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是,老爷!”
  没一会儿,一辆车上便是给赶下来三个女子,一个衣饰华贵,另外两个做侍女打扮,站在路边哭哭啼啼的。
  这边厢闹成一团,因为这个小插曲,整个队伍也都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候,忽然西边天际传来了一阵阵闷雷般的轰鸣声,与之相伴的还有尖锐的啸声,这些女真兵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有的还呆呆的朝西看去。
  然后密集的炮弹便是落在了队伍之中。
  数以百计的炙热的,带着极高温度的炮弹,轰然落地。
  有的炮弹砸在地上,重重的击起一股碗口粗细,混合着大量黑泥的水柱,溅起一丈多高,然后便是没头没脸的洒下来,把周围的人都给浇的泥猴儿也似,浑身上下都是淋漓的泥水。
  这些都是极幸运的,更多的则是被火红的炮弹直接击中,有的胳膊大腿被蹭到,整条胳膊腿立刻就是被砸成两截,而那些更倒霉的,被直接击中了胸腹等要害部位,立刻是断成两截,断处焦黑无比,血管和肌肉都像是被烧干的木条一样,扭曲成一团。
  有的大车被砸中,当场便是散了架,里面的人直接被砸死,箱子被砸破,一块块五两一个雪白的小银锭滚得到处都是,绸缎落入泥水之中,瞬间肮脏不堪。
  其实在这种地形上,炮击的效果并不好。
  这个年代的火炮杀伤,主要是两种形式,一种是点杀,一种是线杀。
  所谓线杀,是冷兵器时代初期火炮的特点,在坚硬的土地上,炮弹进行了杀伤,落地之后,由于地面本身的坚硬,并不会陷下去,而是会弹起来,继续杀伤。整个攻击范围成一条直线,这就造成了线杀。
  而点杀,则就是眼前这种情况了,好水川附近的地面湿气太大了,地面潮湿松软,炮弹落地之后,便是陷入了泥土之中,再难以弹起来。
  所以说在这种地形条件下进行炮击并不怎么划算,就只能杀伤寥寥几个人而已。
  但是炮弹夹杂着尖锐的啸声横空飞来,如雷霆一般铺天盖地的席卷而下,这股气势,却是任何冷兵器都无法比拟的。
  这一轮炮击给女真人造成的死伤不超过五百人,但是却是带给了他们巨大的恐慌和混乱。女眷们尖叫哭喊着,战马被巨大的声音所惊,发出一声声惊恐的嘶鸣,军官们嘶声大喊着,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喊的是什么,有的从没见识过火器威力的女真士兵以为这是天雷之威,吓得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起来。
  “是武毅军,快上马,随我迎敌!”一路上都在寻思着防备武毅军偷袭的桑托最先反应过来,他嘶声大喊道。
  他身边倒是还有千余骑兵的完整建制,但是其他的那些骑兵都已经散到队伍的各处帮助拉大车了,短时间内又如何集结的起来?
  他们终于尝到了贪婪带来的苦果。
  “上马,集结!集结!”桑托的亲兵大喊道。
  军官们也大声的吆喝着,甚至是拳打脚踢,但是显然,队伍短时间内是无法集结的。
  武毅军当然不肯给他们时间,很快,第二轮炮击便又是落了下来。
  然后是第三轮,第四轮,第五轮,第六轮。
  短短的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内,武毅军用超越这个时代至少一百年的热兵器时代独有的名词——无差别轰炸,告诉了对面的敌人武毅军的火器到底是多么的强大恐怖。同时,也从侧面印证了武毅军的财大气粗——
  熊廷弼把三个步军千户所所有的佛郎机炮给都给集中在一起,一共是一百五十门,再加上连子宁专门调拨给他的炮兵千户所十五个百户所一共四百五十门佛郎机炮,加起来六百门佛郎机炮,其中有五分之一是刚刚换装的中样佛郎机炮,口径三寸一分,发射十两重的铅子,用药十一两,威力远胜小样佛郎机。
  六百门大炮排在一起,那种巨大的视觉冲击,让武毅军中众人都感觉到一阵说不出的战栗,而当六百门炮一起发射,巨大的轰隆声让耳朵一阵失聪,根本听不见任何的声响。
  凶狠的炮击连绵不绝,直到把六个子铳都打完才肯善罢甘休。
  这时候,炮兵们已经是被火药给燎的浑身漆黑了,看上去酷似后世下煤矿上来的工人。
  而这六轮炮击,发射了三千六百枚铅弹,就算是军器局的成本价,这每一枚五两九钱重的小号铅弹的造价也是七钱银子,十两重的大号铅弹更是达到了一两六钱银子,至于耗去的火药,更是不知凡几。
  真真是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但是付出总是有回报的。
  六轮炮击,带给瓜尔佳氏女真人超过三千人的伤亡,更重要的是把他们的队伍给直接打成了一片满是洞眼儿的破布。
  巨大部分人被凶狠的炮击给直接砸蒙了,现在还没回过神来,傻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这满目疮痍,眼前,是无数断裂的破碎肢体和东倒西歪,冒着青烟的大车。
  这边还是杂乱无章,西边不远处,已经是传来一阵阵闷雷一般轰然的声音,大地也在随之震颤,那是无数人一起重重的踩在地面上发出的声响,像是一柄大锤,狠狠的砸在这些女真人的心头。
  这个声音清晰的向他们传达了一个信号——武毅军来了!
  说起来,他们中的几乎所有人,甚至包括桑托这些将官,都没和武毅军打过交道,但是耳朵里面关于武毅军的传闻却是听的茧子都磨出来了。
  能战善战,至今为止从无败绩,甚至连骄横无比的海西女真十余万大军,都在喜申卫城下饮恨而归。
  火器犀利无比,据说他们的每一个士卒都有火枪,一个小旗里头就有一门大炮,有人身粗细,点燃引信之后,那通红的巨大铁球能把城墙都给砸一个大窟窿。
  当然,还有关于他们那个年轻统帅的。
  大文士、大词人、大将军,这三个头衔汇聚在那个未及弱冠就被封为伯爵,掌握数万大军的年轻人头上,如此的灿烂光辉,让所有的年轻才俊在他面前都是闲的黯然失色。不单单是大明,瓦剌、鞑靼、朵颜、女真、朝鲜、扶桑,甚至是远在南洋的吴哥王朝,他们的名声,都已经闯到了周边的这些国家。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年轻人,这到底是一支何等强大的军队?
  通过刚才那几轮铺天盖地的炮击,他们已经初步领教了,但是显然,对面的武毅军觉得这个程度还不够。
  这里就是前几日武毅军扎营的所在。
  缓坡后面,先是出现了一面面大旗,上面写着总统武毅军连的字样,然后出现的,是在大旗下面,林立如长矛一般的长枪大戟,最后出现在视线中的,则是无数的士卒。眼前的敌人,漫山遍野,一眼看去也不知道有多少,只能看到这一片密集的正在移动的长枪森林,气象森严之极。
  红色的胖袄,黑色的长枪,一片红黑相交的海洋。
  单单是看着一眼,就有不少女真士卒已经是没有一丝战斗的欲望。
  武毅军士卒们迈着整齐的步伐,不断向前推进着,他们从缓坡上往下压。
  当距离还有百多步的时候,长枪兵队列波浪一般的分开,燧发枪手走到队列的最前面。
  而这时候,桑托已经集结起差不多三千余残兵,他鼻息咻咻的,眼睛一片血红,满脸的狰狞和疯狂。他根本无法承受这个事实,自己的大军,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大军,还没见到武毅军是什么样子就被炸了个七零八落。
  他咽不下这口气,你让我吃了亏,我也要在你身上咬一口!
  桑托大吼道:“儿郎们,随我冲,杀光这些汉狗!”
  主帅的悍勇给了士卒们一些勇气,他们也纷纷呐喊着,挥舞着武器,向着武毅军冲去。
  他的这一举动,彻底的葬送了自己的最后一丝生存的希望。若是现在就抛弃辎重,带人逃跑的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是他的军事才能,实在是让人不能指望。
  桑老痛苦的捂住眼睛,喃喃道:“这会儿该带着咱们跑啊!你这死孩子,从小就不知道用功读书,怎么这么笨啊……”
  “发射!”熊廷弼冷冷道。
  在桑托的骑兵距离武毅军还有百步远的时候,武毅军三个步军卫,第一排燧发枪手一千三百四十四杆燧发枪一齐开火,顿时便把桑托的三千骑兵给打了个七零八落。
  然后是第二排,第三排。
  三轮齐射之后,桑托的骑兵死伤超过三成,已经完全没有冲锋的勇气了。
  就连桑托都被一枪打死,失去了统帅的约束,这些士卒发一声喊,便是四散而逃。
  而就在这时候,提升如雷,从南北两方同时响起,两支骑兵,一南一北,同时向着女真人的大队伍杀过去。
  西边是无数的武毅军,东边是湖泊,南北各自有敌人一支骑兵杀至。
  这是不折不扣的四面楚歌,连逃都无处可逃。
  许多女真人已经是满脸的绝望。
  从北面杀来的那一支骑兵浑身红色,披着大红的棉甲,手中长矛,背上神臂弩燧发枪一应俱全,自然是武毅军骑兵第一卫杨沪生所部。而南边杀来的那一支骑兵,人数要少了很多,大约之后两千余人,穿的也是破破烂烂,比叫花子只强一点儿有限,武器也是五花八门,大部分都是腰刀。
  但是他们的气势,却是犹自强于杨沪生部,他们一个个口中发出嘶声大喊,状若疯狂,冲进女真的队伍中大砍大杀。
  这些,却是夏子开所部。
  在努尔哈赤占领了苏里河卫之后,夏子开屡次求见请战,说什么也不要,只愿意带人上阵杀女真人。努尔哈赤来之前得了母亲阿依苏荔的叮咛,万事小心,不敢擅专,免得引起别人猜忌,因此很是为难。反倒是赵南金,毕竟是连子宁亲卫出身,行事便大胆了许多,问清楚了愿意跟随夏子开的汉人仆兵有两千余人,便暂时封了夏子开一个代千户的职衔,让他领着这两千人,又把从女真人手中缴获的大量战马分给了他们。
  他们本就是马术熟练,再加上被女真人训练过一段日子,竟是很快成军。
  第六第七卫攻占苏里河卫已经是大功一件,若是再去插手别的,难免给人以抢功之嫌,所以赵南金干脆把夏子开等人派到了熊廷弼手下,昨日刚到,连休息都没休息,一听说要打女真人,便是主动请缨。
  这些人或是全家被女真人所杀,或是被女真人侮辱的痛不欲生,或是两者兼备,因此恨透了女真人,下手极为的狠辣。
  “老爷,我投降,投降!”
  一个女真军官跪在地上大声道,话音未落,雪亮的刀光一闪,他的脑袋便是斜斜的飞了出去,夏子开死死的瞪着一双眼睛,满脸的狰狞暴戾,大喊道:“不留一个俘虏!杀光这些熟女真畜生!”
  新加入的两支骑兵劲旅彻底的奠定了战局,女真人死伤无数,已经全部溃败。
  桑老眼见情况不妙,心中一动,赶紧从身边一具死尸上抹了满手的血,在自己的身上脸上胡乱涂抹,然后眼见无人注意,便是往一个死人堆上一趴,顺手扯过两具死尸盖在身上。
  喉咙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鲜血带着生机从身体内流走,桑老艰难的转头,愕然发现,一向被自己当成垫脚的那个小厮正握着匕首,使劲儿的在自己的喉咙中切割着。
  他满脸狰狞道:“老狗,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这是桑老这辈子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第四二零章 田产
  镇远府大城外面,昔日的荒凉早就已经不见,十余万迁移至此地的百姓把附近变成了处处良田,一眼看去,沃野万里,膏腴丰肥。
  本来聚聚成一团的十余万百姓早就已经被总办衙门分成了一个个的村落,迁居到各处。东北肥沃的土地有的是,而喜申卫周边更是一片没怎么开垦过的肥田沃土,都是无主之地,随意连子宁分配,所以总办衙门出手也是格外的阔绰。按照魏晋古制,每个男性壮丁发给田地七十亩,每个健壮妇女发给田地五十亩,家中有耕牛的人家,每头耕牛另行发给田地五十亩。
  三五百户一个村落,按照他们被划分的区域所在,将他们迁移到那里,就形成了三五里一个村落的格局。
  春耕工作已经结束了有一段日子了,发放的玉米种子都已经播了下去,现在已经是长出来不到一尺长的葱绿色玉米苗,风一吹过,郁郁葱葱一片,煞是喜人。
  农民们总是保守的,这也可以理解,事关一家老少的吃饭问题,自然要慎重一些才是。他们本能的对玉米这种从未见过的农作物抱有一丝怀疑,但是在官府的强力压制下,不得不种植,不过官府做出的如果收成不好便发放粮食的承诺,还是让他们心中略感安慰。
  不过现在许多人都已经放下了心,这些叫做玉米的新玩意儿长势这么喜人,怎么看怎么也是一副好庄稼的光景,说不定真像是那些大人所说,一亩地能打个五六石!
  老天爷爷,五六石?咱们听都没听过,做梦的时候倒是梦见过,也别五六石,能有个三石的产量咱么就去将军府给武毅伯爷磕头去。
  一阵暖风袭来,绿苗如波浪一般起伏,不远处的村落中传来一阵鸡鸣鸭叫,其间还夹杂着孩童的嬉笑,大人的笑骂,一栋栋简陋却是厚实的土坯房子矗立着,能看到农人在地里弯腰耕作的勤劳身影。
  一片富足安乐,谁也想不到,去年这个时候,女真大军正在这里纵横驰骋,几个月之前,这里还是一片荒凉疮痍。
  连子宁在城外的庄园有足足有二万顷,也就是二百万亩地,是一个极大的田庄,方圆数十里。
  和关内不同,他在这里的土地多是水田,松花江支流非常的密集,在喜申卫附近尤其如此,整个喜申卫附近,水流纵横,到处都是河流小溪。更别说,还有大片的湖泊沼泽了。
  所以关外水田不少,东北产的大米一直是在国朝享有盛名的,由此也可见一斑。
  而连子宁的土地,自然是占据了最好,最肥沃的一片。
  他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多么清廉高尚的人,能够在不损害别人利益的情况下为自己谋取私利的事情,他是绝对会做的。喜申卫周围这些本就是无主荒地,谁占不是占?能分给那些平民,我为何就不能占一些?
  当然,这事儿他自己是不用动手的,连子宁露出一点儿意思之后,总办衙门的人心领神会,把附近最肥沃膏腴,水网纵横的一大片水浇地划在了武毅伯爷的名下。同时还选出一些精于耕作的老手当佃户,在这附近,分布着二十六个村落,一共一万多户人家,全都是连子宁的佃户。
  二百万亩,说起来很多,其实也不尽然,对于一般百姓来说,自然是想象不到的天文数字,但是对于豪门大户来说,也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蜀王府一脉镇守成都百余年,有田地十余万顷,其田产庄园遍布湖广、四川、云南、贵州等布政使司。万历年间福王就藩洛阳,万历皇帝和郑贵妃疼极了这个大胖儿子,一张嘴就要封洛阳附近三万顷良田给他,后来到了地头儿才发现,洛阳附近的良田已经被当地的权贵豪绅们给瓜分的差不多了,当地官员东凑西凑也才凑出来一万顷,没奈何,福王便亲自动手,硬是从归德府等地硬抢了两万顷土地来。
  北地和南方不同,北地基本上是一季麦子,然后种一些其它的农作物,而南方现在是一季麦子一季稻子,或是两季稻,有的地方,比如岭南地区这些格外温暖的地方,还种植着三季稻,这样一来,收成就比北方高的多。
  打的粮食多了,自然就富裕的多了。
  南北自然环境不同,水利、肥料、地力等诸多方面造成了收成的多有不均。
  西北一亩地收半石粮,甚至更少,有的惨淡的时候,打出来的粮食不如播下去的种子多。北方从陕西往东这一片,大部分亩产是一石一石半,江南两湖产米的地方就是一亩最高六七石,差距太大了。
  当初,连子宁在山东的五十万亩地,收五成的租子,一亩地能交上来七斗半的脱了壳的麦粒,已经算得上是肥田。
  整个北方河流都不多,所以水田弥足珍贵,水,是一切的源泉,有了水就可以种值水稻,可以养鱼,然后挖塘泥为肥料,在没有农业工业的时代,大量的河流就是财富,在中国,起初是黄河流域,接下来是长江流域成为财富和文明的中心,有明一代,进士最多的是江南,财富最多的最富裕的地区,亦是江南。
  但是东北不同,这里水脉纵横,水资源非常丰富,并不缺乏水田。再加上玉米本身就是高产量的作物——后世一般能到两千斤左右,就算是在工业肥料还没有普及的建国初期,都能到达一千五百斤,如果再加上东北的肥沃加成的话,还会更高。
  一千五百斤,大明一石是一百九十斤,那就是将近八石的产量。不过这个数字有些骇人,连子宁只说在五石左右。
  “琥珀,看看咱家的地,收成都不坏。”
  连子宁侧了侧身,向一边马车里面的琥珀说道。
  五月份儿,尽管是凉爽的关外,天气也已经炎热,连子宁穿了一件儿单薄的青色绸缎做的劲装,利索的很。二百多万亩地,周围百里,只在外围溜达了溜达,走走看了看,还骑着马,也是热得他满头大汗。
  琥珀和野奈都坐在车里,野奈本来也要骑马的,被连子宁撵了进去,说是女孩子家家,要有些娴静的样子。尽管如此,她还是很活泼,马车的帘子掀开了,琥珀和野奈都往外探头看,一边看还一边指指点点的说。
  自从随连子宁来次之后,她们就很少能出城,尤其是琥珀,更是呆在将军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回出来走走看看,看看着蓝天碧野,看看自家地里的收成,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就已经是开心的很了。
  大军都在外征战,该安排的事情也都安排下去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就看那边战局如何了。如果可木山地面底定,一切顺利,那么接下来的路就好走许多,如果达成僵持之势,那么一切休提,还得重新谋划。
  这样一来,连子宁发现自己竟然很罕见的闲了下来,左右窝在府中也是无聊,便干脆带着琥珀和野奈出城转转,又叫上了石大柱等一干亲卫,还有洪朝刈这个总办,再加上王大春和冈萨雷斯、奇薇等人,就当是老伙计们出来散心了。
  众人都懒懒的骑在马上,四处瞧着,数十亲卫在外围松松的护卫着,一派放松。
  本就是出外踏青的,也不必弄得那么紧张。
  帮着连子宁打理田庄的名叫戴贤,六十来岁了,很是老成可靠。他家几代都是戴府的家生子,后来戴章浦入京为官,把他也带了来,戴府在京城外面也有不少的庄园田产,一直都是他在打理,干这一行四十多年了,经验很是老到。后来连子宁大婚,他们一家作为陪嫁都一起过来,连子宁回关外的时候,清岚特意遣他一起过来。
  管庄田可不是件轻松的事,其中门道也是极多,和佃户的相处,按时征收租子,过年过节的时候给佃户发放写东西收拢人心,甚至若是田庄的规模大一些了,还要操心引水灌溉,耕牛农具等等事情,其中琐碎之处,不次于管理一城。
  常在后世的电视剧中看到佃户被地主逼得家破人亡的场景,事实上,并不是所有的地主都能干的过佃户的。主家被佃户蒙骗甚而有的刁悍的佃户抗租不交的事儿并不罕见,单单是如何按时把租子收齐收好,就是门儿大学问。
  管庄要得人,一样米养百样人,不是所有人都踏实肯干,也颇有耍奸躲滑心情不良的庄客。不要以为小民百姓就好欺负,算算自己一家够吃了,接下来就是任事不理的也大有人在,田主和庄客是对半分成,收的少了,狠心的田主就逼迫庄客,哪怕饿死佃户也再所不惜。有的则是佃户欺负老实的田主,少缴瞒收,故意耍赖,这种事也不是没有。
  所以,管庄的人是否得力,也就是一年收成的关键所在了。
  种地能不能赚钱?
  当然能,要不然那些豪门大族拼命的兼并占有土地做什么?别扯什么国人最看重土地之类的瞎话,若是不赚钱,一个劲儿的白瞎银子,再怎么强大的传统都会消亡。
  其实这个年代,除了远洋贸易,最赚钱的就是种地了。
  很多豪门大族,家中都是几千上万顷的地。
  收成有多少呢?这个说不准,碰上灾年,甚至是入不敷出,白白的往里面搭上了牲口耕牛的钱。但是若是大好的年景,一收就是几十万上百万石的租子,这些粮食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正因为有了这丰厚利润的刺激,所以那些有权势的人家才拼命兼并,积攒雄厚的资金,然后开钱庄,当铺,丝厂,大车店等等,多方取利,但就其根本来说,还得落在耕地上。
  戴贤骑着一匹大青驴,穿着一身地靛青色的长衫,带着六合统一帽,虽说年岁不小了,但却是很精神,在他身后,十余个田庄管事跟着。
  见连子宁伸手抹汗,便笑道:“姑爷,可是累坏了吧?”
  按理说入了连府应该叫老爷才是,但是随着清岚过来的这些下人有的喊老爷,有的喊姑爷,连子宁也并不在意,反倒是觉得很有些亲近。
  这会儿春耕完了,庄稼长势正好,他们也不太忙,连子宁出来的时间正好。
  “不累不累。”连子宁呵呵一笑,问道:“你老这么大岁数儿了还忙活,才是真累。”
  戴贤赶紧道:“姑爷您这么说可是让小的承受不起,给您忙活,有什么累的?便是累些,看看这些田地,想想那满囤儿的粮食,咱心里也是高兴。”
  他压低了声音道:“别人不相信,咱可是亲眼去山东见过的,照小的看啊,以咱们这些地这般肥沃,别说是一亩地五六石,就算是七八石,也不是不成。”
  他是去过山东的,自然知道在山东种植玉米取得了多大的丰收,山东地面不算肥,犹自一亩地产量都在五石以上,连子宁那五十万亩,光是租子就收了一百多万石,别说这儿了。
  连子宁自然是知道的,他笑道:“戴老,我有个问题要请教。”
  “哎哟,您这么叫可是折煞我了。您叫我老戴就行,有什么问题您尽管问。”戴贤赶紧摆手道。
  “那成,就叫老戴吧!老戴,我问你,咱们这些地,就算是亩产五石,到时候我收两石的租子,这不算多吧?收了这些粮食之后,却是如何变卖,通过什么渠道,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变成现银?”连子宁问道。
  对这些事儿,他确实是不怎么清楚,去年收的那些租子一粒都没卖,全都拉到这边当粮种分发下去了。
  前世时候见到的粮贱伤农的事情实在是太多,现在眼看着要有大量的粮食打下来,心里总是觉得有些没底儿,生怕无法变成现钱。
  而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现在又缺钱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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