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不臣之心沐国公


  北极殿是正德极为上心的一个工程,他这个人,好大喜功,而且也喜欢大兴宫室,当初刚即位的时候,就兴建豹房,始修于正德二年,至正德七年方才完工。豹房有房屋二百余间,耗银二十四万余两。其中纂养猛兽勇士,多构密室,有如迷宫,又建有校场、佛寺等。
  其实正德朝大大小小的工程就没有断过,帝陵、长城、佛寺等等,所在不少,而北极殿,就是规模最大的一个。
  皇上嫌紫禁城的宫室太小了,要在北海子,也就是北京城北那一大片海子旁边再起一座大宫殿,那里背靠着燕山,附近是一片辽阔的草原,还有大片的森林,环境是极好的,非常适合享乐游猎。若是建一座行宫,倒也没什么。
  只是这宫殿的规模,委实是有点儿太大了,当初皇帝竟然提出来要建一座紫禁城一般的宫殿,群臣一听,差点儿没吓死!紫禁城一般,那得多大的工程?那得花多少钱啊?
  经过群臣百般劝阻,正德总算是松了口,答应只修建一座大朝殿和几座小型的宫殿,这才是达成了一致。
  但是就是这一座大朝殿,已经是规模超过了群臣们的想象——仅仅是基座,便东西长的五百丈,南北宽三百丈,高二十五丈,有台阶数百。还没有全面开建,已经是征发了劳工三十万,耗费了白银百多万两,从山陕、关外运来数十丈长的大木堆得如山一般。
  其实朝臣们虽然有的反对,但是大部分也都每太过于当回事儿,人老了,难免会贪图享乐,会昏聩一些,这是免不了的——圣明如隋文帝唐太宗,在位的晚年还都大兴宫室,累死民夫数十万呢!
  但是这会儿万士亭提出来,未免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微臣岂敢?”万士亭扑通跪倒在地,他得知自己儿子落入敌手,凶多吉少,甚至很可能现在已经身死,心里已经是万念俱灰,竟然是把头顶帽子一摘,往地上一放,然后把象牙板放在上面,抬头惨然道:“微臣无能,年岁也大了,请陛下允微臣告老还乡!”
  户部尚书竟然要当朝辞职,告老还乡?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朝臣们有些猝不及防,竟然都没反应过来。
  户部尚书可不是一般的官员,那是整个帝国的大管家,全国的钱粮,除了皇帝私库里的那一点儿家当之外,其它的都是操持在他手中。而且户部尚书也是堂堂的正二品大员——按照明例,这等级别的大员,那可不是能轻易辞职的,必须要极为正式的上表辞职,然后皇帝不准,再上表,再不准,如此往复,五次之后,一般皇上才会答应。
  而且这种告老还乡的情况,也是在君臣双方达成了默契的情况下才能出现的。
  通常出现的情况是,皇上看某人不顺眼,然后让某人直接滚蛋,当然,大多数情况下,这种任命是无法通过内阁达成的,往往是皇帝不能如愿。还有就是残酷的政治斗争导致某人被搞下去,事实上,这才是大部分官员辞职的重要原因。
  像是今天这种因为和皇上产生了一点儿小小的矛盾就辞职的情况,只在正德朝初年的时候才出现过。当初是内阁两大辅臣刘健、谢迁一起辞职,当然本意可不是要回家啃老玉米,而是以此来要挟正德皇帝,但是当时正德皇帝的反应是如何?
  大笔一挥,顺水推舟,直接让刘健谢迁一起滚蛋。
  “你!万士亭,你这个老匹夫!”正德怒发冲冠,眉毛胡子都一起抖动起来,脸上涌起一阵鲜血一般的红色,狠狠的一拍桌子,面色狰狞道:“万士亭,你想走是不是?好,朕成全你!江彬,把万士亭下了诏狱!”
  万士亭只是默然不语,开始解朝服的扣子,一张老脸上已是老泪纵横。
  朝臣们都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行事,瞅瞅暴怒的正德,再瞅瞅木着脸的万士亭,这两位尊神发生了冲突,级别低点儿,威望差点儿的,连动都不敢动,生怕惹火烧身。
  江彬也不敢动手,他心里亮堂的很,这会儿若是自己当真动手抓了万士亭,明天就会成为满朝文臣口诛笔伐的对象。
  平心而论,这件事,两人都没做错什么。
  身为皇帝,正德训斥一个臣子有什么?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么?看看满朝上下,除了首辅杨慎之外,谁没有被皇帝训斥过?而且很有不少人是让皇帝指着鼻子给骂的个狗血喷头。
  这也没什么么!做臣子的被皇帝骂那是再正常不过了,骂骂又不会死。
  万士亭也没错儿,人家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了,骤然闻听儿子生死未知,心中已经不知道难受成什么样子了,这时候耍耍脾气,顶个牛儿,也是人之常情么!
  但是问题是,您老顶牛儿的对象是当今万岁啊!
  自从盘古开天地以来,在位时间仅次于汉武大帝,强势刚硬的正德帝!
  而且这个节骨眼儿上,您老能走么?
  万士亭自从进士及第以来,就一直都在户部当差,从户科都给事中到户部员外郎,再到户部侍郎,再到户部尚书,几十年的时间,就没离开过户部衙门一步,这大明朝,若是说能把大明的钱粮管的妥妥帖帖的,除了他万士亭之外还真就没别人了!
  而万士亭这些年的作用,也是有目共睹,大明朝能从当初入不敷出的窘境到现在府库充足,中枢钱粮众多,万士亭长袖善舞的功劳得占了七成。
  这会儿眼瞅着就要打仗了,除了万士亭,谁能把这个大管家的角色给扮演好?
  杨慎心里叹了口气,只觉得一阵疲惫无力。
  他已经老了,这个执掌诺大帝国十几年的首辅,号称大明开国以来第一贤臣的老人,已经感觉到了太多太多的疲惫,而且他的身体,也实在是撑不住了。
  杨慎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等收拾完这些烂摊子,也到了歇歇的时候了。”
  他出列之后先是朝站在角落里的林雄奇使了个眼色,林雄奇心领神会,赶紧招了两个小太监过来,好说歹说的把万士亭给架了出去。
  “皇上,您且息怒,万大人忽闻噩耗,一时间犯了痰气儿,心里有些偏激,也是在所难免的。”杨慎劝慰道:“您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咱们还是商议眼前局势要紧。”
  正德帝余怒未消,冷哼了一声。
  杨慎内心里却不怎么怕他,他和正德,虽是君臣,但是私交也很不错,本就是有些亦臣亦友的意思,而且无欲则刚,对眼前的权位甚至都没有了眷恋,还有什么好怕的?
  众人七嘴八舌的劝了几句,正德帝总算是,慢慢的消了气儿。
  重新回到了刚才的议题,以朝廷的力量,无法应对三面同时作战,最多是两面。
  杨慎道:“依臣之见,皇上,东北就不打了。”
  “东北不打了?”正德眉头一拧,心中便是怫然不悦,以他的心性,去年在女真手中吃了那么大的亏,如果不报复,如何能忍得下来?
  杨慎对他知之甚深,立刻补充道:“皇上,东北咱们和女真大战连场,虽说是惨白,但是得益于武毅伯能征善战,总算是没有让女真占了多少土地去,依旧是困顿于松花江北,对咱们的威胁,可说是和往年也没什么区别。现如今松花江南有武毅军驻守,可说是固若金汤,无需担忧。但是哈密卫和安南却不同,哈密卫距离我嘉峪关一千九百里,其中一片坦途,骑兵快马扬鞭十余日可至,又有瓜沙等十余州可供歇息落脚,嘉峪关去岁被鞑靼大军攻破,肃州亦是被围困,甘肃镇边军损失惨重,至今亦是没有恢复元气。若是哈密王麾下的精锐奔袭嘉峪关,西疆又是狼烟四起。而南疆亦是如此,安南狼子野心,非打不可。”
  “如此一来,哈密和安南,方才是当务之急,至于辽东,则是可以且放到一边,等腾出手来,再收拾他们。”
  桂萼也眯缝着一双眼睛出列道:“陛下,臣以为,杨大人所言甚是,京军去年损失十余万,虽然抽调各地卫所精锐补充,如今已经恢复了五十万,但是战斗力良莠不齐,其中精锐,只有三十五万上下。西攻哈密,甘肃镇边军力有未逮,只有动用京军,如此一来,二十万便没了。而打安南,也是需要抽调一部分。如此一来,朝廷手上已经无兵可调了!”
  戴章浦也悄无声息的走到桂萼后面,道:“陛下,虽说也可以调集内地卫所兵,但是去岁面对鞑靼和瓦剌的入侵,卫所兵表现的拙劣不堪,边军尚且如此,臣下等实在是不放心卫所兵的战斗力。臣正准备上奏陛下,请兵部、都察院、大理寺联合派人,四处巡查,调集各卫所将领不法事。”
  都察院左都御史,大明监察系统当家人周镐也出列附议。
  反正众臣说来说去,就是一个意思,三线开战是不可能的,两线还差不多。
  正德内心已经接受了这个意见,但是兀自有些不甘心,问道:“东北就真不打了?”
  “却也不是全然不打。”杨慎道:“前几天臣刚看过武毅伯送来兵部的公文,已经将松花江大部平定,并且武毅军也已经扩展到了十卫之规模,实力已然是颇为的不俗,虽然人数比之其他三位将军还要小一些,但是武毅军善战之名,天下皆知。依臣之见,不若这样,令武毅伯自行制定战术,调集兵力,攻打女真,若是能打赢,从女真身上割点儿肉下来,自然是极好的。若是不能,那朝廷实力也没什么损失。”
  杨慎这话说完,群臣们的目光就有些暧昧起来。
  首辅大人这话说得,似乎一心一意为朝廷考虑,但是细细品品的话,却不难发现另外一丝目的——若是武毅伯打得好,那自然是大功一件,但是若是有些失利,那也是势单力孤,无能为力,万事须怪不得他头上。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笔只会赢不会输,而且一旦赢了就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首辅大人怎么这么看重武毅伯?
  群臣瞅瞅杨慎,再看看一边低眉垂眼的戴章浦,心中都闪过一丝了然。
  这就是有个好老丈人的好处了,群臣猛地有些醒悟,内有兵部左侍郎,外有武毅伯,松花江将军,这个组合的势力,已经是相当庞大可观了。
  正德也只能接受这个建议,不过他心中实在是没对连子宁能够有什么作为抱有太大的希望,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去岁喜申卫保卫战之所以那般辉煌,一是女真轻敌,二是占据了守城的便宜,如果是武毅伯主动求战的话,只怕成效不大。
  “林雄奇,传旨,令武毅伯进攻女真,不限时日,不求成果,相机行事。”正德吩咐道,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告诉他,小心些,莫要浪费了难得打下的大好基业。”
  林雄奇应了一声,自去下去拟旨。
  众人都能听出来,正德确实是对连子宁很器重的,要不然也不会特意叮嘱那一句。
  既然已经确定了只是两线作战,那自然就要商议接下来的具体事宜。
  正德看向桂萼,道:“桂爱卿,你说说吧!”
  桂萼沉吟片刻,道:“陛下,以臣愚见,南下作战,最好是以南兵为主,调集京军,不要太多。沐国公久在云南,数次与安南作战,对安南熟悉无比,而且其麾下士卒,亦是善于行走山路,攀爬崖壁,因此臣以为,可以以沐国公为主力,令其发十万兵,然后调集贵州、广东、广西、湖广四大布政使司卫所军兵,以沐国公为统帅,征伐安南。”
  “沐国公?”正德帝眉头拧了起来。
  他是不怎么想让木欣荣继续做南征大军的统帅的——说起来,终明一朝,云南沐国公和大明的关系都很有些奇妙。
  明太祖朱元璋在统一了内地省份后,于洪武十四年命颖川侯傅友德为征南将军,永昌侯蓝玉、西平侯沐英为左右副将军,率明军三十万征云南,经白石江一战,消灭了元军在云南的主力军。明军进入昆明后,“秋毫无犯,收梁王金印,并符信图籍,安抚其民”梁王逃至晋宁后自杀,元行省右丞相李观投降。明军占领昆明后,随即进兵滇西、滇南,相继大胜。洪武十五年,朝廷正式设立云南都指挥司和云南布政使司,公布法令,安定全省秩序,府、州、县等各级行政机构在全省相继建立。
  明军平滇后,其它将领回潮,沐英留镇云南。洪武十五年三月,朱元璋命傅友德等,“以云南既平,留江西、浙江、湖广、河南四都司兵守之,控制要害……”
  洪武十六年召征南师还,留沐英镇守云南,继续用兵边境……,“三将军入滇,率军三十万……傅、蓝既归,将率皆属于沐……”
  从沐英开始,沐氏便世代镇守云南。
  沐英被封为黔宁王,而他的子嗣,则是世代被封为黔国公,只不过因为姓氏的缘故,所以世代被称为沐国公,就连朝廷也是一般的称呼。
  如果要说大明朝从开国一直到灭亡,始终荣宠不衰,强盛无比的豪门的话,那就只有魏国公和黔国公两家。魏国公乃是中山王徐达的后人,终明一朝,都是大明最顶级的豪门,整个南京兵部,都是魏国公府的势力范围,而南京周边,乃是整个南方的军队,其实都是魏国公在帮着朝廷掌控,虽说只有领兵练兵的权力,不能调兵,但是这等权势,也是极为的骇人。甚至就连魏国公府上一个门子,都挂着正三品卫指挥使的衔儿。
  这也是为何正德对他们如此忌惮,要将其从南京调到北京来的缘故。
  而另一个比魏国公更加煊赫的豪门,就是黔国公了。
  魏国公手握大明南方数十万大军,但是那毕竟只是一个统帅权,并不能调兵,而黔国公,却是实实在在的掌握着云南的三十万大军!
  当初洪武爷年间,设置云南三十六卫,迁移军户十四万三千三百六十户共五十余万人于云南,这些军户,发展到现在,已经是足足有七十多万户!其中可战之兵,超过三十万!
  云南是当初大明军户制改革中唯一一个例外,这三十万大军,吃着黔国公的兵饷,被黔国公世代统率,已经在云南深深的扎下根来,他们眼中,只有黔国公没有朝廷,他们,在实质上已经是相当于黔国公府的私军。
  三十万大军,这是实实在在掌握在黔国公手中的,从这一点说,黔国公对于朝廷的威胁,甚至远远超过鞑靼瓦剌这些外敌。
  应该说,朝廷和黔国公双方,是相互依赖的关系。
  沐国公需要大明朝廷作为依靠,背靠着大明,用着大明的大义名分,一切行事包括给自己谋取私利,都是非常的便利。而沐国公手下有数十万英勇善战的大军,为大明镇守边疆,威压土司,稳定政局,都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之前历任沐国公,都对大明忠心耿耿,但是这一任的沐国公沐绍勋(想了想,还是不自己起名字了,用历史上的吧,沐国公的名字改为沐绍勋),却是有些不同。
  去年征安南,在没得到朝廷同意的情况下,沐绍勋便因为自家士卒伤亡过大而擅自停止前进,把大难题丢给了朝廷。而且,本来按照朝廷的意思,沐国公的大军是要在云南驻扎至少一年,等待越北朝稳下来之后再撤的,但是沐绍勋悄没声的就带人撤了,只是事后跟朝廷言语儿了一声。
  此等作为,若是说的严重一些,已经是不臣之心,若是换成三十年前的正德的话,只怕立刻就会采取雷霆手段。
  但是现在,朝廷却不敢跟沐国公撕破脸——经过了数十年前的朵颜三卫和女真相继独立的事件,朝廷已经理智了许多。沐国公在云南经营超过百年,可以说是根深蒂固,根本不是朝廷所能比拟的,在云南,一切政令都出于沐国公府,三司不过是个摆设而已。若是真的撕破脸,情况立刻就会变得非常的糟糕,云南只怕会成为第二个女真,整个云南都会从大明独立出去,而大明对此,根本是无可奈何。
  至于发兵去打?想想沐国公那三十万云南土生土长的大军,就觉得这个想法非常愚蠢。
  而毫无疑问,若是这一次让沐绍勋做统帅,那肯定又会让他的权势威望更上一层楼。
  任何增强沐国公势力的行为,都是正德所不愿意看到的。
  杨慎这等最顶级的朝廷大员,自然是对这一段很了解的,他苦笑一声,道:“皇上,此举实在是无奈,若是不让那沐绍勋做统帅,他定然是不肯出兵的……”
  正说着,林雄奇忽然从外头哈着腰进来了,道:“皇爷,通政使费浜费大人觐见!”
  “费浜?他来做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只是费大人脸上神色很焦急,说是有大事。”林雄奇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恭谨道:“云南那边儿的。”
  “宣!”正德神色郑重道。
  通政使费浜急匆匆的走进来,先是向皇帝磕头行了礼,然后又向众位同僚点头示意,取出一份奏章,满脸焦急道:“陛下,这是黔国公沐绍勋的奏章,刚刚到通政司,臣看过之后,赶紧便赶来了。请陛下过目。”
  “不用了。”正德眉头一拧:“里头写的什么,这奏章你肯定看了吧?给我说说!”
  “是!”费浜神色难看道:“黔国公说,此次安南灭越北朝,身为近邻,本该立刻出兵,然则去岁征安南半年有余,大军疲惫不堪,战死甚多,云南府库已经消耗过半。而后支援越北朝,云南府库最后一点儿家当也被耗光,无钱无粮,大军困顿,至少一年无法征战,还请朝廷体谅,自己想办法。而最近,云南以西的高棉王国,以南的暹罗王国,最近纷纷增兵边境,黔国公不敢怠慢,已经是加强军备,然则士卒的粮饷已经欠了三个月没发,还请朝廷拨付白银五百万两,粮食一千万石,兵甲若干,否则恐怕大军有变……”
  群臣哗然,沐绍勋这等言辞口气,公然威胁朝廷,这是要明目张胆的造反啊!
  话还没说完,便看到正德脸色越来越紫,他身子一晃,一口鲜血便是喷出来,身子一歪,晕倒在御座上不省人事。


第四四零章 惊变!
  群臣哗然,沐绍勋这等言辞口气,公然威胁朝廷,这是要明目张胆的造反啊!
  话还没说完,便看到正德脸色越来越紫,他身子一晃,一口鲜血便是喷出来,身子一歪,晕倒在御座上不省人事。
  ※※※
  就在朝廷中的诸位大人为已经隐隐出现不稳征兆的云南黔国公沐氏一族而头疼的时候,连子宁已经率领大军进驻了宣城卫。
  克复宣城卫,征服虎林地面,对于连子宁还有整个武毅军来说都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代表着把虎林地面正式纳入了武毅军的统治,整个松花江将军辖地全部成为了连子宁的地盘儿,连子宁这个松花江将军,终于是实至名归。
  整个武毅军团体上上下下,也都是对此非常的重视。努尔哈赤、赵南金、杨沪生等人进城之后,便是大索全城,把一干不稳定因素全部清除,积极联系各大家族,做好宣城卫的维稳工作,同时派出小股部队,由各大家族的人陪着,去接收宣城卫以外的那些地方政权。
  这些举措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安定了虎林地面这些大家族的心,虎林地面的局势很快就稳定下来。
  六月二十二,连子宁率领武毅军大部抵达宣城卫,一干武毅军将领及宣城卫八大家族族长出城三十里迎接。
  大军到来,遮天蔽日,刀枪如林,一眼望不到边际。这等强大的武力,也让这些投诚的家族更加安心,在东北这片地面上,没有比强大的武力更能让人安心的东西了。
  武毅军步卒排列成整齐的方阵,沿着大道向着城门方向大步走去,龙枪骑兵却是向着这些在路边迎接的队伍行来。
  潮水般的龙枪骑兵中间分开一道缝隙,连子宁在一干护卫的簇拥下缓缓策马行来,为首一人,一身铠甲,正是连子宁。他没有戴兜鍪,头发用一根碧玉环束了,上面插着一根墨玉簪子,英挺中带着俊秀。整个人就像是一头慵懒的猛虎,虽然并不刻意展露锋芒,但是却透着掩不住的霸气威风。
  “标下见过大人!”努尔哈赤、杨沪生、赵南金三人赶紧下了马,几大步走到连子宁马前,跪在地上大声见礼。
  “小人见过伯爷!伯爷武运昌隆!”在惊讶于声震关外的武毅伯爷竟然是如此年轻之余,那些大家族的族长们也赶紧趋前几步,跪在努尔哈赤三人后面迎接。
  “呵呵,都起来吧!”连子宁心情不错,呵呵一笑,摆摆手。
  众人都起身,连子宁跳下马来,冲着他们三人笑道:“你们三个干的不错,虎林地面没有乱,局势这么快平定下来,是你们的功劳。”
  杨沪生笑道:“标下可不敢居功,这些主意,都是努尔哈赤大人出的。”
  “哦?”连子宁挑了挑眉毛,把苏荔上了之后,他心里对努尔哈赤的感情也是颇为的复杂,看向努尔哈赤的眼光都觉得有点儿怪异,终究还是使劲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干得不错!我没看错你。”
  努尔哈赤脸上闪过一丝红晕,道:“若不是父亲大人刻意栽培,我现在还是一个乡野蛮人!这是父亲大人的功劳!”
  “你呀,就是太老成了,总要有些少年人的轻狂才是。”连子宁看着努尔哈赤那张板板整整的脸,道:“若是不趁着年轻轻狂一把,这辈子岂不是白活了?”
  努尔哈赤愕然。
  “跟你说你也不知道,这话是一个很有名的人说的。”连子宁上下打量了三个人一眼,淡淡问道:“我听说杨家上上下下一千三百六十七口都被屠光了?谁下的命令?”
  “我!”赵南金肃然道:“大人,标下擅自主张,还请大人责罚。”
  “责罚?我责罚你做什么?”连子宁微微一笑,调侃道:“你小子当初在扶桑的时候我就看出来是个狠货,没想到还是看错了,你比我想的更狠。一千三百六十七口,从家人带仆佣再到奴婢,听说,连只鸡都没剩下?”
  赵南金一听只能没有责罚的意思,脸上的严肃立刻不见了,他眨巴眨巴小眼睛,狡猾道:“大人,杨家没有养鸡。”
  “你呀!”连子宁先是一愣,然后便是哈哈长笑一声,拍拍他的手,走到后面,看他过来,那些大家族族长都是纷纷哈腰低头,脸上露出谦卑的神色。
  “哪位是杨监利?”连子宁道。
  杨监利心里一颤,赶紧出来一步,道:“小的正是。”
  连子宁脸上露出笑意,道:“这一次能这么顺利克复宣城卫,可要多亏了你啊!”
  杨监利被他当众夸奖,不由心中大喜,这一句夸奖,就足以让杨氏家族在以后的宣城卫拥有其他家族难以比拟的地位,而武毅军系统内的官员,也会因为这句话而对杨氏格外的高看一眼。
  他赶紧道:“伯爷您过誉了,不过是犬马微劳,不劳伯爷挂齿。”
  连子宁笑了笑,又和他们淡淡的说了几句,便道:“一路奔行过来,本官也有些疲惫了,晚间本官设宴,款待诸位。你们最关心的事儿,咱们到时候再说。不过你们放心,我连子宁,最讲究一个以恩报恩,以怨抱怨,你们之前支持与我,为我武毅军入城立下汗马功劳,这一点,我不会忘。”
  这些大家族族长心里顿时便安稳了许多。
  当晚。
  宣城卫知府衙门,正厅,一片灯火通明。
  当日武毅军大军在内奸的帮助下的猝不及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入城中,迅速包围了知府衙门,然后在短时间内便是攻破这里,将杨家上上下下,杀了个干干净净,真真正正的鸡犬不留。
  这等行事作风,彻底的震撼了整个宣城卫的所有大家族,让他们认识到了武毅军是何等的狠辣。有了这样凶狠的威慑,之后武毅军在和各大家族的接洽中,他们才是真正的服服帖帖,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这也是连子宁为何没有责罚赵南金的原因,政权更迭,总要有一些人流血牺牲,很不幸,既然你是杨家的,那你就去死吧!
  而且杨家在此也是根深蒂固,如果不来一次狠的,也无法消除他们的影响。
  当日累积如山一般的尸骨都已经被拉出城门去一把火烧了,那四溅的血迹,几乎流成了小溪一般的鲜血也在数千名夫子的努力下被洗刷的干干净净,小紫禁城重新恢复了以往的整洁。
  无愧于小紫禁城的美誉,已经挂上了武毅伯府别院牌匾的知府衙门正厅,三层汉白玉的大台阶,红墙青瓦,五层大殿,规模堪比亡故。殿中足以容纳数百人,在大殿正中,一座六级台阶高的汉白玉小石台上,摆放着一张大案,一张大椅,在石台的四角,各自是一根直径超过五尺的巨柱,石头巨柱外面包着一层厚厚的铜板,甚是富丽堂皇。
  仅仅是这建筑物的规制,判杨家一个满门抄斩一点儿都不冤。
  大殿中,已经是人声鼎沸,连子宁高踞石台之上,在他的下首,划分左右,左边都是武毅军的将领,而右手边,则是宣城卫乃至于这几日被武毅军的帖子招来的虎林地面有头有脸的人物。
  酒宴已经开始有一段时间了,酒菜还在源源不断的送上来。
  左边的这些武将们难得有一个能够随意畅饮的机会,除了晚上要当值的那些之外,其它的都是大呼酣饮,喝的面红耳赤。而右手边的那些大家族族长们,则是有些心不在焉,甚至就连笑,都带着些强颜的味道。
  随着武毅军进入虎林地面,关于武毅军的种种传闻也都传进了他们的耳朵,武毅军整顿土地,重新划分给平民,并且勒令所有人一体交税的政策,他们也都了解了,自然是坐立不安。
  也就是杨监利,得了连子宁的允诺,智珠在握,一脸的不慌不忙,从容淡定。
  连子宁旁边站着一个美貌的少女,一袭水绿色的长裙,长长地黑发垂及臀部,用一个花枝形状的金环束了,额头上带着一条抹额,正面是一小块儿红色的玛瑙。
  人如玉,玉生香。
  少女正小心翼翼的为他布菜,看得出来,她很紧张,以至于身子都有些颤抖,不过还好,没出什么差错。
  这是杨监利的幼女,不过十四岁,也是艳名播于虎林地面的美人儿,素来有宣城卫第一美女之称。对于杨监利的这种行为,连子宁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来,不会鼓励,当然没也没有反感,因为他在这个女子身上,发现了一点儿清岚的影子。
  一般的长发,一般的湖水绿的衣服,一般的清雅,当然,这个名为杨茗儿的女子,论起相貌来,要比清岚强出不止一筹。
  石大柱在下面不时的瞟一眼上头的女孩儿,心道要不要下了酒宴之后着人去告诉琥珀夫人一声儿。
  马大象又亲自端上来一道一桶香,这道菜是湖广地区的招牌菜,是用切得极薄的牛肉、豆皮儿、切得很细的蘑菇丝儿、白菜、包菜等等做成的,油大而不腻,辛辣之余却让人非常过瘾。
  作为连子宁的首席厨师,马大象手底下管着几十个武毅伯府的厨子下人,还在后勤部挂了一个百户的官衔儿,可以说是春风得意。这些日子又是苦研其它地方的厨艺,技巧越发的精湛。除了鲁菜之外,对于其他菜系的招牌菜,这厨子也是很精通了。
  马大象哈着腰上了台子,把一桶香放下,馋着脸笑道:“大人,您尝尝?”
  连子宁眉头一挑,笑道:“老马有心了,看赏!”
  马大象熟极而流的跪下谢赏。
  一桶香用竹木桶乘了,满满一桶,表面飘着一层红色的辣油,刚端上来,就是一阵扑鼻的香气。
  杨茗儿用筷子从里头挑出来十余片肉,盛到一个青花瓷的小碗儿里面,然后从里面剔去花椒,辣椒之类的作料,又在上面细细的淋上一层麻油,端到连子宁面前。
  连子宁吃了一口,又麻又辣,其中还带着麻酱的醇厚,很是过瘾。
  他轻轻拍了拍杨茗儿的小手,杨茗儿当下便红了脸,有心想躲,却是不敢。心中又浮现出来今日早间父亲把自己叫道密室中耳提面命说的一番话——“乖囡,切记切记,在武毅伯面前,一定要温柔恭俭,那点儿小性子,半点儿都不要显露出来。过去爹爹最疼你不过,但是你现在大了,也到了懂事儿的时候。人家那儿可是不比家里,没人会忍你,记得,只要,靠上了武毅伯这棵大树,咱们杨家,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而你自己,这辈子自然也是荣华富贵,你刚出生的时候爹爹就找人占卜了一卦,你以后,可是诰命夫人的身子……”
  杨茗儿心中有着淡淡的屈辱,但是她不敢有丝毫表露出来。感觉到连子宁握住自己小手的那只大手用了用力,这个在宣城卫一向以高洁冷艳如同一朵冰莲花,从来对人不假辞色的绝美女子,露出了一丝讨好般的媚笑。
  连子宁放开了杨茗儿的小手,轻轻敲了敲桌子,声音不大,但是一直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的众人都是立刻安静下来,视线都集中在连子宁身上。然后便听到他那云淡风轻的声音说道:“诸位,都静静。”
  连子宁的目光在那些大家族族长的脸上一一扫过,忽然展颜一笑,道:“诸位,我武毅军拿下虎林地面如此顺利,你们功不可没。来,咱们满饮此杯!当做我连某人对诸位的酬谢。”
  说着,端起杯中酒,一饮而尽,众人也赶紧纷纷干杯。
  “本官说过,连某不是不记恩的人,咱们今儿个,就把话说的分明,省的日后出了龌龊,反而不美。”连子宁的声音清朗有力,众人都把耳朵竖了起来:“你们的地产生意,本官绝不会动,本官在这儿把话撂下了,以后绝对不会有人因为这个找你们的事儿。东北地太多了,人太少,不用从你们嘴里抢食儿吃!你们的生意,本官也不动,一句话,只要是你们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一切如常。甚至你们的子弟,还可以进入军中任职,也可以做文官守土。但是有一点儿,你们家族的私兵,都要交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
  说实话,连子宁的这番话,已经是让他们喜出望外了,利益大部分都得到保留,而私兵,他们每个家族都有私兵,多则数千,像是已经覆亡的洛家那般,少的也有数百。但是这些私兵,在武毅军面前算什么?现在的虎林地面已经变天了,一切都不会像是以前那样了。
  杨监利首先出列,跪倒在地大声道:“小人,谨遵伯爷号令,回家之后便把手下所有私兵全部交出,由武毅军看管。”
  众人被杨监利抢了个先,心中大悔,赶紧也出来,纷纷表态,没有一个人敢于反对。
  “如此甚好。”连子宁微笑道:“按照武毅军的规矩,以后虎林地面这相当于府一级别的区划便取消了,直接是变成一个个县,通由松花江将军府政务总办衙门管辖,这虎林地面,本官打算划分为弗提卫和宣城卫两个县,这宣城卫县尊一职恰是空缺,杨监利,你可有心?”
  杨监利大喜过望,整个身子都趴在地上了,高声道:“伯爷恩德,天高地远,小人敢不为伯爷效死?”
  其他人盯着杨监利,都是羡慕嫉妒恨,虽说虎林地面这府一级别被取消,但是只是划分成了两个县,实权其实也是极大,尤其是宣城卫县尊,和之前的虎林知府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也只能怪自己没能早走一步,和武毅军拉上关系,得,人家这不就是得到大回报了?
  看看淡淡笑着,脸上充满着自信,似乎一切尽在掌握的连子宁,再看着跪在地上的杨监利,还有那一片崛起的屁股,杨茗儿心中有一抹淡淡的感伤。
  自己那些权势煊赫的长辈们,包括自己的父亲,这些在宣城卫中从来是说一不二的大人物,在他面前,却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唯唯诺诺,连话都不敢多说。而这个俊朗青年的一句话,就足以决定他们的生死,他们家族的盛衰。
  这一刻,少女心中对权势忽然有了极度的渴望。
  ※※※
  天色阴沉沉的,盛夏时分的大草原,碧绿的深邃无比,满眼都是湛湛的深绿色,而天空,却是灰蒙蒙的。
  一骑正在狂奔!
  “跑!跑!再快一点跑!”刘振甩着鞭子,疯狂的鞭打着胯下的战马,试图让它跑的更快一些。
  右手由于不断的重复这个动作,已经是变得酸麻不堪,而身子,也由于长时间在战马上的颠簸,都已经快要散了架,各处的关节,只有酸麻胀痛。大腿内侧,也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剧痛,不用看刘振也知道,定然已经是磨破,变得血淋淋的了。
  他穿着武毅军的制式大红色棉甲,只是那棉甲上面,已经是破破烂烂,沾满了血渍和大片的污迹,尤其是右肩的位置,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上边包着白布,其中隐隐的透出血迹来。他的脸上满是灰尘,汗水混合着灰尘变成泥水从脸上滴滴答答的落下来。
  若不是出身武毅军,在那乐陵县北大营中经受过极为艰苦的训练,只怕这会儿,早就撑不住了。
  尽管已经是如此的疲累,他却还是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和怠慢,因为在身后不远处传来的爆裂的马蹄声和那隐隐约约的喝骂的声音,提醒着他,追兵并未远去。
  肩头上又是隐隐约约的传来一阵痛楚,他甚至都能感觉到,肩头上一片滑腻腻的冰凉,不用看他也知道,那是伤口迸裂流出来的鲜血。那里被那些该死的鞑子狠狠的划了一刀,尽管他已经及时的包扎,武毅军的金创药也足够好,但是伤口的愈合毕竟需要时间,这般大运动量的活动,伤口又是崩裂了。
  这一切都提醒着他,要尽快的摆脱追兵,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重新包扎,否则的话,光是大量的失血就能要了他的命。
  但是,摆脱追兵,谈何容易?
  身后的追兵至少有百人,那些蒙古鞑子骑乘的蒙古马虽然个头儿远远比不上东北马,但是耐力却他妈的好的让人牙痒痒,到现在速度也没减弱多少,而刘振能感觉到,自己胯下的战马正一点儿一点儿的减慢速度。
  “这些该死的福余卫的杂种!”
  刘振在心里恶狠狠的骂道。
  随军来到东北之后,刘振已经累功升至了副千户,事实证明,只要是在上司心中留下深刻印象,升官儿就总是比较容易的,尽管当初的那一段事情不是那么的让人舒服,但是连子宁也记住了这个人。
  现在连子宁的亲兵营划分为两块,一块是炮兵千户所,一块儿是龙枪骑兵,由镇抚石大柱统管。
  炮兵千户所千户是石大柱亲自兼着的,而龙枪骑兵的规模已经达到了一千五百人,也设立千户所管辖,千户是冯言,也是当初镇守久山镇百户所,在倭寇中的偷袭中唯一生还并且直接导致了武毅军扬威扶桑之行的武毅军老人。而副千户,就是刘振。
  亲兵营副千户,已经算是武毅军中的高级军官了,虽然只是副千户,但是论起地位权势来,要远远超过其他部队的千户。
  原因无他,就是因为这是亲卫营。
  而刘振本身也是颇为的精干沉稳,很受连子宁赏识,并且委以重任——去福余卫做生意。
  和福余卫做生意,可是个技术活儿,不但要对骑兵行军,草原气候相当了解,甚至还需要一定的蒙古话的基础,当然,最重要的是随机应变的能力。
  一个月之前,刘振率领五百骑兵,押送着三百多辆大车上路了。
  这些大车上装着的,是一万口铁锅,三万斤盐巴,十车药材,五万斤茶砖,五千匹丝绸,两万匹土布,还有超过十万石粮食,以及三万两白亮亮的雪花银。
  除了这些要和福余卫做生意换取战马的物资之外,还有连子宁送给哈不出的私人礼物——三千两沙金,五十颗大东珠,十张上好的波斯地毯,两只极品海东青,一支五百年的老山参。
  那些大宗的物资,要和福余卫换取超过五万匹战马——这是这些日子以来,武毅军和福余卫做的生意中最大的一笔,一个原因当然是因为经过几次试探性的交往,双方都熟稔了,而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和女真的大战眼看要拉开序幕,武毅军急需扩军,而骑兵也要大规模的扩展。
  武毅军缺马,非常缺马,尤其缺少像是蒙古马这样优质的战马,而朵颜三卫,除了马,什么都缺。
  至于那些私人的礼物,则是要换取哈不出大汗的一个承诺——共击女真!
  这也是连子宁的策略,到时候真要和女真开战,拉上福余卫一起,如果能花钱让福余卫给自己卖命,从而减少武毅军的伤亡,那可真就太赚了。
  出于对成吉思汗后代何等之贪婪的了解,他有七成的把握说服哈不出一起出兵女真,那会给福余卫,尤其是他们这些上层阶级,带来极为丰厚的收益。
  临走之前,连子宁特意召见刘振,面授机宜。
  刘振就是带着这样强大的自信和丰厚的物资来到了福余卫。
  一切都很顺利,哈不出很热情,甚至对于连子宁的隐晦要求,也是略作思忖之后就满口答应下来,只是说五万匹战马需要筹集一段时间,所以安排刘振等人好吃好喝的住了一段日子,直到刘振实在憋不住提出带着战马离开。哈不出设宴款待了刘振等将领,并且宣称战马已经筹集妥当,也派了有经验的牧人带着,第二天就可以走。
  当天晚上,不少人都喝得酩酊大醉,刘振除外。
  他实在是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而且下面的人说,这一段时间驻地附近出现了不少生面孔。
  当天晚上,他假称感了风寒,滴酒未沾。
  果然,酒宴结束后,一片寂静的夜里,武毅军的驻地被包围了,喊杀声中,不知道多少人被杀。
  刘振夺了一匹战马,疯狂的逃了出来。
  饶是如此,也是身受重伤,而福余卫的蒙古鞑子,在后面穷追不舍,如同跗骨之蛆。
  整整一夜。
  以刘振现在的地位,已经能从昨晚上的变故中看出一点儿事情,无论是出于对那些货物的贪婪也好,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福余卫和武毅军短暂的合作,已经是走到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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