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6章 忙碌的一夜
作者:虎臣|发布时间:2024-06-29 01:37:10|字数:23940
等到正德离开,苏木等人出了门。
张永见没有皇帝在场,终于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翻来覆去地叫:“事成矣,事成矣!苏先生,张永能够有今日,全摆你所赐。以后若有事,尽管吩咐就是了,敢不从命!”
他如今已经暂代了东厂厂公一职,如果不出意外,搬倒了刘瑾之后,他就是司礼监掌印。到那个时候,才真真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强烈的幸福感如潮水一样袭来,竟是失态了。
可苏木心中却是没有半点欢喜,如果没猜错,张太后刚才的那道手信肯定是亲自下了懿旨,让正德派人治刘瑾一个谋逆之罪。
当然,信上肯定没有提苏木。
但这宫中全是刘瑾的耳目,正德又是何等精明之人,如何不知道在来西苑豹房之前苏木先去了张太后那里。
正德心中肯定会想:好你个苏木,出门两年,这次回京。第一件事不是来面圣缴旨,不是回家看望妻儿,反先跑去见太后。若说没有天大之事才怪?这里前脚杨一清、张永告发刘瑾,后脚太后就摆明态度要办刘瑾,不是你苏木在太后面前进了谏言才怪。太后是何等刚强的一个人,这天底下也只有你苏木才能说动已经退居幕后四年的太后在关键时刻站出来。
苏木啊苏木,你究竟跟朕有多大仇,要斩朕的一条臂膀,要灭了从小服侍朕长大的刘伴?
……
苏木一阵苦笑,无论怎么说,自己先前是在张太后面前提出让她铲除刘瑾,这次被正德发现,自己在驾前的情分算是尽了。
可是,不这么干不成啊!
刘瑾显然已经恨上了我苏木,如果这次不扳倒他,将来我却有数不尽的麻烦。
为了自保,不得已而为之。
……
胡顺发现自己女婿的不妥,问:“苏学士,你没什么吧?”
这才让张永安静下来,转头疑惑地看了过来。
苏木苦笑:“没什么,咱们走吧,现在过去抓刘瑾。现在已经子时了,如果没有猜错,刘瑾肯定没有回家,而是歇在司礼监在西苑的值房里。胡大人,叫将士们都别散,先随我们去为国擒贼。”
张永连声道:“对对对,这宫里宫外都是刘瑾的人,再去调兵怕是要走漏了风声,还是咱们自己的人用起来方便。”
于是,一行人立即带上兵器,杀气腾腾地直扑司礼监值房。
为了工作方便,司礼监值房离豹房并不太远,也就两里路样子。
沿着南海走了片刻,拐过一个半岛,就看到回水的湾里有一片建筑。
看到来了这么多武士,且身上都带着浓烈的杀气。
门子认出是张永,知道这群人来者不善,脸都白了,惊问:“张公公大半夜地带了这么多人过来做什么?”
张永冷笑:“刘瑾呢?”
门子:“干爹刚睡下,张公公,实在太晚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一边说着话,一边偷偷地后退,想去报信。
胡顺如何肯叫他跑了,朝身后递过去一个眼色,示意胡进学在最可能短的时间内制服那个门子,以免惊动了刘瑾。
胡进学还没有动手,谢自然就抢先一步冲上去,双手一探,就将那个门子的下巴卸掉了,然后顺势一拳打在他的小腹。
剧烈的疼痛袭来,那门子如同一只虾米般蜷缩下地,偏偏下巴脱臼,却叫出声来。
张永欣赏地看了谢自然一眼,暗想:这个谢君服果然了得,不愧是苏木调教出来的弟子!
当下率先进了值房,身后,其他将士一拥而入。
刘瑾今天确实没有回家,今天晚上的事情搞得他有些心神不宁,总感觉张永和苏木会对自己不利。可具体什么地方不对劲,他也说不出来。
因此,他就住司礼监值房里。这里作为大明朝帝国目前的政治中枢,只要占据这里,就能随时应付可能出现的恶劣状况。
可躺在床上,刘瑾死活也睡不着。
正这个时候,外面却是一片雪亮,抬头朝窗户看去,外面全是明晃晃的火把,间夹着潮水一般的脚步声。
刘瑾大惊,顾不得穿衣服,猛地跳下床,大喊:“怎么回事,来人啦,来人啦!”
“轰隆!”一声,门推开了。
苏木和张永、胡顺背着手走进来,身后全是剽悍的士卒。
苏木:“有圣旨,刘瑾跪下接旨。”
看到这一幕,刘瑾什么都明白了:“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张永一拳打出去,正好打到刘瑾的嘴唇上。
刘瑾嘴唇破了,满口是血,再说不出话来。
苏木朗声道:“陛下口喻,刘瑾勾结安化王,图谋不轨,着即缉拿下狱,会同三法司审讯,钦此!”
胡顺一挥手:“带走,带去北镇抚司严加看管!”
两个军官抢进来,如提小鸡一样把刘瑾给提了出去。
刘瑾这人职权实在太重,可以说这宫里都是他的人。
苏木、张永也知道其中的厉害,自然不敢久留。
抓住刘瑾之后,径直去了锦衣卫北镇抚司。这里可是胡顺的地盘,只要将他下在天牢里,刘瑾再想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看到北衙的大门,苏木等人才松了一口气。
守门的力士自然是认的刘瑾、张永、苏木三人的,这三人可都是当今大明朝最有权势或者最有威望之人,可以说跺一跺脚,九门都要晃几晃,立即疯一样跑去禀告。
牟斌被刘瑾免去了锦衣卫指挥使一职之后,如今的指挥使一职落到一个叫石文义的人手上。
这人以前是个锦衣佥事,是个很没存在感的人,最大的特点是有钱和胆小。
牟斌被免职之后忧愤交加,一病不起之后,此刻看到了机会,拿出了二十多万两银子贿赂了刘瑾,得了指挥使一职。
今天因为张永带兵进城,作为锦衣卫指挥使,他自然要值班。
听到手下来报,忙跑出来,见刘瑾被张永等人抓住,顿时吓得浑身发颤。在外人看来,他石文义可是刘瑾的党羽。
好在张永等人并没有提这茬,只宣了旨,让他将刘瑾下到牢房里了事,这让石指挥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然后小心地将张永和苏木引到大堂里,安排酒食。
等到一切办妥,天已经朦胧亮开了。
苏木看了看天色,叹息一声对张永道:“张公公,想不到我一回家就遇到这事,也不知道家中可好。”
张永呵呵一笑,面上的兴奋之色就没消退过,整个人都处于亢奋的状态之中。
他抹了抹嘴,起身道:“办了刘瑾,咱家又是司礼监首席秉笔,身上还有事务要做,就先去侍候陛下了。苏先生你也累了一夜,我派辆车,等下就送你回府。”
等张永离开,苏木正要回家,又有圣旨来了。
这道圣旨却是给苏木和石文义的,内容很简单,命他和石文义一道去抄刘瑾的家。
苏木心中苦恼:抄家这种事情,派谁去都好,怎么也轮不到我呀。
心中正疑惑,那个传旨的太监宣完旨意之后,悄悄在苏木耳边道:“苏先生,小人的干爹乃是王岳公公。干爹被刘瑾陷害,被发配去南京守陵。先生这次办了刘瑾,干爹想必会非常高兴的。不过,小人听人说,万岁爷对先生很不高兴。这回甚至还让先生去抄刘瑾的家,万岁爷说‘这个苏木既然喜欢多管闲事,那就让他去刘瑾家找点谋反的证据吧,如果刘瑾真有罪,肯定能有所收获。如果没有,嘿嘿……’然后,万岁爷就冷笑起来……先生以后须小心些。”
第八百零一章 这种风头可不好出
听到这个来传旨的太监说他是王岳的干儿子,又听他这么说,苏木心中顿时一紧。
正德皇帝对自己不满,那是肯定的,自然不用他来特意说明。不过,正德能够当着一个普通太监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显然,他已经不掩饰对自己的恶感了。
“多谢公公提醒。”苏木客气地点了点头。
那太监慌忙道:“小人久闻苏先生大名,对你的人品和文章也是倾慕已久,如何当得起。”
等他离开之后,苏木一直处于郁闷之中。
如果正德皇帝对自己的误会再这么持续下去,将来这日子可不好过啊。
天色已经大亮,又要去抄检刘府,苏木也没办法回家,就在北镇抚司等着。
等到吃过了早饭,锦衣卫指挥使石文义就过来请苏木同他一道出去办差。
一夜未睡,苏木眼睛都熬红了。
他心中也是苦笑,想不到自己两年没回京。这次一到地头,却是连家也没回就派出去公干。
苏木只想早些将这事办完,好早一些回去同家人团聚。
也不耽搁,同石文义一道,苏木带了两百多个锦衣卫浩浩荡荡出门,挨个地查抄刘瑾的资产。
还别说,刘瑾做了四年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都督,积下了庞大的家产。
北京城外的庄园和土地且不说了,苏木和石文义也没工夫去查,反正到时候将田契一收了事。他们的目标是城里的宅子、府邸和店铺。就苏木所查到的,刘瑾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共有商铺上百间,经营了许多产业。茶馆、酒楼、杂货铺、书坊、旅馆、赌坊,更神奇的是,他还经营了两家青楼。
上百间商铺,总面积加起来,都超过好几万平米了。
至于宅子,除了刘瑾自住的一间大院子外,另外还有三套,都是从前的公卿大夫达官贵人的府邸。
这家伙,难不成在经营房地产?
苏木和石指挥一开始并没有去刘瑾的宅子,而是沿大街,一街一街地查封刘瑾的店铺。
这个多锦衣卫如狼似虎,搞出极大动静,便有好事者上前来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石文义的授意,又或者是有意讨好。锦衣卫就得意洋洋地指着苏木,道:“知道这位大老爷是谁吗,单身平定宁夏叛乱的苏子乔苏学士。”
“哎哟,原来是苏学士,学士为国家立下如此大功,请受小人一拜!”
苏木无奈,只得微笑回礼。
锦衣卫又接着道:“昨天晚上,苏学生刚一进城,就得了圣旨,捉拿反贼刘瑾,如今正带队去抄刘瑾的家呢!”
“刘瑾,是不是司礼监的刘公公?”
“正是。”
“刘公公不是万岁驾前最得宠之人吗,怎么就被捉了?”大家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都轰动了。
“你们这就不知道了。”那个锦衣卫生朝围观群众一拱手,大声道:“苏学士在捉住安化王等一干反贼之后,经查,就查出刘瑾和安化王勾结,准备来个里应外合。只等叛军杀到京城,就开了九门放贼王入城。若不是苏学士平了叛乱,等贼军一到,你们这些百姓只怕就要被安化王和刘瑾给祸害了。”
“是啊,是啊,想不到刘瑾这个奸贼竟然如何可恶,太监能有什么好东西?还是万岁圣明,苏学士英武,这才救我等于水火啊!”
然后,就是一片鼓掌声。
苏木一进城就拿下了当今第一权宦刘瑾的消息,在最短的时间之内传遍了整个京城。
每当苏木和锦衣卫经过,百姓都不断涌来争睹苏学士的风采,然后,就是响亮的喝彩声。
在百姓心目中,苏木苏学士简直就是三国时的武侯再世了。
以一己之力平定宁夏安化王叛乱,又扳倒了当朝第一权贵刘瑾,可以想象苏木未来的名声会响亮成什么样子,用国之柱石来形容也不为过。
可惜,这样的名声却不是苏木所想要的。
他看了看身边的石文义,这家伙一直面带微笑地看着苏木。
苏木突然明白,如今这一幕肯定是石指挥有意为之。今天去抄刘瑾的家,只需直接去刘瑾的府中,将这些店铺的房契一收就是了,用得着这么一家挨一家大张旗鼓地查过去吗?
这次倒瑾,说到底是张永和杨一清一手所为,同他苏木关系不大。因为刘瑾和皇帝关系特殊,他躲都还来不及,石文义来这么一手,不是把苏木推到风口浪尖吗?
这个石指挥是刘瑾一手保举的,难不成他今天好故意摆我苏木一道?
这种风头可不好出,若是叫正德知道,只怕会更恨我苏木。
想到这里,苏木提高了警惕,缓缓对石文义道:“石指挥,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直接去刘瑾府上吧?”
石文义笑道:“苏学士,不急,咱们可有一整天的光阴。学士你立下了这么大功劳,城中百姓都想看看你的风采啊!”
见他如此不上道,苏木面色冷了下来,道:“石指挥,抄家这种事情,下手得快,须防备罪犯家属得了消息,提前隐匿财产。石大人如此耽搁,是不是有其他想法啊?”
石文义一张脸变得苍白下来,额头上有冷汗沁出来,口吃道:“苏……苏学士……误会,误会啊,我我我……我真没这个心思啊……我冤枉啊……”
一直以来,在普通人心目中,锦衣卫简直就是豺狼虎豹,别人见了他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至于锦衣卫指挥使,那更是跺跺脚,京城的地皮都要颤三颤的大人物。
却不想,今日在苏木面前却吓成这样。
苏木见他如此猥琐,心中鄙夷:这个石文义这个官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本身却没有什么本事。刘瑾手下尽用这样的人物,难怪会败。
他也懒得同这个小人蘑菇下去,一拂袖上了轿子,喝道:“径直去刘瑾府,快!”
“苏学士,你真误会本官了,快快快,跟上!”石文义忙招呼众人。
行了好一会儿,总算到了刘瑾府上。
这次,石文义没有捣蛋,非常配合地让队伍将整个刘府给围了。
然后,带着一百多个账房、卫兵,随苏木大步走了进去。
第八百零二章 苏学士,误会啊
刘瑾平日间不是在西苑侍候正德皇帝,就是在皇城司礼监值守。这里虽然是他的宅子,可一个月中也难得来住上几晚。
据苏木以前所知,刘瑾这人总的来说在工作上还是很勤奋的。平日间没事的时候,总要捧着几本公文看个不停。只不过,这太监才具有限,能不能看懂,鬼才知道。
正因为如此,刘瑾昨夜被捕下狱一事,家中众人并不知道。
见苏木带着一群锦衣卫生冲进来,一个门房是认识他的。忙迎了上来,问:“原来是苏学士,却不知道一大早来这里做什么,刘公公可不在。”
他不敢对苏木无礼,却不见石文义等人放在眼里,一伸手拦住众锦衣卫:“石指挥,这里可不是你们能够乱闯的地儿!”
苏木大声喝道:“圣上手敕:刘瑾勾结安化王,图谋不轨,着即捉拿下狱。一并家产,尽数抄检入国库。钦此!”
“动手!”石文义一挥手,就两个锦衣卫冲上前来,将那个门房扑倒在地,用索子捆了。
那门房大骂:“石文义,你这个贼子,当初你的官可是刘公公许的,这次却带外人来抄家。石文义你可别后悔,以公公同陛下的情分,用不了两天就能出来。到时候,有你好看!”
“堵他的嘴。”石文义一张脸被那门房骂得苍白起来,哼了一声,小心地随苏木朝里面走去。
这群人的到来,如同黑夜里起了一场大火。
刘府众人见这么多兵丁来抓人,都惊得四下逃窜。可惜他们如何是锦衣卫的对手,被捆成一团,丢在院子里,大声号哭。
刘瑾这几年捞了不少,尤其是今年春节,更是到手上百万两银子。
可以说,几乎每间房屋里都堆满了值钱的家什。
很快,石文义带来的账房先生就忙碌起来,大厅堂里满是噼啪的算盘声音。
苏木也不耽搁,四下查看起来。
一口气走了两间库房,顿时有大开眼界的感觉。
什么一人高的珊瑚树,什么几百斤重雕成假山的和田羊脂玉,以及车蕖、玳瑁这些以前只听过名字,却没看到过实物的东西一件件就摆在自己面前。
苏木是爱钱,不过,只钟情于现金。对于金石、古玩也没什么爱好。
今日见了,心中不觉大为震撼:实在是太漂亮了。有趣是这种车蕖贝,却没想能够大成这样。这玩意儿好像只产于热带岛屿吧,难得刘瑾能够弄到手。
“苏学士……”正看得入迷的时候,石文义讨好地走过来。
“怎么了?”苏木对这人没有任何好感。
石文义:“学士,刚找到了刘瑾的银库,你不过去看看吗?”
“银库,嗯,一共有多少两?不过是现银而已,又有什么好看的?”
“具体有多少两,本官还真说不上来。”石文义笑道:“不过,这事却有些奇怪,学士若不去看,可错过了一个大热闹。”
“怎么了?”苏木倒是奇怪了。
石文义:“刘瑾这人生性贪婪,疑心又重。收了钱,又不肯存在发展银行里。但又怕下面的人手脚不干净,就尽数化了灌进地窖里,板结成一大块。就算家里进了贼人,也偷不走。”
听到这话,苏木倒是吃了一惊,这不是清朝是山西老西儿经常干的事情吗?
顿时来了兴趣:“走,看看去。”
刘瑾的地窖不大,只两百来平方,里面也没有窗户,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但等到火光一点燃,眼前雪白一片,苏木也是好半天才恢复视力。
却见,脚下都是厚厚一层白银,已经凝结成一快钢板似的地板。
看了看厚度,起码有一尺。
两百平方面积,算下来,起码有三百万两。
苏木身家颇丰,据吴夫人说,以前有三十万两,这次去宁夏也有二十多万两入项。只不过,这些现银大多以存款的形式存在,又或者换成了发展银行的钱票,以方便携带使用。
对他来说,五百万或者五十万两究竟是多少自己也没有什么概念,财富到了这一层次还真是一种数字游戏了。
可今天一下子看到这么多现银,苏木还是被震得无法呼吸。
心中只一个声音在喊:俗气,俗气,这个刘瑾真是俗气啊!可人家俗是俗,却俗出境界来,俗得叫你羡慕嫉妒恨!
正震撼中,身边传来石文义颤抖的声音:“苏学士,捉拿刘瑾乃是你一手所为。先前门房说,以刘瑾和皇帝的情分,将来未必不能东山再起。这事,你怎么看?”
苏木差点随口应了一声:“此事定有蹊跷。”
可一听到他诡异的声音,心中却是一凛。这才记起,这个石文义可是刘瑾一手提拔成锦衣卫指挥使的,可说是刘瑾的心腹干将。这个地窖里再无他人,他若是要对我不利,事情就麻烦了。
锦衣卫有的是手段将一个人不留痕迹地杀掉,还叫人验不出任何伤来。
难道,石文义诓我进地窖来,是动了歹心?
看着白花花的银子的光芒,苏木心中一冷,猛地跃开,手下意识地朝腰上摸去。
这一摸,心中就叫了一声苦也!
原来,他今天没有防备,却没有带手铳过来。
看着堵住地窖口的石文义,苏木心中拉响了警报。
但表面上却一脸的平静,凛然道:“刘瑾乱政,引起边军哗变,安化王反叛。即便他没有同贼王勾结,也要被发配去南京看陵。更何况,他这次是谋反。即便以前是东宫旧人,同陛下的情分也是要一笔勾销的。石文义,听说你是刘瑾一手提拔起来的。怎么,还存侥幸?本官劝你,若你真知道刘瑾的罪状,就尽快举报,休要一条道走到黑,误了自己的身家姓名!”
“学士,误会,误会啊!”突然间,石文义扑通一声跪在苏木的面前,大声哭起来。
第八百零三章 陛下来了
石文义突然跪在苏木面前,痛哭流涕,叫他呆住了。
按说,怎么看这个石指挥都是刘瑾的心腹人物。刘瑾倒台,作为刘党成员,要么是尽快撇清自己的关系,要么是负荆请罪望朝廷宽大处理,要么是狗急跳墙。
刚才苏木也做好了同石文义在地窖里生死相搏的心理准备,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姓石的给自己来这么一手,措手不及的同时也是满心疑惑。
“石指挥,你这是哭什么,起来吧!”
“我不敢起来啊!”
拉了几把,死活也拉他不起,苏木也恼了:“石大人,你是正二品大员,苏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可受不起你的跪拜。再说,眼前情形,叫别人看了成什么体统?”
见苏木发怒,石文义这才小心地站起来,抹着眼泪道:“学士,本官是看到这些银子,心中悲痛,不能自已,这才哭出声来。”
“怎么了,看到钱你哭什么?”苏木一头雾水。
石文义抹着眼泪道:“想当初为了做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我可是出了十万两银子的,可以说是将整个家底子都掏空了。可没想到还没当上半年,刘瑾就倒了台,想来,我这指挥使也当到头了。这十万两不是平白丢进水里还看不到半点响动吗?看到地窖里这么多银子,又想起我糟蹋出去的那么多钱,心中悲痛,就再也忍不住了。”
苏木差点被石文义给气得笑了:“石文义你现在可是刘党,将来这桩案子朝廷追查起来,搞不好你也要被抓进监狱去拣肥皂。生死攸关,你还心疼什么钱?”
当然,明朝可没有肥皂,这话苏木也不可能同石文义明说。
石文义又接着说道:“白扔了这么多钱也就罢了,可是,我却被人烙上了一个刘瑾同党的名声,我冤啊!当初,这个指挥使一职可不是我自己想干的,都怪那刘瑾。”
苏木大奇,问:“怎么又怪起了那刘瑾,升官发财不是人人都想吗?”
“我可没想过升官啊,下官以前是锦衣卫佥事,权力也不小了。指挥使一职可没奢望过,这位置下官可是看明白了,非天子近臣不能做。我什么身份,在皇帝那里什么情分,凭什么做,这不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吗?”说着说着,石文义竟在苏木面前自称起下官来:“可是,下官家里经营着好几家商号,生意做得很大。那刘瑾见我有钱,就动了心。牟指挥被免职之后,他就派人来找下官,让我送十万两银子过去。说是,如果给钱,就让我做指挥使。”
“下官心疼钱,也知道这个指挥使当起来也没意思,就不想干。可那刘瑾就翻脸了,说,不干也得干,否则就别怪他不客气了。下官畏惧刘瑾的权势,没办法,只得送了十万两银子过去,当是买个平安。可才当没几天,刘瑾就下台了,我还被人当成了贼党。学士,你说我冤枉不冤枉啊?”
听他说完,苏木瞠目结舌,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他也没想到石文义能够干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竟然如许曲折,说起来,这家伙也够倒霉的。
石文义见苏木脸色缓和了些,打蛇附棍上:“学士,你可要替本官做主啊!”
苏木道:“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编纂,这事你将来自己对朝廷说去吧。”他才不肯管这个闲事呢!
石文义肯定是要受到刘瑾牵连的,这个指挥使也干不长。
苏木现在想的是如何让自己老丈人胡顺顶替这个位置,别的事,也懒得过问。
石文义:“这事大人肯定能帮上忙的,你可是储相,陛下龙潜时的旧人,在太后那里也能说上话。下官也不想干这个什么指挥使,只想平平安安致仕回家养老。若有将来,必不忘记学士的大恩大德。”
苏木懒得同他纠缠:“是是非非,朝廷自有公断,石指挥也不用担心,要相信朝廷,相信陛下。”
说着,就要出地窖。
“学士且等等,我有一物请你看看。”说着,石文义就将一张单子递给苏木。
苏木接过来,借着灯光一看,上面豁然写着:三尺珊瑚树一只、犀角杯一对、东珠一百颗、宋官窑水洗一口、田黄石印章二十枚、鸡血石印章三十枚、和田羊脂玉梅瓶十对……
林林总总上百件,拉了三张纸。
苏木问:“石指挥,这是什么意思?”
石文义一脸谄媚:“这些东西都是学士刚才拿到手头把玩过的,也不值什么钱。见学士喜欢,下官就叫人把他从清单上划掉了,晚间悄悄地送去你府上。”
“这些都是不值钱的东西?”苏木差点笑起来,就他所看到的,单一个田黄石印章,就等同于同等分量的黄金。
算下来,这个石文义一出手就是十万两银子,为了保命可是下了大本钱的。
“再说吧!”
苏木也不说话,出了地窖。
心中想:其实,只要石文义愿意让出指挥使一职,不再做官,要保住他一条命,也不是什么难事。虽说正德现在对我很是不满,可办刘瑾案子的可都是文官。我苏木为文官集团搬掉了刘瑾这个大害,要保一个人也不难。
到时候看情形再定。
抄一个内相的家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忙了一整天,到了傍晚,十几个账房先生打算盘打得手软,总算是合计出一个准数来。
刘瑾的田宅用具加一起,折合成现银,总数达到竟然的五百万两之巨。
这家伙,不过是做了五年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就积下了这么大的家业,平均每年一百万,真是厉害。
也就是说,他每年都捞十亿人民币的好处,已经可以同后世现代社会的巨贪们并肩了。
石文义这次为了保命,可是下了大本钱的。但凡苏木的目光落到任何一个物件上,他就会示意手下将这件东西从查抄的清单上划掉,准备等下送去苏木府上。
发现这一点,苏木也不敢再到处乱看指导锦衣卫工作了,只得一个人闷闷地坐进书房看书散心。
结果,就有账房先生在送给苏木的礼物上写道:宋版《四书》一套、宋徽宗亲笔临摹《庄子》一本……
这刘瑾府上,还处处都是宝贝啊!
正看着,就有人在外面高声叫道:“万岁驾到!”
苏木吃了一惊:正德怎么来了?
第八百零四章 皇帝的怜悯
天已经暗了下去,今天的天气不是太好,不过是后世北京时间四点钟模样,就显得有些混沌。
等到苏木和石文义急忙出来拜见皇帝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淅沥的小雨。
一阵风吹来,叫人不禁一阵哆嗦。
秋已经很深了,再过得几日,就该进入冬天,这雨水也要变成雪花。
“臣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卿、石文义你们都起来吧!”正德皇帝的表情看起来很正常,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朕听说刘瑾家里很多希奇的宝贝,朕在西苑闲坐无聊,就过来看看热闹。”
看到正德一脸的笑容,叫自己时也很亲热,换成别人,早就大喜过望了。可苏木心中却是一阵咯噔,昨天夜里宴会时正德咬牙切齿对自己所说的那席话他可是都记得的,怎么可能才一天时间正德就不再记恨自己了?
正德:“对了,刚才听人来报,说刘瑾家有个地窖,里面全是银子,为了怕被人偷窃,都化了凝成一大块,究竟是不是啊?”
苏木心中大震,正德连这事都知道了,显然一直在关心这里。他还是……在恨我苏木啊!
石文义却没意识到这一点:“是是是,有这么回事。”
正德:“哦,那还不快带朕去开开眼界。”
等到了地窖,看到满地的银子,正德口中啧啧有声:“好好好,倒是有趣啊,也亏刘瑾想得出来,俗了,俗了!”
石文义:“圣上说的是。”
正德:“再去看看其他东西吧。”
等看到刘瑾库房里的其他财富时,正德拿起一个荷叶边的宋瓷大碗,用手指弹了一下,清越之声不绝于耳,甚是好听。
正德便赞道:“薄如纸、白如玉,声如磬,好东西啊,刘瑾倒是会过日子。”
说到这里,正德突然转头微笑着盯住苏木:“话说,苏卿啊,想不到刘瑾会这么富有。抄了他的家,朕一年的吃穿用度可都有了。还可以将豹房好好休整一番,倒是一件好事,你说呢?记得先帝在时,你不是同他老人家说过一句话。君子和小人对君王都是有用的。尤其是小人,可以替皇帝办许多办不了的事情。就算办砸了,也可杀之平息事态。杀之,还可以起出贼赃充实国库。如此看来,苏卿你是拿刘瑾当猪,现在养肥了,该杀了。”
这笑容中却是带着一丝讽刺。
听到正德这么说,苏木心中一沉,知道皇帝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一脸平常,可内心中对自己已是极为不满。
这种话是没办法接嘴的,苏木只将镇静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苏木说不说话,正德好像也不在意的样子,又在刘瑾家里逛了半天。先是看刘瑾的收藏品,时不时品鉴上几句。
然后又开始观赏起刘府的风景和风水格局,只同石守义说个不停,从头到尾再不理睬苏木。
石守义这还是第一次贴身时候皇帝,精神显得异常亢奋,打点起精神小心应着话。
至于苏木,知道自己无论怎么做都是无用。毕竟,刘瑾是皇帝最亲近之人,在他心目中就好像是亲人一样。这次正德怀疑苏木要置刘瑾于死地,自然是深恨苏木。
看起来,短期内要想修复同正德的关系,也是无法可想了。
苏木如今有了进士身份,又为文官系统立下大功。虽然皇帝对自己恶感深重,但心中却已经不是那么惧怕了。甚至有种莫名其妙的解脱感,要知道,明朝文官的厉害那可是载入实册中的。即便是皇帝,拿他们也没有任何法子。
苏木以前作为天子近臣,说句老实话,在文官团体中的地位很是微妙。在文官们看来,同皇帝走得近的人都有佞臣的嫌疑,将来在史书上也不会有好的评价。
如今皇帝同苏木彻底翻脸,苏木算是彻底被文官们接纳了。他名声响亮,将来难保不成为日后高攀龙、左光斗那样的文官领袖、尊贵清要。即便是皇帝要想对他不利,也不得不考虑大臣们的感受。
苏木穿越到明朝之后,一直都是上层路线,说难听点就是依靠大人物走捷径。想不到这条路不通之后,反搏了一个清贵的名头,这一点还真让他有些无奈了。
在刘府里转了半天,天上的雨还在淅沥地下着,冷得厉害。
就有一个太监上得前来,要将一把伞张开,遮在皇帝头上。
正德推了那太监一把,笑道:“不过是一点微雨,怕个何来,又不冷。想当初在西苑的时候,数九寒冬,朕还在海子里游泳呢!”
“是,陛下。”太监悄悄地退了下去。
雨还在不停地落着,渐渐地将众人的头脸都淋湿了。
皇帝不肯遮雨,别的人也不敢打伞。
苏木身子本壮,倒是无妨。其他人就惨了,尤其是太监们身体本弱,被冻雨一淋,就瑟瑟地发起颤来,即便是石守义,也是面色发青。
不一会儿,天就彻底地黑了下去。
雨丝在灯光下绵密地落着,晶莹地连成道珠帘。
就有一个太监悄悄提醒:“万岁爷,天已经黑了,还是起驾回宫吧!”
正德:“好,刘瑾在宫外的家朕还是第一次来,今天看过了,也就算了,走吧。”
刚要举步,却听到一阵低低的哭声。
抬头看去,却见着前堂的空地上有一个孩子在不住地号哭。因为惧怕,被人用手死死地捂着嘴。
这人正是刘瑾的侄孙,他和家里人一道被捆成一团仍在空地上已经有一个下午了。
又饿又怕,如今又被冻雨淋了半天,再支持不住哭出声来。
再看看刘府其他人,一个个跟落汤鸡一样,身子颤个不停,显是冷得厉害。
正德突然停住了,端详着那群人半天,突然回头冷冷地看了苏木一眼,又将目光落到石守义身上:“怎么回事,你们想将刘瑾家里人都冻死吗?”
石守义吓了一跳:“禀万岁,这些人都是罪犯的家属,刚才陛下过来,臣等忙着迎驾,还来不及处置。”
正德点点头,然后平生第一次长长地叹息一声:“收监吧,给他们换上干燥的衣裳。在这里淋下去可都要遭不住了。”
面容上竟全是怜悯。
石守义忙道:“是,臣这就将他们收监。”
正德抬头看着夜空中无休无止落下的雨丝,喃喃道:“这天如此之冷,也不知道刘瑾在北镇抚司中冷不冷,石守义。”
“臣在。”
“去……把刘瑾的厚实衣裳寻几件给朕以前的大伴送过去。”
说完话,正德一挥袖子,大步地走了出去。
“起驾回宫!”有太监的声音响亮地传来。
第八百零五章 既然动了手就不能手软
雨还在不停地下着,苏木心中却是一阵一阵思绪涌起来。
他还在想正德先前对自己的态度,看样子,短期内正德是不可能改变自己的看法。无论你怎么做,也是无用。
正德这个人重情重义,这次办了刘瑾,皇帝心中难免不是怒火万丈。
不过,自己却不用害怕。
实际上,将个人的命运寄托在一个人身上是不智的,即便你在正德面前恩宠再厚。如果没有自己的班底,没有一个巨大的势力在背后支持你,那也是沙滩上的城堡,比如刘瑾,说抓就抓了。
如今,我苏木背后却站着一个庞大的文官团体,基本算是在这片时空将脚步站稳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么一想,苏木心中豁达起来。
回京城已经两天,却一直没有机会回家。
一想起家中的妻子儿子,苏木就再按捺不住心中的思念,从刘瑾府里出来之后,就不住地催促轿子快些走。
走了半天,正在轿子里想着心思。
突然间,轿夫大喝一声:“前面什么人,我家老爷乃是翰林院编纂苏木苏学士。”
“原来是苏学士,我家老爷请他说话。”
“你们什么人?”
“来了就知道了。”
苏木挑开窗帘朝路边看去,原来轿子已经到了一条小巷里,估计是对面也来了一辆轿子,双方堵在了一起。
他心中突然一动:对面那顶轿子大半夜地找自己说话,显然是已经在那里等半天了。
就叫了一声:“住轿。”
从轿子里出来,就看到道路中间站着一条熟悉的身影,不是张永又是谁。
苏木心中一凛,朝手下一挥手:“你们退出巷子先等着。”
张永也朝身后一挥手,两边的随从飞快地退了下去,长长的巷子只剩两人。
苏木有些惊讶地看着张永:“你怎么在这里,可有要紧事?”
张永一脸的急躁:“苏先生,我也是刚听说了,万岁去了刘瑾府上?”
苏木点头:“有这么回事。”
张永:“万岁爷给刘瑾送衣裳去了?”
“对,送过去几套冬装,说是怕刘瑾冷着了。”
张永听到这话一张脸都白了,咬牙:“看来,陛下还没有夺去刘瑾那厮的情分。”
苏木叹息一声:“毕竟是侍候了陛下十多年的老人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况且,陛下又是一个重情重义的赤诚之人,早已经将刘瑾当成他最亲的亲人之一。咱们动了刘瑾,陛下只怕已经恨上你我了。”
张永身体一晃,有种要摔倒的趋势。
苏木继续道:“陛下是何等英明的圣君明君,刘瑾谋反查无实证,他也不过是心中怀疑,却不敢肯定。而且,这次治刘瑾,又是慈圣太后的意思。如此一来,陛下已经不再怀疑刘瑾,心中对他,只怕更多的是怜惜。这次送衣裳过去也许是陛下的无心之举,可在别人看来,却是一个无声的饱含深意的符号。”
“这个……可如何是好?”张永识得其中厉害,尖叫了一声:“对对对,苏先生说得好。明日就要审那刘瑾,陛下来这么一手,三法司的人怕是要误解万岁爷的意思,手上一软,岂不让那刘瑾平安过关了。一旦刘贼将来东山再起,你我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其实,张永也知道这话他说得也是错了。将来刘瑾东山再起之日,苏木有文官集团保护,大不了辞职回家做他的富翁士绅,以他的名望,也没有人敢动。可他张永,却没有个去处,那才是真正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一想到这可怕的后果,张永身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苏木看到紧张得快透不过气来的张永,心中突然一乐。作为熟知历史的穿越者,他当然知道刘瑾这一关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的。因为整个文官集团都想要刘瑾死,文官集团这几年表面上看来被皇权压制得厉害,刘健等人也被罢免了,可根本还在,也没有人动摇得了。
实际上,就整个明朝历史来看,文官集团的势力就没有被人压制过,直到明朝灭亡都是如此。
现在,别说张永急,只怕文官集团更急。
很快,幕后的李东阳就要出手了,一击致命,刘瑾根本就没有翻身的可能。
苏木面上的笑容怎么瞒得过张永,一呆:“苏先生可有法子,还请快快说来。”
苏木:“张公公,与其在这么同我蘑菇,你还是快些回家去等着吧,等下绝对有人来寻你。”
“为什么,谁来寻我?”
苏木:“来的人定然能够将刘瑾给办了。”
“先生你就别卖关子了?”
苏木哈哈一笑,突然心中一动:如果没有猜错,李东阳此刻只怕已经等在张永家里,等着施展他的妙计。不过,这也是我苏木在文官集团中获取名声的好机会。既然正德皇帝已经不能做我苏木的靠山,那么,何不借此成为文官集团中的领袖之一。
只需,将李东阳的这个计策剽窃过来就是。
想到这里,苏木就道:“如果没想错,应该是有人想出治刘瑾的办法,至于是谁,我又不是算命先生,还猜不出来。不过,我刚才却想到另外一个办法。”
张永一阵振奋:“不管什么人会在我家里等着,又想出什么法子。不过,这天底下还有谁的计策比得上先生,你先说。”
苏木:“如今万岁已经对你手上的所谓的刘瑾的罪状起了疑心,如果再拖延下去,估计这事会不了了之。因此,事不宜迟,打铁趁热。你回家之后,若是真有朝廷大员等你。别的话都不要说,立即请他联络朝中六部九卿上书弹劾刘瑾。把舆论造起来,给陛下实施一定的压力。到时候,外有百官请诛刘瑾,宫中又有太后要办刘瑾。无论刘瑾在皇帝那里的恩宠有多厚,他这次也是在劫难逃了。”
“好!”张永击节叫好,满面的雀跃,不住搓手:“还是苏先生想得透,如此一来所有人都要杀瑾,陛下就算再怜惜那刘贼,也不得不考虑天下人的意见。”
第八百零六章 回家
坐回轿子里,苏木就忍不住想笑。
等下张永回了家,看到李东阳等在那里,也不知道会惊成什么样子。而且,等到李东阳听张永说出自己的计策,也会暗自吃惊吧!
他越想越有趣,身上也不觉得疲惫了。
等到了家门口,下轿子之后,抬头一看,却发现这地方有些不对劲,至于什么地方不对劲,他也是看了半天才发现。
原来,苏府的匾额已经换了,换成了咸宁伯府。
苏木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有了一等伯的爵位,两年时间得了一个爵位,这一趟在陕西的辛苦,倒也是值得的。
一看到苏木等人过来,守门的门房大惊失,叫了一声:“一等伯回府了!”
立即就有两条清丽的身影从门房里冲出来:“老爷。”
“老爷你可算回来了。”
这两人正是吴夫人和小蝶,两年不见,二女见了苏木都是异常激动。
小蝶甚至哭出声来,“老爷,你这一去两年,我们可都要将你想坏了。”
苏木定睛看过去,小蝶比起两年前要成熟了许多,至于吴夫人,生了孩子之后,身体微微发胖。不过,比起从前,更多了一种雍容华贵的气度。
见二女都是眼中含泪,苏木也是眼睛一红:“大冷的天,你们怎么在这里?”
还没等吴夫人说话,小蝶就抢先说:“老爷,听到人说你们昨日回京城,妾身就和夫人在门房里等着。想不到这一等就是两日两夜,该死的刘瑾关什么门啊,他这次被抓,真是大快人心。老爷,夫人和妾身都想坏你了。”
说着话,苏木吃了一惊:“你们在门房里等了两日两夜了?”
吴夫人见小蝶要哭的样子,微微一笑:“小蝶,你哭什么,不成样子。老爷在外面办大事,累了两日两夜,估计是水米未进,还不快准备宵夜。在这里拉着老爷说半天话,也不像话。”
小蝶忙道:“是是是,夫人责备的是,是小蝶糊涂,老爷,这么冷的天,快进厅堂里去吧。”
苏木道:“不忙,孩子呢?”
吴夫人一笑:“老爷是问哪一个孩子?”
其他几个下人也在偷笑。
苏木:“两个都问。”
吴夫人:“两个孩子都睡下了,囡囡瞌睡,就别去打搅她了。至于绣绣,老爷若想看,现在就可以过去。”
“好,过去看看。”
一行人就来到吴夫人的院子,刚一进去,就听到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显得中气十足。
“这孩子,身子真不错啊!”苏木忍不住赞了一声。
对于自己在这个时空的孩子,苏木非常好奇。
等到看到女儿,苏木就吃了一惊,这小丫头好重,好高,不像是个不到两岁的孩子,那身高,倒是四五岁模样。
看到母亲,小家伙不哭了,只张着双臂,奶声奶气地喊:“娘,你去哪里了,娘,抱抱!”
苏木一把将女儿抱起来,绣绣被这个突然闯入的陌生男子吓住了,小嘴一咧,使劲地扯着苏木的胡子。
“哎哟,好疼,死丫头片子,放开,放开!”苏木怒道:“你这小家伙,怎么这么像个男孩,就不能学学你娘。”
吴夫人:“还不是遗传了你。”
众人都笑起来,吴夫人也捂着嘴,身子不住地微颤。
毕竟是一个一岁多的孩子,同苏木疯了半天,又沉沉睡去。
这时,酒席已经准备好了,来到大厅堂。
里面烧了地暖,显得很是舒服。
吃了两杯酒,苏木感觉很是爽利,就问:“夫人,囡囡这一日在家中过得如何?”
还没等吴夫人回话,小蝶就抢先道:“囡囡小姐还真是不错,简直就是个自来熟,跟什么人都说得上话。还有,囡囡小姐读书可不错了,还说以后要跟夫人一起读书呢!若不是老爷事先说明她的来历,妾身还真以为囡囡小姐乃是老爷亲生女儿,那性子,那才气,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吴夫人也微笑道:“囡囡是不错啊,可惜她是个女孩子。否则,将来有妾身的调教,中个进士也不是什么难事。”
见大家都喜欢囡囡,苏木也放心了:“女孩子读书,主要是不至于将来做糊涂虫。”
说到这里,吴夫人突然扑哧一笑:“老爷,可寻到了囡囡的母亲了,也好接进府来一家团聚啊。”
苏木就红了脸,讷讷道:“我有夫人、小蝶和胡莹就够了,却没有其他心思。那次在沧州,是我的错,还请夫人谅解。”
吴夫人柔柔道:“老爷说哪里话,妾身可不是一个妒妇。只是觉得囡囡可怜,若能寻来她母亲,一家团聚,倒是花也好、月也圆。囡囡是个好女孩子,妾身很是喜欢,以后她就过给妾身,给我做亲女儿好了。”
苏木:“府中的人怎么看?”
小蝶:“老爷放心好了,囡囡的身世也就妾身和夫人知道,也会保守这个秘密的。对外,妾身只说囡囡是老爷的亲生闺女,是老爷在外面发风流账。府中的人,都拿她当大小姐看待。”
苏木老脸红了:“那就好,那就好。”
然后叹息一声:“就算我想接囡囡的母亲回来,只怕也是不成的。”
吴夫人:“怎么说?”
苏木就将梅娘被她父亲和哥哥许给一个汪姓大同千户军官一事同两女说了,道:“如今,梅娘已经嫁做他人妇两年,只怕孩子都生下来了。我苏木,总不可能去拆散人家夫妻吧?”
实际上,当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苏木也是怒发冲冠,想着要报此夺妻之恨。
可转念一想,梅娘可不是他的妻子。
从头到尾,苏木对梅娘都只有胁迫,梅娘对他苏木可没有任何感情。就算苏木肯,人家未必答应做他的小妾。
况且,梅娘一直拿苏木当杀夫仇人看待,怎么可能做苏木的小妾。
当初,苏木叫胡顺去查这个汪姓军官,一直没有消息。
渐渐地,苏木寻梅娘的心也淡了。即便当初和杨一清在山西会合时,他也懒得去寻。
也许,对苏木来说,梅娘也不过是自己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小蝶怒道:“那又如何,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千户军官而已。”
吴夫人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老爷是什么身份,同一个军户抢女人,岂不有欺男霸女的嫌疑,惹动了物议可不太好。老爷,你说呢?”
说着,一双丹凤眼就晶莹地看着苏木。
苏木经受不住,尴尬地应了一声:“夫人说得是。”
吃了东西,身上舒服了。毕竟是两日两夜没睡好,苏木只感觉浑身疲乏,就说要睡了。
吴夫人忙叫小蝶将绣绣抱走,自去服侍苏木,不表。
第八百零七章 深得我心
张永听了苏木的话,心中一松,正琢磨着该如何说动文官们集体弹劾刘瑾。
说句实在话,明朝的文官对宦官可没客气过,一见了面就“阉贼,阉贼”地叫得难听,若想同他们合作,却是甚难。
说句实在话,满朝官中,他也就同杨一清合得来,可现在杨总制还在山西,却帮不上他的忙。
苏木说家中肯定会有文官上门,到时候可以同他好好谈谈。
对此,张永将信将疑。
心中也是烦恼,如果苏木说得差了,又该怎么和文官们接上头。
看苏木的模样,他明显是不想介入太深。这一点也可以理解,苏木如今已经触怒了皇帝陛下,这个时候自然是要低调的,也不好再去为难他。
依着苏木的嘱咐,张永也没有入宫,而是特意去了自己在宫外的家。
同刘瑾置下一间大院子不同,张永在宫外的家要低调得多。也就是一间两进的院子,乍看去,也就是普通人家。
大半夜的刚一到家门,就看到里面灯火通明。
张永心中咯噔一声:有客,看来,苏木还真说中了。
刚进门,照壁后就闪过来一个小太监,低声道:“干爹,你老人家可算回来了,家中来了客人。”
面色却是无比的凝重。
张永:“谁来了?”
那小太监敏捷而小心地关上大门,关门的一刻还朝外面看了两眼,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才道:“干爹,那人用斗篷遮了脸,死活也不放下来。小的识不出他来,也不敢问。”
张永身边一个太监就低声呵斥:“不认识你放进家来做什么?”
小太监面容一白:“可是……可是,那人看起来好生气派,只说,以前经常和干爹见面。那人……又直呼干爹名讳,小人也不敢得罪,就引进书房里去了。说来也怪,那人进书房之后就将门关上了,说干爹没回来之前,不需要人服侍。”
张永:“好了,退下吧,咱家自去见他。”
走到书房门口,一条清瘦的人影印在窗户纸上,里面那人正捧着一本书在读。
张永心中疑惑,这人以前经常和自己见面,如果没猜猜错,品级应该不小,至少是有资格上早朝的正四品以上的京官。
那么,究竟是谁呢?
张永在门口叫道:“里面是哪位大人,半夜来寻张永所为何事。”
温和的声音从书房里传来:“张公公进来不就知道了。”
“李相……”张永吓了一跳,里面那人霍然是当朝首辅李东阳。
苏木说过肯定有人会来找自己,张永本还不信。却不想刚一回家,书房里就坐着一个人,还是当朝内阁元首。
他心中一颤,这个苏木,竟然算中了!
苏木说来的人能够将刘瑾给办了,没错,堂堂首辅。弘治朝断、侃、谋中的谋亲自登门,显然是为刘瑾而来。
有他出手,还有什么事情办不妥当?
张永浑身都是力气,忙推门进去,一作揖:“想不到首辅居然光临寒舍,直叫张永蓬荜生辉啊!”
李东阳忙将张永扶起来:“张公公请起请起,无需多礼。张公公定然奇怪,老夫大半夜来你这里等着,究竟为何?”
张永:“若是平日,张永却是奇怪,但现在却在意料之中。”
李东阳眉毛一扬,三缕长须无风自动:“何解?”
“首辅请坐,请张永慢慢道来。”
两人分宾主坐好,张永才将刚才在半路上碰到苏木,苏木说只要回家定然有人等着之事说了。
然后小心地道:“张永先前还是疑惑,却不想首辅亲自来了,真叫人又意外又振奋。”
李东阳大为惊讶:“苏木竟然算到老夫要来你这里?”
张永说起话来更是小心:“苏学士还说,必是为刘瑾之事而来,然后叫张永见了来者,什么话也别说,只求你联络六部九卿十三道御使,明日早朝时同时弹劾刘瑾。还说,只有如此,才能彻底断了陛下对刘瑾的怜悯之心,为国家诛此恶贼!首辅,你觉得苏木此计可行否?”
李东阳一愣,坐了半天,才长长一叹:“苏子乔真不愧是健公调教出来的好弟子,又在陕西两年,算是历练出来了。没错,老夫来的时候正要同你商议此事。既然苏木都已经想到了,老夫也不用废话。”
张永听李东阳答应此事,心中欢喜,恭维道:“苏木是健公的弟子,不也是首辅的弟子?”
李东阳喃喃道:“这个苏木,算是将陛下的心思揣摩到了十足,知道天子还在念刘贼旧情,索性说动了太后,如今又要让外臣们一同发力,果然好计较。张公公放心好,老夫和六部九卿全力配合就是了,务必要为国除奸。不过,你那边还要有所准备。”
张永听李东阳说到正事,提起了精神:“首辅且说。”
李东阳:“虽说你和杨总制拿了安化王的口供,却忘记一点,不经过三法司的口供是不算数的,因此,这道口供还不至于给刘瑾定罪。”
张永:“还请教,我该怎么做?”
李东阳:“张公公,你还得连夜抄一次刘瑾的家,拿到铁证才好。”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张永一眼。
张永一拍大腿:“话不说不明白,等下咱们家就再抄一次刘瑾的家,总归要抄出几具铠甲兵器什么的,才好定他个谋反之罪。”
李东阳只当没听道:“还有,三法司会审刘瑾的时候,却有一桩难处。”
张永:“张永不明。”
李东阳:“刘瑾狂妄,怕是要咆哮公堂,还得找个镇得住他的人在场。”
张永苦笑:“刘瑾已经是司礼监掌印了,还有谁能镇得住他?”
李东阳淡淡地说:“镇得住他的人或许找不到,但寻个不怕他的人还是可以找得到的。”
张永:“首辅的意思咱家明白,不就是找个二愣子退了刘瑾的火气吗?按说,过堂的时候罪犯都要吃杀威棍,刘瑾位高权重也没人敢打他。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人……”
李东阳连这些细枝末节都能想到,不愧是李公谋啊,张永心中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李东阳摆了摆手:“你找谁我也不想听,就这样吧。”
说完话,就大步走了出去。
等李东阳回了家,厅堂里早就等了十几个官员,都是二三品大员。
见首辅回来,同时起身问:“首辅,如何了?”
李东阳淡淡一笑:“也不需废,张永已经答应了。实际上,今天根本就不用我亲自去一趟的,苏木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说着,就将刚才从张永那里听来的话说了一遍,最后道:“诸君,若不是苏木这次说动慈圣太后,只怕我们还真拿刘瑾没办法。若能还我大明朝朗朗乾坤,苏木居功至伟!”
“没错,苏木当居首功,不愧是首辅的得意弟子啊!”众人都大为欣慰,纷纷赞不绝口。
“苏木才这般年纪,就能想得如此深远,将来必是我大明朝的柱石。”
“后继有人,健公和谢公算是为我大明朝留下一得用人才呐!”
……
这个时候,李东阳那张不健康的白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苏木虽然和他没有师生之名,却有师生之实。有如此佳弟子,想不得意都难。
第八百零八章 审瑾
一夜春宵,第二日起床,苏木只觉得浑身都是力气。
他入翰林已经三年,该是散馆的时候。
按照后世的说话,就是在中央党校高级干部班的学习已经结束,到了正式分配工作的时候。
第二日,苏木去翰林院办手续,顺便同以前的同事聊了半天。
苏木在宁夏立下那么大功劳,还没正式任职就被朝廷封了一等伯,众人自然都是极为敬佩,都过来同他说话。
没办法,苏木只得在酒楼里摆上了一桌,同大家聚了一次。
席间,大家除了询问宁夏之外,谈得更多的就是刘瑾被捕下狱一事。一个个都是极为振奋,说除了这个奸佞,我大明朝将更加繁荣昌盛云云。
作为亲历者和居中运筹者,苏木自然不能同大家说得太细,只随意发表了几句含糊不清不带任何立场的言论了事,弄得大家都说“苏子乔你怎么去宁夏一趟就被磨去棱角了,不好不好。”
翰林院的庶吉士们都是耳报神,正吃着酒,三法司那边就不断有消息传来。说是刘瑾一大早就被大理寺、刑部和督察院提审,已经审了一个上午了,到现在还没有任何结果,刘瑾顽固得紧。
就有人忧愁道:“刘瑾毕竟是做了这么多年司礼监掌印太监,威风惯了的,三法司的人怕是镇他不住。”
学士们都叹息一声,有人面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忧愁。
不一刻,就有人来报说,三法司和张永暂领的东厂又去抄了一次刘瑾的家,说是这次总算掌握到了刘瑾谋反的铁证。
这下,众人又开始振奋起来。
因为三法司会审刘瑾一直处于保密的状态,里间内情大家也不是太清楚。那边传过来的消息不过是报信人根据蛛丝马迹推断而已,也做不得准。
于是,庶吉士们都在热烈的讨论起来。
这间酒楼的顾客大多是京城的读书人和官员,不但苏木等人,其他人也在讨论刘瑾一案。
一时间,整个酒楼到处都是说话声,打听消息的人不住地在酒楼里进进出出。
作为穿越者,没有人更清楚刘瑾一案的具体过程,苏木听得无趣。可是被同事们拉住,却是脱身不得。
只能一杯杯接一杯地吃酒,提起精神与大家说话。
这一席酒吃到后世北京时间下午三点钟模样还没吃完,苏木今天起床后就来了翰林院,一直没机会同两个女儿说话,心中不觉有些焦躁。
可是同事们是如此热情,一时间却走不了。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寻上来,走到苏木面前,赔笑道:“学士,小人乃是会昌伯府上胡大老爷的长随,大小姐听说学士回来好几日,请学士过去。”
原来却是胡莹派人找来了。
“噗嗤!”就有一个庶吉士笑起来,指着苏木道:“原来是美人有约,子乔快去快去。”
其他几个同事也笑起来:“是啊,子乔文采风流,既然美人有约,若是不去,那可是大大的罪过。”
“那好,我先去了。”苏木难得地有些不好意思,忙起身拱了拱手,借这个机会走了。
等到了胡府,胡顺却已经等在了那里。
见了苏木,就道:“可算将贤婿给等到了,刘瑾那边好生精彩。”
作为锦衣卫,他自然也参与进审讯刘瑾的案子之中。
苏木忙问具体情形如何。
胡顺笑道:“今日早朝贤婿你是没有参加,那才是真的翻了天。弹劾刘瑾的折子雪片一样飞过去,简直就要将万岁爷给埋了。”
笑着,他就将这事从头说来。
原来,今日一大早,一样隐忍的内阁首辅突然发动,带着内阁辅臣杨廷和,会同六部九卿,十三道御使弹劾刘瑾。
有他们带头,其他在京四品以上的官员也同时附议。
一时间,满朝都是要求正德皇帝杀刘瑾的声音。
弹劾折子放在皇帝御案上,都叠了一尺高。
这还是京官,据说,接下来,各地的知府以上的官员也要上弹劾折子。
真真是万众一心,拧成一股绳了。
说起六部九卿上书,还是在一年前,刘健、谢迁弹劾八虎。其结果是,两位阁老黯然下野了事。
但这次却是不同,声势比上一次还大。刘瑾已经被人抓住了把柄,又有张太后授意,正德皇帝也不能置之不理,甚至为刘瑾撑腰。
“如此声势,想来万岁爷也不能再打马虎眼了。”胡顺笑道:“最最关键的是,刘瑾被人又抄了一次家,这次却是找到了最致命的证据了。”
“什么证据。”即便已经预先知道了结果,苏木还是好奇地问。
胡顺:“三法司和张永又从刘瑾府上抄出了一百多副铠甲和兵器。”
“这次,刘瑾死定了!”胡顺很肯定地说:“神仙也帮不了他。”
按照《大明律》,铠甲乃是违禁品,私人收藏一副都是死罪。这次张永还真是大手笔,直接在刘瑾府搜出一百副。
一百副,至少需要一个两百平方的库房,张永这动作,还真是快啊!
苏木不住摇头,要知道,昨天正德皇帝可是亲自去刘瑾家里检查过的,张永这么大动作,怎么可能骗得了他。这个张永,为了杀刘瑾,当真是不管不顾,完全不顾及皇帝感受。
胡顺说到这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苏木:“胡大人因何发笑?”
胡顺:“最最可笑的是,他们还从刘瑾的家里抄出一把扇子,扇子里面还藏着一把匕首,说是他准备在适当的机会带扇子进宫行刺万岁爷。哈哈,这证据……哈哈,太牵强了……还真把江湖上那一套拿到法庭上去说,太不严肃,太不严肃了……哈哈!”
胡顺眼泪都笑出来了。
苏木也是哭笑不得。
半天,他才问:“然后呢,公堂之上又是什么情形。”
胡顺笑了半天,才抹了抹眼睛。回过气来,就道:“还真别说,这个刘瑾是个人物。毕竟是做过内相的,司礼监掌印,把持国政多年,霸气,霸气啊!”
“怎么说?”
第八百零九章 小小的蝴蝶效应
胡顺清了清嗓子,绘声绘色地说起来。
且说刘瑾上了公堂之后,也不跪,反轻蔑地看了众官一眼,不说话,只不住冷笑。
众官被刘瑾这个态度给激怒了,就有个大礼寺的官员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刘瑾,见了本官还不跪下听审?”
却不想,刘瑾狠狠地看了那人一眼,突然问:“你是不是叫李之升?”
“大胆罪犯,本官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刘瑾冷笑:“李之升,弘治三年的进士,以前在广西庆远府做知府吧?你能够来大理寺做官,好像还是咱家保举的吧,这就是你报恩的手段?”
那个叫李之升的官员立即涨红了脸,将头低了下去。
另外一个刑部的郎中看不过眼,咳嗽一声:“刘瑾……”
话还没有说完,刘瑾就将目光落到他身上:“刑部员外郎郭明远,嘿嘿,你当初是在福建延平府沙县做知县吧。如果咱家记得不错,你能够做这个员外郎,也是我推荐的,官升两级啊!早知道你是这么一条白眼狼,就该让在福建将你那七品芝麻官做到死。”
郭郎中被刘瑾这么一喝,吓得再不敢说话了。
刘瑾将目光逐一落到众人身上,突然暴喝一声:“你们的名字和来历,咱家都想起来了。嘿嘿,如果记得没错,你们可都是我推举的。怎么,还敢审咱家吗?”
强大的气场在刘瑾身上弥漫开来,震得公堂之上鸦雀无声,再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生怕刘瑾一时不爽将矛头对准自己。
如今,怎么看刘瑾都是死定了。这个时候若是被他攀咬,被人参上一本,成为刘党,事情就麻烦了。
眼见着这场三法司会审就要成为一场闹剧,这个时候,又人大喝一声,“我敢审你!”
就有人抢过公案上的令牌,冲上前来,对着刘瑾的脸就狠狠地扇下去。
这人生得牛高马大,动作快,下手也是极狠。
可怜刘瑾正得意忘形,一时不防,就被扇得一个趔趄。
还没有回过神来,面上又中了几牌,只打得他眼冒金星。
也不之中被人扇了多少下,只感觉脸也肿了,牙也松了,口鼻之间有鲜血如泉水一样冒出来。
那人才停了手。
众人定睛看去,这人却是当今国舅爷张鹤龄。
张鹤龄早就封了侯,为人又飞扬跋扈,在京城中是个人见人怕的呆霸王。自从进京以来,仗着张太后和两代皇帝的势头,从来只有他欺负人的份儿。除了太后,谁的面子都不给。
当然,他也有个克星,就是李梦阳。老李可是敢跟人玩命的,当年被张侯爷诬陷下狱,一出监狱,第一时间找到张鹤龄,直接打掉了他两颗牙齿。
……
刘瑾一看是张鹤龄立即没有了脾气,知道这人惹不起。
张鹤龄什么人物,那可是比他刘瑾还霸道的,即便是万岁爷见了他,也要喊一声“舅舅。”
万岁爷这人刘瑾最是清楚,最是重情,尤其是亲情,看得比天都大。
刘瑾之所以敢于咆哮公堂,那是仗着正德拿自己当亲人看待。可说到底,自己不过是皇帝的大伴,人家张侯可是货真价实的皇帝亲戚,还是最亲的那种。
而且,张鹤龄今日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得了太后的授意。
看来,太后是想让我刘瑾死啊!
想到这里,刘瑾彻底地蔫了下去。
确实,刘瑾猜得没错,张鹤岭今日来到公堂,确实是太后点了头的。昨天晚上,张永找到了张府,说张侯你在大理寺挂了职,刘瑾跋扈,请他去镇堂子,又送上了大笔财物。
张鹤龄这人虽然混账,却不是个笨蛋,立即跑去见太后,请太后示下。
结果,太后只说了一句:“张侯你若是静极思动,想去看个热闹,且去就是了。”
有这一句话,张鹤龄什么都明白了。刚才见刘瑾如此得意,立即上前动手,直接退了他的火气。
“有了张侯坐镇,事情就好办了。”胡顺笑了半天:“接下来不过是做个样子,三法司很快就定了案。刘瑾,勾结安化王,图谋不轨,意欲谋反,人证物证俱在,罪名成立。当凌迟处死,诛三族。”
苏木一呆:“是张鹤龄动手打的刘瑾?”
胡顺:“确实是他,锦衣卫的人亲眼所见,难道还会有假?”
苏木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你确定是张侯,而不是蔡震?”据苏木以前在史书上所看到的,在真实历史上,三法司审刘瑾的时候,刘瑾也是一样地嚣张,最后被人打了一顿之后才老实了。
不过,这个动手的却是蔡震。
蔡震如今在大理寺挂了个职领工资,也不去上班。他的官职虽然不大,但身份却非常特殊,乃是驸马。他老婆是明英宗的女儿。明英宗是正德皇帝的曾祖父,也就是说,正德见了蔡驸马也得叫一声姑老爷,这辈分实在是高得吓人。
不过,在这片时空里,蔡震却换成了张鹤龄。
显然,张太后是真的想让刘瑾死,为了保险,这才授意张鹤龄亲自动手。
这大概就是苏木这只蝴蝶所产生的蝴蝶效应吧?
“案件审结之后,最后就是等天子御批了。不过,铁证如山,即便是万岁爷有意放刘瑾一马,也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刘瑾这回是死定了。”胡顺最后说了这么一句。
苏木也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说完刘瑾的事情,胡顺突然压低了声音,目光热切地看着苏木:“贤婿,这次刘瑾倒台,朝局怕是要大变了,也不知道多少官员要被牵涉进去,罢官免职。”
苏木:“那是自然,以前刘瑾所推荐的官员怕是都要被打发掉,内阁的焦芳和张彩的宰辅一职也要让出来。上头一动,六部和地方都要跟着动,估计这朝廷要乱上几个月。”
胡顺:“老夫听人说,现在的锦衣卫指挥使石文义的指挥使一职乃是花了钱从刘瑾那边买来的,确实是刘党无疑,能不能保住一条小命还真说不好。他一走,这个职位不就空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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