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他……他娘的!


  广牧,北靠阴山;南有炎地沙漠(库布齐沙漠),东面则有黄河截流,应付从西面而来的威胁是河朔唯一可占地利与敌抗衡的优势地段。
  在广牧的后方(东面),滔滔黄河之后抵靠河朔首府朔方,该处虽没有大山深林,但却也是坡地不断、道路繁琐,与之草原它处的沙泥不同,朔方附近的‘田辟(地名)’多有黄泥、红泥等物,乃制造陶具最佳土壤。
  早在秦时蒙恬屯兵塞外抵御匈奴时,蒙恬便称赞朔方周围土壤肥沃、可耕作亦可游牧,实在是一个宝地。得出这个结论,蒙恬采取了农耕和游牧混合起来的屯田制度,在帝国没有任何物力支持的条件下自给自足,在朔方进行戍边,不但完成了抵御匈奴的艰难任务,甚至将朔方的治理得比内地更好,朔方的人民比内地的民众更加衣食无忧。
  田辟多黄泥、红泥,以先秦的工艺技术为基础,各式各样的陶具源源不断向内地输送,当时帝国中还有朝臣言道“蒙恬治河朔,多进、少出,乃良将邪!”。蒙恬当然是良将,但是如果没有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一切也是枉然。
  汉国与匈奴争夺河朔决不是因为知道河朔土壤肥沃或是可半农耕半放牧,而是因为匈奴占据了塞外,在离河朔不过百里的地方设有龙城和老营;汉国拥有中原,帝都位于离河朔大约一百二十里的下方。这两个势力无论谁想要进攻,选择河朔为进攻基地都属理所当然。
  林斌夺河朔用意也十分简单,不是想要占据河朔,只是简单的想要吞并蒙诏部和吕炎部,将进攻西域的匈奴军队引回来,粉碎匈奴攻占西域增加实力。或许林斌还有一个想法,探清楚河朔的地势、绘画地图,方便以后卷土重来。
  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林斌还想借此引匈奴人挥军东顾,让汉国中枢紧张,明白最大的敌人是谁,借外面的威胁让汉国加速备战,将汉国内部的压力往外引,拉快历史的进程,不要因为内部的争斗而搞得需要二十几年的拖拉才懂得奋力抗击。
  现在,林斌的目的大多达到了,汉国内部的争斗因为多种原因而消停。原本对皇帝十分不喜的窦老太太不是和刘彻联合了吗?那些门阀势力也不是因为窦氏门阀集团向皇帝靠拢而选择转向皇帝了吗?
  当然,林斌就算是死也不会说出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他已经见到太多次自己的祖国永不止境的忍让,导致国民丧失自信心的事情发生,他不愿意来到这里后还是看见一个只顾着内斗忘记外部威胁的国家!
  不成熟的想法,不成熟的做事方法,这一切让林斌自己处在了绝对不利的位置。这叫咎由自取?
  稍前,林斌让人拿着韩安国的都尉铜牌去寻找留在黄河北岸的一万汉军,假传韩安国的军令,将一万汉军调到了前线,利用留在身边时刻监视的大汉公主刘婧,命令一万汉军随大军出战。
  卑鄙无耻?不……绝对不是!林斌已经决定送汉国皇帝一万颗头颅,这一万汉军必需死,不死汉国对十部五军的小动作永远没完没了。既然一万汉军必死,林斌给他们选择了一个光荣的死法,在战场去与胡虏厮杀、直至阵亡!
  “既然要杀,何不杀了本宫,为何要让这一万汉军将士蹀血!如此乃是杀伤无辜,我等争斗与普通将士何干!!!”
  浩浩荡荡的骑军源源不断向前开进,这些内着红色战袍、外披黑色铁甲的汉军气势精悍,他们得知可以上前线与胡虏作战时无不雀跃,显得异常兴奋。
  林斌眼睛看着骑军之中的汉军旌旗,那是一杆没有字体,黑色为底、绣有一条咆哮红龙的军旗。他在想,如果自己没有来到这个年代,这杆旗帜也可以插在匈奴人的狼居胥山,而自己来了,也改变了历史,这杆战旗能插多远?用什么样的方式去竖起战旗,还是用尸山血海去换吗?
  “当兵的没有‘无辜’这个说法,既然是军人,以其在内战去为了权贵拼死厮杀,落了个无意义的死法,不如让我送他们去与异族交战的战场,这不是死得更有意义一些吗?”
  “强词夺理!荒谬!十足荒谬!此些乃是汉国的子弟,非是你林斌麾下之恶狼之徒!”
  “随便你怎么说。”
  “你……你!恶徒,匪类!本宫以前看错你了!”
  林斌咧嘴笑了,他回头瞧去,一身戎装的刘婧原本应该是一幅英姿飒爽的巾帼模样,但由于刘婧气恼无比,身上甲胄扭歪、腮帮子鼓鼓的,损害了形象,以致看去像极一个刚刚被拐的压寨夫人。
  与之刘婧恼怒的模样相比,在旁也是一身戎装、头戴女盔的刘陵则是微笑着脸,尽管刘陵身穿戎装,腰间也配着一把铁剑,但是举手投足之间给人的却是一种妖媚的感觉,像极穿在身上的不是戎装而是透体可视的薄裳。
  想当然耳,若不是林斌连淮南王派来的人一起带过来,可能刘婧不会是这般恼怒的模样,而是低语劝说或是动之以情?
  林斌继续笑,他笑得有些色迷迷地盯视刘陵,一幅十足的好色之徒嘴脸。他之所以将刘彻和刘安派来的人一起带到前线不为其它,而是要保证即将从河朔撤退不被察觉,至于两帮人待在一起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根本不考虑在内了。
  “你看什么看!!”
  喊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气恼之中的刘婧,她已经不止一次看见林斌用色迷迷的目光看刘陵,不管是出于女人的自尊心还是本来就气怒林斌的对汉国的所作所为,她恨不得直接把林斌咬死。
  刘陵自信地挺挺胸,笑得双目成了月牙儿形状,刻意策马靠近林斌,腻声道:“汉王,我们什么时候休息呀?”
  林斌表面上是十分享受,其实是浑身感到恶寒,他绝不是好色的人,零零总总算起来,到这个时代也两年多了,不也是才拥有燕子这么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女人吗?为了迷惑这些外人,他尽管对‘交际花’没好感,但仍是笑眯眯答道:“马上就扎营休息了,美人儿愿不愿意和本王在大帐双人共饮啊?”
  大汉公主听到大汉翁主公开称呼林斌为汉王,差点没把肺给气炸了。任谁都知道‘汉王’对汉国有什么意义,那是开国皇帝刘邦在没有称帝前的王爵!
  刘陵笑得更是媚丽(没打错字)了,她不了解林斌,无从得知是装还是真,但凡能够让刘婧看得嫉妒、羡慕、外加火冒三丈,她就愿意这样。刘陵想要挨身上去,被林斌的亲卫一瞪眼却是停住了,她反应倒也快,倾斜着身子,幽声道:“奴可是两盏便醉,到时汉王不要使坏哟?”
  林斌还想装腔作势一会,不料有快骑来报,让他刚要露出去的笑脸一肃,策马迎上去。
  来骑显得风尘仆仆,看骑士左肩的番号,是一名狼军战士。这名狼军快骑从怀里掏出一个密盒,恭敬将密盒递给林斌的亲卫。
  密盒被拆开,内有一卷白布,林斌看完后舒了口气。
  “陈汐推荐的方浩倒是一个人才?”
  尽管狼军悄然而退让右贤王等部感到迷惑,但是看见狼军后军压着辎重而退时果然还是追了上去,经过大约半天的追逐战,匈奴主力追到了狼军把守的第二条防线。匈奴人追到第二条防线后也不稍作休息马上展开了强攻,战事有多么激烈用狼军半日消耗的箭矢就能推测出来。短短的半天,狼军射出去的箭矢足有三万余!
  “稽善将伤病员留在第一条防线,率领其余十三万兵马进入广牧?”
  林斌可以想象出来,十三万人堆在那条并不宽阔的平野该是多么的拥挤,他还可以料定,右贤王等部攻破第一条防线后留在广牧西南边的羌族人就该有所动作了。
  “蒙诏有传消息过来么?”
  草根子拉过身后的背囊,仔细检查一番没有发现黑旗军的令条,恭声道:“并无。”
  经过差不多半个时辰的行军,一万神策军、一万汉军抵达伏击圈的外围。
  所谓的伏击圈并没有什么特别,林斌选择的藏兵地段与匈奴的浑邪部手法差不多,右翼的三万豹军依靠阴山作为掩护,左翼的一万神策军、一万虎军依托纵深长大数十里的沙海隐藏。这两支伏兵离广牧的伏击地段不超过五十里,急行军的话也就是一个半时辰的时间就可以马上加入战场。
  自古以来打仗最难打的就是伏击,因为如果想要打伏击不但需要胆大心细还需要对战略、战术有高超的统筹能力。在冷兵器时代打伏击战就更难了,原因是这个时代缺少有效、快速的通信手段,一个小小的差错斗有可能使得计划破产或是被打了一个反伏击。
  进入伏击圈的外围后,林斌马上派人召见虎军统领吕炎、豹军统领甲贺,随后命令军队原地待命。
  不过一个时辰,吕炎和甲贺双双到来。
  林斌仔细询问这三天所发现的军情,得到的回答皆不相同。
  “虎军斥候得探:乌加河方向果有匈奴军队藏匿,该匈奴部队于昨日与右谷蠡王庭部在临河左近合兵,今晨向广牧方向进发。炎初步推断,这支拥有七万兵力的匈奴军队该是想从北新北部突破我军防线,直袭朔方!”
  “行军速度怎么样?”
  “右谷蠡王庭部与浑邪部皆为轻骑,行军速度极快,炎料想,若无差错该是傍晚之前会到达黄河西北岸。”
  林斌听后不动声色,他转头看向甲贺。
  “豹军斥候探遍周围五十里并无发现匈奴人或是羌族人行踪。”
林斌本以为这就算完了,没想到甲贺又继续往下说……
  “沃野方向发现一股无法分辨之部落正往北新平野前进。此部落极为怪异,大多驯养猛兽,斥候亲眼所见该部落之中竟有金雕、秃鹰等飞禽;狮子、虎、豹、狼等走兽。不知乃是何族,为何向北新平野前进?”
  林斌倒是知道世界种族无奇不有,很多种族的确有驯养猛兽的习惯,听到金雕时眼睛一亮!他似乎记得古代的军队有驯养鹰枭,用来查探军情,而金雕更是其中最为凶猛、最为有灵性的飞禽,至于老虎、豹子等等中国古代的军队也不是没有侍养过,历史上还是有发生过驯养猛兽作战的先例,最为著名的该属三国时期的曹军败在凉州猛兽部队的战例。(不知道真假,请自己判断)
  “那支部落有多少人?”
  “这个……,该有两三千人之数?”
  “那猛兽的数量和品种?”
  “贺……不知。斥候远观而望,见非是匈奴人便无多加关注。是否再派斥候严加监视?”
  “噢!嗯……那不用去理会了,斥候全数用在探索匈奴人的军队就可以。”
  既然不知道驯兽部落是为什么要前往北新,也不知道驯兽部落的根底,更无从探查而起,那么林斌也只好暂时压下心里的好奇,改为关注侧翼右谷蠡王庭部、浑邪部的动静。
  地图被铺开,这种军事地图目前只有五军才有,上面详细绘画了河朔西北部的地势,就连尺标比例也被标注了上去,能够更为可靠的判断一支军队的行军速度和所处的位置。
  “如果伊稚斜想要从侧翼突破,他会先到达这里……”
  手指的位置是黄河中部的广牧前沿。
  “匈奴人仓促而来,想要渡河必然需要打造木舟。草原缺少树林,我猜想伊稚斜一定不愿意浪费时间,会另外寻找河床浅的地段。我们的斥候也已经探查过来,这一段的河床较深,伊稚斜也必然知道这一点,所以……”
  林斌顿了一下,手指往上面稍微一移,指在了鄂沙河床地段。
  “所以伊稚斜会率军来到这里,并在这里驻扎休息。七万大军注定无法挤在河床地段,他们会分开驻营。”
  七万大军所携带的牲畜肯定不少,既然是活着的牲畜就肯定要吃草,数百万的牲畜所需要的食物十分惊人,如果匈奴人想要保证牲畜的食物足够,营地之间的距离肯定就不能太近,那么七万大军也就分散了。
  吕炎看到林斌皱眉,知道那是担忧匈奴人分得太散构不成合而歼之的条件。他也是皱眉苦思,该怎么才能让匈奴人集结在一起行军。无疑,想要让匈奴人集结在一起除了让匈奴人认为大战即将爆发、或者感到生存有威胁,不然匈奴人是很难无缘无故集结了。
  甲贺的豹军是在黄河西南岸,离鄂沙河床不是很远,出口道:“不若……使那半渡而击之策?”
  林斌的眉头没有松开,依然皱成一团。
  豹军离鄂沙河床近是不假,但是那里地势平坦,豹军根本无法悄悄地靠近,如果在十里外就被伊稚斜发现,伊稚斜还有足够的时间命令已经渡河的军队进行布防,只要渡河的军队拖住豹军,匈奴的军队依然还是能源源不断的开过河床,达不到突然袭击的效果,想要击败七万的匈奴军队自身的伤亡肯定会极大,而且都还不能保证能够击败伊稚斜的七万大军!
  当然,伏击计划早已经确定,现在之所以探讨是完善计划减少本方的伤亡。
  “末将有一言,不知可不可讲?”
  林斌看向吕炎,吕炎只有在觉得说出来可能得罪人的时候才会自称‘末将’。
  “末将以为大人太过爱惜士卒了!战争便是牺牲士卒获取胜利,若忧虑伤亡过重如何能放手一搏?若不愿士卒损伤,何故与匈奴人作战?”
  “贺以为吕炎虽然言过太重,但也并无出错。大人早已决定在鄂沙河床伏击匈奴人,定要有一部拖住伊稚斜本部,此伤亡乃为必然尔,牺牲此一部可让其余袍泽对其余匈奴人个个击破,以少换多,我等所愿也。”
  “正是!若无人率领正面攻击一部,末将愿往!”
  林斌依旧沉默,他是爱惜士卒么?当然爱惜!但是他决不是犹豫该不该牺牲哪一部,而是要深思细想,使用什么样的战术才能确保不会白白牺牲。他明白甲贺和吕炎都不是主帅,无法了解身为主帅的责任,他们两个只是统领,眼光无法看得更远。
  “吕炎。”
  “末将在!”
  “你从阴山到这里花了多少时间?”
  吕炎对时间观念不是很强,而且这个年代也没有审视时间的工具,想了一会仍旧无法说出确切答案,只模糊说应该有一个时辰。
  “噢……?数十骑需要一大约两个小时,那么两万大军至少需要两个半小时?”
  接触久了,吕炎和甲贺大概都知道林斌说话的方式,也知道林斌说的‘两个小时’是‘一个时辰’,不约而同的点头。
  又是一段压抑的沉默……
  林斌不断扫视地图,或许是由于光线太强,眼睛有些发酸,抬手揉了揉眼皮,这手才刚放下他却是抬头看向顶上的太阳,低头时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他愣了愣,用着飘渺的语气:“伊稚斜会选择在什么时候渡河?”
  这下换吕炎和甲贺愣神了,还是那个原因,这个时代的人对时间观念不重视,往往忽略了一些关键。显然林斌的提问就是整个事情的关键,只要猜对了伊稚斜渡河的时间,所有难题也就一击而破了!
  “伊稚斜知道阴山、沙海边缘有我们的伏兵吗?”
  这叫吕炎和甲贺怎么回答?
  “我猜伊稚斜不知道我们设下了伏兵,不然他不会领着七万大军撞过来。”
  林斌终于能笑了,既然伊稚斜不知道有伏兵,为了隐藏自己的行踪也必定不会派出太多侦骑探索,既然是想隐匿自己的行踪,断然不会在大白天渡河,那么会选择在什么时间?
  甲贺依然沉默。
  吕炎却是醒悟了过来,他一拍大腿,露出了狂喜模样,忍不住出口:“伊稚斜定会选择凌晨或是夜间?我军可接黑暗掩护悄悄抵近!只不过……伊稚斜会选择凌晨还是夜间?”
  甲贺也十分欣喜,但他的个性决定无论怎么欣喜都不会表现出来,稳重声道:“还请大人示下。”
  任何军事行动都存在巨大的风险,风险与收获可能无法成对等,但有时候不选择就是不行。
  林斌不想赌也得他娘的赌一把,赌对就大胜,赌错了就大败!
  “凌晨!”
  吕炎和甲贺听到了铿锵有力的声音,他们面面相觑良久,沉声重复:“凌晨!”


第二百零一章 志枭逆虏
  夜幕降临之前吕炎和甲贺各自返回指挥军队,他们回去后的第一时间需要马上率领本部向黄河进发,期望提前约三个小时逼近伏击地段,尽可能的拉近两军的间距。
  这一次军事行动不比以往,林斌不能亲身到达战场前沿,他需要在后面负责统筹,等待确定伏击作战合拢后给侧翼的匈奴部队致命的一击。无论在任何时候,等待永远是最难熬,夜幕降临后林斌便一直待在中军大帐,虽然已经确定作战计划但仍然还是不断研究地图,在脑海里推演所有可能出错的机率。
  一万汉军也是留在了原地,被一万神策军和后面赶来的三万仆从军围在了中央。这些汉军还没有预示到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个个依然是兴奋异常。
  或许是闷了,林斌出了中军大帐,他第一个动作是伸伸腰杆,发出了‘噼里啪啦’的骨骼爆响,随后接过草根子递上来的斗篷。
  “韩安国来了吗?”
  草根子绝对是一名合格的亲卫,他无论何时何地都在等待林斌的召唤,像极只要林斌一醒、一有需要绝对马上现身。听到问话,草根子又是递上了横刀,这才答:“还没有来。要不要派人催催?”
  “派人催!”
  林斌指挥不动那一万汉军,必需将韩安国接过来,让韩安国去指挥那一万汉军作战。
  草根子当然是应“喏!”而去。
  由于是待战状态,将士们注定无法进入军帐歇息,大多是在各自忙碌,忙完了的将士则是围在一起或聊天、或闭目养神。老兵知道应该怎么在战前让自己的心态和体力保持在最佳状态,而新兵……。汉军基本上没有参加过实战,他们只光兴奋不懂去节省体力,看得神策军在旁一直摇头,不明白自家大人带这么些皱儿过来干什么?
  “杀胡虏!”
  很是慷慨激昂的口号,他们喊得是脸红脖子粗,有些人更是抽出了兵器比划,像极这么砍下去砍的不是空气而是匈奴人的脑袋。
  林斌巡视期间当然看见了汉军士卒在吵吵闹闹,汉军的军官似乎也不懂怎么带兵,只是那一边笑嘻嘻看着而不阻止。林斌得承认他看得有些愣神,一支没有经过战争淬炼的军队,无论它训练得再怎么刻苦永远都是一支没有经过考验、不能相信的军队,他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郁闷,最终还是派人召唤汉军的将领。
  汉军的建制显得有些怪异,正是这种怪异让汉军在初期屡次吃亏,汉军是二伍为一什、设什长;五什为一队、设队率;五队为一屯、设屯长;四屯为一曲、设曲长;到了曲之后,汉军的‘部’数量没有硬性的规定,可以是四曲为一部、设别部军司马;当然还有五曲为一部、设校尉。往上就更为混乱了,比如‘军’也叫‘幕府’,一名将军可以是率领两三部开设‘幕府’,也可以率领十几部开设‘幕府’,‘幕府’下面有自己的幕僚、文职官员、门客等等,还可以设立‘都尉’一职用来掌兵。当然,‘开府’的将军除了无法决定自己的敌人是谁之外,他有自己的决事任免权。
  谁都无权是评论哪一个朝代军队编制合不合理,毕竟每一个年代,设立起来的编制都应该有它的优点。打个比方:如果让现代编制的军队去和古代编制的军队进行肉搏战,该会是哪个编制占有优势呢?毫无疑问,根本没办法得出结论,既然无法得出结论,有什么资格去否定?
  现在,林斌一个召唤一下子就来了两个校尉、四个假都尉。假都尉的‘假’字绝不是说这个都尉是假的,这里的‘假’和‘副’是同一个用法。
  “即将大战,你们麾下的士卒这么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汉军的军官们被林斌一喝,喝得有点莫名其妙。
  梁校尉说道:“护汉侯,大战在即,都尉(韩安国)却迟迟不到,我等实难约束。”
  林斌应该知道了,这些汉军的军官是起疑了,故意不约束士卒是想让林斌交出韩安国,没有看见韩安国,这些军官肯定还会做出其它事情,一直到韩安国出现才会消停。他也不再开口,只是静静地扫视前面的两个校尉、四个假都尉。
  这些汉军的高级军官被盯视时最开始只是感到讶异,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感觉站在对面的林斌脸色越来越冷,眼神也越来越锐利,一股强大的气势压迫得他们忍不住降缓了呼吸的节奏,等待林斌踏前一步,他们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从死人堆爬起来的煞气,长久带兵形成的威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用时间累积起来的气势。这个时候的人对这种气势有很多种称呼,例如:将军的煞威、主帅的威严、霸者的霸气、王者的王者之气、皇者的王道之势。(可惜被YY过头了,许多写手连真正意义的王霸之气、王者之气都没敢写)
  不管是什么气势,林斌这一步像极践踏在几名汉军高级军官的心脏上,不断的压迫,让他们连呼吸都不敢。
  “战无不胜的护汉侯……”
  “传说中的杀人魔王,一战坑杀近百万胡虏。”
  “西河之战,眼前的这个人亲手砍掉了五千颗羌族人的脑袋!?”
  毫无疑问,乱七八糟的想法会慢慢统一,只剩下“他想干什么”这个疑问。
  林斌心里在想什么呢?他在想“现在的汉军还不是那支经过一连串对外作战胜利,养成自豪心理,对胜利有绝对渴望的军队。”他觉得有些讽刺,似乎因为自己的存在,在数十年后会出现在汉国军队上的气势被‘接’到了五军身上?
  林斌看见几名汉军高级军官额头上冒出汗水变得油腻腻,他往后退了一步,退后期间可以清晰的听见几名汉军高级军官终于大口大口呼吸发出来的抽气声,听得是摇头叹息,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汉军高级军官的素质了。
  “士卒多乱,喧哗获罪;官长懈怠,军卒丧命;军纪不严,不可为军。你们的韩都尉马上就到,约束士卒节省体力准备厮杀吧!”
  而似乎,林斌前面念的那一段是出自汉国开国功臣韩信的‘治军令’,并被汉国的开国皇帝引为至理名言,汉军的高级军官对那句话不会陌生,他们听了尽管呼吸还不是很顺畅,但也明白做法有欠考虑。
  这些汉军的高级军官瞧瞧神策军的营地,再看看仆从军的军营,这两个军营一点吵杂声都没有,他们再看看自己的营地,士兵胡乱奔跑、大喊大叫、像市集多过像军营。两相对比之下皆是面面相觑……
  “听从护汉侯吩咐!我等立刻约束士卒。”
  ※※※
  漆黑的夜空下,草原微风轻轻吹拂,旌旗的旗面随风飘扬,发出了猎猎声响。
  无穷无尽的黑色吞没了世间万物,同样为黑色的涌流从西南边不断往前压,沉默中的虎狼之士,他们队列整齐,骑在战马上的身躯随着战马迈动四蹄不断晃动。那一双双在黑夜里盯视前方的眼睛可比天上繁星,那是一种看上去平凡,但却无比璀璨的战意昂然的眼神,它属于每一个随时准备厮杀的战士。
  厚重的马蹄踏在草皮上面,碗口一般大小的马蹄一曲重新抬了起来,然后又是重重踏下去。不断被践踏的草皮成了杂草与泥土的渣滓,一路延伸过去,直到最前方。到这里,视野往上移动,最先看见的是包着铁甲的马腿,胯前鱼鳞形状的马甲,顺着缰绳瞧,握住缰绳的骑士全身套着黑色的重甲,夜色仿佛不能阻碍他的视线,那双不断寻视的眼睛依然眨动着像极是在寻找猎物。
  “行军一个时辰了,目前该是在鄂沙河床前的二十里处?”
  有星辰作为坐标让黑夜行军的难度减少许多,三万豹军一路行军没有被耽误,提前大约半个时辰到了预计的位置。
  “燕戈何在?”
  燕戈亦是全身套着重甲,他听到呼唤马上回应。
  “命令全军停止前进!”
  燕戈应“喏!”而去。
  为了保证隐秘性,号角不能吹、人不能大声叫唤,唯有派出传令兵一层一层的传达。当然,甲贺派出一个副统领去做这些完全是为了表示:我十分重视!
  “陈道何在?”
  陈道没有穿戴重甲,他麾下的部队全是游骑兵的兵种,相应地也就只套了一件只有二十斤左右的鱼鳞甲,这种鱼鳞甲的甲片不多,只是护住胸前心脏、肺部、小腹,其它都是皮革。
  “派出斥候寻找有利驻军位置,由你亲自监督,务必要谨慎!”
  二十里并不长,轻骑突进的话大概两刻钟就能到达,当然,如果是作战状态的话可能会慢一些。现在有一个惯例,无论是哪一方的军队,在黑夜中行军的时候,派出在外的斥候(侦骑)绝对不会超出二十里,原因是超出距离回报的速度慢,还有可能被敌方吃掉都不知道。这也是甲贺为什么选择在这里停顿的原因。
  三万豹军埋伏的位置是平野,周围不存在任何高低起伏,树林等更是奢望,如果不是黑夜,根本不存隐密性。所谓的驻军也只是骑士下马补充食物,让战马恢复脚力。期间不得喂养战马,原因是马嚼子一拆开肯定会有战马发出啸声,那时什么都完了!
  另一个方向……
  吕炎率领的两万军队比甲贺的三万部队更早开拔,由于地势的不同,他们不可能合在一起前进,两万大军被分成了四部,直至离鄂沙河床约三十里的后方,两万军队才重新会合。
  阴山方向是右谷蠡王庭部和浑邪部行军路线的后方,按照匈奴人的习惯,骑兵部队后面肯定会落下很多散军照顾牲畜,这些匈奴部队所占据的位置会很宽,想要无声无息传过去完全不可能。鉴于这种条件,吕炎需要有足够的耐心,利用匈奴人觉得走过的路很安全、后面不会有敌军、等等心理反应的漏洞,这才有可能尽力逼近鄂沙河床。
  “派出的斥候可有归来者?”
  “回统领,尚无归来者。”
  战事的逼近让吕炎不由自主的感到心情紧张,越是等待总觉得时间过的很慢。他捏了捏拳头,感觉手心似乎有些滑腻,不由自我嘲笑,以前是一部之首,打了那么多场仗也没感到紧张过,现在是别人的属下了,指挥作战反而会有心理压力。
  “统领!有斥候归来了!”
  吕炎精神一振,他急急召唤归来的斥候。
  根据斥候的刺探,前方十里左右果然布满了匈奴人的牧人,这些牧人驱赶大量牲畜在夜中赶路,看各方牧人驱赶牲畜移动的速度,走在前方的匈奴军队该是安营扎寨了。
  吕炎把林斌条条嘱咐全部记在心里,现在绝对不是惊动匈奴人的时候,应该先等待甲贺发动进攻,然后才从后面加入战场。
  “最难乃是如何判断甲贺是否已经与匈奴人交战……”
  吕炎无法,只有严令斥候营派出绝对精锐的斥候尾随驱赶牲畜的牧人,探出匈奴人的军队驻扎所在的位置。另一方面,他做出了所有统兵将领都会做的事情,命令全军休息,随时等待命令。
  时间无声无息的流逝,五军中参加伏击战的两支军队进入了各自的位置,而作为此次交战的另一方,伊稚斜率领的七万大军的先头部队却是在鄂沙河床前方约十里的平野驻扎下来。
  伊稚斜选择的驻扎方式果然是分开驻营,每一股相隔大约有五里,整个鄂沙河床附近片刻之间充斥着羊毛毡,匈奴人着急补充水源,点点火把在黄河岸边移动,可能是大军的到来惊动了动物,野兽的声响络绎不绝,私自离开军营太远的士兵一个不慎成了野兽的食物。
  “大王子,虽有士兵被野兽果腹,但万万不可严令士兵不得出营,若有此严令,汉军来袭该将如何?”
  “军师啊!你是不是想太多了?稽善已经攻破了汉军的第一条防线,说是至少拖住了十万的汉军,左右两翼的汉军也在往那里赶,我们身处的位置又是黄河西北岸,哪来的汉军?”
  “大王子!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林斌作战素来不讲常理,三千里草原他都敢深入,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大王子不能小看林斌,导致一个疏忽全军皆没呀!”
  中行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额头已经满是汗水了,身上的衣服却没少反多,时不时还会戳戳自己的后背,说起话来也是焦虑无比?
  “你的老毛病在秋天的时候总会犯,还是安心歇息吧!啊?军队由我来指挥,不会让汉军占去便宜。”
  伊稚斜还真的不信汉军会探出这次侧翼的突破,按照他获悉的情报,汉军为了把守广牧可是费尽了心思,不但从左右两翼抽调了兵力,连后方也变得空虚,既然汉军敢把左右两翼的军队抽调大半,那肯定是没有察觉自己这七万大军的动静,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其实是五军,不过匈奴人就称呼‘五军’为‘汉军’)
  “稽善的话不能信!他……他是……是一条老狐狸!虽然答……答应两强联合,但肯定不会尽心帮助大王子,您……您还是……”
  “军师?军师!”
  伊稚斜快步走上去,蹲身在急得差点昏过去的中行说旁边。
  “大王子,真的要小心呀!奴臣……奴臣总觉得好像有一股危险在靠近,不能……不能大意呀!”
  伊稚斜看见中行说的脸在火把的光芒下显得蜡黄,一幅气喘吁吁模样,知道中行说被暗疾折磨得十分痛苦,无奈之下只有保证会注意。
  “军师好好休息,我亲自命人仔细探索就是了。”
  伊稚斜出了大帐,很怀疑中行说是不是被病糊涂了?他觉得嘛,林斌之所有有善战之名完全就是打那些小部落打出来的,根本没什么好亟待,而且这次的部署从侧翼突破汉军防线的行动也十分小心,完全没可能泄露出去,再则就算是被知道了又怎么样,只要渡过了黄河,汉军敢和大匈奴进行野战吗?
  “右大当户呢?把他叫过来!”
  这一叫唤,不远处的浑邪王倒是被吸引了过来。
  浑邪王是一名粗犷的中年人,迈起步来显八字形,给人一种很嚣张的感觉。他靠近了也不行礼,大咧咧问:“右谷蠡王叫莫纳梨?”
  伊稚斜眉头一挑等待下文。
  “莫纳梨领着人到鄂沙河床去了,说是要帮右谷蠡王探探鄂沙河床的宽度和深度,一次能过去多少兵马。”
  伊稚斜低沉着嗓音:“浑邪王不是常年居住河朔吗?怎么还用莫纳梨去探路?”
  浑邪王还是那幅大咧咧的模样,拍拍前胸,“我是告诉莫纳梨了,但是他不信啊?非要自己去探查一下,这个我有什么办法。”
  伊稚斜懒得纠缠,想起中行说的一些提醒,慎重问:“附近都是平野吧?”
  浑邪王答:“是!”
  伊稚斜看浑邪王答的这么肯定,他仔细思索一下这几天侦骑的汇报,想来想去都没有报告说发现汉军的军情,觉得是中行说多虑了。
  “我们什么时候过河比较好啊?”
  “当然是夜间了!夜间过河,休息到清晨,天亮后马上向广牧进发,击败侧翼的汉军再冲进朔方杀他娘的一个措手不及!”
  伊稚斜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看看现在,那些一驻营就像野崽子乱跑的士兵,整支军队完全不像样子,这种乱糟糟的情况下怎么集结渡河?再则,连续赶了一天的路,如果没有让士兵们休息、放松一下,缺少军纪的士兵肯定会有怨言。
  “散乱的社会体系?那个林斌是这么说的?他说的一点都没错,等本王坐上单于宝座,一定要大力整顿!”
  浑邪王奇怪问:“右谷蠡王说什么?单于整顿什么了?”
  伊稚斜闷声下了决定:“凌晨?那就凌晨吧!”
  说完,他左眼皮突然跳了起来……
  ※※※


第二百零二章 鄂沙之战(一)
  黄河,炎黄子孙的母亲河,她‘哗啦啦’的演奏悦耳旋律。这片土地上孕育过无数人,她见证了每一个朝代的起起落落。多少兴衰被历史洪流吞没,只有她依然恒久长流,像是在洗刷悲痛的以往,用水流带给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新的希望。
  最早以前,可能是远古时代?生活在黄河流域的部落群慢慢在轩辕的领导下结成了大联盟,自此轩辕成了黄河南岸诸部的名称。两个对立的联盟,以轩辕为首的一方、以蚩尤为首的一方,两个联盟或许是为了所谓的正义与邪恶、或许是只是单纯的想要拥有黄河流域的统治权,在黄河流域展开了大战,获胜的人自然成了正义的那方,成了黄河流域的霸主……
  炎帝与黄帝……
  更多更多的国家、部落、势力……
  无数人为了各自的目的、喊着自己的口号、挥动不一样的兵器……
  他们在做什么?
  可能……只是可能……单纯或者复杂的想要存在下去。
  将近凌晨,雄厚的牛角声很突然的被吹响,号角声在平野被传播得很远,依稀能听见平野的野兽群被惊动嚎叫回应,野兽似乎被声音吸引不约而同的向有光线的地方接近。遍处皆有低沉的吼叫,那一双双在漆黑一片里闪动的绿色眼睛,风里散播的野兽怪味,霎时漆黑的夜里平添了一份诡异。
  草原人知道应该怎么防止野兽接近营地,他们带着足够的柴火出去外围,在营地周围燃起了一堆堆的篝火。偶尔有野兽接近时他们也不射箭,因为如果让野兽闻到血腥味,野兽很可能会发狂,那时就不是篝火能够阻止得了了。
  最先行动起来的不是靠近河床地段的伊稚斜本部,按照计划,浑邪部对河朔比较了解,应该由浑邪部充当前驱,随后马上会有右谷蠡王庭部的五千精锐狼军跟上。这些部队渡河后,浑邪王会选择巩固河床,等待第三批渡河部队过河了,他们才会前进,当然,第三批渡河部队也就成了留下来压阵的部队。
  匈奴人常年居住在塞外早已经适应了草原天气的落差,准备了足够的衣服御寒,使得冰凉的河风无法侵袭人体。
  可能是睡眠不足,那一双双眯眼呆浊的眼珠子倒映火把的点光,骑在马背上的匈奴人看去好像有点犯迷糊?
  浑邪王坐胯纯种的河曲马立在旁边,瞧着麾下骑兵源源不断开进,一时间可谓是心绪重重。他对右贤王的忠诚可能是河朔匈奴部落中最高的,因此只是一个命令,他就带着部落中所有的战士窝在阴山近月,又是简单的一道口信就把麾下三万骑兵的指挥权交出去。现在大战即将爆发,他看到伊稚斜表面上是为了能够夺回河朔尽心尽力,实际上是想保存实力的行为后,大咧咧的作态下心里却是比明镜都亮。
  “就算王爷重新夺回了河朔,大匈奴仍然是一片散沙……”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天空的星辰失去了踪影,整个天空被乌云占据,细细的小雨毫无征兆的飘洒,浑邪王被雨一淋回过神来。
  “想那么多做什么?做好眼前的事情不就好了么。”
  第一队浑邪部的骑兵进入河床,‘噜律律’的战马嘶啸中马腿踏到了沙石,‘咯咔咔’的碾石声作响,随后是‘哗啦’的水声,战马的马腿跨进河流,河床浅,水只到战马跨步的位置,但河床注定不会每个地方都平坦如一,有些骑兵就是感觉下面好像突然一空,还没回过神来整个陷下去,若不是列队渡河还不知到被冲到哪里去,绕是这样也免不得要呛到几口水。
  足足有半个时辰,期间掉队了大约百左右人被河流冲走,五千浑邪部的骑兵总算是渡过了河,上了岸之后无一不是全身满是水迹,模样显得狼狈不堪。
  “第一队过去了,第二队准备!”
  凡是知道行军渡河的都知道一点,如果没有摆立渡桥,第一批渡河肯定不是最危险,因为这个时候的河床还没有遭到践踏的破坏,河床的土质相对比较稳定和硬实,但是第一批部队过去后,虽然是探知哪个地段有凹坑、暗流等等,河堤、河床也被踩得松软无比。当然,不管怎么样第二批部队还是要渡河而过。
  右谷蠡王庭部的骑兵被称呼为狼军不是单单他们是匈奴中唯一一支拥有狼图腾战旗的军队,而是伊稚斜训练他们就像是在训练恶狼那般,不断用血和肉去喂养。这里所谓的喂养绝对不是吃饭,而是让他们去不断厮杀,杀别的种族也杀自己人,用别人的尸山血海去囤,囤得多了,杀人就好像是在除草,哪天突然没杀人了就会手痒。
  这群被伊稚斜当作以作单于庭直属军队的骑兵倒也显得十分有纪律,听从号角声的指导列队准备渡河。
  雨势变大,雨滴落在火把上面再被风一吹,似乎有什么东西不断从燃烧的火把头落下,嘀嗒在匈奴骑兵的手臂上时发出了焦臭味,等待兽皮衣服被烧透的时候,感觉到疼痛的匈奴骑兵忍不住骂:“祖奶奶的!羊脂肪真烫!”
  火把照射下的水面荡漾涟漪,不断划过水面的枯草,它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但是那些渡河的匈奴骑兵似乎都没有察觉或是根本不在意,他们的眼睛直直看向对岸,第一批渡过河去的浑邪部骑兵正在整理泡过水的皮甲,拉起羊皮靴子扣脚拉裤裆子,反正干什么都有,就是没人想想是不是派派出侦骑查看四周。
  这批右谷蠡王庭部骑兵带队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伊稚斜的心腹,右谷蠡王庭部右大当户莫纳梨,一个只有蛮勇不懂得动脑子的蛮夫。此刻,不会游泳的莫纳梨全身僵硬,露出畏惧的表情只光盯视水面,好像害怕自己会掉下去。一个杀人不眨眼但却怕水的人很可笑?其实一点都不……
  等待第二批渡河的部队过去,亦是在整装,过了大约一刻钟都没有人突然从黑暗中杀出,看到这里站在对岸的伊稚斜心里松了口气,他在决定凌晨渡河后一直感到心神不宁,一夜没睡查看情报没什么发现,在中行说不断的唠叨下这才选择分批渡河,每一批五千到一万不等,如果真的有所谓的‘汉军’,第二批渡河后早该杀出来,这下没杀出来,可见忧虑根本就是多余的?
  “第三队准备!”
  第三批过河的匈奴部队由于要代替第一、二批部队保证河岸的安全,总兵力达到了一万五千人。
  伊稚斜看向硬撑着出来看军队渡河的中行说,看见中行说脸色不再是蜡黄而是苍白,低声安慰:“军师,等待第三队渡过河去,就算是真的有汉军也不足为虑了。这里风大,军师还是回大帐休息吧?”
  中行说不断眨动眼睛,他死死地盯视河对岸,像极专注在看什么东西……
  离鄂沙河床约十里处,风雨之中林立一排排跨坐战马的骑士,这些骑士已经拉下了面甲、亦是抽出了武器,任是雨点不断滴落在甲胄上发出‘嘀嗒嘀嗒’声响,狂风嘶啸吹扫,他们都是丝毫不动。
  甲贺将背后的湿淋淋披风扯掉,心里感谢老天帮忙,竟是在这个时候下起大雨,很大一部份遮掩了视线。当然,下雨天气肯定会使骑兵的战斗力糟糕影响,但是这些影响比起下雨土地会松软,马蹄踏下去的声音减小,这一切似乎都不算什么了。
  豹军的将士们都看见前方的火光,那是匈奴人亮起太多火把的光亮,他们不能像领军将领从光亮的强弱判断出前面有多少匈奴人,但是他们知道:尊敬的王做出的正确判断将再一次引领他们获得胜利,用手中的兵器劈砍出属于自己的荣耀!
  “多久之后天亮?”
  “回禀统领,再有一个时辰便要天明!”
  甲贺终于也拉下了自己的面甲,他反手探过去抓住一把长形马刀的刀柄,拉过来期间,雨点不断落下刀身上面,发出了轻微的‘叮咛’之声。
  “统领,斥候回报:已有三波匈奴人渡河,如今第四波匈奴人正在准备渡河。”
  甲贺深深呼吸一口气,握住斩马刀的右臂高高的举了起来……
  “传我军令:全军缓慢而行!”
  军令下达,前十排的骑士策动战马向前,随后第二队列的骑兵又再前进。
  而远处,浑邪部和右谷蠡王庭部的一万骑兵也终于整理完毕准备列队,他们没有面甲,风的方向又是由南向北吹,本就有夜盲症的匈奴被风吹来的雨这么一缠合,搞得个个都眯起了眼睛,眼前一片模糊的情况下,视野所及之处根本不超过五百步。
  甲贺座下的青骢在驰骋,那双铜铃一般大小的马眼,眼瞳里已经辉映出前方的光亮。
  双方距离大约三千步,百战余生的豹军骑士们在官长的带动下开始加速,马蹄声由轻快转为沉重,三千骑兵同时加速的情况下,地面仿佛受不了压力开始震动起来。
  一万匈奴骑兵依然缓慢前进,他们全部都是坐胯战马无法感觉来自地面的震动,有些匈奴骑兵甚至还在高声开玩笑,丝毫不知道死神在接近。
  豹军的前驱骑军抵近匈奴人两千步的距离,已经成加速姿态的骑军拉开彼此的距离,三千骑士手里全部端着骑弩,那双锐利的眼睛由于有头盔前曲遮挡雨点不曾眨动。
  三个方向,三股豹军完成了加速姿态,随着骑士之间的间距不断拉开,三股豹军成了一个半圆形状的攻击阵型,这个阵型不断压进……
  一千步的距离,行军中的匈奴军队由于本阵也是不断发出马蹄声、视线太短,根本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身为前军主将的莫纳梨不断咒骂下雨的天气,伸手进自己的怀里不知道在掏挖一些什么东西,等掏出来,火把光线下手掌里面的是一捆包在兽皮里的牛肉干。
  “不能吃了啊?真是可惜。”
  是很可惜,原因来自因为莫纳梨怕水,一时疏忽忘记派出侦骑境界周围。
  莫纳梨丢掉手里的包裹,下意识抬头看向前方,他什么都没有看见,但并不代表耳朵听不见,他听出了马蹄声的不对劲,迟疑声道:“马蹄……冲锋的马蹄声!?”,他的脸色瞬间变了,原本迟疑外加颤抖的声线一变,撕心裂肺般的吼叫:“敌……敌袭!汉军偷袭来了!!!”
  驰骋之中的甲贺听见了,他听见的是匈奴人语气里的惊讶和无措,这种声音他在深入匈奴后方袭扰的时候听过无数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加剧敌人的恐惧。他深呼吸,张开嘴巴,咆哮出声:“王在看着我们,吹响进攻的号角,喊出我们的战号!”
  突然炸响的咆哮,雄厚的号角被吹响,那嘹喨的战号被三万豹军齐齐吼叫,伴随着马蹄声不断向前……
  伊稚斜也听见了,他下意识重复:“汉军威武?”
  中行说颤抖着告诉伊稚斜:“汉军……汉军还是来了,我们还是中计了!”
  满天箭雨袭击之下,无法视物的匈奴人不断中箭,豹军收起了骑弩换上骑枪,他们选择喊出了林斌让喊的战号……


第二百零三章 鄂沙之战(二)
  蹄声轰鸣,成半月攻击阵型的豹军射完弩箭,冲锋于前十排的具装重骑换上骑枪,齐齐“呼啊!!”吼叫驱动座下战马加速、加速、再加速,冲上去用手里的四米骑枪收割生命。具装重骑冲锋姿态完成,黑夜中闪动利芒的枪头被端平,滔滔蹄声中撞进了匈奴人里面,瞬间惨叫声响彻了夜空。
  具装重骑冲锋之势有我无敌,撞进匈奴敌阵的骑士们手里的骑枪上串满匈奴人的尸体,受重力达到极限时骑枪被抛开,骑士稍微一俯身躯抽出刀柄被加长的斩马刀,他们疯狂地挥舞,每一斩之下必有匈奴骑兵被拦腰斩成两半,内脏胡乱抛洒,冲锋而过的具装重骑犹如死神一般,所到之处像极在割麦子,匈奴骑兵一片一片的倒下。
  遭受突然袭击的匈奴骑兵鬼吼鬼叫,前、左、右被豹军的具装重骑夹击,还不断有箭雨从漆黑的夜里落下来,没有心理准备的匈奴骑兵自行乱了起来,他们无法视物,内层听着外层的同伴不断嚎叫,个个下意识抽出兵器四下环顾,但是他们的视线被同伴挡住了除了知道有敌军来袭之外根本不知道战事的发展。有人呼喊扔掉火把,已经没有判断力的匈奴骑兵依言扔掉了火把,但是箭雨的强度没有因为火把被扔掉而降低,反而是箭势越来越犀利。
  伊稚斜脸色灰白,他紧握的拳头指甲深入手心涩出鲜血仍然不知,只是一直自言自语:“上当了?怎么会……怎么会?”
  此时匈奴已经有三批骑兵共两万五千人渡过河去,突然爆发的战事让第四批准备渡河的骑兵愣在原地没动,他们只听见对面的不断响起惨叫,没有人回来告诉他们到底有多少敌军来袭,这个时候还应不应该继续渡河。
  “第四队愣着做什么!?渡河!渡过河去!”
  伊稚斜嗓子沙哑,他脑袋有点混乱,下意识指挥军队应该怎么做才能解除危机。
  三面合击,冲锋最前的具装重骑有了弩兵的协助很快就将战线推上去,具装重骑的刀锋扫过之处肯定会留下一地尸体。当然,视力也阻碍了豹军的攻势,但是相对于匈奴人的不知所措来说,豹军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应该怎么做,他们要趁匈奴的指挥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搅乱匈奴人的军阵,将匈奴的军队进行分割!
  如果具装重骑是豹军用来撕裂匈奴人军阵的尖锥,游骑兵们就是尖锥后面的撬手,具装重骑进行撕裂、游骑兵负责被切开的匈奴人。游骑兵作战不呼喊,他们只用手中的横刀说话,哪些匈奴骑兵被具装重骑分割出来,他们就冲上去,利用驰骋的速度挥动兵器,不断驰骋在战场边缘,用眼睛去看,察觉有机会就上,骑兵的机动性被发挥的淋漓尽致!
  不知在何时,天空不再降雨,聚在一起的云团却是没有散去,偶尔天空一亮,那是闪电划过,闷雷炸响,风在呼啸的吹,东边的天空冒起了烟柱,看那密度绝对是因为有人放火点燃了潮湿的木柴?
  前方作战厮杀,不可视物的黑暗里一万骑士留在原地,他们眼瞳不断收缩,那是看见一个匈奴人或者一名袍泽落下战马,不断握捏缰绳的手掌上泛起青筋,那双隐藏在马鞍皮夹、踩踏在马镫上的双腿时而发出一蹬的举动,这都在说明他们是多么渴望能够上前作战。
  甲贺躲避在黑暗里观看,只有这样才能够掌握进攻的节奏,在最恰当的时候进行增兵!
  河岸的厮杀仍在继续,有优势兵力的匈奴人自我乱了方寸,生存空间正在被不断的挤压,有些地段的匈奴骑兵甚至退无可退直接掉进了河里,不会游泳的匈奴士兵惊恐的叫喊着被水流吞没。他们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指挥官也没有立刻做出应有的反应,以致两万余人被分割成几部份在各自为战。
  被袭的匈奴骑兵不知道敌军有多少人,他们只知道一队又一队全身包在盔甲里面的汉军骑兵冲杀而过,没有给人反抗的机会一下就扫到了一大片同伴,绕是伊稚斜嘴巴里最精锐的右谷蠡王庭部狼骑也是被冲杀得脑袋发晕,盲目地发射狼牙箭,所导致是狼牙箭钻进了同伴的身体,引起惨叫之余暴起一朵朵血花。
  豹军具装重骑和游骑兵合力杀敌,最后赶到的豹军弓弩手得以有空间摆开箭阵。
  箭阵之势!
  绑着铁皮木梆子的‘当啷当啷’声急促响起,随即军官呼出“射!”的军令,熟悉的破空声悦耳作响,它像是一曲气派磅礴的乐曲,惨叫加入了演奏,成了战场永久不变的死亡旋律。
  ‘哗啦啦——’水声频繁,那是不断有匈奴人在混乱之中慌不择路冲进了黄河。匈奴人不知道什么叫‘破釜沉舟’,他们也没有那种纪律,草原人的天性就是能生存绝不死亡,所以能看见有草原人把杀父仇人当成主人,部落王的部落被灭掉后成为奴隶苟延残喘,这一切的一切就是他们的民族天性,造成的是他们失去获胜的希望马上就会崩溃!
  “火……火!上游的火!”
  伊稚斜本就满腔怒火,他怒喝“什么火!”,转头向黄河上游看去时却是呆住了!他看见的是上游燃起了滔天的火光,断断续续有燃火的木筏顺流而下。
  “大王子,稍前有士兵禀告河流之中满是枯草,亦有木屑……”
  伊稚斜醒悟了,他刚刚还在奇怪汉军会用什么方式拦住自己派过去增援的援军,原来是想要燃火的木筏!鄂沙河床浅,木筏漂到河床附近的时候绝对会搁浅,累积之下就断了增援的道路。
  “对岸的两万五千人马?”
  中行说脸色惨白:“大王子……对岸的两万五千人马仓猝过河立刻被袭已经乱了方寸,固守待援已然不可行,趁木筏没到发令让他们退,能退多少就退多少罢!”
  两人在这里想对策,一个浑身满是污血的匈奴人冲了进来……
  “完了……完了……,大事不好了!”
  伊稚斜怒吼:“说!”
  来人哭喊:“后面遭到汉军的偷袭,不到半个时辰三个营寨就被攻破了,现在偷袭的汉军正在往这里杀过来……”
  伊稚斜转身向后,他没有看到后方有火光,冲上去拧起报信的匈奴人:“你胡说!汉军偷袭会不放火烧营么!”
  这可怜的报信人脖子被掐住根本说不出话来,只知道:“啊……啊!咳……呃……”
  中行说应该有一个外号‘事后诸葛亮’,他迷迷糊糊:“前方偷袭之汉军……,后方偷袭之汉军?如此乃是夹击之策……?林斌早知大王子欲从侧翼突破,先前撤开左右两翼汉军乃是作态,是想让大王子放心,汉军没有撤军,而是进行埋伏,就是等大王子渡河,好半路杀出……”
  一顿唧唧歪歪,东方露出了鱼白。
  伊稚斜眼睁睁地看着上游燃火的木筏顺着水流而下,它们果然搁浅,一个又一个木筏相加积累之下火势不大,就是由于柴火潮湿浓烟大得吓人,被浓烟一阻北岸和南岸变成了两个世界。他已经无法封锁后方被袭的消息,那些听到消息的人叫喊着乱成一团,他也知道,汉军既然敢分兵袭击绝对是做好了吞掉过河大匈奴军队的准备。
  “烟?就是烟!汉军不让我们知道对岸发生了什么事,我们的人过不去,军令无法下达,指挥南岸的又是莫纳梨这个蠢货……全完了?南岸的人全完了?”
  南岸的匈奴人退路被断又在豹军强势的攻击下完全崩溃,他们黑夜里无法判断,天亮后看到的是遍地的死尸,而且几乎全是同伴的死尸,再则到处都有汉军的骑兵在冲杀,看去有很多很多的汉军。他们做出了草原人的选择,那便是不管什么了,想活下去就赶快逃!
  “统领,分兵追杀吗?”
  甲贺没有回答,他不能分兵去追杀足有一万余的匈奴逃兵,那不是豹军的猎物,有人会在半路上解决那些胆小鬼。他的任务是钉在这里不动,直至把前面的匈奴军队拦住,而现在他是时候将后备队压上去,歼灭前方结阵而立的匈奴人。(右谷蠡王庭部的狼骑)
  “箭阵向前!”


第二百零四章 一步之遥
  东方露出鱼白,这是在说黎明前的黑暗已经过去,新的一天已经到来,而对于高速驰骋的一万汉军和一万神策军来说,新的一天是他们迎接挑战的开始,驰骋之中的骑士全部看见北方升起的滔天浓烟,他们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甲贺、吕炎已经和右谷蠡王庭部和浑邪部的军队交战,如果进行顺利匈奴侧翼的七万大军会阻挡在鄂沙河床,而伊稚斜绝对不会选择坐以待毙,他会率军撤出河床地段,寻找平野与甲贺、吕炎进行骑战。”
  林斌仔细研究过鄂沙河床,那里适合大军交战的平野不多,前后被夹击之下伊稚斜只能退往后世刘彻亲自命名的‘五原’,林斌要做的也是赶在伊稚斜之前先到达五原,拦住伊稚斜的去路,那时真正的战争才算开始!
  驭马牢牢跟在林斌后面的一名中年人样貌平凡,他没有身穿战袍,外面却是披着一套护住要害的鱼鳞战甲。他加入十部五军时间不长,现在更是没有任何军职,至于他怎么会被林斌带上战场,这需要用很多时间去叙述,显然现在不是讲这些的时候。
  韩安国当然也是众多驭马驰骋骑士中的一员,这名汉国的将领此刻神情复杂,完全没理解林斌是想干什么。他有时候会转头看向侧边行进中的汉军骑兵,那是他从汉国带出来的军队,宝贵无比的军队!汉国战马不多,想要装备一支骑军所需的付出十分耗费,对于人口基数庞大的汉国来说,不是人宝贵,而是那些战马十分宝贵,他真的不明白林斌为什么要让这一万汉军上前线作战。
  天空仍然是乌云密布,轰鸣的雷电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天上却不漂下一点雨滴,仿佛是在酝酿着,等待两个民族交战过后用浩大的雨势洗刷痕迹?
  “驾——”
  学自汉军,五军中的传信骑士会在背后插着三面小型旌旗,名称没有更动,依然是叫‘鸿翎急使’,他快马奔驰,不断寻问“王何在?”,有点指出了林斌所在的位置,他高喊“让路”,马鞭不断抽打马屁股,一幅十万火急的架势。
  “报——”
  人未到声先至,鸿翎急使没有跳下战马,他抱拳高喊:“狼军统领急报:右贤王部攻势太猛,我军损耗箭矢甚重,所余箭矢只够防御三昼夜。”
  样貌平凡的中年人半眯的眼睛干脆闭上,看似无意,呢喃自语:“稽善如此强攻乃为伊稚斜造势尔。强攻之势死伤必重,兵法云‘攻城之道乃在士气’,久攻两日不下士气必损。常言道‘事不过三’,攻城亦是如此,再有一日稽善便要止戈了。”
  林斌讶异目视中年人,这个中年人在两天前突然求见,来了也不通报姓名,只说自己从上党而来。林斌原先不想管,以为是一个寻找同乡的文士,毕竟林斌对外宣称自己是上党人。客套的交谈之余,送上好酒好菜招待,林斌则是继续研究地图,不料中年人却是扫视一遍地图就说出整个战略部署,虽然没有全说中却是说出了个大概,这引起了林斌的警觉,当下就让亲兵锁拿起来。中年人在斧钺及体;刀剑加身的情况下却是镇定如常,引起了林斌的好奇,看过电视的林斌猜测应该是一个什么‘君择臣;臣亦择君’的游戏,想想还是留在身边,说不定会起到什么作用也不一定。
  现在,林斌当然听见中年人声音颇大的‘喃喃自语’,按照林斌的判断的确是像中年人说的那样,右贤王部远道而来,经历第一条防线的苦战,到第二条防线又马上强攻,无论从精神或是体力上来下定论,右贤王部强攻不会超过三天就需要马上进行休整,不然很可能引起兵变,这也是冷兵器战争的定律。
  从另一方面来讲,中年不了解陈汐当然会以为陈汐是想要撤退,林斌却是知道陈汐派鸿翎急使汇报想干什么。林斌可以料定是陈汐的功业心在作祟,陈汐不想一直被动固守,什么箭矢不足、将士躁动不安,那全部都是幌子!陈汐是想派骑军出去与右贤王部阵战!
  “告诉陈汐:守住!一步也不能离开防御工事。如果擅自派兵出战,我亲自砍了他的脑袋!”
  鸿翎急使很明显的一愣,随后抱拳应“喏!”,重复一遍军令,调转马头离去。
  人才不够,这是林斌现有的感觉。偌大的部族,里面全部是武勇之辈,林斌本人虽然懂得一些阵战之法,但也还没有聪明到可以一想就想出一个与敌交战的战略,哪次不是费劲苦心、经过数日不眠、脑汁都快用光了才想出的法子?如果现在有镜子,林斌摘掉头盔后绝对会看见原本全数乌黑的头发增添了无数白丝,那都是给现状逼出来的。
  人没有做不到的,只有不想做,生死存亡的压力下,就是白痴也会动脑筋思考应该怎么样才能活下去……
  “离五原还有多少距离?”
  “王!尚有二十里!”
  林斌看向不断驰骋而过的麾下骑士,这些将士已经在尽力赶路,想要命令再提速不是不行,但是到了五原战马的体力也被消耗光了,那时还怎么去作战?
  ‘轰——轰——轰——’
  一阵急促的雷响,天际乌云翻滚,一闪而过的强烈电光再次炸闪,随即又是一阵雷声。
  “要下雨了。”
  话声刚落,天空抛洒下泠泠大雨,雨势甚急,雨点砸在甲胄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响。
  林斌下意识看向北边,那里浓烟仍然密布,但是可以想象再过不久鄂沙河床上的木筏就将被雨浇灭,那时南岸所发生的一切就像被伊稚斜发现,如果伊稚斜察觉南岸只有三万豹军,了解战局的发展,不知道会是选择撤军还是强渡?
  多想无用,林斌一开始就是在进行赌博,他赌对伊稚斜会选择在凌晨渡河,不在意再赌一次,就赌伊稚斜会选择撤军,而且撤军的方向绝对会是五原!
  由于突降大雨,一万神策军、一万汉军经过大约一个半小时的行军才到鄂沙河床西北方向的五原平野。
  磅礴的雨势下,战马嘶啸、人声沸腾,两万大军没有任何停顿就开始在军令下排兵布阵,一万汉军被安排在正中,神策军分为两部在左右两翼列阵。阵势一成,将士们在大雨中掏出食物进食,渴了就昂头朝天,自有老天赐下雨水解渴。
  “派出斥候警戒!”
  数十名斥候吃到一半突得军令,他们重新包好黏糊糊的食物,策马而出,不刻驰骋出可及的视野。
  漫长的等待最是愁人,草原的天气又十分怪异,雨可以是刚刚大得想把整个世界淹没,不一会却是停了下来,反反复复的下个没完,更是给人增添了一份不耐烦。
  大约一个小时的等待,林斌看见原先派出去的斥候奔驰而回,他精神一振不自觉握紧了拳头,渴望斥候回报“敌军将至”的消息。
  斥候来报:前方十里处发现几股敌军,由于匈奴人没有战旗无法判断是右谷蠡王庭部的军队还是浑邪部的军队。再过两刻钟就会到达这里。
  那个中年人突然在马背上作鞠:“贺喜大王,胡虏残兵前驱已到,大军离此不远矣!”
  果然如中年人说的那样,那几股匈奴人是鄂沙方向来的匈奴骑兵,这些匈奴人发现前方有军队拦住去路的时候想调转方向逃,依此推测甲贺和吕炎在前方是出色的完成了任务,既然败兵的前驱到了,伊稚斜的本部也就离这里不远了!
  先行败退的匈奴残兵原地转悠了数圈后发现逃往西边的路上到处都有汉军的骑兵,他们深夜被袭惊恐的心情还没有平静下来,深怕这又是汉军布下的陷阱,人的天性使得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全部集结在一起龟缩不动。
  “那该是匈奴浑邪部的残兵。”林斌说完看向韩安国,微笑道:“只有几千人,汉军不难驱逐吧?”
  韩安国发怵:“啊?匈奴主力未至,为何派兵上前交战,此不合兵战之法!”
  中年人笑道:“错矣,大王乃想空出战场迎接主客。若在下料想无错,大王麾下的吕统领该是已经率军迂回于左翼,甲统领亦率军赶来此处。合击之势既然已成,无空地如何交战?”
  林斌双眼一眯,他布下的战策被中年人猜得差不多,先前拦截只为五原平野的这一战,只要解决了伊稚斜,不求杀掉伊稚斜,只是击溃,快速调转方向支援广牧守军,击败右贤王等部,这场战争也算是暂时落下帷幕……
  “赶快来吧!收拾完你(伊稚斜),再收拾稽善,那时候也该转战东北了。”


第二百零五章 匈奴人的耻辱日
  韩安国无法之下只有同意派军上前驱逐匈奴残兵,他招来四名假都尉,严令只是驱逐无需拼力死战。假都尉自然是听命,但是汉军骑兵个个早就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痛杀胡虏,四千汉军在四名假都尉的率领下脱离本阵,他们并没有马上策马加速,而是在军官的约束下按照训练时那样摆开阵型。
  四千汉军装备精良,骑士们在军官的鼓动下热血沸腾,抽出战剑、竖平长矛,他们通红着眼睛高举兵器挥舞。
  数百军官齐声吼叫:“汉军!”
  充满战意的汉军将士们将兵器前指,他们下意识看向列在旁边的神策军,看到了无数双不屑的眼神,忍不住呼吸一顿,随后吸气,像是要发泄一直以来被瞧不起的愤怒,他们张口咆哮:“威武!!!”
  一双双不屑的眼神虽然没有改变,但是里面却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神策军里面的高级将领、中级军官是喊着“汉军威武”一路尸山血海杀过来,他们无数次在林斌的带动下咆哮和挥刀,喊出的就是这句战号!
  林斌微笑对韩安国说:“他们现在还配不上喊这一句战号。”
  韩安国的战意被林斌一句话浇熄,他表情错愕:“为……为何?”
  林斌还是在笑,那笑容里满是回忆。他在想,汉国的军队或许还有些青涩,但是这个国度从不缺少热血男儿,是那些男儿无数次高喊战号用手里的战刀拼杀出属于一个国家的自信,让外人喊这个国度英勇的男人们叫男子汉、汉子!
  在另一个强盛的朝代,远在中亚附近的国家迎接唐朝使者的时候还是称呼为汉使,只因中亚诸国牢牢记住一个叫陈汤的人……
  汉元帝时期:
  强大的罗马帝国在统一了地中海沿岸后,为了掠夺东方的财富和主导丝绸之路的贸易主导权,于是挥军东征。在黑海边击败了中东强国安息帝国的军队,直逼康居国(估计在现在的阿富汗地区),康居王大惊失色,连忙向汉朝驻西域都护府求援,就在此时匈奴帝国也开始再一次侵入西域地界,而汉朝在西域驻军才两千人,西域形势一时间危如累卵……
  汉朝西域都护在一日之内连连派出数百名鸿翎急使向长安请求援兵……
  消息传到长安,满朝震动,经过商议决定出兵远征西域,但在将领选派上朝臣们起了争议,当时尚算开明的汉元帝力排众意,破格提拔尚在狱中的草莽英雄——陈汤。
  汉元帝封陈汤为征西大将军,由他挑选了两万精锐的骑兵,再加他在狱中结识的一些奇人异士,择吉日率军远征。
  西域各个小国闻听大汉出兵,也纷纷派兵参加,使陈汤率领的军队增加至十万人,于是在遥远的西域大地上,一场冷兵器时代的世界大战拉开了序幕……
  交战双方的一方是统一了地中海盛极一时的罗马帝国和骁勇善战横扫草原的匈奴骑兵;另一方是正值盛世的大汉帝国率领的东方联军。
  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四个国家都参加了这次战争:汉帝国、罗马帝国、匈奴帝国、安息帝国……
  在帕米尔高原上,东西方两个最伟大的国家:大汉帝国和罗马帝国开始了一场生死角逐,陈汤以西域诸小国的军队为诱饵,以那些奇人异士为先锋,用大汉精锐的骑兵一举击溃了曾经横扫欧洲无坚不摧的罗马军队龟壳方阵。
  在溃败中的罗马元帅愤恨的诅咒道:“该死的中国人,该死的中国人!”(罗马本纪,也就是国家发展史里面有记载)
  而不知道罗马军队已经溃败的匈奴骑兵依然大摇大摆的侵入了西域,匈奴单于不知道的是等待他的是一支气势如虹的联军。
  这两个千百年的宿敌:华夏民族和匈奴游牧民族,在遥远的他乡开始了一次强强对战。陈汤以无比的勇气迎战纵横草原的匈奴军队,以骑兵对骑兵,以勇气对勇气,以鲜血对鲜血……狭路相逢勇者胜,单于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曾经被他征服过的土地上被打败,甚至被当场斩下了首级……
  这一次战争,进一步巩固了汉朝在西域的权威,确保了在丝路贸易中的主导地位,也开创了西域的新纪元。
  胜利后的陈汤向汉朝天子上书汇报,连同书信一起带到长安的是匈奴单于的首级,在他的书信里写下了一句注定要流传千古的话——“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臣延寿,臣汤,将义兵,行天诛,赖陛下神灵,阴阳并应,天气精明,陷陈克敌,斩郅支首及名王以下。宜县头槁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这是西汉名将陈汤递给汉帝的上疏,随同上疏一同递向长安的是北匈奴郅支单于的首级……
  林斌得承认,他再一次在战场上走神了。他回过神来时,四千汉军早已经冲杀上去与匈奴残兵战成一团,汉军不知道骑战打的是机动性,一股脑冲杀进去后大多数竟是下马与匈奴人捉对厮杀起来。尽管战术十分幼稚,但是林斌看到那一张张锥嫩的脸上狰狞着砍杀匈奴人时,他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触动了?
  “犯……犯强汉者……”林斌眼睛眨动了一下,他看见一名汉军身上中刀却是不顾一切的抓住敌人的刀刃,任是手指被切断,鲜血淋淋,他还是抱住了匈奴人让袍泽有机会劈下战刀,敌人死了,那名中刀的汉军也没有再一次站起来,“诛杀?”
  神策军骑士们的眼神里不屑慢慢淡去,他们换上的是专注观。神策军眼中的汉军搏杀技巧很笨拙,常常挥动兵器的角度不对,也不懂得该保护自己的要害,用一次轻伤去换一击杀死敌人的契机,但是不能否认一点,无论汉军是怎么不懂搏杀、不会配合,汉军是真的在拼死作战,不是一群只会喊喊口号的——懦夫。
  “这片土地孕育出来的男人不是天生的懦夫,那是什么使得几百年、几千年过去了,这片土地上的男人不再热血,显得有些胆小怕事?真的是……儒学吗?”
  一败再败的匈奴残兵在汉军没有战术、没有章法的悍勇冲击下崩溃了,匈奴人再一次分成级小股想要逃,他们撞上的是早已经严阵以待的神策军游骑兵,几波箭雨射出去之后,精神早已经崩溃的匈奴残兵选择的是投降。
  林斌脸色一肃,非常认真的看着韩安国:“现在起,得胜归来的汉军可以喊那句战号。”
  韩安国一如既往的发愣,他哭丧着脸看着那些兴高采烈,但却不足三千人的汉军骑士,“这……这句战号的代价……很大……”
  林斌眼瞳突然一缩,前方一条黑线不断在地平线上移动,那是伊稚斜的本部来了!
  “战争就是死亡,想要呼喊,首先要保证自己还活着。一支军队没有经历血战,他们永远只是一群被训练的很好的孩子。”
  韩安国眼睁睁地看着林斌命人将投降的匈奴人押解着跪成一排,迷迷糊糊地同意林斌的话让三千余没见过血的汉军士卒持剑站在战俘的身后,他实在是怕了林斌,连问一句“这是要做什么”都不敢,只知道林斌说什么就做什么。
  “看见了么?那些上过战场厮杀和没上过战场厮杀的士卒有什么两样?”
  韩安国看见了,有厮杀经验的汉军士卒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是却有着其他士卒所没有的自信。
  远处的匈奴军队军容有些狼狈,他们明显看见有汉军早在这里严阵以待,整支军队霍地一停,战马啸声、惊恐的呼喊乱成一团。
  吕炎在完成袭击任务后放火烧掉了许多营寨,间接断掉了右谷蠡王庭部和浑邪部残兵的后路,这就是那些匈奴骑兵为什么狼狈不堪,且这么晚来的原因。
  伊稚斜的一万狼骑只挡住三万豹军大约一个时辰就全部死在箭阵下,而恰巧伊稚斜等人看见的正是豹军发射的最后一波箭阵。伊稚斜做出了判断:对岸有汉军箭阵,想要再一次渡河根本就不可能!
  右谷蠡王庭部和浑邪部的侧翼进攻计划破产,前后被夹击之下如林斌所料,伊稚斜根本不甘心接受失败,他要撤军到五原,等汉军的追击部队,来一个堂堂正正的骑战!伊稚斜发誓,汉军只会耍阴谋诡计,在正面的战场上汉军绝对敌不过大匈奴的骑兵!
  这下伊稚斜如愿以偿了,他看见不远处列阵的汉军,这使得他的脸皮不断抽动,喊出的不是喜悦的欢呼,而是一句悲吼:“昆仑神啊!您已经不再眷顾大匈奴了么!?”
  现在就是瞎子也该知道哪一方一直以来都是处在被动的位置。匈奴人原本还在沾沾自喜,汉军是在防御,大匈奴占有优势,只要侧翼再一攻汉军就不行了。结果是什么?是大匈奴一直被汉军牵着鼻子走,一切的一切都是汉军设下的陷阱!
  “摆阵!马上摆阵!让昆仑神见证你们的武勇,把你们心里的不甘愿发泄在汉军身上!”
  匈奴骑兵连夜狼驱逐奔,一连串的失败吞噬掉了他们的斗志,听到怒吼是既疲惫又饥饿地策动战马,天知道这些心神涣散的士兵能不能再接受一次失败。
  林斌高举的右臂向下挥……
  没有呼喊声,两千神策军骑士静静地平举骑枪,押解战俘的三千汉军亦是向前。他们共同将投降的俘虏押到离匈奴军阵约三千步的位置,在两千神策军的压阵下,汉军士卒重新让匈奴战俘跪地、脖子往前伸展。
  霜嗜血的笑了,他喜欢监督汉军干这活,不但是给匈奴军队来一个下马威,同样是让汉军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杀人。
  “准备!!!”
  三千汉军举刀,这些士卒眼睛盯视跪在地上匈奴战俘的脖子,有些士卒眼神有些闪躲,更多士卒在偷偷地吞咽口水,某些人更是不堪地颤抖着握住战剑的手臂,像极一个不小心战剑就有可能掉落下去。
  “斩!!!”
  怪叫声频繁响了起来,那不是匈奴战俘因为怕死在哭喊鬼吼,而是没有杀过人的汉军试图鬼吼鬼叫来增加自己的胆气,他们战剑下斩,一颗颗匈奴战俘的头颅翻滚出去,更多的是因为汉军下斩力度不够脑袋仍然粘着身躯,甚至有匈奴战俘没有被斩死只是斩伤在惨叫。
  神策军的两千骑士不禁摇头,有些骑士看见汉军士卒看着没死的匈奴人在发呆,骑士选择策马上前,骑枪一刺将嚎叫的匈奴人刺个透心凉。
  汉军士卒没有见过这么冷酷的人,他们有杀人和被杀的心理准备,就是没想要有哪天自己会在阵前杀掉已经投降的俘虏。汉军士卒们苍白着脸立在原地发怵,很多人都是脑袋空白,只知道死死盯住躺在地上被自己杀掉的匈奴人,看得久了更多干脆蹲身狂吐的士卒,他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神策军骑士捅死嚎叫的匈奴战俘,然后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后方并爬上战马的。
  伊稚斜看得眼珠子都凸了出来,汉军竟然在阵前,当着所有大匈奴战士的面杀掉了那么多匈奴人,他把这个看成是林斌在表达一个信号:匈奴人,别急,我们的战争还会继续,而且是不死不休的那种,我会像砍掉那些匈奴人的脑袋那样,把所有匈奴人的脑袋全部摘下。
  伊稚斜歇斯底里的咆哮无意义的音节,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愤怒还是害怕,总之越是叫喊心里越是好受。
  “大王子!大王子不要再喊了!”
  伊稚斜赤红着眼睛盯视中行说,他现在真的是悔不当初,恨自己不听中行说的警告,竟然不相信那一切都是林斌设下的阴谋。
  “军师,军师教我,教我怎么突破重围……”
  中行说的脸色不是蜡黄、更不是苍白,而是一种死人才有的青黄色,那双眼睛就好像是死鱼一般黯淡无光,他是很想教,但是暗疾折磨得他无法思考。
  “奴臣……奴臣只有一个建议,和……和林斌合谈吧,用……用稽善的人头,右贤王部、贺兰山等部的十几万……万人的命换我们回去的路。大……大王子呀,听奴臣的罢,林斌绝对会同……同意的!”
  “你!你说什么!事到如今林斌会同意放我们离开么!”
  “大王子,奴臣知道林斌这种人想……想要什么,他不是想要河朔,绝对不是想要河朔啊!林……林斌怎么可能不知道占据河朔就……就等于成了众矢之的,林斌想退……他早就想抽身而退了,是稽善这个蠢货死死咬住不让林斌退。奴臣……奴臣早就建议大王子与林斌谈谈……那时大王子要是听奴臣的,对……对付林斌的就不是我大匈奴的军队,而……而是汉……啊咳咳咳……咳咳!”
  伊稚斜就算是看到中行说晕过去了仍然没有任何举动,他一直在念叨,重复的念叨,念叨久了死灰的眼神却是有了神采,他回过神来仍然没有去管中行说,而是派人去告诉林斌,把中行说的建议完完全全一字不改的叙述过去。
  林斌听了原本想马上拒绝,但是话到嘴边却吐不出去,他迟迟没有得到甲贺和吕炎的汇报,无法确定甲贺和吕炎是不是已经进入指定的位置。现在林斌只有两万骑军在这里,而匈奴人虽然经历一连串的惨败却还是足有将近四万骑兵在场,要是打起来甲贺和吕炎迟迟不到,后果很难预料……
  林斌选择使用缓兵之计,他告诉匈奴的使者:“我想要一些礼物,不知道匈奴的大王子伊稚斜肯不肯送我?”
  匈奴的使者就问了:“什么礼物?”
  林斌舔舔嘴唇,模样像极屠夫:“那是两万颗浑邪部的人头。伊稚斜将人头送来,我才会相信伊稚斜的诚意。”
  匈奴使者一字不改的回复伊稚斜,伊稚斜露出了狼才有的绿色眼睛,他心里说“奇耻大辱!”,脸皮不断抽,最后咆哮:“我会记住今天的!!!”
  答应?
  不答应?


第二百零六章 让他逃!
  伊稚斜十分高傲,如果说这个年代有没有所谓的‘民族至上份子’那么伊稚斜绝对算一个,他一直以来都认为匈奴是世上最高贵的种族,天生就应该享受霸主地位,周边所有国家都应该在匈奴一个喷嚏下战战栗栗,应该无条件的接受大匈奴的统治和索取。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理念使得伊稚斜认为军臣单于对周边数国的政策太过软弱,让原本强大无比的大匈奴内部四散,失去了原本的荣光,他处心积虑地想要取军臣而代之,坚定认为只有在他的领导下大匈奴才能恢复冒顿单于时代的强大,重新成为世界的霸主!
  “两万人头……浑邪部的人头!?林斌在戏耍我,他这是在戏耍我!”
  野兽在受伤后总会变得更加疯狂,没有机会躲起来舔拭伤口,野兽会生出就算是死也要把敌人拉下去陪葬的想法。伊稚斜算不上是野兽,他觉得自己是狼,一只被猎人赶得无处可躲的饿狼,他现在恨不能吃林斌的肉、喝林斌的血,只有这样才能挽回失去的自尊心。
  伊稚斜想下令冲上去杀光挡路的汉军,但他看到周边的战士脸上恐惧的表情时,他十分清楚以现在军队的状态,让那些疲惫、饥饿、精神涣散的士兵去与人厮杀会是一个怎么样的结果。他向身边的几个亲信说,“让勇士们吃东西”,说完自己掏出了只有半袋水的皮袋子灌了起来。
  四万余匈奴骑兵是一个很长的队列,他们是陆陆续续在半路相遇进而集结起来的败兵,由于遭受突然的袭击很多人身上别说食物连一滴水都没有。说实话,这些人匈奴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败的,很多人只是看见别人跑自己也跟着上马就跑,一个敌军都没有看见,整个兵败的过程说是战败不如说是自己炸营。
  林斌见匈奴方面没有再派出人来,大概知道伊稚斜选择了什么。他刚刚已经派出斥候寻找吕炎和甲贺两支部队,现在看到匈奴骑兵不断进行集结与列队,下达命令准备作战。
  苍凉的号角声被吹响,匈奴军队分成了两股,右谷蠡王庭部和浑邪部的战士摆成了前与后两个阵势。说是阵势其实就是不同归属的人立在不一样的地方,这一次伊稚斜选择让右谷蠡王庭部的狼骑打头阵,试图挽回一点点士气,现今狼骑已经成了伊稚斜突围的依靠。
  汉军这一方,骑士们驰骋出去将战马的缰绳捆成一团,钉下木桩拴住,让战马形成一个由血肉巩固起来的防线。这一招学自匈奴人,事实证明在草原作战这样的防御手段很有效果。防线后方,装备精良的汉军士卒人手一部弩机,近万士卒依照军令编排箭阵,两翼的神策军骑士则是整竖骑枪,骑士们之间的间距被拉小,形成阵前尖刺如林的军阵。
  伊稚斜目眦欲裂,他看到了汉军做出了大匈奴军队才会的防御手段,深知这种防御手段效用的人无不知道要冲过去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大匈奴的勇士们——冲啊!”
  狼一般的嚎叫,右谷蠡王庭部的五千狼骑策动战马向前,马背上的骑兵挥舞着战刀、捣弄着长矛,他们的身躯因为饥饿和疲惫在马背上不断摇摆。加速期间右谷蠡王庭部的狼骑队形渐乱,到了冲锋速度时整个队形彻底乱掉,马速快的骑兵不顾一切向前,马速慢的骑兵被拉开距离。
  霜请示:“是否派出神策军半途拦截?”
  林斌需要拖到吕炎和甲贺率领的军队到来,他不知道那条看上去非常差劲防线能够挡住匈奴人多久,细想一下觉得霜的建议还算不错。
  “霜、韩安听令!”
  霜和韩安双双大吼:“在!”
  林斌目视前方已经成冲锋姿态的匈奴骑兵,说道:“机动袭扰,不与近战。”
  霜和韩安大喜,应“喏!”领着四个校尉策马而去。
  林斌看向韩安国:“你指挥箭阵。”
  韩安国无法反抗亦是应:“喏!”
  冲锋中的右谷蠡王庭部的狼骑嗷嗷大叫,这些狼骑由于昨夜撤离太过仓促,许多士兵把自己的兵器落在营地,导致现在冲锋姿态的很多骑兵手里拿的都是胡乱捡来的兵器,整个冲锋队列里的弓箭手更是少的可怜。他们不断用双脚蹬踏马腹,随着距离的拉近,马背上的骑兵尽量让身体贴近战马的颈部,这样能够很大一部分避开敌军射来的箭矢。
  韩安国作战经验丰富,他的眼睛仿佛是被装上测试距离的工具那般,嘴巴里不断念叨“六百步……五百五十步……五百步……四百三十步……”,眼神亦是锐利无比,到了敌军冲在最前的到了三百步的距离,他那只高高举起的右臂突然猛地往下挥,念叨成了咆哮:“射!”
  呼啸的破空声,它又再一次被奏响,代表冷兵器时代最大范围强度杀伤力的箭枝被抛射出去,森冷的箭头刺破了空气,仿佛还在发出欢快的‘嗡嗡’声激动地向前。
  汉军发射出去的弩箭铺天盖地,好像是天上突然掉下一块范围颇大的黑布要将冲锋中的匈奴骑兵笼罩,呼啸的箭头成幅度的落下,三棱箭头诡异的嗡鸣着钻进了血肉之躯,人和马中箭后发出同样的悲嚎,肉体被挖开一个洞,鲜血廉价地抛洒。
  箭阵之下骑速快意味死得更快,但是那些被伊稚斜训练的绝对服从命令的狼骑仍然是在前仆后继地撞向笼罩而下的箭雨,一队又一队狼骑撞上去结果都一样,在华夏文明的工业技术的优势下,人的血肉之躯永远无法与之对抗。
  五千右谷蠡王庭部的狼骑不断冲锋,中箭身亡的狼骑在阵地前不断的叠高成了汉军的另一条障碍防线,箭阵覆盖范围内冲的最远的狼骑也不过是超前了十余个马位,那些躺在地上的人与马身上多了许些零件,那是穿透人体的弩箭的尾端。
  “不到三刻钟……”
  伊稚斜的嘴唇在哆嗦,他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五千狼骑连一个汉军都没有杀死就全部躺在了苍天草原之下,但他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得到,他用部下的生命去探明了汉军箭阵的范围和强度。
  “汉军的箭阵太强大了!”
  第二支进攻的匈奴骑兵达到了一万,他们也是无意义地吼叫着策马狂奔。
  伊稚斜喜欢吼叫,觉得吼出去心里会好受许多,他派出第二支进攻部队后马上又集结第三支部队,以往的战例告诉他只有接连不断的往上压才能突破箭阵与汉军进行白刃战。
  “王爷!汉军派出骑兵拦截!”
  是的,不用说伊稚斜也看见了……
  匈奴的一个万户指挥第二支进攻部队,他们的冲锋之势刚刚形成,冲到一半发现汉军派出了骑兵,这名万户不知道该是执行伊稚斜的命令继续冲锋,还是按照自己的判断调转马头冲上去与出阵的汉军骑兵交战。没有得到命令的匈奴骑兵当然是不断的往前冲,等待冲锋拉开了间距,万户想要分兵去截击汉军骑兵已然不可能,只有闷头往前。
  前有箭阵,左右两翼各有神策军骑士骚扰,第二支进攻的匈奴军队下场可以预料,他们迅速败下阵去。快速的崩溃使得伊稚斜第三支进攻部队冲锋的路线被占据,也就没有了所谓的第三波进攻。
  双方又是交战约半个时辰,林斌派出去的斥候终于回禀:吕炎和甲贺已经到来!
  轰鸣的马蹄声相隔甚远依然可听,听到从远处传来的马蹄声,伊稚斜看见四面八方都有骑兵在驰骋,其声势无比浩大。
  伊稚斜浑身汗毛全部竖立起来,他紧咬嘴唇:“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内不突破前面的汉军我们都得死!”
  得胜无望,又有先前林斌阵前斩杀三千已经投降战俘的警告,匈奴人忘记了饥饿和疲惫,他们不管阵型了,三万余骑兵发狂地咆哮,没有任何队形可言的发动攻击。
  看着黑压压扑上来的敌军,林斌却是笑了,他觉得这个时代的战争很有意思,人们总是被逼急了才会选择正确的进攻方式,伊稚斜早早全军压上不就完了?
  “王!伊稚斜要从侧翼逃了!”
  林斌只是“哦?”了一声没有任何反应,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在这个时候把伊稚斜干掉,伊稚斜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就是这么一个有很大野心的人必然会引起很多事,让伊稚斜兵败只带少数军队回去比在这里杀掉伊稚斜更加有用,匈奴会因为一个无时无刻想要抢单于宝座的人而不断内乱。
  “拦下后面的匈奴人。这场战争……到这里暂时结束了。”


第二百零七章 历史上第一个汉奸
  兵败,大多是因势而败,这个势按照古话的解释可以称之为‘天时;地利;人和’。
  古文无需再多加讲述,依照现状而言,匈奴的大部份人原本都信心满满认为自己可以获胜,到后面不断中伏,小败不断,严重挫了士气,这就在心里面形成一种观念:那就是被人步步算计,人和行动都在监视之下。
  人一旦失去信心做任何事都无法成功,领军统帅失去了信心,麾下军队也必然会认为已经得胜无望,所导致的结果就是让这支军队的所有人笼罩在失败的气氛里面。打仗打得是军心,没有了军心,再勇敢的人也会悄悄地变得懦弱,观一而知全部,失败无法避免。
  林斌无论在何等恶劣的条件下都会向部下灌输‘必胜的把握’,任何险情都藏在心里面,外面是一幅胸有成竹的自信,他领军这么久别的或许没有体会到多少,对军心的重要性却是体会出来了。
  “为什么晚来!?”
  甲贺露出的是压抑的表情,他第一次显得犹犹豫豫:“回大人:因逐逃之匈奴溃兵返转杀回,一时不察后翼遭袭,与之尘战耽误了时辰。请大人责罚!”
  林斌看向吕炎。
  吕炎倒是平静:“我军于半路遭遇败兵,来路被拦惟有破阵而过,如此才来晚了。”
  兵无常势水无常情在这里体现得十分透彻,林斌听后算是接受了两个统领的解释,他拍马回身看向追击右谷蠡王庭部和浑邪部的部队,一目扫视过去尸体铺了满地。
  “吕炎指挥部队继续追击,甲贺率领本部兵马赶往广牧战场。”
  吕炎依旧是平淡应:“喏!”,后而乃问:“是否取伊稚斜首级?”
  林斌深深地看一眼吕炎,觉得吕炎是一个聪明人,知道伊稚斜活着远比死了更加有用,笑道:“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吕炎也笑了:“末将明白了,定会只追不杀,吓坏伊稚斜,令他日后不敢与我军为敌。”
  甲贺则是干脆多了,接到军令便去集结本部兵马,不刻便率领麾下豹军急速驰骋,方向正是广牧。
  两位统领各办各事,韩安国却是在旁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刚刚从霜的嘴巴里知道一件事,那便是林斌原本想让一万汉军全部死在塞外。这下可好,韩安国听了林斌的话,让麾下的汉军参加追击作战,这会汉军全部雄赳赳气昂昂的追上去了,按照他的理解,既然林斌想要一万汉军死,追上去就永远别想回来了。
  “一万好儿郎啊!”
  林斌听到了悲叹,转过去头,看到是韩安国的一脸死灰,刚刚他正在与韩安说话,韩安上报缴械的匈奴人有人为了活命告密,说是没能逃掉的匈奴人里面有一个大人物,那个人是匈奴单于庭的军师,名叫中行说。
  韩安国再也忍不住了,尽管他怕林斌,但是比起林斌来,远在帝都长安的天子更加可怕,至少林斌只会单单要了他的命,而天子一句话却是可以把他全家都押到菜市口斩了。他扭曲着脸跳下战马,踉跄着脚步走到林斌坐骑前面,悲叹一声轰然跪下……
  “放过那一万好儿郎吧!”
  林斌正因为抓到一个史上第一汉奸而高兴,被韩安国这么一跪一吼,脸立刻绷紧:“你干什么?”
  韩安国曲膝蹭蹭几步就要抱住林斌的腿,林斌怎么可能让他抓住,绝影踏蹄之下韩安国被溅得灰头土脸,不过那模样看去却是增添了几分悲态。他又再一次重复:“一万儿郎与此事无关,大人为何要置他们于死地,放过他们吧?”
  “你说什么东西!谁要置一万汉军于死地!?”
  韩安国被吼的一呆:“让汉军追击,莫非不是要于半路全数格杀?”
  林斌觉得韩安国好气又好笑,真不知道该去和韩安国说些什么。没错,林斌原本是想让一万汉军在与匈奴的交战中战死,但是随着战局的发展,匈奴人败得太快,那一万汉军根本没有和匈奴人激烈作战的机会,他又从汉军的身上回忆起许多事情,杀心早已经淡化,让汉军去追只不过是因为手里兵力不足不得不用罢了。
  林斌也懒得去解释什么,策马就奔动起来,他已经部署完战略,第一阶段算是完成,解决广牧右贤王部的事情由甲贺、陈汐去办便可。林斌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去看看那个史上第一汉奸长得怎么一幅模样,被俘后会是什么嘴脸。
  策马驰骋,一路过去看见的是神策军的将士在押解匈奴战俘,那些战俘明显十分害怕,只要神策军将士稍微一个抽刀或是怒吼,匈奴战俘绝对是吓得跪地求饶。
  按照林斌的想法俘获的两万余匈奴人不能再杀了,倒不是因为心软或者什么,心软就不会在阵前砍掉三千余匈奴战俘的脑袋,而是战事已经差不多了,不是在战前可以借杀人震慑敌军,现在先不说那两万余匈奴战俘会不会愿意乖乖伸出脑袋让人砍,就算是乖乖伸出脑袋砍了,有什么用?不如留着当奴隶,反正到东北后肯定需要人力去做某些危险的事情,比如开矿等等,所以留着远比杀了好。
  ※※※
  林斌发现了一个情况,游牧民族无论他的身份曾经有多么显贵,只要是战败了、被俘了,大多数人选择的绝对会是屈服,时间久了自动被吸纳成为部族的一员,这或许是游牧民族的生存法则?换作是农耕民族的话,大多数人应该是无时无刻想着要逃?
  一路观察过去总算是到了收押重犯的营地,这里专门关押匈奴百夫长以上的军官,更有不少是匈奴的贵族,而这些所谓的贵族和军官都是属于必需被处死的那一部份。这些人与普通的匈奴人不同,因为身份的差异留下会闹出很多事情,所以杀了比较好。
  匈奴贵族和军官被分开关押,这些人被关在简陋的牲畜圈里面,个个浑身泥泞显得是狼狈不堪。
  一堆匈奴贵族围在中行说旁边,他们大概知道迎接自己的将是怎么样的命运,想要把昏迷中的中行说唤醒,帮忙出出主意或是什么。有些匈奴贵族或是胆小怕死、或是精神崩溃,哭哭喊喊、四肢乱蹬皆有。
  匈奴军官则是要显得硬气许多,他们不学没用的贵族哭喊求饶,只是那么静静地坐着,时而会对巡逻的神策军将士一阵品头论足,交换为什么会败,是汉军的士兵厉害还是汉军的主帅厉害。最开始各有各的说法,慢慢意见统一,他们一致觉得是汉军的主帅厉害,没有汉军主帅的布策,大匈奴不会兵败。
  突然的一句“参见王”如雷炸响,神策军将士全部竖立原地持刀行礼,每名将士都用无比尊敬的眼神向林斌致意。
  林斌依然是身套重甲、坐胯神骏战马,身后跟着的是五百精神抖擞的骑士,这些骑士同样是套着一身重甲、座下战马披备马凯,显得极其威武。
  “中行说在哪?”
  围在中行说旁边的匈奴贵族彼此相视,他们做出了相同的举动,那便是离中行说能多远就离多远。
  神策军将士拉开牲畜圈的木栅,四名将士冲进去像拖死狗似得将昏迷中的中行说拖出来,像是在甩破麻布一般的甩在林斌坐骑前面。
  林斌眯起眼睛打量地上邋遢模样的人,只看见那个举世第一汉奸身穿的是汉服,头上梳的是汉国人的发簪,正瞧着呢,中行说却是突然睁开了眼睛喊了一句“大王子!”,这让林斌笑出了声。
  中行说四下环顾,他看见了自己身处的位置,旁边站满杀气腾腾的神策军将士,熟悉和不熟悉的匈奴贵族、军官被关在牲畜圈里,最后他看向骑跨神骏战马的林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是赞道:“好一匹高大的安息战马!”
  林斌笑了,他是个当兵的,不懂那些花花肠子,中行说的镇定和第一句话都引起了他的兴趣,再则生存危机解除后也是感到一阵轻松,他咧嘴:“中行说,你好么?”
  中行说数次想爬起来,他没能成功站起来,选择用手撑住地面成半坐的姿势,他露出了笑脸,很是镇定:“十部五军的王,转战数千里无敌手的林斌,久仰了!”
  林斌乐呵呵的举手抱拳,有些大咧咧:“原本的汉国人,陪嫁之后的匈奴人,现在的笼中人,我在问你:你好么?”
  草根子见林斌说的有趣忍不住跟着咧嘴笑了起来,随后是旁边的神策军将士大概知道自己的王是在戏弄匈奴俘虏皆是很配合的高声大笑。
  中行说依然淡定:“奴臣很好。听说将军已经自封为王,号‘汉王’,不知是否真实?若是真事,奴臣要恭喜汉王了。”
  林斌“噢?”的一声,不置可否:“是汉王怎么样,不是汉王又怎么样。是不是想说,汉国会派征讨的大军过来?”他根本不给中行说再唧唧歪歪的机会,很认真的问:“那个匈奴人,你认为我应该杀掉你么?”
  中行说摇头:“汉王不会杀我。”
  林斌奇了,向亲兵示意,亲兵自然得令抽刀跳下战马,将刀刃抵在中行说的脖子上。
  中行说却也不害怕,放声笑道:“无论汉王是想转战汉国吞并中原,还是想继续与匈奴交战,汉王都不会杀我。奴臣深知汉国虚实,汉王想对汉国动武用得上奴臣;奴臣对匈奴也是了如指掌,若汉王想征伐匈奴更需奴臣相助。如此,汉王还会杀奴臣么?”
  林斌深思了,他很想现在就把这个举世第一汉奸杀了,但是理智却是在提醒不能现在杀掉,应该先从中行说那里得到想要的东西再行处置。
  中行说很眼尖,他看到林斌露出深思的神情知道自己暂时还死不了,心情一松开始剧烈的咳嗽,一度快昏过去的架势。
  最后林斌还是选择让人将中行说单独关押起来,派人唤来军医救治,重兵看守。
  林斌现在不是孤家寡人,做事不能被私人感情左右,他何尝不知道中行说是想活下去才说那些,但偏偏就是说到他最想了解的那一部份。林斌对这个时代了解尚算模糊,想与匈奴交战必需了解匈奴内部的情况,现在把中行说杀了是痛快了,但也失去了一个了解匈奴内部的机会。
  “他还有利用的价值,压榨干净了再杀掉!”
  林斌想要处置匈奴贵族及军官时,有传令兵来报,传令兵没有当面说出来,而是请求林斌到无人处。
  “前线军情。吕统领派人来报:汉军追击右谷蠡王庭部途中遭受反噬,目前战况不明。”
  林斌挥手示意传令兵退下,他转头看向西北方向,那里是一片苍天、一地草皮,他伸手握向刀柄,握得很紧。
  “吕炎!吕炎!吕炎!你就那么痛恨汉国么!!!”


第二百零八章 看不见的彩虹
  五原之战后的第三天,已经回到朔方的林斌接获广牧战报:
  陈汐利用右贤王部与贺兰山匈奴部落菰浑部、屠申部、泽延部、黑羊部等不合,假意接受菰浑王等部的建议,并承诺会将河朔分一半给贺兰山部落,经过不到两天的接触,双方达成协议,狼军就此与贺兰山部落合作,合力对右贤王部展开攻略。
  菰浑部等贺兰山部落似乎和右贤王有深仇大恨,毫不犹豫接受陈汐的建议,于深夜从后方突袭右贤王稽善本部,右贤王稽善没有想过贺兰山会在战事紧急的情况下会突然反戈,右贤王本部被袭,稽善统辖的武装力量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没有及时得到稽善的命令,恐慌之下半数炸营。
  陈汐见匈奴人营地火光冲天、叫喊声不断,他无论是出于让匈奴人自相残杀的目的,还是出于慎重都没有马上出兵,期间菰浑部派人来催,陈汐以需要时间准备搪塞过去。陈汐仔细观察,外面的匈奴人杀的昏天暗地,不像是诱敌之计,他又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派兵参战。
  狼军的一万骑士加入战场,从东面对右贤王部发动猛攻,右贤王部被两面夹击之下应付吃力。或许是右贤王稽善痛恨贺兰山部落,竟是不理会狼军从东面的进攻,集结兵力对贺兰山部落发动反扑,一度将贺兰山部落的军队赶出去,两帮同是匈奴人的骑兵在狭窄的地段来来回回厮杀战况好不惨烈,东面却是被狼军摧枯拉朽一般的突破,战况对右贤王部十分不利。
  战到后来,陈汐完全确定匈奴人是在内讧,他留下了必要的兵力防御防线,亲率两万骑兵出战。这样一来右贤王部两面都遭受猛攻,差不多无法支持住时,甲贺率领的豹军赶到,豹军从侧翼一次进攻彻底让右贤王部败溃,下面就是一场不需要浪费笔墨去形容的大溃逃。
  “狂西狂……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林斌合上战报,他站起来走向旁边的案几,那里摆放近期五军呈上来的战报。他来到案几,伸出去的手在一半停住了,转头看向旁边的卧榻,那上面半躺着一位在不久后将成为母亲的妇女。
  燕子如今已经怀孕四个月,在秋菊和春香无微不至的照顾下体态显得丰满了许多,她此时在安抚自己稍微隆起的肚子,时不时会看向忙碌中的林斌,眼睫毛轻微地扇动,露出幸福无比的表情。
  曾经那个家破父母双亡的可怜女子,现在被十部五军当成主母的妇人,身份的转变似乎都没有让她改变太多,让人看去永远是那幅楚楚可人的娇弱模样。
  林斌终于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看后总算记起狂西狂,以前的一幕幕仿佛又出现眼前,是狂西狂率领七部联军一路追杀,让林斌在撤离中撞上李息和苏信率领的五万汉军步、骑,在一个不知名的平野上展开阵战。那一役苏信战死,苏氏门阀将苏信的战死怪在林斌身上,后面才有公孙门阀和苏氏门阀的步步逼迫。
  “如果没有遭遇狂西狂,那个时候应该是一直往西?如果苏信没有战死,我现在应该会是汉国的一名普通老百姓或是成了汉国的领军将领?”
  有太多太多的如果,就是那么多的巧合让林斌走到了现在这一步,他无法反抗只有一直走下去。有时候林斌会想,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鬼神之类的东西,毕竟莫名其妙的来到汉朝还不信鬼神那就太让人纳闷了,心里压力太强的时候林斌会悄悄地在心里面祈祷,祈祷能够看到新的出路,而每一次都好像是祈祷起了作用似得,次次都是化险为夷,这让林斌既感到迷糊又有点心悸。
  “狂西狂假意归附菰浑部被菰浑王发现右贤王稽善的阴谋,菰浑王从狂西狂的嘴巴里知道右贤王要找机会灭绝贺兰山诸部,这才选择先下手为强?”
  林斌已经有三四天没有合上眼睛,思考能力大大下降,他走向床榻双手伸展,套在身上足有半月余不曾脱下的甲胄自有秋菊和春香来解下。他看见秋菊和春香频频皱鼻子,笑呵呵问:“很臭?”
  秋菊和春香对林斌的敬畏无法用语言形容,这个时代的阶级观念也不是林斌一个现代人所能体会,两女被一问马上惊慌失措的下跪:“奴婢有罪。”
  林斌都习惯这两丫头动不动就说自己有罪了,他温和笑道:“半个月没换洗了当然会臭,呵呵,替我解甲,准备洗澡水。”
  秋菊和春香自然是应“喏”,颤抖着小手替林斌解开身上的甲胄,期间她们连看都不敢看林斌的脸庞一眼。
  两丫头下去,林斌知道体味不好,燕子又是怀孕不能被怪味道刺激,他选择离燕子一段距离。
  “夫君?”
  林斌笑呵呵的应:“等洗完澡咱们唠叨唠叨,现在保持距离。”
  燕子一愣,半响才软言细语道:“谢谢夫君。”
  一阵默默对视,好像就这么一直看下去脸上会长花,这种氛围非常奇妙,林斌笑,燕子跟着笑,倒也是十分和睦的感觉。林斌眼角瞧见秋菊和春香费力地想要搬进澡盆,他完全没有身为主人的自觉,‘噌噌噌’走过去毫不费力地将足有七八十斤重的澡盆扛起来,瞧了半天也就中间有空位,就这么把澡盆放在那里,之后到处寻找可以遮挡的帘布之类的东西,寻找了半天却是翻到一些婴儿的衣裳……
  “这个……?”
  燕子看见林斌手里拿着婴儿衣裳不断比划,林斌长的高大强壮,整天的军旅生活养成的精悍、带兵久了的威严,种种气势之下拿着还没手臂壮大的衣裳乱比显得十分怪异,让燕子忍不住掩嘴轻笑出声。
  “这些都是给咱们孩子的?”
  “奴终日身处军帐,闲暇之余做些女红。”
  “喔……,不要老是待在帐内,有空就出去晒晒太阳,多走走。唔……!出去走动时多带甲士。”
  燕子不是不想出去走动,可是上次刚出了军帐,守帐甲士一阵大吼“来人!来人啊!”,一呼啦周围至少围上了上千甲士,这些甲士态度恭敬,全部抱拳吼了一句“参见主母”。
  燕子当然是发怵,她很少去管士兵们要做什么,同样没有想到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又是身怀六甲对十部五军意味着什么,以为是普通的礼节,微笑着就要在秋菊和春香的搀扶下散步,不料那一千甲士别的没做,就是十分紧张地跟在三人后面。甲士用警惕的眼睛不断扫视周围,稍微一个风吹草动至少有上百名甲士冲上去,抽刀对着草丛就是一阵劈砍,要么远处稍微有草丛摇晃,军官就是一声“立箭阵!”,可怜的小动物被箭矢射的像刺猬。
  就在中军大帐旁边随时随地都至少有五百名甲士在守卫,周围五百步内成了生人勿近的禁地,如果敢快步狂奔又或是鬼头鬼脑的探视,甲士所执行的绝对是杀无赦的政策,按照他们的想法:“主母安全不容有失,任何人不经通报靠近皆属心怀不轨。”百分之两百的警惕,万分的小心所带来的结果就是误杀无数动物,连带几个不知道情况的部众被乱刀砍死,随而随之根本没人敢靠近中军大帐。
  林斌听了燕子的描述,他选择召唤负责防卫中军大帐的将领,对其重赏,两千名甲士也因为尽忠职守而得到褒奖。
  “他们做的很对,只是方式有点不妥当。”
  燕子有点不解,但并不妨碍她用感动的目光继续看着林斌。这个时代细心的人少,会对女人细心的男人更少,她从刚刚林斌有体味不靠近,非要等梳洗干净才上床抱住自己的行为知道自己托付终身的男人是一个好丈夫,而且还是一名手握重权、拥有不败美名的丈夫。
  “夫君?”
  “嗯?我在。”
  “辽东是否乃是苦寒之地,为何准备如此之多的寒衣?”
  “噢!你是说那些羊毛衣?嗯,辽东天很冷,不过那里物产丰富,是个潜伏的好所在。”
  林斌鼻子闻到的是一种撩人的清香,半躺的床榻柔软无比,眼皮好像成了千斤重,忍不住就要合上。
  “为夫要彻底铲平乌桓族和鲜卑族,将辽东、朝鲜半岛、西伯利亚的所有土地归入汉族的领土,在那里潜伏三年到五年,清除内部的不稳定因素,训练一支精锐的步、骑兵,然后……”
  然后?没有然后了,因为林斌已经呼呼入睡……


第二百零九章 不再妥协
  “连长,咱们为什么不把国旗绣在臂章上?其它国家的维和部队不都把自己国家的国旗绣在肩章吗?美国的部队还把自己国家的国旗带上呢,咱们为什么非得绣着么一个‘UN’的标志呀?”
  “韬光养晦,咱们中国人不喜欢张扬,懂么?再则这一次是严格保密的空降任务,绣上国旗会曝露国籍,对我们的国际形象有影响。我们的任务区不在尼日利亚,这次卖法国一次面子,解救法国在南濒大西洋几内亚湾的几名法国游客,任务简报上说的非常清楚。”
  “空降尼日利亚不是法国军队的活么?怎么突然变成咱们了?是不是上头和法国人做了什么交易?连CASACN—235型号的运输机都用上了。”
  “做好份内事,军人只需服从,不需要问为什么!”
  “嘿!就是因为这样李营长才会选您当这次任务的指挥官,您只管服从,从来都不问为什么。”
  舱门旁边的指示灯亮起了黄色的灯光,喇叭里传来急促的法语,翻译说“已经快到达预定位置,准备跳伞!”。机身突然剧烈的晃动一下,喇叭里一阵‘嗡嗡’作响,随即一连串的法语又被吼出来,翻译说:“遇到气流了……,法兰克上校说错过这里离目的地太远,必需在这里跳伞!”
  黄色灯光下的那一张坚毅脸庞,他指挥战友们全部站起来检查自己的装备,一连串的命令从那张不断张合的嘴巴发出去……
  机身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身穿灰白迷彩装的军人列队向后机舱,一个点数,一声声用汉语喊出去的字数,后机舱的舱门向下落去,两千五百米的下面漆黑一片,风呼啸地吹,军服发出的猎猎声响。军人们将降落伞的勾心搭在后舱门自动张伞的装置上面,他们齐齐看向那名高大的身影。
  军机下降,直至八百米时,喇叭里再一次响起了法语。
  “共和国的军人不畏艰难!”
  “是!为了祖国的荣誉!”
  高大的身影动作一顿,他在想:“狗屁的祖国的荣誉,只不过又是一次妥协,天知道这一次妥协会换来一点什么?”
  “准备!”
  一个个战士往外面一跃,身影瞬间消失……
  最后只剩下那名高大的军人,他要往外跃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道绳索断裂的响声,之后是一句半生不熟的国语“旅途愉快,中国的上尉先生”,跳出去的身躯没有一顿,他感觉不到降落伞被拉开,耳膜里不断传来的是呼啸的风声,他在想“谁切断的钩绳?”,不一会感觉撞上了什么,身体好像裂开了一般,失去了意识。
  “我摔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的一声惨叫惊醒了梦中人,他的耳朵里满是惨嚎,偶尔会插上两句根本听不懂的话,笑声里尽是肆虐,而似乎地面怎么会振动,就好像是有坦克在前进……不对!是马,马发出了‘噜律律’的嘶啸。
  “我睁不开眼睛!!为什么有马,为什么那么多人在惨叫!”
  半昏迷状态的军人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存在,他精神是醒着的,但是身体还处于‘昏迷’状态,那感觉就好像是睡觉遭遇了‘鬼压床’,人可以思考,但是就连想眨动一下眼皮都不行。
  “快,快些把他拉进去,别让胡虏看见了……”
  丝毫没有感觉自己的身躯被人拉着进了草庐,意识再一次失去了。
  想醒过来太难,不知道又是这么半睡半醒了多久,他总算清楚在一旁照顾自己的是一名老伯,时间一天又一天再过去……一天?两天?或者是十天?一个月?时间不重要,他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存在,那是有人在用力摇晃,而且似乎有人不断在耳旁叫唤着什么?
  “原来我没死啊?只是重伤……”
  眼睛睁开了,眼前的一切非常模糊,眼瞳的焦点正常后,看见的不是简陋的草庐,鼻子闻到的也不是那种腐气的臭味,而一种属于女人才有的体香?那双眼瞳突然一缩,变得锐利无比!强壮的身躯被柔软的娇躯死死抱住,不断轻声哭泣的女人,她嘴巴里不断呼唤着“夫君,吓死奴了,可把奴吓死了”,他呼出了一口气,知道又做梦了,伸展出去的手臂将女人搂住。
  “我睡多久了?”
  怀中女人依然轻声抽泣,她那不断颤抖的娇躯正在向强壮的男人述说女人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把奴吓死了,夫君身躯一直在抖动,嘴巴里不断喊着‘该死的法国佬’‘又一次妥协’‘枪呢,枪什么不见了’,真的把奴吓坏了。”
  林斌感觉头很疼,喉咙也是干涩无比,他环顾几圈,帐内竟然除了燕子没有半个人。
  “秋菊和春香呢?”
  燕子渐渐不哭了,但她仍然把林斌死死的抱住,像极不抱紧一点林斌会突然不见了那般,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眸里尽是害怕,害怕再一次失去重要、可以依靠的人。
  “我……有点口渴。”
  燕子犹豫着就是没有放开林斌,她现在是一只被吓坏了的小白兔。
  “夫君已经昏……昏睡三昼夜。统领和甲统领回来知道夫君昏睡不醒后派重兵把守,召唤来军医查看,军医言道‘王因冒雨作战,中了风寒,虽昏睡不醒,但脉搏强劲有力,不出三日必醒’,然后又开了几服药,但是煎了夫君口齿紧闭无法喂食,奴……奴只有口含喂之。两位统领心系夫君安危,严令不允许任何人进账。后霜火急赶回,派人将秋菊和春香监押,说是秋菊和春香曾经是婧公主的奴婢,与夫君昏睡不醒脱不开关系,如今……秋菊和春香恐怕已被严刑拷打……”
  林斌纳闷了,他先是捂住燕子的耳朵,随即大吼:“来人!”
  帐帘飞快地被拉开,吕炎、甲贺、陈汐、蒙诏、霜、燕戈、韩安、陈道……等等十多位将领一呼啦冲进来,每个人脸上都是狂喜表情,而统领们狂喜至于似乎有点松了口气的感觉?
  林斌沙哑着嗓子:“水!”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吕炎和霜,两人快步冲向旁边的水壶,两张手同时握住水壶,他们彼此相视,吕炎看到霜一幅‘你抢就杀了你’的表情做出让步,他选择去拿起木樽,这下霜只有水壶没有盛水的木樽,立刻傻眼。
  “磨磨蹭蹭什么!我说水!”
  最后吕炎和霜两人啥事都没干成,端水的任务被陈汐光荣而又艰巨的接过去。
  林斌一下子像灌水牛那般的喝了足足三四壶水,他边喝边扫视部下,看到重要将领全在,开口问:“匈奴人全线败退了?”
  将领们彼此又是一阵相视,似乎是由谁出来都不对,最后眼光落在了五军统领们的身上。五军统领还是纳闷的彼此相视,谁都没站出去说话。
  阶级观念深入人心的时代,越是重要的东西,站出去说话的人就代表身份越高,统领以下的将领自认没有说话的资格,五个统领身份相等谁都没有高谁一头,站出去就意味自以为自己比其他统领地位高那么一点点,最后只有干瞪眼等林斌指名道姓。
  林斌知道这些人脑袋里面在想什么,他们正目光炯炯地等待自己点名,看哪名统领在自己心里的地位比较高。林斌明白怎么去驾驭麾下的将领,从不让他们觉得自己高人一头,那样会引起很大的麻烦,他偏偏就不点五位统领,而是看向燕戈。
  燕戈一愣,他能够感受自从林斌将视线定在自己身上时,周围统领、副统领、随军参谋眼神里的讶异。他心里不断叫苦,但却是不能不答……
  “回王的话:匈奴右谷蠡王庭部、右贤王部、等部落军队依然败退,据悉乃是往高阙方向撤退。菰浑部、屠申部、泽延部、黑羊部等贺兰山部落驻扎于广牧前方未走。另,炎地戈漠后方的羌族军队仍然没有动静。”
  林斌点头,复而看向蒙诏。
  蒙诏向前踏了两步,严谨抱拳:“斥候回报:羌族放弃穿越沙漠的准备。末将以为,羌族主将该是获悉匈奴战败的事实,自觉无法与我军抗衡,所以选择原地不动。”
  林斌还是点头,他的眼神变得锐利,像极一把刀子抵在吕炎的脖子上。
  吕炎表情一僵,他同样迈前两步抱拳,但是却迟迟说不出话来。
  林斌没打算在这个时候问吕炎什么,该给部下留面子的时候,林斌从不在众人面前给任何一个部下难堪,他只是给吕炎一个警告的眼神,随后转向霜。
  霜却是不明就里,愣愣地踏前两步,迟疑道:“这个……?卑下无事禀告?”
  林斌抬手招了招,燕子很配合的想要让开,不料林斌却是突然伸手阻止,等霜靠近了,林斌问燕子“秋菊和春香能服侍好你吗?”,问得燕子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连忙直说“能”,这下林斌知道该怎么做了。
  林斌让霜俯下身子,“把秋菊和春香放了。”
  霜感觉自己的脖子直冒寒气,他怔怔地看着林斌,没有看见凶神恶煞般的表情,林斌在笑,而且笑得很温和,像是在褒奖多过惩罚,忙应“喏”。
  没有上位者会不喜欢忠心耿耿的属下,霜随林斌一路走来几乎是使命必达,从来都没有违抗过林斌的任何一道军令,为人有些容易犯傻,但却是忠心不二。这样的部下不是拿来责罚而是应该好好对待,笼络好了,这种部下往往愿意为上位者挡刀片子而不皱半点眉头。
  林斌应该留下来好好安慰一下受惊的燕子,但他不能这么做,他有很多很多的事情需要处理。他歉然的向燕子笑笑作势要起床,燕子心里虽然希望林斌留下但也是露出笑容表示理解,这让林斌更加愧疚。
  林斌刚刚双臂撑着要起来,旁边的将领却是紧张地劝自家大人好生休息。
  “这里不是谈公务的好所在,你们先到议事大帐,我稍后就来。”
  林斌转身看向燕子,正好看见的是一滴从脸颊滑下去的眼泪,他心脏一缩、呼吸一窒,下意识迈步朝燕子走去,不知道怎么组织词汇,只能坦言相告:“我很想陪你,但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我要你好好照顾自己,等到了辽东,我会寸步不离的守住你。”
  帐帘再一次被拉开,秋菊和春香可能是受到惊吓,一进来就跪地抽泣:“奴婢……奴婢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绝无听从婧公主下毒之事,奴婢……奴婢……呜……呜呜……”
  林斌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女人,他很直接,只说了“我相信你们”这五个字,随后很慎重的拜托秋菊和春香照顾好燕子。一个现代人,特别是一个军人,他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会懂得仗杀家奴这种事,在他看来,不是敌人,两个女人,没必要用死去吓唬人。
  军帐一阵谈话,林斌了解了整个大局的发展,他严令陈汐继续与贺兰山匈奴部落接触,另一方面又命蒙诏做出姿态,务必在贺兰山的匈奴人进入河朔前将羌族人也‘放’进来。
  “河朔会是我们的,但不是现在去拥有它!我要让河朔战火不停,让匈奴人和羌族人为了这片土地去争抢、去厮杀,让这两帮人在这里耗尽他们血!”
  林斌眼里闪动看不见的凶光,他现在不能拥有河朔,但是也不想这么简单的就把河朔让出去,想要得到河朔,让他们去打生打死好了,等待卷土重来时,鲜血耗得差不多的匈奴人或是羌族人还是应该乖乖把河朔让出来。
  “我告诉你们!以前我们需要时间,现在仍然需要时间!千万不要老是盯着眼前的利益,只会死死抓住眼前利益的人,他永远是最短视、最先败亡的那个人!”
  将领们不敢出声,他们之中的某些人也是现在才知道要放弃河朔迁移辽东。当然,正是这样才体现十部撤退得很隐秘,至少连自己人都不知道,那汉国、匈奴、无论是哪方也应该是被蒙在鼓里。
  陈米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给人一种很稳重的感觉,而且似乎到现在也还没有把事情搞砸过。他是十部三司中的执法司司长,全权负责监督部众的迁移。就是这么一名沉默寡言的人,他现在依然沉默着,就是林斌问话时,他也是寥寥几句就把答案讲出,而且是字句明确没有模糊。
  民政司的司长萧延话很多,他与陈米是好友,很难想象这么一个话多的人怎么会和一个喜欢沉默的人交上朋友?当然,萧延话不能少,因为民政的职权让他不能学会沉默。
  “经广牧、鄂沙、五原数次大战,截获匈奴军需,部族牛、羊、马匹数量剧增,牛已达百万头;羊足有三千万计;马匹更有百万。三月前王下令统计人口之事属下也已办成,部族壮年男子、岁数于十五至四十五总有四十六万八千九百九十人;女子十三至四十总有八十万七千六百二十一人;老弱较少,男子十五岁以下、女子十三岁以下只有二十三万零两百二十四人;四十五以上男子、四十以上女子六万零一百人。此大幸也!牲畜繁多,人口兴盛,部族强大……”
  萧延一阵滔滔不绝的汇报让大多数将领眼睛越睁越大,跟随林斌一路厮杀过来的将领自然是心生自豪之感,短短的两年多啊,从无到有,这是何等值得骄傲的事情?
  林斌听后按照常例鼓励众人仍然需要努力,心里却是直犯懵,觉得不知不觉怎么就超过一百五十万部众的呢?这似乎也太吓人了!
  “这么多人……?以后不会缺少兵源了吧?”
  林斌想着嘴巴咧开了,不管以前是怎么妥协,现在起他有实力和任何人叫板了!
  “全军做好准备,向辽东开拔!”


荣誉与忠诚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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