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一箭天威


  总旗钱得用听了这一串儿的名字,听得晕晕乎乎的,只知道一件事儿,这些贵官随便哪个,都比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官儿还大。
  连子宁向石大柱道:“大柱,你领五十兵,跟着钱得用进去,把大帅的公文给吴汾看看!让吴汾过来说话。”
  “是,大人!”石大柱向连子宁做了个手势,示意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那钱得用自然不知道这些计较,向诸位贵官告了罪,小心的陪着石大柱一行人过河前往井陉关口。
  眼见得一行人已经上了铁索桥,铁索桥的这边无人把守,只在那一头儿有大约两个小旗的兵力看守着,这也是应有之意,一旦有强敌前来,斩断铁索,这条大河便是一道天堑。
  连子宁摆摆手,康律会意,回头向自己的亲兵低声说了几句,那亲兵点点头,也是回头说了几句。不大一会儿,命令便是已经传了过去,大约有数百骑张燕昌的精锐亲兵开始策动战马,不着痕迹的向左移动,脱离了大军的队列,在距离河岸不过是百步左右的所在,形成了一个冲击集群。
  康律也带着几个将官和一队亲兵过去了那边。
  王彦成皱着眉头看着正在过河的一行人,赵马祥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
  连子宁知道他的心意,微微一笑:“赵大人不必如此,此事由我一力承担,若是那吴汾并非是叛将,连某向他赔礼道歉!向赵大人你摆酒赔罪!上面追究下来,也绝对不会牵连到你们!”
  赵马祥冷哼一声,转过头去,虽然对连子宁又诸多不满,但是对对方的气度魄力,却也是颇为的心折。
  能说出这番话来的,可没几个。
  石大柱跟在随在钱得用身后,板着一张脸,钱得用向他小心奉承了几句,却没得到对方的回应,脸上讪讪的,便也不再自讨没趣儿了。
  五十名龙枪骑兵,隐隐的把钱得用的人包在中间,钱得用虽然略觉得奇怪,但是也并未往心里去。
  铁索桥不宽,只能容四马并驾,先过去的龙枪骑兵便在桥头旁边停下,终于,最后一个龙枪骑兵也过了桥头!
  石大柱和杨沪生对视一眼,齐齐大喊道:“弟兄们,干!”
  “杀!”
  五十名龙枪骑兵齐齐暴喝,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神臂弩,在手中端平了。
  “这?这?大人,怕是误会啊!”变生肘腋,钱得用还没反应过来,站在那儿傻了吧唧的喊道。
  没人理他。
  那两个小旗都是稍显慌乱,却并不是手足无措,似乎是对此事早有准备,他们脸色一变,喊道:“弟兄们,断铁索!”
  只是,已经来不及了!早在过来之前,所有的龙枪骑兵都已经把神臂弩上准备好了,刚才石大柱一声令下,便都是发射了出去!
  如此近的距离,根本不用瞄准,只听一阵嗡嗡的弓弦振动声、利箭破空声,接着便是突然响起然后戛然而止的惨叫声!不过是一个照面之下,守在桥头的那二十名士兵便是每个人至少被射中了两箭,尽数倒在地上。大部分都被当场射死,有几个没死的,在地上大声呻吟翻滚着!
  瞬间,鲜血横流!
  钱得用几个还没反应过来,便是已经被驱赶到一边,缴了手中兵器,哆哆嗦嗦的蹲在地上,被几个龙枪骑兵看守着。
  钱得用这时候才缓过劲儿来,看看城头,再看看这些明军,忽然有一种神经错乱的感觉,心里蓦地升起一个念头:“娘哎?难道寿宁侯反了,要学赵匡胤?”
  剩下的龙枪骑兵在石大柱和杨沪生的带领下,迅速整理队形,然后向着关城的方向,冲杀过去!
  康律沉着脸,手中马刀往前一指,带领自己的亲兵冲了出去,在他身后,五百精锐亲兵默默跟上,像是一道铁流,冲上铁索桥,向着井陉关杀过去。
  看到刚才守在桥头的那两个小旗的反应,连子宁心中已经确定了七八分,而赵马祥却是脸色难看,黑的跟锅底一般。
  大伙儿都是明白人,刚才桥头守军的那番举动,意外而不张皇,若是朝廷官兵的话,他们反应只能是极度的意外和不知所措,更何况,他们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断桥!这说明,城中的守军,只怕早有准备了。
  对于攻打井陉关这等前面有着狭长谷道的强关,人数几乎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你人再多,能投放上去的兵力也就是那点儿,对方所要面对的,也只有这一点儿兵力而已。添油战术?想来是攻城一方的将领们最不想采用的。
  所以连子宁已经是在行军途中和各位大将定下了‘青红皂白之计’。所谓青红皂白之计,便是不分青红皂白,先派人夺取关城再说,错杀几个,也就错杀了,事后补救掩盖就是。诸位将军走到这一步,都是心狠手辣之辈,自然不会下不了决心,除了赵马祥颇有微词之外,其他三人都是一致同意。
  如今看来,这个青红皂白之计,还用的真对。
  龙枪骑兵的速度不可谓不快,不过是短短几十息的时间,就已经是冲到了那狭长古道的中央,距离关城不过是百步之遥,眼看一个加力就能冲杀进去。但是就在这时候,城楼上无数的官兵出现了,而厚重的城门,也在石大柱不甘的眼神中,重重关上!
  在随后,城头上更是洒下来一阵密集的箭羽,逼得前面的龙枪骑兵不得不后退,和后面到来的大帅亲兵们会和一处,任是这数百骑兵兵强马壮,战力绝伦,但是面对据坚城而固守的叛军,却也是无计可施,只得打马退到了城头弓箭远不能及的地方,再作计较。
  连子宁看了赵马祥和王彦成一眼,眼中含义不言而喻,赵马祥想起之前种种,心下羞愧,涨得满脸通红,他也是耿直汉子,当下便下马磕头赔罪:“连大人,赵某之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哈哈,赵大人何必如此!”连子宁也喜他耿直,赶紧翻身下马把他扶了起来,笑道:“不过是一时气话而已,做不得真的,咱们弟兄还得同心协力,想想怎么着解决眼前这件大事!”
  虽然面上轻松,连子宁此时已经是心急如焚,如此重大的责任一肩挑,压力何等的巨大?
  连子宁和王彦成赵马祥两人只带了五百骑兵过去,其它的兵马都留在了这边,事实上,若是要攻打井陉关的话,也只能排开这些人了。
  连子宁被这众人簇拥着来到阵前,来到距离关城不过百二十步之外,细细打量一番之后,更是深深蹙起了眉头。关城前面的谷道,都是绝壁,根本不可能攀援上去,只有强攻一条路,若是强攻,敌人箭如雨下,那关城前面数十步的范围,就是死亡之路!
  连子宁眯着眼睛细细的看,宽约十余丈的城头,足有四丈高度,城墙都是用一块块的大青石修建而成的,看上去极为的坚固。那城头上面,女墙城垛一应俱全,而且整个城墙朝这边的一面是一个凹进去的弧形,也就是说,攻城的一方要同时承受三个方向的打击,根本没有防守死角。城墙上此时已经是站满了士卒,他们穿着明军的红色胖袄,但是很醒目的,每个人的额头都束了一根白色的布带,而在城头上,也是已经树起了十数面大旗,每一面大旗上,都画着一朵澄净的白莲花!
  连子宁暗自心惊,看来不但这井陉关的守军被收买,就连其部下普通士兵,都已经成为了白莲教徒!
  此次轻骑前来,根本没有任何的攻城器械,可以想见,若是驱使部下强行攻城,会造成何等样巨大的损失!
  而一个最最重要的原因则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就算是自己等人不惜马力领先了白袍军一步,只怕过不了多久他们也会赶过来。
  连子宁越看越是无计可施,心里一股子邪火儿便是蹭蹭蹭的窜了上来,他深吸口气,把这股火气强压了下去,忽的心中一动,道:“把那钱得用与我提来。”
  “是,大人!”一个亲兵领命而去,很快便把钱得用拎着领子扔到马前。
  钱得用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吓得上下牙齿一个劲儿的打架,得得作响,抬眼看看连子宁,又赶紧低下头。
  连子宁不耐烦道:“钱得用,本将问你话,需得老老实实的回答,若是有一字差池,定叫你人头落地!”
  “是是是,得得,大老爷,得得,小人,得得,一定知无不,得得,言!”白莲教久在山陕之地传教,钱得用也不是个笨人,只是胆子太小了些,他远远的看了一眼那城头上的旗帜,便知道今个儿这是怎么回事儿了,生怕被这位大老爷也当成白莲教匪一刀剁了,自然是知无不言。
  “城中守军满员多少?其中又有多少个是跟吴汾亲近的?你一一道来!”连子宁问道。
  钱得用想了想,老老实实道:“城中一个千户所,按理说满员一千一百二十员,只是咱们内地卫所,从来无战事,吃空饷不少,因此只有九百余人。嗯,让小的想想,平日里跟吴千户,额,那逆贼吴汾交厚的,至少也有一多半儿!”
  连子宁点点头,继续问道:“那适才你出来的时候,城中可有异动?”
  钱得用眨眨眼:“并无异动。”
  连子宁思忖片刻,心中已然有了定计,脸色轻松起来。康律见他脸色,诧异道:“连大人,难道已经有了打下这井陉关的办法了?”
  连子宁扫了一眼众人,见他们都是一脸的期待,他轻轻一笑,反问道:“打下井陉关?为何要打下井陉关?”
  “不打井陉关?”大伙儿大眼儿瞪小眼,都是有些愕然。
  连子宁心里暗道,若是熊廷弼或是戚继光在这儿的话,定然是能明白我的意思了。
  他解释道:“诸位,适才本将询问钱得用,那吴汾所能控制的士卒不过是一多半,而他出来的时候,城中尚无异动,这么短的时间,吴汾定然是不可能杀光全部的反对者,更大可能性是看守起来了。城中不过九百人,又有异心者,又有需要看守异心者的,吴汾所能调动的人手,极为有限,对咱们根本造不成任何威胁。咱们干脆断了这铁索桥,大军尽数在太平河南岸排开,截击白袍军!”
  “隔着一条太平河,白莲教匪奈何咱们不得,白袍军也冲不过来,等解决了白袍军再回头收拾井陉关,岂不轻而易举?”
  众人听完,只觉得这个计划匪夷所思,但是再一想,却是精妙无比。
  康律一拍大腿,满脸喜色:“连大人,真真是智计百出,厉害,厉害!”
  赵马祥也是翘起了大拇指:“连大人,老夫服了!”
  “不过,咱们这就要撤,却也不能让这厮舒坦了。”连子宁脸色变得森然,伸手前指,回身向着一众精兵悍将道:“诸位,谁能替本将给那厮一个教训?”
  他伸手所指的,正是城楼上被一众白莲教匪簇拥的一员穿着山字纹甲的武官,想来就是吴汾了。
  杨沪生等一干龙枪骑兵顿时轰然道:“俺来!”
  “大人,让标下来吧!”
  一堆人都是乱哄哄的向连子宁派胸脯请战,在他们看来,此处距离城楼足有一百二十步远,也只有龙枪骑兵的神臂弩才能达到这个射程。
  这时候一个高亢的声音却是陡然响起,压过了所有人:“大人,让末将来!”
  连子宁闻言看去,却是一路上都默默无言的唐奕刀。
  唐奕刀那一日力战被俘,张燕昌喜他武勇无双,便主动招揽,唐奕刀也是将门出身,自然更加认同朝廷,此时有了这个机会,能够攀上当朝最顶尖的武将,岂不欣喜若狂?现在唐奕刀已经是寿宁侯的亲兵营副千户了,此次作为康律的副手随军前来,也算是历练一番。
  他侧马上前,向连子宁抱拳行礼道:“大人,末将愿往!”
  连子宁上下打量他一番,含笑道:“好,唐将军近战无敌,我等都已经见识了,此番便再见识一下你的箭术!”
  唐奕刀应了声是,便是策马上前,他的眸子里仿佛火焰一般,燃烧着熊熊的战意。
  他从马侧的兜囊中取出来一张弓,一支箭。连子宁看了不由得眼皮子一跳,那弓身足有一人多高,手臂粗细,闪烁着黑沉沉的光芒,竟似是金铁铸就!那大箭也不似寻常,足有五尺多长,光是箭簇就有一尺多长,闪烁着寒芒。连子宁不由得咂舌,这是床弩用的弩箭么?
  康律在一旁道:“这是大人珍藏的一副铁胎弓,据说乃是前朝蒙古大将哲别使用的大弓,弓身用铁条混合着硬木制成,弓弦用异兽兽筋混合着金银铜丝绞成,足足有六石半的功力!一般人就算是能拉开一点儿,也要当心手指头让弓弦给削下去!大帅见唐将军千军辟易,便把这弓赏了他!”
  众人听了都是齐齐吸了一口凉气儿,六石半的力道,这岂不是说唐奕刀双臂有千斤之力?
  唐奕刀带上了大大的铁扳指,策动胯下战马,换换向前跑了两步,然后便是双臂奋力,将那铁胎大弓拉了一个圆满!这和英格兰长弓一般大小,但是力道不知道比英格兰长弓大多长的大弓,竟是被他拉成了一个满月!
  手指一松,长箭破空而出。
  众人先是听到了一声极为凄厉的破空声,然后便是看到了让他们激昂兴奋无比的一幕。
  长箭破空,直射吴汾胸膛,但是那吴汾早就看到了唐奕刀的动作,所以一见吴汾开弓射箭,便是急急避开。那长箭射中了他身后一名躲避不及的白莲教徒,顿时便把那人给射死,千斤之力,余势未衰,竟是又带着那人的尸体飞出去五尺有余,哐当一声,死死的钉在了高大的城楼上!
  城上城下,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唐奕刀,脑海中,似乎还在回想着刚才那石破天惊般的一箭!
  连子宁心脏砰砰乱跳,血液急速上涌,涨得满脸通红。
  他从未想过,一箭之威,竟至于斯!


第二五零章 浴血井陉关——尖刀插入
  “好!”良久之后,连子宁才是鼓掌大笑:“唐将军,堪称神箭无敌!”
  余者众人也是赞叹不已。
  “大人您谬赞了,末将不敢当。”唐奕刀没口子的谦让,他乃是新近归降的将领,自然要有所表现,才能在这个群体中得到承认。适才一箭,未尝没有炫耀的意思,却是也清楚,此时断然不能露出轻狂之意,否则惹人反感。
  “好了,诸位。”看着城墙上一片混乱,连子宁哈哈一笑:“唐将军这一箭,大扬我军威风,现在咱们便回转过去河南,准备迎战白袍逆贼吧!”
  “是,大人!”众人齐齐遵命,却是更多了几分真诚的味道。
  接下来,连子宁便是下令毁了铁索桥,将锁链沉入水底,同时令人拿着他的文书印信,去附近的州县征发有经验的铁匠木匠,打算打完这一仗之后重新建起铁索桥。
  然后,便是下令全军休整,抓紧时间休息吃饭,给战马喂黄豆马料,准备大战!
  不出连子宁所料,不过是巳时中(上午十点),便有剧烈的马蹄声奏响,无数白袍军,滚滚而来!
  而迎接他们的,却是已经休息完毕,精强马壮的五千五百官兵精锐!刀枪如林,森严如壁!
  位于队列最前面的张耕和戚继光,看到那严阵以待的官兵大军,尤其是看到大军之前猎猎飞扬的‘武毅军总统连’大旗之后,脸上都是无比的精彩。张耕面沉如水,戚继光却是苦笑,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暗叹一声:“这几日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些变数,原来这变数便是应在他身上!此人难道当真是我的克星,每一次算计,都让他正正识破?”
  而那些白袍军,自从宁津县大战之后,便是已经变成了惊弓之鸟一般,本次本来以为只需要逃窜就行了,却没想到在这里竟然看到了拦路的官兵,顿时便是起了一阵巨大的骚乱。而那些刚刚被征入军中的新兵蛋子,更是不堪,有的竟然已经是打马往后缩,带的白袍军原本还算严整的队列立刻是变得乱哄哄的,人头攒动。
  所幸白袍军的基层军官力量还在,上一次大战,除了熊廷弼和唐奕刀两个打仗不要命的陷入重围被擒之外,其它的白袍军千户百户大部分都逃了出去。而除了那几个近乎全军覆没的千户所,其它的千户所战斗力还算是保持的很完整。
  军官们不用吩咐,便是大声吆喝着,拳打脚踢的维持秩序。
  而隶属于张耕的亲卫队,则是擎着雪亮亮的大刀片子绕着军阵疾奔,看到有那逃兵,立刻就是上前一阵砍杀!很是杀了几个人之后,见了鲜血,所有人都畏惧了,秩序立刻就稳定下来。
  张耕和戚继光身边簇拥着的,还是当日的那些大将,除了没有了熊廷弼和唐奕刀以外,一如当日的那场大战。而身后的大军,一万三千大军,比当日也并不少多少,而要面对的官兵,却只有对面那不到六千骑!只是他现在,面对着对面不到自己一半儿的官兵,却是觉得心里一阵慌乱,更不知道如何做才好。
  事实上,不单单是他,其它的白袍军将领乃至士卒,看到对面之后的第一反应,多半都没有想到一个‘打’字!
  白袍军的精气神,已经在当日那一战之后,被打的所剩无几了。
  那场大战,实在是太惨了!
  站在张耕身边的,还有一个生面孔,这是一个灰袍汉子,身材高大消瘦,满脸豪气,只是看着他,便能觉出一股英雄落拓之气扑面而来。他衣服袖子处,绣了一朵雪白的莲花,不消说,这自然就是白莲教派来和白袍军联络的人了。
  这灰袍汉子取出一个千里镜,往井陉关的方向看去,看了一会儿,向张耕恨恨道:“关楼上打了旗语,官府妖兵察觉了咱们的计划,突然出手,意欲强行夺关,关上咱们的人不得不提前发动。妖兵断了铁索桥,他们无能为力。”
  张耕脸色越发的沉了,戚继光却是叹口气:“对面的连大人,是个明白人啊,他若是没想到这一步,那才是奇怪呢!”
  张耕目视戚继光,问道:“军师,咱们是打,还是怎么?”
  其他人也都把目光投向戚继光,现在这个足智多谋的军师算是他们的主心骨了。
  “自然是打!”戚继光断然道:“咱们比官兵早出发了足有半日之早,再加上都是轻骑,一人双马,速度更快,虽说为了避开官兵耳目而饶了不少路,但是速度已经不满。而这些官兵,比咱们还早到,定然是一路亡命狂奔,此时定然已经是人困马乏,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那灰袍汉子插口道:“军师恕在下不明白,他们此时人困马乏,咱们便不是么!”
  “唐旗主说的是,但是,不要忘了,咱们人多!”戚继光向那唐旗主解释了一句,便向张耕道:“大首领,在下建议,此次与官兵作战,以缠斗为主,派上若干千户所,与之缠斗,耗费体力,然后撤下来,重新换一批人手上去。”
  张耕点点头:“便依了军师计策。”
  说罢,便命令道:“何老猫领甲字千户所、丙字千户所,张三元领丁字千户所,酉字千户所,杨虎,领辛字千户所,丑字千户所,前去迎敌!”
  “是,大首领!”三人和其他三个千户所的千户出列领命,然后便去整理部队了。
  何老猫三人,虽然屡次在官兵手中败北,从无胜绩,却也因此而总结了大量的战斗经验,堪称屡败屡战的典范,不是张耕不想用别人,而是熊廷弼和唐奕刀被俘之后,除了他们之外,军中实在是没有能打的战将了。
  白袍军的部队刚刚出动,对面的官兵却已经有动静了。
  只见对面骑兵大阵中,分出来一支队伍,人数约在千人上下,大红色的披风,烂银板甲在阳光下闪烁着璀璨耀目的光芒,让张耕等人脸色剧变。
  这支军队,正是带给白袍军众人无数噩梦的一支骑兵,当日大战,对方以一千人对阵双倍之白袍军,却是砍瓜切菜一般,将白袍军杀的毫无还手之力,尸横遍野!回去之后,张耕遣人多方打探,才知道原来这支精锐无比的铁骑,竟然是那寿宁侯爷的家将私兵!
  连子宁和戚继光打的也是同样的主意,几次大战,他利用一切的时间来汲取知识,充实自己,来增加实战经验,提高自身的眼界和战场洞察力。不得不说,连子宁实在是那种天生适合生存在战场上的人物,此时他的眼界,已经是和刚刚离京南下的时候,有了天壤之别,一眼就看到了白袍军最大的弱点所在。
  “诸将,白袍军远道而来,疲惫不堪,而且看他们队列,至少万人大军,想来是强拉了不少壮丁入伍,军中有大量新兵,反倒不如人数少些但全是老兵更好。白袍军此举,无异于自掘坟墓,咱们只要是派出一队精骑,冲垮其阵列,白袍军不战自溃!”连子宁扫视了一眼众人,笑道:“哪位愿意,给咱们摘个头彩?”
  “末将愿往!”连子宁话音刚落,康律便是出列,他哈哈一笑:“当日未曾杀的爽快,今日刚好与白袍逆贼一见真章!”
  连子宁点点头,叮嘱道:“注意,冲击白袍逆贼的右翼。”
  “是,大人,末将醒的!”康律应了一声,便带领本部人马出列,不过他并未把张燕昌的亲兵全都带上,而只是带了一千人。
  康律率领一千大帅亲兵已然是开始缓缓加速,一千骑兵,摆成一个巨大的突击阵型,向着白袍军的阵地冲去。两军之间的距离约有千步之遥,这个距离,足够双方骑兵绞杀了。一千骑兵,骑得都是关外出产的高头大马,人马皆批重甲,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个的钢铁堡垒,汇成一道钢铁洪流,像是一座大山一般,向白袍军当头压下来。
  康律率军开始冲锋之后,连子宁又道:“唐将军,你率领剩余一千亲兵,时刻准备!”
  这么快就要面对旧主,说不得还得兵戎相见,唐奕刀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光芒,终究还是应了声是,整顿剩余的大帅亲兵去了。
  张耕大惊失色,赶紧下令何老猫率领两个千户的兵力迎上去,虽然知道就算是自己的两千人也绝对不是这一千虎狼的对手,但是能挡一时就是一时。只要是顶住一阵儿,和他们缠杀起来,再派上优势兵力上去围堵,说不定还能把这一千精锐给留下来!
  那灰袍汉子皱了皱眉头,神色间略有些不屑:“这便是被这些白袍军传的神乎其神的连子宁?也不过如此而已,竟然派一支孤军冲阵,岂不是送死么?这些泥腿子,最爱夸大其言,教主信不过咱们自己人,反而指望他们能成事?”
  戚继光拧着眉头,脑中灵光一闪,骇然道:“大首领,赶紧让何千户撤回来!官兵不是想冲阵,是想冲咱们的侧翼!”
  但是,已经晚了!
  此时何老猫率领的两个千户已经是向冲过来的康律所部杀了过去,两者的距离,已经是不过二百步!
  而就在这时,康律身边的旗手使劲儿的摇晃着手中大旗,在这一刻,这些寿宁侯府苦心培养十几年的精骑展现了他们极高的控马技巧和战阵组合的娴熟性,他们之前一直压着战马的速度,使其不能以高速奔驰,他们的整个阵型,本来是如同一道笔直的利剑一般向北,直插白袍军大阵的正中央。而此时,却是整个队伍,却是毫无征兆的陡然间折向东北方向,刚好和斜冲过来的何老猫所部划了一个漂亮的平行线,隔着数十步的距离。
  “放箭!放箭!”何老猫气急败坏的喊道,他们的命令被一层层传下去了,士兵们立刻张弓搭箭。
  上一次大战之前,戚继光苦心培养的五千弓手,几乎全部死在战阵之中,之后几日,虽然又是培养了一批,但是成果却是很不理想。
  只听到一阵仙嗡仙嗡的弓弦震动的嗡鸣,上千人同时射箭,两千多支利箭组成了一片乌云,发出了咻咻的密集破空声,向着康律所部压了下来。
  何老猫对这一次的齐射还是抱有很大的期望的,但是结果却是让他瞠目结舌。
  白袍军的弓手准头差也就罢了,这等齐射也不需要准头,但是关键的是臂力弱,弓力也弱,箭簇也不够锋利沉重,这些向下作坊仓促制造的粗劣产品,比之官兵的弓箭差了很多,射程不过是四十来步。有很大一批羽箭在还没到官兵的时候就纷纷落地,插在空地上。而那些密集而下的箭羽,也没给这些精锐造成多大伤害。他们低着头,让宽大的钢制宽边大帽子遮住了头颈乃至肩膀的位置,而人马身上都披着重甲,羽箭射下来,打在身上,只能发出一阵叮叮的金铁交鸣声,然后便是被弹开。
  这些不怎么合格的轻骑兵,此时面对不折不扣的重骑兵,能够造成的损失实在是有限。一轮箭雨下来,这边儿只损失了十来个人,这些倒霉鬼都是坐骑被射中了没有遮拦的马眼或者是被射中了脖颈子,翻身落下马来,瞬间被踩成肉泥。
  康律眼中已经是有烈焰熊熊燃烧,若是可能,他恨不得转过身,将这些白袍军杀个精光,但是此时显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一千精锐丝毫不停,很快就来到了白袍军的右翼!
  而随着他们的到来,白袍军的右翼便是一阵慌乱,士兵们推搡着,战马不安的打着响鼻,竟然不知道如何应对。
  “连大人所言果然不差,这白袍军的右翼,便是一群新兵蛋子,丝毫没有战阵经验的!”
  康律一摆手,又是一个神龙摆尾的漂亮拐弯,一千亲兵精锐向着白袍军的右翼狠狠的插进去!
  距离白袍军还有百步的时候,康律纵声大笑:“兄弟们,让这些逆贼也见识见识咱们的箭术!”
  “是,大人!”上千人轰然应诺,纷纷取出弓箭,张弓瞄准。


竹下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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