搭配高浓度酒、硼酸水,理论上确实会有宋九所说的效果。
  况且还有医效作用,宋朝也注意卫生,各个城市里都有浴室,不过条件有限,能做到隔几天洗一次澡的人并不多,于是许多人得上各种皮炎皮疹,然后发明了一种物事,挠痒扒。有了它,可以有效地治疗各种皮炎皮疹。
  “这也好啊。”
  “它是好,可不能普及化生产,甚至就在这个试验里都未完全研究出来。”
  赵匡义走了几步,又咧着牙盯了一眼那个黑羊肉,衙役拦在他前面直哆嗦,他心中也哆嗦了好几下,说道:“宋九,顺便也将书院建造起来吧。”
  宋九弯下腰大笑起来。


第一百零四章 远方的朋友
  赵匡义愠怒道:“你笑什么?”
  “二大王,臣既然将各种技术交给朝廷,难道学问还会敝帚自珍吗?不过现在不行,就是建造了书院,也没有人教,经义有人教,但那是太学的事,与微臣无关。若是教算术与物格,将微臣分成几半都不行。这必须三年过后,我那二十一个学子成长起来,甚至后面我还准备再留下一些学子,有了师资力量,书院才能建造。”
  赵匡义呵呵一乐。
  也是事实,若真是那些奇技淫巧倒也罢了,但这个学问,让最古板的儒者过来看,也不敢说它是奇技淫巧。这个学问放在一个人肚子里,换谁是统治者,都不会太放心。
  宋九又说道:“二大王,不如带微臣向皇帝提一个请求,让各州县官吏组织人手,将各种各样的矿石,只要能甄别它有一定产量的,各取一个样本,搜集起来,送到京城。说不定微臣就能将它们发挥更大的作用,而且仅是一个样本,不会太重,也不算是扰民。”
  宋九找材料找得苦逼了。
  当然,不是材料来了,他就能认出,以前上学做试验的材料与矿石不同,皆是提炼过的,就是那些试验,宋九也未必能一一记得起来了。但有的能认出,有的可以通过试验判断它的属性。
  现在也是不行,这必须有多人研究,也要等,这个问题不大,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三年,早迟秦娃子他们能渐渐真正帮到自己。但手中必须有全面的材料。
  赵匡义点点头,要求不过份。
  然后他回去了,随后房屋再度让朝廷重视,有士兵日夜看守,大姐又进不来了。
  工程速度并不慢,真正的民夫不多,只有两千余人,余下的是厢兵,这几年朝廷也不能算是五谷丰登,陆续发生了一些灾害,朝廷开始用编制厢兵的办法安置灾民。但厢兵数量可能没有禁兵多,调来六千多厢兵,还有相关的工匠,近万人在工地上劳动。
  桥改变了,码头实际也改变了。
  原来码头就是河堤,有很远的坡度,吊臂不可能那么长,于是必须要它转动,这个损坏率是最高的。现在不需要了,直接用石头垒成九十度角,于尖端处又留下一个斜坡,一直沿伸到水面下,这个斜坡是防止有的货物不能吊,还得用人工硬搬上来设置的。中间设桥墩桥面船桩,与尖端处相齐,也是做一个标识,不让来往船只误撞上。另外人在桥面上还能起一定拉提作用。吊臂继续存在,不过换成固定式,还用铁塔代替了木头,多处又用上了轴承,大部分铁链换成了钢索。
  但宋九并没有提高多少起重重量,标准还是六十石到八十石,最大承重量是一百石。这是对钢铁质量与滑轮质量没有多大信心,因为是固定的,不是三个滑轮组成的滑轮组,而是五个滑轮组成的更复杂滑轮组。它会更快更省力。
  也许还要改进,但在这个时代里,几乎将滑轮组运用到了极致。
  但吊塔也要防锈漆。
  还有一条水泥路,又在护龙河上建造了一座石桥。不是钢筋混凝土,它没有那么大的跨度,没那必要,并且一旦敌人入侵,这些桥毁都不易毁,护龙河便失去作用。只能是石桥,对此大家心照不宣,皆不会说。
  实际未来还会有三座桥,这座桥主要是给朝廷运输货物的。
  至于宋九的产业,却几乎没有任何动静。
  衙内们来问,宋九答道:“学子学业拖得太久,不能再拖,等他们毕业后,我们再动手吧。”
  “那个钱……”潘惟固道。
  “钱肯定不够,有二大王三大王的钱也不够,你们过来看,”宋九将图画打开,说道:“码头与桥之间是游乐场,桥东面是正店,都是吃的喝的地方,不过京城晚上三更时会宵禁,客人晚了怎么办?必须要有客栈。而且这五样事物是连在一起的,一旦动工,没有后面的景观,它本身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会吸引许多游客过来,这才能盈利。然而三样事物造好了,得需要多少钱帛。不过还是那句话,等学子毕业后再说。并且朝廷正在大肆建桥与码头,花了不少钱,有的士大夫不开心。这时候我们就顺势建造正店与游乐场,他们又要说什么?”
  这些衙内们的消息比宋九灵通,听后默然。
  “不过你们来了,正好替我办一件事,再请七个琉璃工匠过来。”
  “琉璃研究好了?”韩庆雄问,这也是他们关心的,没有了琉璃,就没有正店与旅店那种华丽的建筑模样,档次就上不上去。
  “还没有,但有的技术开始突破,关健就是成本太高,现在研究的是如何将成本降下来。”
  现在谁说沙子就能烧出玻璃,宋九准得与他急。
  也不指望玻璃下降到他前世那种价格,但至少不能让一个上等琉璃碗成本达到好几贯,那么正店的装璜得花多少钱?必须还要下降,下降大规模生产时,一块玻璃窗的成本只能在几十文钱,一两百文钱,就是这个成本也了不得了,但能让宋九心理上承受得起。
  玉苹过来给他们倒茶,潘家兄弟对视一眼,看着这个温柔的小女子,眼中都闪过一丝忧郁,还有那份想将宋九拖出去暴打一顿的愤懑。石保正说道:“九郎,你的学子毕业了,要替我家留上两个。”
  宋九揉脑袋,说:“石大郎,不仅是你,好多人来说过了,这个价越抬越高,将我也害苦了。不但你们,正店一旦动工,我们也要留几个精通算术的学子管理账薄出纳,学舍里还有二十一个学子,到时候我得给他们多少薪酬?”
  符昭寿将石保正一扒拉,道:“大郎,你家那么有钱,来凑什么热闹,明年给你家吧。”
  “我不作主,你们要请,朝廷请过后,剩下的你们与他们商议去,我们不能在这里将他们瓜分了,没那权利。”宋九道。不是不能瓜分,是分不起来,朝廷会用一批人手,还能剩下多少人,若是卖人情,卖了这个,得罪了那个。到时候他们抢人打得头破血流,但不能与自己有关系。其实随着毕业期到来,越来越多的商人来到河中,若不是宋九压制,都能让学子们人心慌慌。甚至替朝廷出了一个难题,到时候该给这些学子多少薪酬?这还不是急的,急得这边还没有毕业,那边就有许多人求宋九,或者送礼物给大姐与玉苹,让她们求情,第二学期收自家的子弟或者仆从。最后逼得宋九不得不将大门关上,不让外人参观。
  这些衙内出面,动作快,也不知道他们用什么方法,宋九要七名烧琉璃的工匠,仅三天功夫就弄来了十二名。家肯定住不下了,只好在河洲上盖房屋。
  实际这个房屋早晚要拆掉的,有的会搬到河南作坊,有的会搬到书院。
  六月眼看要到来,一船不大不小的船慢慢驶入京城。
  几个蛮人青年看着河洲,其中一人咧着大嘴直乐,道:“他就是巡察使造的。”
  一听,几人一起站在船头看。
  进了东水门,靠好船,打听到宋九家的地址,带着许多礼物上岸,来到宋家。宋九正在教书,看到他们,急忙停下,迎出来道:“彭兄弟,张兄弟,田兄弟,你们来啦。”
  “我们刚到。”
  心意是好的,第一个拜访宋九,宋九却急切道:“不对,你们必须进皇城,这才合手续。”
  也不顾得招待了,让他们将礼物放下,带他们到皇城,到了皇城,他们不是秦再雄,见不到赵匡胤,但必须到中书交纳手续,宋九将情况禀报,过来一个官吏,将几个蛮人带到中书。宋九站在皇城门口等,过了好一会儿,几个蛮人才出来,但也带出许多东西,彭儒爱指着这些箱子与布包道:“巡察使,这是陛下赐给我们辰州子民的。”
  “见到皇上了?”宋九惊讶地问。
  “我们刚进去不久,皇上就召见了我们。”
  宋九想了想,难道赵匡胤真的对自己那些策略心动了,不然不会这么重视。肯定想不明白,说道:“你们随我来。”
  将他们带到开封府。
  秦再雄搬了一船货物上船,不是给宋九的,主要是贡品,以及一些当地特产,然后放在京城卖。这是宋九出的主意,在京城里听,南方,特别是蛮人生活地区,那才叫惨,不但是不毛之地,什么样的血腥神话传说都有。这造成一个结果,隔阂,再者汉人对他们害怕,又轻视。产生这样的心理,两个种族如何能融合得好?
  赵匡义听后,这个要求更不难,朝廷也希望南方稳定平安,立即同意,派衙役安顿几个蛮人,不是在宋家,是安排到驿馆。但宋九不能不过问,秦再雄这几个小弟什么也不懂,结拜大哥派来的人,宋九只好带着他们布置。就设在相国寺,于一条长廊做为商品展台,也就是一次简单的商品销售。但到了宋九手中,却无限地放大。请了几个画匠,对着秦再雄运过来的商品绘画,然后张贴,同时在画后标注,五月二十八于相国寺展出辰州特产,但此次会有二十件奇珍异宝出现,为了捧场,每件异宝售价只作二十到五十贯钱。
  二十到五十贯钱不是小数字,可放在奇珍异宝上,那就不算什么了。在潘楼那些奢侈的店铺里,往往一块美丽的和阗玉就能卖上几百贯钱!这勾起了百姓的兴趣。
  时间不长,画就有二十五那天张贴出来的。三天时间眨眼就过去。
  二十八到了,其他货物也是宋九抽空派人布置的,好东西也要包装,记得前世跑到吉林市看人参市场,是人参,但往地上铺一块布就开始叫卖了,那能卖好价钱?
  其实秦再雄带来的一些货物当中,也有一批不错的少数民族特产,例如一些香料,徭家锻刀,兰靓印花布,并不逊色京城的工艺品,况且它们是从辰州蛮运来的,这个噱头就能吸引客人了。
  第一天宋九亲自抽空过来主持。
  好在他是秦再雄兄弟,几个蛮人对他尊重,听他的号令。先将各种工艺品细致地摆上来,有的还放在锦盒里,有的铺在锦绫上,至少在卖相上不亚于那些大店铺的商品。又请来几个艺人表演,燃放鞭炮。相国寺附近的游客一起吸引过来,但长台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样物事用布蒙着。直到鞭炮放完,宋九才让仆役打开布,一时间所有眼睛都瞪起来,仿佛连魂儿也被那二十个物事吸入其中。


第一百零五章 太不现实了
  第一个物事是一块三连屏风。屏风在宋朝常见,但这块屏风是前古未有的屏风,红漆包边木镶琉璃屏风。因为屏风要起一些遮挡作用,原先中国也有琉璃屏风,因为琉璃不透明,也就无所谓,但这个琉璃是透明的,于屏风上起大团的山水画,正好起了隐隐约约作用。而且又用铁丝凑起一只只小鸟,以及水中的游鱼,镶嵌在里面,再吹制背后的琉璃。这让小鸟儿鱼儿仿佛是活了似的。
  若是张贴上去倒也罢了,关健它在琉璃里面。
  就这么一个精美到让人叹服的屏风,居然售价只有五十贯。
  接着再来,一个两尺高的大花瓶子,还是琉璃烧制的,上面有水草,有石头,还有蓝色的水,里面游动着几条金鱼,正好一个仆役动了动,百姓居然惊奇地发现鱼儿在瓶中游动。
  这又是一个千古未有的宝贝,售价只有四十贯。
  接着再来,第三个是镇纸,镇纸常见,现在书写时纸张比较大,怕风刮,必须用一物镇住纸头,故名为镇纸,有铜,有玉,有铁,有瓷,也有各种各样的造型,赵匡胤那把玉斧就是镇纸,能镇纸,能揍大臣,一举多用。
  这只是一个长方型琉璃镇纸,但是在里面有许多帆船,上面还有四个金字,一帆风顺,就这样宝贝儿,售价仅有三十贯钱。
  见识少的百姓还好一点,知道它是宝贝,见识多的人傻眼了,觉得这个世界很不现实,这二十件琉璃物事,若放在潘楼那些店铺里销售,无论那一样都会以千贯计算的,在这里仅售二十到五十贯钱。
  有的人直接骂宋九是败家的。
  精美绝伦的琉璃作品让大家失了好大一会神,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大声喊道:“这些琉璃,我全要了。”
  哪里轮到他,人一起挤过来,幸好宋九早有准备,请来十几名衙役维护着秩序,不然整个就乱了。宋九大声说道:“诸位莫急,这二十件琉璃制品会出售,但不是今天,辰州展会是三天时间,几三天之内购买辰州货物者,不论数量多少,皆会发一个号码,三天后摇奖,摇中号码者可以有权任意挑一件琉璃制品。”
  这才将骚动压制下去。
  不少人知道了,辰州刺史秦再雄是宋九的结拜大哥,小弟这是强行替大哥架势。
  可也不能这么架势,看着它们,再看看售价,觉得还是太不现实。有人怕上当,大声问道:“宋九郎,价格会不会变?”
  “不会变,就是这个牌上的价格。”
  宋九又对几个蛮人低声吩咐几句,他待会儿还要回去的,明天开始考试,自己得舒缓学生的心情。不然到时候有的学子心理素质过不上去,害怕成绩考不好,能学到的知识却考不出来,影响到真实的成绩。
  几个蛮人是秦再雄挑出来的,多少见过一些世面。开始他们也让二十件琉璃制品吓傻了,又听到一些百姓的议论声,半懂不懂的,能听明白一些,知道宋九这番布置是帮助自己将这些货物卖出去,并且卖的还是高价。领首的彭家子弟感谢眼睛都湿湿的,说道:“巡察使对我辰州百姓大恩大德,永难忘怀。”
  “我不是巡察使了,称我九郎吧,但这几天内,你们要学会彬彬有礼,南方太远,京城百姓对你们陌生,难免就传偏掉了,不但商品,包括你们举止,都会改变你们辰州在京城的印象。”
  “小的一定铭记在心。”
  “好好做吧,将它们卖完了,我再带你们买一些辰州哪里缺少的货物回去,包括农具,笔墨纸砚,以及其他的一些工具,那么这一趟你们任务就圆满完成了。”
  “还有那两个先生。”
  “这个我与陛下说过,过几天我的那个学舍学子就会有一批人毕业,朝廷会调两个学子过去的。”宋九道。上次回来进宫就讲过此事,去南方会很苦,特别是夏天,虽夏天宋九不在湖南了,相信会很热,再加上蚊虫又多,不管那个学子去都不易。不过这些学子都是贫困人家出身,若到时候朝廷赐一两个职官在身,相信还是愿意去的。
  轰抢开始。
  事实秦再雄挑选的这批货物质量不错,宋九又替他做了参考,本身买也能买,再加上琉璃的刺激,许多百姓都在购买。宋九看到没事了,便离开,刚挤出人群,看到赵匡义与刘嶅以及另一名官员在说话。宋九走过去拜见,赵匡义介绍道:“这位是刘中丞。”
  也就是御史大夫刘温叟,从一些小道消息宋九听闻,这位古板的御史对自己种种做法很反感,上了三四封弹劾奏折。但人家是言臣,干的就是这个得罪人的活,宋九并不计较,躬身说:“宋九拜见刘中丞。”
  刘温叟道:“宋九,为了南方和平,你算是有心了,可你也过于暴殄天物,这些物件件件比之七宝器……”
  他说不下去。
  七宝器就是蜀主孟昶的便器,又叫夜壶,孟昶奢侈无度,巴蜀天府之国,又未遭到什么战乱的创伤,富得不能再富,于是用珍宝做成溺器给他便便。吕馀庆去了成都后,将钱帛用船往宋朝京城装,将这件夜壶献给赵匡胤,赵匡胤感叹万分,溺器要用七宝装成,却用什么东西贮食呢?奢靡至此,安得不亡!命侍卫将它打得粉碎。
  蜀国六十六天亡国。
  难道巴蜀百姓不勇敢吗,看一看全师雄,仅是一个部将,就让整个四川动荡不安,王全斌束手无策。更不要说巴蜀不富裕了,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要地形有地形,要人有人,这是大好河山生生被孟昶败下去的。
  它是孟昶未到京城之前发生的事,孟昶刚到,为了迎接他,桥与码头还刻意停工一天。
  然而宋九警觉地说:“刘中丞,它不是七宝器。”
  “宋九,卖得太贱了。”赵匡义也说道,这个价格让他也恨得咬牙。
  “二大王,说贱肯定有些贱,仅是成本价,不过现在技术还未过关,成本价也很高的,有的技术难关未攻克,若是到明年,成本会下降一半以上,这个价也是未来琉璃制品售价的标准。不然今年卖了一百贯,明年变成五十贯,买者心中一定会有怨气。”
  “这么便宜?”刘温叟惊诧地说。
  “也不能算便宜吧,说到底一是琉璃本身质量问题,二是吹制问题。象那几条能游动的鱼,实际里面有一些空间,鱼是铁片打造的,涂上红漆,若是摇动,水草能轻摆,鱼儿也能游动,因此成本不是太高,难就难在如何吹,会吹出许多废品,增加了成本。若真正是七宝器那样的宝贝,我还能犯难了,不进献给陛下不好,进献给陛下又是蛊惑君心。”
  “它真的是成本价?”刘温叟仍然不大相信。
  “是啊。”
  “你那个西洋先生教你的?”
  “他教了一部分,一部分还是中原文明,例如那些琉璃里的工艺,与西洋文明有何关系?另外若无各个工匠协助,我就是有学问,也不能将它实现。仅是西方的文明也不行,仅是东方的文明也不行,这必须要交流,才会碰撞起火花。”
  但也是实际,虽然现在技术落后,可有了一些技术,以及一些能工巧匠,宋九才能就着这些技术,与这些工匠,一步步将各种想法变成现实。若是到了汉朝,他更头痛了。
  反正不能让刘温叟将它与七宝器上联想,然后又说道:“刘中丞,过几天学子毕业,我能缓一口气,大约还要招募本金,不知刘中丞感不感兴趣?”
  刘温叟差一点心动。
  赵匡义哈哈乐了起来,道:“别听这个小子胡扯,我们看这些琉璃。”
  但宋九不久就以考试的名义将门关上,来访的客人太多,连古板的刘温叟都认为宋九暴殄天物,这个价格太不现实,况且其他人。指望宋九那个摇号码,怎么可能?
  许多衙内找上门来央求。
  然而考试重要,宋九一一谢拒。
  结果二十九下午辰州来的货物销之一空。现在展台上就剩下光光的二十件琉璃制品,有好事者道:“摇号码。”
  不能忽悠我们,到时候不卖怎么办?于是一呼百应,几个蛮人与衙役吓得不敢作声,事儿闹到开封府。赵匡义一看这样闹下去不是办法,但事实货物也卖完了,到了摇号码的时候,不然百姓不服。于是先安抚百姓,又带着刘嶅来到宋家。宋九怕人打扰,让郭家兄弟守着大门。赵匡义来了,郭家兄弟不敢阻拦,将他们放进来。
  学子们正在考最后一堂课,会计。
  里面算盘珠子打得哗哗作响,宋九站在课堂上,眼中有些欣慰,也有些感伤。过了今天,以后这些学生一大半将各自各奔东西。
  刘嶅轻声咳嗽一声,宋九惊醒,看了看窗外,悄悄走了出来,怕赵匡义打扰到学生,一直带到客厅,问:“二大王,怎么有空光临寒舍?”
  赵匡义低声将事情说了一遍。
  宋九挠了挠头,将郭大喊来:“郭大郎,你去代我摇号码。”
  说着从后面拿出一个筒子,筒里放着几个有号码的玻璃球。若不是害怕以后人会找麻烦,就凭借这几个晶莹剔透的玻璃球就能卖几十贯钱。
  赵匡义惊异地问:“宋九,你不亲自去?”


第一百零六章 秋实
  “那只是几件琉琉制品,这个考试将关系到几十名学子未来的命运,让微臣如何选择?”
  “这个考试……”赵匡义苦笑起来。
  别当真,宋九是不知道幕后,早闹翻了天。账目混乱不清,不仅是各个商铺,国家也是如此,现在宋朝那种记账方法,必然产生混乱。
  宋九上实习课,学生们一起放到工地上,随着宋九连皇上都看到过好几次,学子胆略慢慢变大,然后看着各个官吏的账册,好一点的学生说得还委婉一点,不好一点的学子将官吏们批评得一无是处,拿起小算盘,一边重新记账,一边算给他们听。
  韩重赟呵止,官吏们很委屈,说:“我们也没有遇到过西方的先生,千百年来就是这样记账算账的。”
  这些事许多人看在眼中,下面各个商人直接跑到宋家求人,宋九未放,实际朝廷内部也在要人,向大哥要,上到三司,下到各州各县。他们仅是学了一年,只能说略懂一些律法与经义,可这方面的人才不要太多,关健就是算术,管账,再加上一些物格学,又懂一点儿经义与律法,综合起来,这方面的人才好少。
  可以说整个大宋也就宋九学舍里这点儿学子。
  不但他们,赵匡义也含蓄地向大哥讨要一人,不然开封府的账务也挺麻烦。吕馀庆胃口最好,替巴蜀要二十人过去,不然各州各县不好办。听说赵普在一次宴席间,还悄悄向大哥要一个人,他家那堆木材生意账更乱。
  至于考试,只要宋九将毕业证一发,管什么考试,能捉一个人回去,不知道有多幸运。
  宋九正色地说:“二大王,必须慎重,暂时这方面人才罕缺,甚至十年后人才还会罕缺,可二十年三十年过后呢?”
  赵匡义不以为然,不过只要将二十件琉璃制品出手,让百姓散去,管宋九去不去。带着郭大去了相国寺。
  郭大开始摇牌号。
  牌号是竹片子,前几天宋九让几个蛮人青年在闲下来时刻的,再盖上宋九的印章。这就成了牌号,不少,发到九千七百多号。也就是将在这八千七百多号里抽出二十个号牌,由他们购得琉璃。但赵匡义还知道另一件事,有的商人奸滑,这玩意儿放在手中只一个号码,不易中。于是他们背下里购百姓手中的号码,先是一文钱一个,后是十文钱一个,最后涨到二十几文钱一个。若非时间短,说不定能涨到一百文钱一个号码。
  郭家兄弟就是靠打把式卖假药谋生,见到这么多人也不惧,将琉璃球拿给大家看,十个琉璃球,又让一些人垂涎三尺。然后开始摇号,第一个号是六,也就是六千几百号。其他人一片哀叹。接着又摇出一个二。第三位数是七。第四位数是零。郭大喊道:“六二七零号。”
  一个身材肥胖的人喜不自禁地跑上来,让仆人交了五十两银子,抬着屏风下去。刚下去无数人将他围起来,要从他手中购买,眨眼之间,价格就涨到八百贯。
  彭仁链呆呆地问郭大:“大郎,这么多钱,巡察使怎么就五十贯钱卖了?”
  郭大哪里知道。
  赵匡义暗暗额首,是不能由着卖,由着卖能卖成天价,几千贯都有可能,若那样,以后一下子掉到几十贯钱一个,谁买了谁都不服气。但现在不是从宋九手经过,无论下面怎么闹,不会恨宋九。别看宋九有些时间懵懂得让人头痛,这一套还是暗合一些商贾诚信经商法则的。
  尽管他知道了内情,可看着那张精美的三连屏风让那个胖子抱走,他还有些肉痛,休说五十贯,就是明知道内情,出五百贯,自己还会愿意将它买下来。这往家中一放,多雅气哪,什么宝石玛瑙都不及之!
  胖子走不了,大喊道:“差哥哥,帮帮我吧。”
  赵匡义努了努嘴,几个衙差走过去,分开人群,胖子与仆役们就象抬着老祖宗一样,将它抬向远方。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早还家。
  刘嶅忍不住好笑,低声说道:“二大王,你那笔钱不用担心了。”
  赵匡义也笑。
  刘嶅又说道:“要不我让这小子替你制造几件?”
  “不用急,有人会向他讨要,我不会带这个头。”
  刘嶅忽然意会,那些衙内能放过宋九吗?大家一起要了,殿下再要,大臣们就不会说闲话。赵匡义又说道:“也不急,他那些物事当中第一个就是正店,正店需要大量精美的琉璃,到时候还缺少琉璃吗?”
  郭大开始摇第二个琉璃制品,那个鱼能游动的大花瓶子。这又是一件宝贝,但那一个不是宝贝?上来的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中年人,他在发愁,知道是宝贝,可他哪里有四十贯钱,但也不用他发愁,立即围上来一大群商人,眨眼之间就将价格抬到一千一百贯。听着这些商人不要命地抬价,赵匡义心里面不由直打着寒战。
  无人出价了,商人让仆役回去搬钱,铜钱是不现实的,但有金子银子,那个可怜的中年人站在哪里还在发蒙,他只是替女儿买了一块印花布,哪里想到这好事儿。过了好一会,商人将钱拿来,主动替中年人将四十贯钱交了,这么多钱下去,还在乎四十贯钱?赵匡义看着中年人,对身边衙役说道:“护送他回家。”
  这不是少钱,以这个中年人被大金砖砸中的糊涂模样,若不处理得好,准能出事。
  但这就是一个新标准,一千一百贯钱。
  许多老百姓又开始骂宋九败家。
  第三个号开始摇,却没有想到没人上来。
  这个情况宋九在家中也想到了,大多数购物的皆是相国寺附近的百姓,又闹得大,大半来了,可有少数以为是明天摇号未来,还有极个别的不当一回事。一小部分会流拍。
  喊了几遍没有人上来,有人说重摇吧,郭大道:“不行,这个号为示公正,明天晚上持号者得此物,若到时候还没人,再重摇不迟。”
  不存在疑义,很公正,于是摇第四个。
  这时候赵匡义脑海里忽然出现两个字:拍卖!
  但这个国家不是他的,是他大哥的,宋九说的不管用,自己说的同样也不一定管用。
  十件琉璃取走了八件,余下两件,其间发生了无数故事。最多的是一件琉璃镶金牡丹花碗,确实是金子打成的金牡丹,只是金子很薄,还不足一两重,不过富贵逼人,于是售价四十贯,也被一个平民所得,结果炒成一千三百多贯钱,给一个商人拿走。
  这件事引起很大轰动。
  第二天有的琉璃制品开始出现在各大豪华商铺里,包括第一个死胖子的屏风,晚上回家未守住,倒底让人逼得卖出去,中间变成多少钱不得而知,但那个屏风出现在一个金银采帛铺中,标价是三千贯,别问贵,人家不卖,只是定一个价,招揽生意的。
  但傍晚又出现一件稀奇事,还是郭大,宋九正在与两个博士改卷子,带着那两件琉璃制品过来,这一回不怕没有人认了,而太多了,一个号出现十几张竹牌。
  又吵得不行,但对这个宋九同样早有防备,郭大将竹牌拿上来给那几个蛮人辨认,只认了一会,就将两张真竹牌找到,都是他们自己刻的,虽草,做了一些细微记号。那些假竹牌从何而来的,不得而知了,围观的百姓一起哄笑,喊二大王,你派人将他们抓起来吧。但又有更多的百姓诅咒宋九,纯是败家子,十件琉璃卖得好,就能卖一两万贯钱,现在一千贯都没有得到!这才是大宋第一败家子!
  ……
  六月东京城早晨是可爱的,一层淡淡的晨曦象一层薄纱一样笼罩在上空。晨风轻凉,空气清新。
  宋九爬起来用牙刷刷牙,在他带动下,玉苹她们也用牙刷刷牙,在青盐里还洒上一些香料,满嘴清香,就不知道对人有没有危害。外面早围着许多乡亲,以及学子。
  门没有打开,只放了两个博士进来。
  成绩未出来,三人要统计考试成绩。宋九接过成绩单,卷子三人改的,经义两百分,算术两百分,会计一百六十分,物格一百四十分,明律一百分。宋九负责算术会计与物格三门课。余下两门课由两个博士负责。
  但分数递上来,经义最少有一百七十分,好几个满二百分,明律也是如此。宋九蒙,他上学时很聪明的,小学时算术经常考一百分,但语文从来没有考过一百分。况且还有更悲催的赋、诗、论、策。
  拿着这个分数,宋九道:“张博士,燕博士,你们不是帮助他们,是害他们。不能毕业也没有关系,河中情况在变好,下半年用人更多,不急在这一年时光。”
  “不易啊,做学问得先学会做人,这些学子我很满意。”张博士道。
  抗议无效,再说试卷也让他们带回家了,无法核对。
  玉苹妈妈做好了早饭,小黄米粥,外加几个咸鸭蛋,同时随宋九学的,烤了几个鸡蛋饼。燕博士道:“小九,还是你家伙食好啊,我家那个黄脸婆脾气坏不提了,做饭令人难以下咽。”
  玉苹捂着嘴轻笑,宋九忽然说:“玉苹,放榜后,随我上河洲走一走。”
  玉苹点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晕红。
  “好好,换我也会喜欢狐狸精。”张博士道。
  “什么啊!”宋九笑骂。
  外面的人越来越多,比朱家送嫁妆那时人还要多,但一起让郭家兄弟堵在门外。里面三个在写榜,尽管二位博士送分,还是有十一人没有达到毕业分数及格线。若不送分,人还会更多。
  这是在宋九意料之中的。
  一百三十四个学子,这十一人不能算,宋九那二十一个学子也不能算,宋九又在八人名单上做了记号,非是成绩不好,而是岁数太小,最大的不过十五岁,但人家成绩及格了,这就得协商着留下来。
  实际能毕业的只有九十四人,朝廷又预订了六十人,余下的大家去抢吧。
  三人将榜单写好,没有立即贴,宋九这才将门完全打开,对门外的人说道:“学子们与其家人进来,其他闲杂人等勿得进入。”
  将学生与家属放进,门又关上,宋九将他们带到后院,前院都不行,有人爬上墙头看。然后对他们说道:“你们学业结束了,我想说几件事,第一件事是几个年龄小的,也及格了,其中还有两人下半年就要成亲。不过你们太小,出去独立不大容易,我想让你们继续留下来深学。现在虽熬一熬,未来出息更大,包括你们的亲事,最好推到明年。看看我,二十岁了,还未成亲呢,朱先生到今年迫不得己才回去成亲。我读一读名字,你们与家人想一想做决定。”
  将八个名字念出来,又说道:“再者就是有十一人未考及格,有一条出路,我给其结业证书,虽我相信你们还能找到出路,但出息更小。因此我也希望你们留下来,与秦娃子,以及几位年龄小的学弟一道深学。同时我还说一件事,下半年正店开始建造,你们不仅深学,还是我的得力助手,我也会发一些薪酬给你们,虽少,但能补一补家用。你们自己也考虑一下。”
  当然,这个薪酬比外面少得多,但有比没有好,况且这是学习补助。
  然后念及格的名单,念完最后一个名字,宋九说道:“我再说几句,第一没有朝廷支持就没有你们今天,以后无论如何,不能辜负朝廷,家重要国也重要。第二当初设这个书舍时,仅是想教几个会算账的学子,然而河中百姓不计较,一点一滴地从他们艰难的生活费用挤出钱,正是由他们,才有了书舍的雏形,请你们也不要忘记河中父老乡亲。最后一句话,你们现在可以放飞了!”
  本来是一件喜事,忽然有的学子泪如雨下,抽泣起来,带着更多的学子一起哽咽。
  外面的人傻眼,这是大好事儿,怎么里面却在哭?


第一百零七章 种花养草
  张博二个博士也感到十分伤感。
  宋九说道:“去吧,未来会有更广阔的天空等着你们。”
  不过没有让他失望,听他的规劝,那十九名学子全部留下。不仅是宋九补贴的作用,也不仅是宋九未让他们留级,而是继续深学,也有一份感情的因素。
  当然,宋九不可能让他们拖着深学,这期毕业后会休息一段时间,同时也要扩大教室,改成四间教室,一间是二年级学生的,其余三间是新生的,但不会那么拥挤,一间教室只招五十人,合计一百五十人,所以外面才挤破了头,都想要进来。利用这段时间,让十一名学子随后自学,将功课跟上。
  又说了一会儿话,张燕二人也发言,无外乎让他们好好做人云云。
  将门打开,红榜贴到外面墙壁上。
  许多管事过来亲热,但现在他们说话不算话,得朝廷选用了六十人过后,余下的三十四人才能供他们挑选。京城有多少家商铺?甚至一些邻近州县的商人都派人过来凑热闹。指不准这中间还有赵普家的管事。这才是真正僧多粥少,先笼络一下感情吧。
  诸学子一个个地深施大礼,不会是跪礼,但也几乎将头伏到地上行那个大伏礼,一个个擦着眼泪离开。看到他们离去,里正与耆户长将早准备好的鞭炮燃放。
  耆户姓卢,也是一个热心的老人,走过来同样深施一个大礼。
  宋九连忙将他扶着:“卢翁翁,勿要折杀我。”
  “小九郎,谢谢你啊,河中地势狭隘低洼,又多是外来户,素来为京城百姓轻视,自从你开了学舍,河中百姓才能渐渐扬眉吐气。就连老夫出外也有了光彩。”
  “卢翁翁,脸面重要,实惠更重要。未来不仅是他们会变好,河中也会越来越好。”
  然而宋九做得确实漂亮,许多人送来礼物,一率不要,包括学子的亲属。
  学生们依依不舍地回去,有的望着那棵老槐树,又伏下抽泣。宋九拍了拍其中一个学子的肩膀,道:“杨五牯子,回去吧,以后想来,我随时欢迎,又不是不能相见。不过回去后,好好改一个名字,这个名字不行啊,还有,再取一个字。”
  看到学生一一离开,也不完全离开,一共留下了四十个学子,宋九说道:“秦娃子,你们还不到河洲上替韩将军帮帮忙。”
  “喏。”秦娃子做了一个鬼脸,将几十名学子带向河洲。
  哪里确实要帮忙了,这几天都在准备考试,宋九还要考虑他大哥的事,那边账目混杂,估计已乱成一团。并且秦娃子他们一直随宋九研究,现在不能说是助手,能懂一点,在边上能起来一些辅导作用。
  这批学生一走,院中冷清下来。
  张博士与燕博士也随之告辞,不管这一年多来他们与宋九发生了多少次争执,用心是不错的,也能说是劳苦功高,虽听说朝廷给了一些赏赐,但也累坏了。这几天正好放假休息休息。
  但门口还有人,一大群衙内。
  宋九吩咐郭氏兄弟守好家,让长公主闹了闹,宋九不放心,将钱帛一起放在家中。但也不放心,整整一屋子钱帛,宋九无奈,给了郭氏兄弟钱,让他们将家守好。现在郭氏兄弟是宋九的仆役,还是家丁,在宋朝混乱的帮佣制下,连宋九也说不清楚。然后对玉苹说道:“我们去河洲吧。”
  “好哎,”翠儿高兴地在边上雀跃道,接着又问:“青衣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他去和州是从水路去的,有些远,就是回来也要许久过后。”宋九说着,又看着这个小丫头,难道她喜欢上了卢青衣?就不知道卢青衣是什么意思,难道再来一场白狐恋?
  但也不能再拖下去,自己作何选择?
  若是原先,宋九会毅无反顾地选择潘怜儿,如今却不知道怎么选择了。
  门口就有潘惟固,看着宋九与玉苹联袂走来,咧了咧牙齿,正事要紧,走过来低声说:“九郎,父亲在潭州写了信,让我对你说,你那些学子留二十人给他。湖南那边缺少这样的人才。”
  “二十人?”宋九张大嘴巴。他还不知道吕馀庆在益州那边也狮子大开口,要二十人,又说道:“怎么可能?”
  宋九说了一个二十年。
  这是有原因的,即便书院开张,那是正规教育了,宋九不可能一年就让学子毕业,那是两年三年,一年也行,现在一年与未来一年性质不同,现在的一年是物以稀为贵,将来一年还能贵?那么最多书院一年能放出二百几十名学子。若大的国家,再加上私人瓜分,二百几十人怎么够分?
  实际一旦真被朝廷录用,是好事儿,随着制度规范,除了一些特殊部门,多数的州县所用小吏是雇一二三等户,似乎在后面出了麻烦,迫使王安石发起免役法的改革。那叫摊派,非是雇佣,用此节约国家成本。但是国家官员也越来越多,不仅是科举制,就算一次科举录用五六百名学子,后来好象是三四年一次,三十岁为官,政治寿命是三十年,宋朝岂是止五千名官员。还有荫补的,立功的,一些有才能的,一些技术官员。以后这些学子就会多转化成为技术官员,虽政治上没多大作为,但只要不胡来,衣食无忧。
  现在类似的人才更缺。
  总共就六十人,那一个地方不需要?
  潘惟固也在外面听到各家管事的议论,皱眉道:“父亲说不管了,若你办不到,他回京城找你算账,谁让你惹了一大堆事留给湖南?”
  “我办不到,”宋九摇头,威胁也没有用,道:“你对你父亲说实际情况,休说二十人,就是朝廷拨一批人过去,粥少僧多,学子还未必愿意过去,我只能说若是朝廷拨,我会替你父亲劝一劝。甚至在他们临行时,我刻意授几节课,让他们到了湖南就能起作用。至于二十人,我看朝廷能拨五人过去就算好的。”
  其实宋九心中还有一个朦胧的想法,现在朝廷想用,主要还是管账。
  然而辅助的吏治何止是管账,经济,商业,水利,农业,工业,畜牧业,园艺业,种植业,很多很多,是否以后在书院里专门请一些有经验的人过来开讲,这才是真正的学以致用。示问,论语里讲了如何种庄稼?
  不过现在还早,下一期的课程还是这些。
  开始有人要琉璃。
  宋九果断地拒绝,秦再雄几名手下感谢万分,包括许多百姓都认为宋九败家,硬是架老大哥的势,实际他们忽然了,这就是一次很好的宣传。但为了那十件琉璃,宋九花了许多心血,又请了许多工匠,在上面过份浪费时间不值,除非大规模生产的时候。
  不过为了满足这群衙内的好奇心,道:“你们随我到河洲上看一看。”
  一大群人来到河洲。
  前面院子他们是没有本事进去的,但琉璃是在后面院子。赵大赵二都没有向宋九讨要琉璃技术,那可是五百多万缗钱,非是小数字。总要给宋九留下一点发家致富的门路。
  硼酸粉的事与十几个工匠无关。
  他们研究的是材料比例,炉型改进,火候温度,程序先后,以及吹制技术。
  虽然“来历不明”,有的是衙内直接强行拉过来的,不过宋九给他们待遇不薄,还答应他们未来河洲上会赏给他们一栋房屋。有人问那些房屋会值多少钱?
  画出来了,总会有人议论好奇的,宋九未说价格,只说了一句:“抛去码头与桥、书院,一亩地价近三千贯,还有小桥流水,运动场所,广场,植树载花,奇石亭阁,加上房屋本身的造价,你们说会值多少钱?天价!”
  但宋九心中清楚,这个房屋未必能赚多少钱,它的作用与书院、码头一样,看似不得利,实际是得利,那就是得人气的利。为此,还刻意打听了一下京城房价,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在宋朝,特别是在宋初人口还不算多的情况下炒房那是一项很危险的行业!
  那要好久了,有的人便将家中亲人接过来。
  有了这些待遇与承诺,十几个工匠比较尽心。二十件琉璃制品虽引起轰动,主要胜在块头大,夹心吹,但亮度与透明度只勉强与大食顶尖琉璃相比较。不过这个进步很大了。
  实际估计也就这个地步,略略比大食顶尖琉璃要好一点,还是赶不上后世的玻璃。至于哪里出现的毛病,宋九也不得而知,说硼酸粉,有了,只是成本很高,还是不能施行量产化。或者温度,温度也有了。或者材料,那可不是普通的砂子,石英砂。再有问题,宋九也想不出来。
  宋九为了不让这些衙内瞎碰,又表演了烧羊肉,但这一回是猪肉。
  将一群衙内吓得变脸变色,只看着亮晶晶的琉璃,皆不敢伸手碰。不过这让他们亲眼看到最好的琉璃从这间作坊里烧出。石保正道:“好多钱啊。”
  这哪里是琉璃,是金子银子。
  一群衙内拼命地点头,要命的它是宋朝独一无二的生意,叫价只能凭借宋九的良心。象那件屏风,宋九叫价五十贯,但是五百贯没有人卖吗?说不定五千贯都有人买回去。
  玉苹吃吃地笑。
  她人温婉,不但大姐她们喜欢,工匠们也喜欢,刻意烧了一个琉璃碗送给玉苹,没有那个镶金牡丹富贵琉璃碗精致,可上面也镶嵌了一些花卉,十分雅致。
  其实若非硫酸将一群衙内吓着,这些人差一点化身为喜欢亮东西的龙,能动手抢了,管什么管子瓶子,都是好东西啊。
  玉苹拿来茶壶,替大家伙儿烧茶。
  王审琦的长子王承衍小声问宋九:“九郎,潘家小娘子怎么办?”
  当事人不急,他看得急了,就是讲故事也得有一个结局,但是现在看起来这个故事没完没了。
  “你这个小鬼头懂什么!”王承衍还小,宋九笑骂道。主要他是让田氏弄怕了,刘家悔亲与他无关,可也是宋九身上的事。田夫人先前居然将几个儿子关起来不让他们与自己来往,门第悬殊得那么大。潘美就是对他不恶,他也不敢上门提亲。若提,明年正店造起来还差不多。现在他只能拖着看。
  让一群衙内在里面参观。
  虽不敢动手,可亮晶晶的,暂时让他们走是不大可能。宋九更不怕他们学艺,没那心思,有那心思也学不了,首先硼酸就会让他们无法接受。他走到前院,各地开始送来一些矿石。堆了一大间屋子,是不多,一州送来几块石头,十几块石头,但这么多州往京城送,看样子前院又要扩大,不然肯定放不下。
  宋九饶有兴趣地翻看,许多他真叫不出名字,可有少数能认识。然后就看到几样石头,对着一个小吏说道:“将这几样石头记下来,通知当地官员,派人勘探一下。”
  小吏好奇地问:“它们起什么作用?”
  这必须要问的,不能稀里糊涂就骚动当地官府,那个官员没有事?
  “若用得好,它能使蔬菜增加一倍以上,花卉树木也能用到。”
  够了,宋朝的花卉业十分发达,也是一个巨大的产业,更不要与蔬菜与百姓衣食相关。其实其他的矿石当中,有许多也是有用的,就是以宋朝条件同样能利用得上,然而宋九暂时识辨不出来,于是放下。走出来,想了想,来到后院冲玉苹招了招手,衙内们想喝茶,自己动手,不管他们。带着玉苹在河洲上闲逛着。
  不少人,主要是在东边。
  南边也有,胡老大带着一群乡亲在平整那块洼地,快差不多结束,西边已经在盖房子。宋九说道:“玉苹,我们过去看一看。”
  这也是宋九回来后,第一次带玉苹出来,不是他天性凉薄,也不是他在犹豫两可,而是确实抽不出空。太忙了,这个财是不容易发的。实际看到宋九跑东跑西,连赵匡胤在皇宫中也时常大笑,然后说:“我们大宋最忙的一个官员不是在各州县,不是在书枢,而是在一个小河洲上。”将一群大臣乐得不行。
  玉苹也在说:“九郎,你太辛苦了。”
  “就这几年,慢慢上了正轨就好了,我还准备了一处休息的地方。”
  “哪里。”
  “我们先过去看一看。”
  来到河南,胡老大迎了过来,郭氏兄弟向宋家家丁转换,胡老大向宋家包工头转换,不过码头在修,两河百姓的心也一起乱了,团行失去作用。胡老大道:“九郎,怎么有空过来看?”
  宋九指着边上的一块地说道:“胡行头,你看,若是顺便将这块地买下来,种种花,养养草,或者载几棵果树,然后在这个池塘里养一些鱼儿,是否是一块放松的好场所?”
  胡老大没有反应过来,道:“九郎,我看你一人都快当两人忙了,那有时间种花养草?”


第一百零八章 最危险的职业(上)
  宋九坐下,看着地里的庄稼说道:“也不完全是,以前两个博士教经义与明律,我十分反对,因为会分散学子的精力。可现在不这样想,一年时间未必学多少经义与律法,可学了,终归就是懂一点。”
  胡老大点头。
  宋九也让他学,可他学不下去。
  “正是学了一点,再加上算术,会计,朝廷才越加看着,若不学,只能算是一个管账的。再说一个地方官员,主管的事务很多,不仅官场上要打交道,还有农业,作坊,商业,水利,甚至还坑矿,牧业以及破案子,那个能一一精通?长于这方面,必短于另一方面。遇到这些事情怎么办?有手下的小吏以及幕僚。未来学子们多学一点农学,懂得多,就是做为小吏幕僚,出息也会更大。然后你看看,站在这里看对岸的美丽,也是一种风景,偶尔过来放松一下,这叫工作娱乐两不误。”
  “农学也要学啊?”
  “你以为官员好当的?潘美在南方,他是武将,上阵杀敌,可迫于需要,也在做着文官做的事。甚至让他儿子逼我交出二十名学子,我上哪里交去?”
  “行,你打算买多大面积?”
  “二三十亩吧,不用太大,但这个小池塘子必须保留下来。”
  “什么时候买?”
  “越早买越好,后面的贵,还不一定能买到。”
  “这个不难,但地确实贵了,对了,九郎,许多乡亲们都问我,你什么时候收契股金,还有码头造起来,朝廷如何用工?”
  “码头用工我也不大清楚,但朝廷徭役并不重,终是以雇人为主,出得低了,不是一回两回用工,这是常年累月的用工,百姓会有怨言,最终会逼迫朝廷提价。实际这个码头修起来,对朝廷也有利,以后不仅是朝廷的货物,民间的货物也可以搬运,至少能得到一笔维修器械费用,也省了民力。省民力民就不怨,我想这是陛下最想看到的吧?”
  “皇上是好皇上。”
  “如何经营,胡行头,我哪里知道?但那个契股钱,现在可以募了,晚上回去,我让李柱帮助你,你将河中河北愿意入股的百姓统计一下。不能将河北留下,这才是河中的气魄。并且你对乡亲们说一说,后年就会得利。”
  “正店要造啦?”
  “恩,差不多了,后年就要上交朝廷税务,虽是一万缗钱,但不能从股契钱里拿,那样契股们会吵翻天的。再说拖得久,契股们也未必开心。”宋九道,这是将胡老大当成自己人才说的。
  又转了转,与一群认识的乡亲们打了招呼,带着玉苹往回走。
  玉苹道:“九郎,你真打算建设一个农庄?”
  “二三十亩,算什么农庄,只能说是一个散心场所,农学也很遥远,书院还要好几年才能造呢。”
  “九郎……”
  “玉苹,你想说什么?”
  “九郎,奴家请求你一件事好吗?”
  “什么事?”
  “以后不要抛弃奴家。”
  宋九默然了好一会儿,终于点头。这事儿确实不大好办,有一种方法能解决,那就是娶潘怜儿为妻,纳玉苹为妾。不过作为妾,在这时代可没有人身保障,能卖能送人,生出的孩子也是庶出,没有资格争家产。扒开宋九承事郎与开国子的外衣,实际地位也不尊贵,何况玉苹与他相识时,他的地位更卑微,这个话如何说得出口,甚至宋九打从心里面都未想过。
  玉苹却高兴起来。
  这一拖就是一年时间了,终于听到宋九一个答复,尽管是很含糊的答复。她轻声地哼起几首歌,都是宋九剽窃过来的《临江仙》。仙得一干宋朝词人全部傻眼,原来小令也可以这么玩的,并且玩得如此悠雅,或者豪情壮志,而非是原来的黄色小调,香艳俚曲。
  宋九二人回来。
  一干衙内有许多人走出来,正在议论,全部谈琉璃的事。除几个与潘惟固兄弟交好的衙内,大多数衙内对宋九与玉苹并不感到惊讶。潘家门第太高大了,宋九求潘怜儿难度太高,比他建造正店还要高。而玉苹又贤惠又美丽,换自己选择也会选择玉苹。
  宋九将大家一起召集,道:“学子毕业考试结束了,我们该说说正事。”
  这是众人最想听到的,别的不提,就凭借这个琉璃,投入的钱也会有大笔回报。宋九继续说道:“朝廷在建桥梁码头,工程量大,抽去了一部分民工,也挤压了一部分钢铁,因此第一期工程只能是游乐场与正店客栈。我与学子们计算过,若是正店与客栈按照图纸上建造,大约会花费九到十万缗钱。游乐场造价也不会低于这个数字。还有其他的一批钱要用,例如河洲上的桥可以当成正店的大门,必须要装饰。这个钱帛不能让朝廷支付,明年春天移载许多花草树木过来,在当地不值钱,运过来移载就会花很多钱。它们费用会接近二十五万缗钱。以前我垫付了一些钱,这同样不能算,我也不会让它分红。但可以垫付,包括以后的分红,皆可以垫付,也用它来研发。”
  宋九在这笔钱上是亏了,不过大头是他拿的,就不能计较了,至少能安抚一些人不高兴的心情。
  “去年施工,加上后来的陆续施工,还剩下七万六千多缗钱帛,不过它未来用工用的是河中百姓河南百姓,有许多百姓也想入股,我也同意了。除了他们,余下的由各位投入,数量不会很大,也不用太多,多了是浪费,造不起来,我还要派人看守着它们。先投先得,满了二十五万贯本金就终止。”
  说完后宋九肚子里在偷笑,这使他想到一个故事,百战百败与百败百战。实际这笔钱说它多也不多,说它少也不少。放在那一个人头上都是天文数字,毕竟京城里这时百万富翁还少,就是有,能拿出一百万缗现钱的也没有。但这么多衙内摊下来同样也不多。
  然而一个个挤牙膏,还象去年那样几百贯几百贯的挤,肯定凑不齐,让两河百姓凑,那能凑多少?
  但说满了就不会再募,也就能造成紧张感。
  原先未答应,一是进一步吊胃口,至少让他们产生错觉,自己不太急。其次就是等琉璃。
  宋九索性又将话挑明了说:“我朝最富的不是巴蜀,本来应是哪里最富的,现在叛乱不休,与富字无关了,最富的还是关中。但中原最富的一是南唐,二是吴越。然而我朝上升势头最快的是淮南。王将军伐蜀仅需六十六天,唐主与蜀主一样昏暗,又无地形之险,他们会不会早迟归于我朝?那么上升势头最快的淮南,最富的唐,吴越,全部在汴水这条生命线上。到时候会产生上千石的两税,来往货物,会有两千万石三千万石货物在这里卸载,因此我在造码头时说过一句话,恐怕这个大型码头还无法承担起卸载任务。一艘船平均五百石,五六万艘船次,一艘船十人。五六十万人次,一人丢下十缗钱,河洲吃喝玩乐都有了,只要载下十分之一,那是什么样的数字?况且它会吸纳京城与附近州县多少百姓过来。又有诸多产业支撑。一年将会盈利多少?”
  顿了顿又说道:“诸位来向我要琉璃,能要,说明你们能认为我会给你们这份情,也就是不嫌我地位低微,将我当成了一个朋友。我宋九长那么大未害过人,更不会害朋友。现在投入,我不敢保证五十年下来是千倍回报,百倍回报有可能是会实现的。”
  宋九说地位低微略有些自贬,宋德身份利用得好,就不算低微,到了今年,他连连加官进爵,再加上他的影响,已经在正式向一名贵族进化。
  现在与大多数衙内还有差距,可这个差距在逐步缩小。
  变化也能看出来,去年衙内虽开玩笑,略有些怠慢,今年就不敢怠慢了。
  然而宋九说的是实话,他需要这些衙内,裹得多,未来有人眼红,可是顾忌太多了,就不敢弹劾,有这些衙内帮忙,自己会省很多事。不过也麻烦,比如长公主。眼前这些衙内是与他比较亲近的,因此希望他们占的股份大一点,至少保持亲近自己的衙内有更多发言权。
  符昭寿反应过来:“九郎,那你得会赚多少钱?”
  是未开发,一旦开发,等于拥有半个上海浦东,那会赚多少钱?
  宋九当然不会说的,道:“不赚钱我敢承诺交给朝廷近六百万贯钱吗?说不定以后还要加交。这样吧,这个募股由符三郎,高大郎与石大郎,潘大郎负责。”
  高处恭未来,可谁都要买他的面子。符昭寿是赵匡义的小舅子,石保正出的钱多,石守信虽退隐,做为宋朝开国元帅之首,威望还在,至于潘家的,大家都懂的。
  将这群衙内打发回去。
  宋九开始打通教室,这也是他的根本,那怕不用他努力,只要赵大赵二开心了,什么都有了。
  工程量不大,交给郭家兄弟顺便看一看就可以了。宋九精力还是放在朝廷两大工程上,也带着学子们开始计算施计更详细的正店游乐场。但还是未动工,虽说这一回终于有把握募齐本金,然而钱未齐,宋九也不敢动工。如何募,宋九不问,然而传来的消息不大恶。
  忙忙碌碌的,进入了六月中旬。燕博士与张博士来看他,一批批学子被朝廷录用,让他们很有成就感,看一看教室拓展进度。说了一会儿话,燕博士向宋九讨冰吃。去年玉苹未搬来,宋九未去湖南前,雇人挖了一个简易冰窖,一部分是为了嘴馋,夏天京城有冰饮卖,但哪里会卖到河中?一部分也是为了解决食材蓄藏问题。
  正店慢,明年冬天也能开张了,不但要有美味,还要有独一无二的美味,才能与它外面奢侈的装璜吻合。这必须要有各种各样新奇的食材。但夏天到了,这些食材不易蓄藏。
  两方面的原因,修了一个冰窖。
  宋九没有拒绝,到后面敲下来一块大冰,洗了几个桃子,切成肉丁,又放了一些砂糖奶酪,一大瓷盆,让翠儿送了一些给房客,几人吃着冰饮说着话。燕博士说道:“宋九,托你的福,朝廷终于准备建造太学,同时将讲书细分成博士,学正,学录,学正正九品,学录从九品,听闻朝廷下诏将朱三郎拨为学录。”
  不过诏书是下到朱三家的,宋九不会知道。
  宋九道:“相信朱三听了一定会很开心。”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燕张二人回去,玉苹收拾碗碟,忽然说道:“九郎,蜀国那个妃子好不要脸。”


第一百零九章 最危险的职业(下)
  孟昶来了,孟昶走了。
  王全斌所以平蜀快,正是孟昶迅速投降的结果。不过孟昶也不大放心,让弟弟带着降书来京城,言语哀切,请求赵匡胤原谅,赵匡胤说道:“朕不食言,尔无过虑。”宋九往回赶,孟昶也起身下江陵,五月中旬到了开封南郑,赵匡义亲自去南郑设宴款待。随后进京,六月初五,赵匡胤下令封他为开府仪同三司,可以自己开府,享受三公待遇,从一品,高官。封检校太尉,兼中书令,秦国公。六月十一,孟昶暴毙,以楚王下葬。
  死得如此突然,官方未解释,隐隐传出说孟昶来京路上就遂觉微沉,病情回重。也有可能,可疑点太多。孟母表现也不对,她可不是一般妇人,原来是猛人李存勖的侍妃,随李存勖多次南征北战,后来赏给孟父为妾。她老家是太原人,赵匡胤接待孟昶一家时,曾答应过她平北汉后送她回老家养老。然而孟昶死后,孟母一滴眼泪未掉,只说了一句:“汝不能死社稷,贪生至今日,吾所以忍死者,以汝在尔,今汝既死,吾何生为?”
  不敢说真相,她还有儿子孙子。
  但在气愤之下,老太太绝食而死。如果是正常病去,能将老太太急成这样吗?
  于是民间里有一些私下的猜测,又说了一个原因。孟昶治国无方,所以宋军一来,所向披靡。然而王全斌纵容部下烧杀抢掠,百姓一比较,还是生活在孟昶治下好,不管税重不重,至少生命有一个保障,家中的女儿不会光天白日之下被大兵拉走折磨,也没有人公开闯到家中翻财物。因此孟昶离开后,几十万人哭送,都有哭晕倒的。这个麻烦大了,赵匡胤可以容小人,可以容失败之人,却不能容忍失败却不失势之人。于是将孟昶毒死,有一个证据,因为孟昶死之前,赵匡胤于皇宫宴请过孟昶。
  宋九有点儿不大相信。
  什么容失败不失势,孟昶在益州时全师雄他们就开始反叛,况且掳到京师。若真有影响力,相信一个活着的孟昶比一个死着的孟昶起的效果更好。
  实际传者也不大相信。
  说服力不足,于是有了第三个传说,说蜀主的妃子徐氏美丽有才情,因此别号花蕊夫人,不仅是花,是花的蕊,美丽到何等程度。夫妻一家入京,赵匡胤听说她才情好,让花蕊夫人写诗,徐氏便写了一首诗:君王城上树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赵匡胤欣赏,徐氏自己也认为赵匡胤这个靠山比丈夫厉害多了,一个郎有情,一个妾有意,寡妇不怕,周威专娶寡妇,认为熟妻更能知暖知热,然而徐氏是有丈夫的。于是孟昶怀色有罪,让赵匡胤干掉。
  色字头上一把刀,况且赵匡胤的皇后王皇后死了快两年时间。
  但宋九也不大相信,徐氏只是侧妃,李存勖能将侧妃送给孟知祥,赵匡胤岂不能直接讨要,何必冒着毒死孟昶坏名声的风险,多此一举?
  都有可能,都没有可能。
  不过最后一个说法得到了越来越多的人认同。
  传得多,人们是有同情心的,不敢说赵匡胤不好,便认为徐氏水性杨花,若她誓死不从,难道赵匡胤会学前往巴蜀的那些大兵,在宫中强行做什么?那么不但保住了自己名节,也不会连累丈夫。
  宋九呵呵一乐,道:“玉苹,你也见过陛下与二大王,你相貌美丽,可曾看到过他们眼中有什么不一样的眼神?”
  “奴家哪能与那女子相比?”
  “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他们是做大事的人,想的无比高远,金钱与美色已经困不住他们眼睛了。”宋九道。就象自己,潘怜儿在自己心中貌若天仙,略让自己相思,失措,但也没有疯狂。难道赵大还没有自己冷静?打死宋九也不相信。
  可是宋九觉得宋朝与唐朝有很多不同的地方,李世民也狠,也杀人,杀张亮杀兄弟,但大大方方地让史官将这一段事件记下。宋朝不同,史书根本不能相信。
  让宋九觉得从赵匡胤开始,整个宋朝就充满着一种阴柔的氛围。
  但宋九也认为孟昶是非正常死亡,原因恐怕不是世人所猜测的这几条。甚至不仅是孟昶,宋朝还有几个皇帝,高继冲,周保权,未来还有,吴越的,南唐的,北汉的,南汉的,包括赵匡胤自己,基本都是英年早逝。
  宋九大笑,他想到一件事,这世间最富贵的职业无外乎是做皇帝,但在宋初最最危险的职业也是做皇帝。
  那么多皇帝,就没有一个得到善终的。
  玉苹奇怪抬起欣长的脖颈,道:“九郎,你笑什么?”
  夏衣单薄,玉苹正好弯着腰,春光乍泄,宋九避免不了偷看一眼,看得有些浴血沸腾,连忙说道:“我是在笑她作的那首诗。”
  说完,匆匆忙忙离开家。
  找秦再雄几个手下,宋九安排人手替他们买了许多必备货物回去,包括农具,但也要他们会一点,于是让人带着他们到郊外观看,京畿人口密集,耕种技术比较先进了,让他们学习,不能再象以前那样刀耕火种。辰州开始先进耕种,就会象一个传染病一样,向四面八方生蛮区蔓延,整个湘西包括未来的重庆与贵州交界大部分地区的百姓生活都会渐渐改善。越有奔头,越会安定,谁愿意做强盗?
  因此还未走,准备过几天,他们带着宋九两个学生一道南下。
  两个学生授官了,从九品的散职官。只是可惜他们对工农商等行业皆十分陌生,否则凭借南下吃苦,再加上会计与算术,只要不犯错误,前途会十分光明。现在只会一个算术与会计仍然不行,顶多是技术官员与书吏。
  宋九将他们找到,说道:“天也热了,我担心秦刺史他们不大放心,万一以为你们出了事,在地方上发生一些误会,未免不大好。”
  彭家娃子说道:“是啊,我们也想家了。”
  几个孩子很乖,明明个个年龄与宋九仿佛,因为宋九是秦再雄的结拜弟弟,偏偏将宋九当成了长辈,很听话。听话就好,宋九让他们速速回去。孟昶母子之死,会闹很长时间,宋九担心这几个青年听到后,将消息带到南方,万一秦再雄手下那些族酋们产生误会,借着湖南未完全平定之时再谋乱,会连累了自己。
  说走就走,宋九替他们将购来的货物雇人搬上船,来时一船,去时还是一船,然而性质不同了。两个学子家长来送行,哭得象泪人一样。宋九安慰:“南方没有那么可怕,况且他们的刺史是我的结拜大哥。这是好事儿,吃一点苦,未来朝廷不会忘记的,说不定几年后就能升官拜爵。”
  不但他们,六十名学子,有的抽掉到湖南,一共是五人,还有的抽掉到巴蜀,一共是七人,不是二十人,其他各州县也瓜分了一点,京城也有不少学子留下,包括三司的,开封府的,以及其他各部司里。也许他们待遇不及到私人商铺里的待遇,可这是吃官家饭,两相不可比较。
  天气越来越热。
  但今年夏天与去年夏天不同,宋九终于尝到了穿越者的甜头。
  这个职业也不好当的,若在前世没有一些本领与学问,到了这时代会更难受。当然,这个学问是真正的学问,之乎者也不算,在这时代与古人拼之乎者也能拼得赢吗?
  潘惟固与符昭寿联手找到他,将宋九拉到一边,说道:“九郎,国舅托人阆中带信给我们,他会调一万匹帛入股……”
  这事儿比想像的复杂。
  严格说现在宋朝有三家国舅,第一个是杜老太太的兄弟五人杜审琦,审玉,审琼,审肇,审进。然后是赵匡胤在未离家出走之前,十七岁娶的贺怀浦女儿贺氏。那时赵匡胤家也就那么一回事,老小不容,加上赵匡胤本身看似的游手好闲,恐怕贺家同样也没有多大好脸色。因此赵匡胤登基后,贺氏虽替赵匡胤留下赵德昭,贺家并不显,她有一个哥哥叫贺令图。
  到了显德五年,贺氏去世,赵匡胤迎娶名臣王饶的女儿王氏,也就是王皇后,听说这个王皇后十分的贤惠,能与长孙皇后相比。然而好人不长命,几年后去世。
  赵匡胤十分悲伤,一直未纳皇后,甚至没有怎么宠幸宫的宫女,更不用说册封什么宫娥为妃嫔了。
  王皇后有一个弟弟,就是潘符二人所说的国舅,王继勋,从小武勇,在收复湖南中还立下一些战功,朝廷将要征讨巴蜀,王继勋素与大校马仁瑀不和,临出征前想要谋害马,赵匡胤闻听后,将马调到密州,也不怪罪王继勋。爱屋及乌,宠爱如此。
  宋朝还有一个王继勋,原来是李守贞的部下,十分勇猛,随李守贞反叛柴荣,最后在后周与后汉夹攻下,王继勋度李守贞必败,献城投降了柴荣。此时正领兵驻扎在磁州,防止北汉与契丹借宋朝出兵巴蜀时南下。那才是一员真正的虎将,非是这个国舅可以相比的。
  国舅参股,看起来是好事,反正东也是参,西也是参,然而这些衙内们也不笨。长公主胁迫宋九,说到底,那仅是一个失势的公主,又是她的养子,非是亲生儿子,问题不大。若是王继勋搅和进来,又有野心,不要说宋九,连符潘他们最后都啃不到骨头。这与二大王三大王参股情况不一样的,他们是皇太弟,要做天下的表率,王继勋需要做什么表率!
  然而拒绝也不大好,也不敢拒绝。宋九说交给你们吧,几个衙内商议不出好办法,潘惟固与符昭寿只好找宋九,人多力量大,人多主意多,大家一起想办法吧。
  宋九喃喃道:“国舅啊……”
  他倒不是怕王继勋以后会怎么的怎么的,一是源源不断的技术流出,朝廷不得不慎重,二是庞大的税务,现在未交,只是空嘴讲白话,一旦交了,可不是少税,说不定收益高了,自己必须主动加税。
  到时候就是国舅也不行。
  但他想到一连串的名字,南北朝赵国石虎的儿子石邃,东晋农民军首领孙恩,刘秀的手下刘信,后汉前大臣赵思绾,隋末的诸葛昂与朱粲,黄巢与他手下的大将秦宗权,若抛开正义与邪恶不提,还有张巡与许远。然后就是这个……国舅爷!


午后方晴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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