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到底要干什么(下)


  江峰听到这个咧嘴一笑,在火光的映照下面,对方的匪首看起来却觉得凉气从心底直直的冒将上来,朝前膝行爬了几步,被后面的两个铁丁一脚踹翻踩住,陈聋子在地上挣扎嘶声说道:
  “大人,大人,真的不知道是您,要是知道,打死小的也不敢动手,不要杀我,饶了我这条贱命吧!”
  江峰从济南府回来,除了给刘芳蕊带来一些刘府家中的礼物,还有给苏家姐妹买了些衣服和首饰。此外还带了颇为让人惊讶的东西。匪首陈聋子还是被五花大绑的捆在马鞍上被带了回来。
  在登州府邸里面,江峰没有顾得上是休息,在安顿下来就派人把刘十二请到正堂议事,赵秀才早就是被叫了过来,两个人一进正堂的时候,却看到江峰满脸的笑容,都不知道发生了事情。
  “咱们前两个月说买的粮食,有多少是官粮?”
  这个问题问得赵秀才倒是一愣,连忙回答说道:
  “东家,这个时节除了常平仓的粮食,那里还有粮食买,咱们买下来的这些粮食,全是官粮!”
  听到这个预料之中的回答,江峰在那里禁不住苦笑了几声,不过一想却是不对,登州营这里,用种种名目买来的粮食虽然是众多,可是距离刘顺骅所说的二十五万石的缺口还差了一大半,那么剩余的粮食都是跑到那里去了呢,这时候,这么花钱买粮食的除了江峰自己有别的打算之外,确实是想不出。
  边上的两个人看到他问,都是知道还有下文,没有出声,江峰慢慢的把在济南府应承下来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听江峰说到一半的时候,赵秀才已经是脸色灰败,在那里垂头丧气的低声说道:
  “大人,这些粮食就算是把咱们的储备吐出去,也远远不够啊,这,这如何是好。”
  刘十二没有出声,江峰心里面又是对他的看法高了一些,这才跟着说道:
  “不过,从前咱们一直商议要把福山的两个盐场搞来,这次算是有了眉目,趁这个机会我跟刘大人提了出来,一个八品的官员,他既然是有求与我,万万不会不答应,只是说要等那个盐课的从事出缺。”
  说到这里,江峰狞笑了一声:
  “出缺,等我安排好了,马上就有缺要出了。”
  江峰回来之后第十天,在烟台山下的军营里面,就立刻举行了校阅。一千六百名步兵,三百名骑兵,还有一百名铁丁都是在校场按照操练。在四名千户和各级军官的号令下面,这些精锐进退有据,杀气冲天。
  土台上面观看校阅自然是这些人的首领江峰,不过和往常不一样的是,江峰的身边有一个家丁打扮的人在那里跟着观看。当然没有人会质疑江峰领着什么人来看,校场上全都是江峰的家丁私兵,江峰要做什么他们没有权力管。
  江峰看着下面的训练,在官道上和马匪的遭遇战已经是跟杰森详细的说了,关于火绳枪兵的替换轮转在战场上容易导致混乱的缺点,已经是得到了改进,今天的操练就是按照这个方法进行,而且江峰看来,在这个方阵里面,是不是刀牌手的数量应该更多一些,这些想法都是这里得到验证。
  上面的一切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跟着来看的那个家丁,他就是陈聋子,陈聋子刚上山落草的时候年轻气盛,天不怕地不怕,做下了许多大案,自然是招惹了不少的官兵围剿,好在是跑的快,人虽然在喽啰面前装出一幅义薄云天的模样,不过真正遇到事情,那是出卖背后下刀子无所不为,所以才是安然的一直呆到今天。逃跑的次数多了,自然见到的官兵也是不少,知道什么是强兵,什么是草包。
  陈聋子现在浑身冷汗的看着校场上装备精良的卫所士兵们,在那里整齐而有沉默的变换队形,朝着草木的靶子刺杀或者轰击,杀气弥漫,浑身上下都是禁不住战栗起来,他根本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江峰不杀他,而是待他过来。
  若是痛快的一刀下去,也是干净利索,可是这般莫名其妙的关押了自己十天,今天却把自己带到这个校场上来换上家丁的衣服,一同观看,陈聋子自诩头脑灵活,可是到现在根本不明白对方到底要干什么,心中没有底气,越发的害怕起来。
  “你看我这兵壮如何?”
  正在那里疑神疑鬼的时候,猛然听到在前面的江峰慢悠悠地问道,陈聋子浑身一个激灵,连忙回答说道:
  “大人的兵马满天下恐怕都不会有这么强的了,从来没有见过啊!”
  陈聋子说的也算是发自心底,可是越来越糊涂江峰到底要干什么了,第二个问题随后又是抛了过来:
  “若是打你的山寨,胜负如何?”
  “自然是轻松拿下,小人手下那些乌合之众怎么能抵挡大人的神武之军。”
  谁也没有料到江峰接下来的话语居然是这么说的:
  “我会给你三千两银子还有各种军械,你重新把你的杆子拉起来,我找人给你训练,不过,你得帮我做些事情。”
  听到这个话语,陈聋子后背瞬时间就是被冷汗湿透了,这么多年的草莽生涯,和官府打交道也是不少,自然知道什么事情能干,什么事情不能干。前面跟他不紧不慢说话的江峰身为指挥使登州都司,而且绿林道上都是知道这个江峰煞神颇有生财的本事,手下有这样的强军。
  如此人物居然还要让自己拉杆子去作一些事情,那些事情岂不是要抄家灭门杀九族的大罪,陈聋子落草到今天,不过是图个自在快活,手中不缺银钱,喝酒吃肉,可是真正这样杀头的买卖他如何敢作。
  心里面这么想,话说出口却变成了:
  “大人既然吩咐下来了,小的自然听命,万死不辞。”
  不过陈聋子心里面也是打定主意了,老子拿了钱就带着一家老小搬到外省去,到时候你就是来也找不到我,老子那时候可就从良为民了。
  “你的老娘和家小我都给你接到登州府来了,今后既然跟着本都司干,自然是不会亏待你的家人,等一下校阅散了之后,去府城看看家人吧。”
  江峰淡淡说出的几句话让在那里打着鬼心思的陈聋子如坠冰窖,浑身瞬间愣了下来,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一会才是木木地说道:
  “大人看得起小人,自然听命,万死不辞。”
  声音特别小,在校场上的火铳声音掩盖下几乎听不到……
  登州府现在是知道有江峰,没有人知道有王知府。在福山县,七品的县令知道的人没有几个,但是管着福山盐场的盐场从事周宇,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官办的盐场每年出盐多少都是定额。
  而且各地盐场所销售的地点,都是有严格的规定,没有盐引,不在规定地方贩卖的,就是私盐,关于贩卖私盐大明律的处罚颇为的简单——砍头。
  但是这点盐那里够吃,于是盐场为了天下苍生能够吃盐,自然是大量生产,这些超额生产的盐,自然是不用向朝廷支付什么赋税,可是价格不会比官盐低太多,如此一来,自然是财源滚滚。
  周宇虽然是在个小小的福山县里面,但是他的吃穿用度,绝对不会次于江南富庶地方的地主豪绅,他府邸甚至比起在济南府的几个世家都要豪奢。山东山西辽东的盐商都得客客气气的和他交往。
  原因就是他控制着盐场,按照律条,每一个盐场有盐丁十五名。可是周宇自己花钱养了一百五十多个家丁,这些人都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对周宇是言听计从,有钱有兵,不要看周宇只是一个小小的盐课从事,但是在福山县也是跺跺脚就四周乱颤的大人物。
  自然,平头百姓那里能做到这样的职位,周宇的堂兄就是登莱巡抚,真正的一省首长,不过前一段时间因为青州衡王的事情,已经是养病等着换人了。身后的靠山一倒,盐课从事周宇心里面也是明白,这种肥差断然没有还能做下去的道理,不过他也没有什么后悔之类的情绪。
  在这里捞了五年,也算是足够了,现在就是搬到扬州苏杭,好好过下半辈子就是了,不过周宇心里面也是明白,越是这个时候,自己这种丰厚的身家越是危险,所以不光是手下的亡命之徒增加了不少,还从盐场搬到了福山县城里面,县城虽然是城墙低矮,毕竟是有官兵和衙役守护。
  而且不管你是多么胆大包天的匪盗,劫掠村庄还不算是什么大事,若是进攻城池,特别是有城墙的城镇,那就是公然造反,官兵必然要大力围剿,而且绝对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这种歪风邪气不可以助长啊。
  到了嘉靖七年的十一月份,登州也是寒风凛冽了,周宇在那里吃饱喝足,屋子里面的火夹墙把整个屋子烘的热热乎乎,周宇搂着自己的第八个小妾在那里睡的正香。隐隐约约的听到外面闹了起来。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


第二百零一章 胆大包天的土匪
  绿林响马不敢围攻有城池的府县,不代表府县那种低矮的城墙可以拦的住他们,不知道是哪路人马,趁着黑夜冲进了县城里面。在城墙上面守卫的士兵压根没有抵抗的心思,纷纷的狼狈逃窜。
  贼人们并不追击,沉默的扑向在县衙附近的周宇家中扑来。周宇有钱府邸自然是修筑的高墙大院,他自己也是打趣说过,我家的墙比福山的县城城墙还要结实。
  小小的福山县能有多少人马守卫,城墙上的卫兵狼狈逃窜后,竟然连一个出声示警的人都是没有,县城里面外上值守的也就是三四个衙役和更夫,碰到匪徒,都是连声音都没有发出就被料理了。
  整个福山县最为精良的武装,反而是周宇手下的盐丁和私兵,在周宇家院墙上面的守卫,第一个发现不对。
  即便是晚上在周宇府邸的周围都是有大火盆和灯笼,在这种的光线照射下面,整个府邸周围十几丈的距离之内,都是无所遁形。匪徒们虽然一直没有人出声,但是奔跑的时候却不是那么有规律了。
  从街道的黑暗处冲过来的时候,有几个人没有收住脚,顿时冲到了火把和灯笼的光照之中,周宇家里面的护卫都是拿着贩卖私盐的银子喂饱的亡命,平日里面就是练习着武艺,即便是夜晚也是警醒异常。
  看见下面有人,护卫们顿时张弓搭箭就是射了下去,十几丈的距离,即便是居高临下对于进攻的匪徒来说,也没有什么实质的杀伤力。不过射箭只是前奏,梆子和铜锣立刻是当当的敲响起来。
  整个的县城都是被惊动了,城西的一户人家听到这个声音,家中的男丁立刻是从城墙的一个洞跑了出去,在城外的某个院子里面养着骡子,骑上骡子朝着登州府城急奔,这也是周宇布下的一个暗哨。就是准备大事不好的时候准备去外面请求救兵,请求救兵的第一首选自然就是有野战能力的登州营。
  那些看家护院的江湖人士也都是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恶棍,自然是知道道上的规矩,居然敢于深入县城里面行凶抢劫,原本以为,梆子铜锣响起来。胆大包天的贼人们暴露了形迹,就应该迅速的撤离逃跑。
  可是下面这些人不一样,依旧是咬着牙猛冲,十几个人抱着草草捆扎的长梯,就要朝着墙头搭上,上面箭支飞石的砸下来,顿时死了一半以上,剩下的人闷不作声的举着梯子继续朝着前面冲。
  “疯了,疯了,哪有这样亡命的。”
  墙头上的一个护卫都有些呆了,匪盗响马都是求财怕死,哪有这样勇悍的,这种死伤,对方的头目如何压得住手下,将近二百人冲了出来,十几架长梯架在了院墙上面,后面的人乌压压的冲了上来。
  人叠人的朝着上面爬,这些匪盗的首领跟在后面,右手拎着大刀,十几个亲信手里面都是拿着刀斧,那首领赫然就是陈聋子,陈聋子眼睛几乎是完全血红的,在那里低声喊着,驱赶着下面的人朝着上面冲。
  “大伙的父母老小都是在别人手上,打下了这宅院,下半辈子都不用下地干活了,打不下来,就都要和他们在地下见面了,都他娘的给老子冲。”
  墙头狭窄,十几个护卫在上面根本顶不住下面的人好像是疯了一样朝着上面冲,很快的院墙就是失落了,进去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就从里面把堵在门上的杂物搬开,外面的人蜂拥而入。
  周宇所依靠的防御肯定不光是外面的院墙,里面的内院只要是堵住了院门,又是相当于城墙之类的堡垒,不过这样高度的矮墙肯定是无法挡住土匪朝着里面冲,而且周宇的护卫心里面都是明白,外面不管是来的是哪路人马,既然是到了这种程度,善罢甘休已经是不可能了,所以院子里面能打的护卫都是拿着兵器在内院和外院之间,拼命的厮杀,一时间杀声震天。
  攻入院子里面的大部分匪盗,武艺都不是太熟练,说白了也就仅仅是会拿刀拿枪,周宇的护卫们自然是毫无畏惧,面对面的厮杀甚至还是占不少的便宜,可是好虎难敌群狼,现在是四五个人拥挤在一起厮杀。
  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施展不开,常常是做出招式架开身边人的兵器,还没有作出下一个动作,就会被身边的刀斧劈砍而死。这种情况,乱战最为适合,如果是一个脑子清晰的人,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内外院子之中的火盆和灯笼掀翻,彻底黑暗下来,双方一起乱战。
  这种情况下面,外面的匪盗肯定是占到人多势众在黑暗中占有优势,不过匪徒们并没有那么做原因很简单,有十几个人站在高处的地方,手中拿着弓箭,那里有厮杀的勇猛的匪盗就立刻被射死。
  福山县衙就是距离周府不远,听着这边的杀声震天,县令魂飞魄散的趴在床底下,战战兢兢的不敢出来,更不要提什么组织民壮来厮杀了。
  周宇手下当真是悍勇,这年头就是这么怪的事情,国家出钱出粮供养的官兵战斗力完全比不上这些私兵,私兵们完全比不上盐枭手下这些亡命之徒,所以即便是陈聋子这里人多势众,一时半会还是拿不下来。
  半个时辰之后,双方都是丢下了几十条人命,彼此都是退了开了些,在那里调整状态准备第二轮的厮杀。
  在内院里面,周宇丝毫不管在自己身后屋子里哭哭啼啼的家眷,他在那里声嘶力竭的喊着:
  “兄弟们,只要再坚持半个时辰,再坚持半个时辰,登州营的官兵就杀过来了,到时候大家一律有重赏,有重赏。”
  边上的一个护卫头子,在那里喘着粗气,浑身上下都是血迹,拿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恶狠狠地说道:
  “现在快两个时辰了,官军如果不到我们就是等着被杀,周老爷,不用喊,我们要不拼命,外面这些混账也不会饶过我们……”
  周宇在那里感动非常,刚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外面突然传出来一阵人马的喧哗,在远处隐约的有人大喊:
  “官兵来了,风紧,快跑啊。”
  接着院墙外面有一个济南口音的粗豪声音在那里大喊:
  “姓周的,你上次送盐到东昌,居然砍了我们十几个弟兄,咱们不共戴天,今晚算是你得了便宜,要不然……”
  边上有人低声地说道:
  “大当家的,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外面纷乱的脚步声迅速的远去,周宇浑身上下瞬时是放松,瘫坐在地上,贩运私盐向来都是武装的押运,彼此之间的黑吃黑事情太多。几乎每次运送大批的私盐出登州,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厮杀武斗。
  东昌府的事情也是寻常,只是却没有想到对方却找上门来了,这样的死里逃生,周宇在那里低声的哭了出来,边上的护卫头领在那里哈哈大笑,开口说道:
  “被登州营那些虎狼截住,等着死去吧……”
  天际已经是有了青白之色,微微的天亮起来,周宇挣扎着站起来,心想一会登州营的官兵来到,不管是带队的是谁,总要过去感谢一下,过了颇为长的时间,院外纷乱的马蹄声音响起,有一个人大声的喊着:
  “我是登州营马队千总杨石头,里面的主人没有什么事情吗?”
  边上的护卫头子推了一把手下,让他上去先去看看是不是真的官兵,谁也不敢肯定是不是土匪又杀回来了,那个手下满心不情愿的爬上内墙,猫着腰朝外面窥视,果然是衣甲鲜明的登州营,恐怕整个山东的卫所都没有装备这样的军队。
  不过这个护卫还是战战兢兢地问道:
  “外面的军爷可是登州营的吗?”
  下面顿时骂了上来,为首的杨石头在江峰面前就和绵羊一样,在外面从来都是横行霸道,在那里指着墙头恶狠狠的怒骂道:
  “混账东西,老子从被窝里面爬出来,赶过来救你们,还怀疑老子,要是土匪有我们登州营的家什,谁他娘的去来抢劫!”
  既然是确认了下来,院子内外浴血奋战了整个一晚上的护卫和盐丁们都是从心里面放松了下来,在那里放声欢呼。周宇勉强挣扎的站了起来,颤巍巍的让手下打开大门,自己慢慢的走了出去。
  一看到面前散发凛然杀意的马队,周宇终于完全的放心了,在那里感激涕零地说道:
  “列位的大恩大德,周某一定重谢,一定重谢。”
  千户为级别,千总为职位,杨石头的品级严格算起来比起周宇还要高了四五级,在马上倨傲的回答说道:
  “全家平安就好,本官也就没有白跑这一趟了……。”
  周宇在那里丝毫不在意,一晚上在生死关头打了一个圈,心里面就不在乎这么多,抬起头就要继续说些感谢的话语……
  “嗖”
  一支箭准确的贯穿了他的咽喉,周宇双眼睁大,手抓住箭杆想要朝着拔出,却一点力气使用不出来,重重的倒了下去。
  “周围还有残匪……”
  这是他听到最后的声音。


第二百零二章 盐涨 粮回
  嘉靖七年十一月十五日,匪徒夜入登州福山县,围攻盐课从事周宇,登州营马队虽然及时救援,不过防备不慎,被残匪射死周宇。马队千总杨石头救援不力,罚俸三月,盐场重地,不可一日出缺,今有登州监生赵某,恭谨纯良,可为盐课从事,掌管福山盐场。
  灾荒之年,朝廷筹集粮草有一个方法,就是捐若干的粮草,就可以得到监生的名份,还有一种是粮草给到一定的数量,朝廷就可以给你修建牌坊。这种监生虽然是一个名誉的功名,但是毕竟有了做官的权利。
  江峰给登州知府送了三百两银子,又朝着上面打点了一番,就给赵秀才弄到了这个监生的名份,当时大家都以为是江峰一时高兴,没有想到却在这个时候用上了。
  事情还没有完,福山盐场里面晒盐,煎盐的盐工,开始‘自发’的去衙门击鼓鸣冤,福山知县收到了某人送的银子和秉公办理的纸条后,人突然是勤勉了起来,在大堂上仔细的纠察案情。
  周宇的护卫们都是因为匪徒围攻,有人举报说是内外勾结,都被暂时的关押待审,这次也被提审。那些护卫们本身就是亡命之徒为多,各种文书案件都是在衙门里面留有存证。一查查出来若干的大案和重犯。
  那边的盐工上告,周宇什么贩运私盐,贪墨,草菅人命,勾结海寇,种种的罪名都是被掀了出来,加上蓄养大批的亡命之徒,这种罪行当真是有前段时间青州衡王世子案的意思,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是大皱眉头,心想这样的事情还是尽快按住,免得牵扯太多,又是招惹麻烦。
  所以周家家眷在返乡的途中遭遇土匪,全家人口都是被杀戮殆尽的时候,上下都是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件事情就算是这么了结了,也算是幸事,少了许多的麻烦。
  “小小的盐课从事,居然有将近十万两的身家,真是手黑啊。”
  在登州府城的议事厅里面,只有江峰,张亮还有刘十二坐在那里,江峰在那里嘿嘿的笑着,边上的张亮也是一副贪财的模样。在边上的刘十二看着两个人一副贪财的模样,可是心里面丝毫不敢有一点轻视之心。
  面前这两个年纪并不他大太多的年轻人,心思狠辣,手段的高超,并不是次于他所自矜的智谋。张亮在那里笑着问道:
  “按照师傅的吩咐,分了六千两给陈聋子,他手里才是六七百人马,都是草包一样,师傅,用不用我领着马队出去,现在还能赶上,保证把这些东西吃回来。”
  听到这个话,江峰抬起脚就是踹了过去,笑骂道:
  “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明天你去千户所一次,把打造得兵器挑选出来一批给陈聋子送过去,检查一下不要带着印记,千万不要马虎了。”
  张亮和江峰师徒几年的情分,自然是明白什么话开玩笑,什么话是正经事,在那里一躬身答应了下来,江峰沉吟了一下,看着桌子上的八万两银票,刘十二在边上好像是知道江峰在想什么一样,开口微笑着说道:
  “大人,八万两若是买粮食,最多也就七万石,比常平仓那里还有不小的缺口,既然这个盐场已经是拿了下来,不如把这八万两换成盐引,到时候混杂着私盐出去,自然是合算。”
  贩卖私盐虽然是在护送的时候刀光剑影,但是其他的交易方面颇为的精细,可不是江峰这种穿越来的人能够操作的了,江峰有时候也是琢磨,刘十二腿脚也不方便,居然游历天下求学。
  这个还不说,而且所学的都和儒学什么无关,大都是阴晦权谋之术,真是不知道刘十二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江峰隐约觉得,对方可能是大概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并且也愿意帮忙江峰在这个方面成长壮大。
  不过,这样的事情,彼此心照不宣就是了。
  华夏中国自汉武以来就是盐铁专卖,大明沿袭蒙元的常例,下发盐引,不过盐引有限,贩卖私盐的法子,就是交一斤盐引盐,实际却带着三斤私盐,个别胆子大的带着带着五斤,六斤,这已经是泼天的暴利了。
  这样的话,盐运使衙门按照各个盐场产量定下的盐引,往往没有什么权威的作用,各地的盐场纷纷是把一当十,各位盐商给边关运送一次粮食之后。所取得的盐引几千斤,几千斤的盐引,往往可以换出二三万斤的私盐,这样的把式,简单而且赚钱方便。
  不过内地朝着边关输送粮食毕竟是麻烦,久而久之也有了应对的法子,边关省份的商人在交接的地方收取盐商们的银子,直接换给盐引,他们用银子去购买粮食,这样的话,盐商和粮商都是节省了手续。
  盐商们神通广大,每个人能去买盐,这在官方江湖黑白两道上都是颇有手眼的角色,当然,若是没有这个本事,恐怕是连裤子都要赔个干净了。
  烟台福山盐场的周宇被杀,各路人马准备把自家人推上去的时候,不声不响的出来一个赵监生顶了盐课从事的位置,一查背景,好家伙,原来是布政使刘大人的关系,而且隐隐约约跟登州左卫的江峰指挥使走的特别近。
  一时间有些想法的各方面人都是偃旗息鼓,山东还有其他的盐场,大家现在都不在你福山买盐,守着金山饿死你。
  不过嘉靖七年的十一月之后,山东河南贩卖私盐的市场环境一下子恶化起来,首先是几条大的商路都开始有胆大包天的响马出现了。从前盐枭护送私盐,往往也是一二百个护卫保镖跟着。
  山寨绿林就算是能吃掉这一二百人,也要想到随后到来的势力庞大的盐商的报复,而且就算是吃下了盐车,怎么出手,这个东西还是成批量之后才有利润。所以盐商每次也是给强人们送上些买路的费用,大家高兴。
  可是突然冒出这帮强人也没有什么地盘的观念,向来是朝着大的商队下手,护送私盐的护卫虽然是强悍,但是在对方的骑兵利刃之下,哪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强人们每次抢劫了盐车之后,总是找个地方把盐销毁掉,倾倒在偏僻污秽之处,盐即便是找到也根本无法食用了。
  在登州和莱州附近的私盐贩子们遇到的都是一百人为一队的骑马强人,来去如风,稍微往南一些,济南府和兖州府附近则遇到的是五六百人的大匪帮,虽然是战斗力一般,可也是凶狠,而且有人数的优势。
  虽然说是私盐运送需要隐秘,可是走的也就是那几条路,有的甚至还是官道,这么鸡飞狗跳的一搅和,加上那些匪徒十分诡异的对于私盐运送的道路极为熟悉,朝外运送的盐竟然是降到了平时的一成。
  既然陆上有问题,那就走海路,盐商们和海商们也有千丝万缕的练习,不过更加不能理解的是,往日里面很少出现在山东近海的‘倭寇’居然也出现了,或者说是自称‘倭寇’的海盗们,因为很多人听到海盗说的是闽语。
  也有盐商派出自己的手下联系绿林道上的朋友,准备围剿这些无法无天的匪徒。不过在一家摸清了不合规矩的同道的行迹,并且埋伏好了准备动手的时候。那家山寨的匪首却认出来了面前一百名响马,或者说发现了某些痕迹。
  立刻回到山寨,斩杀了盐商的手下,闭门不出,几天后,绿林山寨们都是噤若寒蝉,盐商们也是察觉了什么,想要反应却“正好”赶上了山东上下开始了纠察私盐严办盐枭的,布政使刘顺骅义正辞严,山东的锦衣千户和各路衙役都是积极配合,虽然说是面子活,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也是纷乱不堪。
  盐价开始慢慢的上涨了,原本是山东盐商供货范围的山西河南,开始有其他地方的盐商出现,所有的盐商终于明白,再这么下去,等待他们的就是破产了,再过十天,就算是没有盗匪,他们也会赔死。
  距离刘顺骅所说的两个月期限还有十二天的时候,济南府山东布政使刘府,在偏厅里面正有一场小宴,只有刘顺骅和一名大腹便便的商人,明朝士农工商,商地位最贱,但是这个商人却泰然自若的和刘顺骅这个掌管山东民政的大员推杯换盏。
  喝过几巡之后,那个商人笑容可掬的从怀中拿出一张文书来,慢慢开口说道:
  “刘大人,常平仓二十五万石粮食委托我通田粮行遍发山东各地赈济灾民,因为朝廷赈济的粮食来到,所以也该重新返入官仓了,不过各地的调拨也是麻烦些,草民这里已经已经是写了文书,在一月之内,所有官粮必定返仓。”


第二百零三章 倒买倒卖
  刘顺骅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单子,手都已经是有些颤抖。通田粮行是一家规模颇大的粮商,在山东和南直隶都有分号,不过这样的粮行天下各处都是,倒也显不出什么财大气粗来,但是刘布政使脸上却是坚信不疑的表情。
  拿过文书,很没有礼貌的仔细看了几眼,这才是小心翼翼的放回怀中,一边端起酒杯,在那里有些沙哑着声音说道:
  “本官这里就谢过黄老板了。”
  言语之间很是礼节混乱,丝毫没有自己是一省大员的觉悟,但是被称作黄老板的那个商人也是丝毫没有作为商人的觉悟,按照常理说,如此高阶的官员主动敬酒,他应该感激涕零的站起来,口中谦虚着才行。
  黄老板臃肿的身体微抬,手臂前伸,双手举杯和刘顺骅碰了一下,不过礼节也就是仅此而已,没有再做什么别的动作。
  通田粮行确实不大,不过在这家粮行的老板同时也是山东最大的盐商,粮行未必有能负担二十五石粮草的能力,但是作为盐商,充沛的财力应该是完全能够做到了。当然,二十五石的粮食将近三十万两的银子,就算黄老板是山东最大的盐商,恐怕也没有这么恐怖的财力。
  刘顺骅心中虽然是怀疑,不过也不愿意说出来,对面的这位黄老板能做到山东最大的粮商,自然不可能只是一个白身的平民。嘉靖从做藩王的时候到现在在京师做天子,身边最亲近的太监都是黄锦,现在的司礼监秉笔大太监,权重无双。黄老板,黄平,就是黄锦的堂弟,跟着他的堂兄这么一步步的发达到了今天。这还算是嘉靖不喜欢内官权柄过重,这样的关系若是在前面几代,黄平就算是做到京师锦衣卫都指挥使,封爵都是可能。
  不过黄锦为人比较低调,黄平也没有声势喧天的在外面捞钱财,反倒是中规中矩的在山东做起了盐商,可是他的身份放在那里,地方上,卫所里面谁都得卖他几分面子,好在黄平也是甚会把握分寸,所以生意越来越大,但是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声势,所谓闷声发财是也。
  刘布政使最近已经是慌乱许多,脸上也有些藏不住东西,那边的黄老板也是看出了刘布政使的疑问,在那里笑着说道:
  “黄某一时之间也是掏不出,不过刘大人,你可真是有位好女婿啊。”
  黄平居住在济宁,此时的济宁是山东有数的繁华之地,繁华的主要原因就是济宁是大运河的枢纽,江南江北的粮船,货物往来,加上济宁交通方便的地理位置,让这个地方已经是成为现在山东最为繁华富庶的城镇。
  运河运输,一是粮,二是盐,两宗最大的货物恰好都是盐商经手的货物,纳粮边关,换取盐引,凭引取盐,这就是盐商的基本交易流程,当然从几十年前开始,盐商可以不必真的运送粮食去边关了,只需要花钱在盐运衙门里面购买盐引,然后去盐场取盐就可以,这就是所谓的“纳银中盐”。
  江峰在离开济南的第五天就通过微山岛从前的绿林关系,打探出山东最大的盐商是谁,或者说打听出来山东最大的私盐贩子就是黄平,江峰带着手下去摆放了这位豪商,毕竟是卫所的指挥使来访。
  而且黄平也是知道江峰和张永之间的关系,勉强也是算的上是故人,还是客客气气的请到府中,原本以为是登州卫缺钱想来借点银钱花费。黄平心里面也是想的明白,自己的运盐商队难免会在江峰管辖的地面经过,花点钱买个方便何乐而不为呢,反正大明的军队都是叫花子,穷的要命,好打发的很。
  见面的过程让见过大世面的黄平过了很久还是清晰的记得,双方客气过后,还没有等黄平问江峰的来意,江峰却是直截了当开口问黄平:
  “愿不愿意净赚十万两银子?”
  黄平还以为对面这位卫所的指挥使是不是被烧坏了脑袋的时候,江峰身边的卫兵拿出了五万两的银票,大江南北通兑的银票,淡淡地说道:
  “这些银子先质押在这里……”
  这时候,黄平才想起面前这个看起来还是颇为年轻的将官,在京城的时候被人传说有点石成金的本领。接下来双方约定是快马传递消息。
  随后黄平的在山东的生意出现了一个极为诡异的情况,拼命的朝着省外出盐,而且价钱很低,他这样一来,山东两淮之间的盐商纷纷骂娘,可是黄平财雄势大,却也不敢得罪,只好是纷纷压价,倒也是卖的快了许多。
  反正私盐遍地,货源不愁,谁知道接下来山东福山盐场突然换了盐课从事,好,山东将近十家盐场,这家不卖的话,我们去买其他的,然后突然冒出来的盗匪开始祸害私盐贩运的良好市场秩序。
  进货困难,买来的盐又运送不出去,每年的盐引配额就是那么多,盐价开始慢慢的涨起来了。偏偏布政使刘顺骅还有政令颁布,说是要严厉纠办私盐。这么一来,山东全省的盐商都是怨声载道。
  两淮和天津的盐商想要进入山东做生意,纷纷的遭受了“马匪”“强盗”极为准备的打击,已经是被应用了许多年的那些运盐的隐秘渠道,即便是在白衣神兵造反的时候还在正常的运行。可是这个时候,纷纷的停滞了。
  海州的盐运司是天下间最有油水的差事,凡是在执掌盐运司的盐运使都是大有背景的人,可是一省布政的面子还是要卖的,因为做到布政这个位置,入阁拜相已经是并不虚幻的前景了。
  所以刘顺骅按照江峰的意见,给盐运使送去了一封私信,由黄平的管家带去,随着私信一起的还有五千两的银票。
  天下不管什么地方的人,吃饭总是少不了盐(作者在上海吃饭,对这个定律比较怀疑,不管什么都是甜,据说在无锡放糖更加厉害——题外话),山西河南还有一部分北直隶的地方,时时刻刻的需要,可是现在除了官盐,私盐的交易竟然萎缩了将近七成多,这年头要是光吃官盐,恐怕就要淡死了。
  大宗食盐的交易价格,已经是翻了两倍,零售的价钱也是悄然的上涨了几成,老成人心里面都是明白,若是在这么下去不出半月,山东盐市定然崩溃。
  在黄平和刘顺骅的私宴结束之后五天,山东上下大小盐商都是得到了这样的消息,济宁盐商黄平,在已经是半个月不出盐引的盐运衙门,购买了十万两的盐引!
  然后福山盐场在私盐的黑道上放出了消息,一引盐夹带两千斤私盐,价格也不过分,比起两个月前不过是贵了五成。所有牵扯到盐的商户盐枭,都是在那里破口大骂,心里面都是隐约的知道,这两个月连连发生的莫名其妙的事情,恐怕和黄平还有福山盐场有莫大的关系。
  但是黄平身后是大太监黄锦,福山盐场身后则是老虎江峰,大家都是捏着鼻子认下去吧,反正现在去买卖还有的钱赚。
  原本就是繁华的济宁最近更是如此,现在整个山东山西河南的豪商蜂拥在黄平家的宅邸门口,还有大批的私盐贩子,等待在福山县周围。就等到盐引下来之后,好尽快的把盐运送出去。
  所有人心里面都是颇为确定的知道,这次的路上肯定是没有什么盗匪了,肯定是太太平平的运达。
  盐引和私盐都是加价五成,不过谁也不在乎,已经是被山东盐价搞的心浮气躁的两淮和天津也有人拿着钱过来收购盐引。
  利润出在那里,就是在这个夹带上面,盐政残酷,所以即便是私盐贩子胆大包天,也是有所顾忌,而且大家也怕涸泽而渔,所以一引盐是四百斤,夹带私盐一千二百或者一千六百斤。
  可是福山盐场私下放出的是一引盐可以带出四千斤私盐,也就是说利润凭空的涨了五六倍,若是算上赋税和种种因为江峰和黄平身份带来的便利,所获的利润更加的巨大。当然这些利润都是被江峰和黄平吞了下来。
  当然这个方法偶尔一次还好,若是这样出盐一个月以上,盐价必然大跌,也就不会有这样的利润了。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是足够了,这次的事情折腾完,山东上下的盐商基本上都要对黄平俯首听命,济南府,东昌府,莱州府,登州府的私盐盐枭基本上要看江峰的脸色的行事了,山东其他的盐场,现在每天都是被人紧紧的盯着,若是私自出盐,立刻就会在半路上遇到匪盗。
  至于海上,海上有夏家的船队,当然现在是作为倭寇海盗的存在……
  “东家,黄平那里已经是芜湖调集粮食,通田粮行的存粮也开始朝着常平仓周转,估计一个月以后,全部就能补充齐,不过既然是黄平的担保,其他人即便是有疑问,也要考虑一下京中的黄锦。”
  赵秀才说完,江峰闭上眼睛默默的算起了账:五万两银票加上这次哄抬倒卖盐的收益全部折算成了粮食,扣除各项的费用,还要赔进去一万多两。不过算上周宇家中的八万两,还算是净赚七万。


第二百零四章 盐事 收尾炮
  原来江峰的收入大多是依靠海贸,虽然获利丰厚,自己也有了十条船,但是这就等于把鸡蛋都是放在了一个篮子里面,若是有什么风险,就是血本无归。
  而且夏家自从有了江峰这个港口,本来夏家就是在闽粤一带的海商世家,这一次在北方有了这样的据点,对日本的走私和贸易,成本和路程都是比其他的商人们核算许多,生意越来越大。
  每次江峰想要增加船只,扩大自己生意的规模,夏家的船队总是这样那样的理由推托,可是江峰却知道,夏家在来到自己港口的船队规模恐怕是已经是扩张了一倍,再说这些事情也隐瞒不了和夏家一起行走海上的铁丁们。
  但是现在江峰却取得了私盐的大利,嘉靖八年的春节过后,山东的盐枭们就是知道,若没有济宁黄平和登州江峰合署的通行文书,所运的盐安全得不到一点的保证,或者说,不会安全。
  这种近乎讹诈的东西,开始自然有人不信邪,比如靠近南直隶的私盐贩子们,这些人的生意和南直隶的两淮盐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南直隶的盐商和南京的勋贵百官有着这样那样的关系。
  当时山东盐路全是盗匪的时候,鲁南受到的波及很少,但是盐价的波动让这些盐商受到损失却是不少,所以山东全境开始听命济宁黄平和登州江峰的号令的时候,南面的颇有些势力大的盐商依旧是我行我素。
  而且南京官方势力一些人开始到处活动,准备调查山东一路,官贩私盐之事,南京勋贵势力盘根错节,南京六部百官闲着没有事情,最多牢骚,眼看着就要闹起来了。
  兖州府监生张某,本地素有善名,人称张大善人,暗地里是兖州最大的盐枭,手中也有家丁三百,黄平专卖山东盐引,福山专卖山东私盐的时候,他丝毫不予理睬,依旧是在淮北贩盐。
  嘉靖八年二月十一,张家遭匪,强人勇悍之极,屠尽张家满门,第二天官差战战兢兢登门的时候,发现张监生浑身上下盖满了盐粒,本地盐栈的朝奉被找过来查看之后,只是说这是淮盐,不是本地盐。
  而后在某些有心人的帮助下,衙役们在张家发现了无数贩运私盐的证据,足够抄家灭门的证据。这个事情出来之后,山东所有对黄平和江峰不服气的盐枭,盐商势力都是安静了下来,张某的证据已经是摆在大家的面前。
  南京的官员勋贵们正在搜寻证据的时候,南京镇守太监举办了私人宴会,邀请一些很有份量的勋贵和官员参加,南京城是明朝开国都城,在南京也有六部百官,掌管南京的有三个人,南京守备,南京镇守太监,南京兵部尚书,三人掌南京要害事。明朝素来是内官权重。南京镇守太监隐隐就是南京最大的人物。
  他所举办的宴会,大家自然是要参加,而且也是知道这种宴会肯定不会吃饭为主,南京镇守太监在宴会上面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个事情,京师东厂提督黄公公净身前全是靠着一个叫做黄平的堂弟周济,现在黄公公也是发达了,当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说的好像是平常,无非是世情变换,大家都是跟着唏嘘感慨一番,不过少数的人背后都被冷汗湿透。
  接下来所有声音都是偃旗息鼓,现在山东盐场出盐都是要由江峰和黄平统一分派,也有主持盐场的盐课从事想要硬气一下,不过现在山东的治安委实是太差了,盗匪公然横行府县之中,几个以为自己可以硬气的盐场从事被灭门之后。
  山东的私盐市场开始有了新秩序,基本上每个私盐贩子和官盐商人们都要在江峰和黄平这里上贡半成左右的费用之后,才能得到被准许在山东境内运盐贩盐的许可,当然按照这个时代的通讯和交通。
  江峰自然不可能把所有的大小盐商全部震慑住,不过整个山东省大部分的盐商所能产生的利润已经是和十艘海船所带来的差不多了。
  回到登州的烟台山千户所,人们都是说,劳动者在得到让他们满意的报酬,不用为温饱操心的时候,发明创造的热情会极大的被激发出来,现在烟台山千户所山下的兵营中,几个老匠户给江峰展示一青铜炮。
  现在烟台山周围的地方几乎都是江峰的产业,这里本来就是贫瘠之地,除了山上的千户所因为山谷的遮蔽还能种地之外,山下的这些的地方甚至也就是有个可以停泊的天然港口,并没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
  所以江峰把地圈起来之后,更加没有外人来到,在军营外面矮墙的遮蔽下,里面有着可以称得上规模浩大的工匠作坊。
  兖州的煤铁通过运河,通过官道朝着登州汇集,江峰给赵秀才的命令是在兵器打造方面,只要这些匠户们不贪墨,需要多少给他们多少,而且做好了还有重赏,从前每天辛苦劳作尚且不得温饱的匠户们,得到这样的待遇自然是拼命干活。
  而且自己的子侄都是在江峰手下效力,打造起来兵器除了赚钱邀赏之外,更是多了一分动力。
  上次江峰花了几万两买来两门炮,但是却只能是放置在港口当作岸防炮,几个老匠户心中就是一直不服气,心想这样的东西我们可以打造的更好,何苦去找洋人来。
  从现代穿越而来的江峰其实对明确的历史年代根本没有什么记忆,其实此时明朝和西方的火炮差距并不大,东西方的赛跑才是刚刚的开始,不过在航海上确实已经是落后不少了。
  “大人,咱们这个铜炮也是按照港口的炮式样铸造,我们老哥几个想,这炮总得跟着大军一起走吧,所以也就是轻了些短了些,打出的炮弹也就是两斤的铅丸,还自作主张的给他做了铁铸的大车轱辘。”
  江峰没有回答,只是在边上张大嘴巴看着这门炮,脑子里面依稀有面前这种炮的名字,还是在现代时候看到的,是叫啥野战炮的……


第二百零五章 好炮和离别
  江峰的手掂量鱼肉份量的厨房功夫还在,听到几个老匠户七嘴八舌的介绍,伸手拿过一个炮弹掂量了一下,约摸两斤三两的模样,当然这是现代的重量,明朝的一斤要比现代的一斤略微大一些。
  他的历史知识是不知道一磅等于多少千克的,不过前一段时间夏家从那样买来的三磅炮,炮弹的重量按照名字来说,应该是三磅,自己也是掂量过,估计就是两斤八两左右的份量。说明自己铸造的这门炮应该是两磅半左右的分量,不过听着边上人的介绍,炮身约有四百斤左右的分量,这已经是比同类的炮轻便许多了。
  让人惊讶的事情并不是这个,而是在炮上的瞄准装置,整个烟台山千户所这些有经验的匠户大概有将近千人,这也并不是什么太惊人的数字,因为江峰手下在天津卫匠户营和火器制造所招募的匠户子弟,一概是帮助把家人脱籍接到登州来。
  这些匠户的从前打造兵器,制造弓弩,制造火器的都是各有不少,加上江峰招募而来的流民,江峰手下的兵器基本上就不用发愁了。而且还可以有一些库存。当然一切都是在保密的情况下面进行的。
  在弩机上面,可以说是这个时代单兵远程精确武器的弩,一般都是有一个用来瞄准的“望山”,这个东西在秦汉时候就已经出现了,充分说明我国古代劳动人民的伟大创造精神,望山的作用就是一种简易的瞄准器。
  通过视线,目标,弩身和望山之间的角度,增加弩箭射击时候的准确性,让江峰惊讶无比的是,这种技术居然被用在了新铸的火炮上面,而且明显是在江峰忙于盐和粮的倒买倒卖的这几个月时间来,经过了多次的试验,炮座和炮架都是颇为适合野外的行进。
  杰森霍根现在每天都是呆在烟台山山脚下练兵,听到江峰过来之后,也是过来问好,结果正好是赶上这个新炮的试验。杰森在西班牙是步兵尉官出身,对炮的详细了解确实是如同他所说的确实是一个外行。
  不过好歹也是十几年的兵当了下来,就算是没有见过猪肉也是一定看过许多的猪跑,看到这门新炮之后,惊奇无比,在那里大为的赞叹,开口说道:
  “大人,即便是西班牙的步兵团也就是带着三四门很小口径的炮,就是你们这里叫做佛朗机的。”
  老实说,江峰的崇洋媚外的思想还是颇为严重,当然这也和现代的新闻媒体有脱不开的责任,老匠户们怎么说这门炮好,他心里面总是将信将疑,可是杰森霍根这么一说,江峰立刻是喜笑颜开,连连点头。
  这几个老匠户在天津卫匠户营的时候都是个小小的匠头,在烟台山千户所这里铸造兵器的匠人们也是隐隐的以他们为首,看着大人高兴,马上喊来十几个帮工,七手八脚的把炮对准了几百步外的一片荒滩。
  装药的时候,江峰却看着有些不对,几个老师傅明显是因为装填多少意见不一致,连忙叫住问道:
  “你们难道没有确定每一炮应该装药多少吗?”
  “回禀大人,咱们这个都是凭着经验,多多少少不会差的。”
  这一番话听得江峰差点昏倒,若是在战场的上面装填药的时候,都是凭着经验,岂不是麻烦的事情,定量和精确数字确实是中国古代的一个缺憾,很多的科技和相关的产物都因为这样的原因无法流传下来。
  “你们几位,每人按照自己的装药打出一炮,把打多远,出现什么情况都是记录下来,那个谁,你去作坊里面去拿个秤过来,每一炮的火药都要给我称出来,在纸上记录下来。”
  几个老匠人在那里愣愣的听着,江峰在那里恶狠狠的表情,这些人还以为自己惹江大人生气了,在那里战战兢兢,生怕接下来还有什么惩罚,江峰这里长吐一口气,他的激动倒不如说是造出炮的兴奋让他有些控制不住情绪,江峰平静一下接着说道:
  “今后兵器作坊的制造,一切东西都必须要记录下来,不要凭着经验,多这么干就有好处了。”
  江峰现代在酒楼工作的时候,酒楼生意繁忙,比如蒜蓉炒空心菜,一天不知道要卖出多少盘,如果都是凭着自己的经验在那里调配,恐怕早就让客人们骂死了,所以酒楼都是由配菜的小工定量的配好,这样节省了许多的功夫。
  所以此时他也是有了这个心眼,每次发射炮弹所需要的火药都确定重量之后,统统定量包在纸包里面,这样的效率会提高许多。
  那边已经是装填好火药,用棍夯实,然后把药捻塞入火门,放入炮弹,拿着火把点燃了药捻。
  和火枪发射的闷响并不一样,火炮的发射声音颇为的巨大,几乎是站在周围的人都是不由自主的捂住了耳朵,铅弹在炮膛中呼啸着飞出,重重的砸在荒滩上面,余下来的势头没有停歇跳跃了一下,才落入海水之中。
  实心炮弹的跳跃对密集的阵形造成的杀伤太过恐怖了,江峰几乎能想到,实心炮弹落入人群中所造成的那种恐怖的景象,残肢断臂,血肉横飞。哼哼,既然是西班牙的步兵团带着四门小炮。
  那我江峰的手下就铸八门,第一炮既然是看过,江峰心里面也是极为的满意,径直地说道:
  “明天每人发二百两银子的犒赏,所有参与参与造炮的杂工,每人发银五两,你们把话传下去,这炮的事情若是走漏出去,我就找人灭了他的满门。”
  每个人二百两银子,若是泄漏就是灭门的惩罚,几个老匠户在那里半天没有回过神来,看着江峰走的远了,扑通的跪在地上,在那里大喊:
  “谢大人重赏,谢大人重赏!”
  他们做匠户的时候,吃不饱穿不暖,可就算是干两辈子也赚不到一百两银子……
  江峰走到土台边上的拴马桩那里,准备翻身上马的时候,后面的杰森霍根快步的跟着跑了过来,口中在那里喊着:
  “大人,等一下,等一下。”
  杰森霍根现在身上穿着的是当年铁丁的服装,依稀是罗义作为头目的样式,现在除了金发碧眼,再也看不出和其他的登州营军士有什么区别,他快步的跑到江峰的跟前,先是躬身的行礼,然后笑着说道:
  “尊敬的大人,你的部队已经是不需要我继续训练什么了,如果您允许的话,我想一个月以后搭乘船只回欧洲。”
  听到这么突然的告辞,江峰在那里禁不住愣了一下,现在手下的两千多名士兵,基本上已经是在队列,战斗还有各种方面把杰森霍根,这个欧洲军官所教授的一切都是学的差不多,剩下的只是熟练的问题了。
  不过江峰在这个杰森霍根身上已经是花了几千两银子,自然是不愿意对方这么离开,杰森看到了江峰的犹豫,在那里恭敬的弯腰说道:
  “大人,您的慷慨现在已经可以让我去美洲或者回到欧洲作为一个富人来生活,我想可以给同胞的独立运动贡献更大的力量,请您允许我这个发自心底的恳求。”
  对方坚定的眼神,已经是说明了很多的问题,江峰也是指导强扭的瓜不甜,终于在那里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可以,我会给你安排夏家的船只,你放心,他们会保证你在路上的安全。”
  听到江峰的允许,杰森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在那里躬身施礼,纲要转身离开,猛然听到身后的江峰喊道:
  “按照大明的规矩,我还会给你一千两的谢礼。”
  这个对杰森来说倒真是惊喜,眉开眼笑的转身冲着江峰更加恭敬的施礼,笑着说道:
  “多谢大人的慷慨!”
  “把我的慷慨告诉你的同胞们,我这里需要铸炮的工匠,需要做枪的工匠,需要医生,需要造船的船工,需要很多人,让他们来我这里,我这里会给他们搞出原来十倍的报酬!”
  “如您所愿,我一定把您的慷慨传播到我的家乡,尊敬的大人!”
  晚上江峰坐在登州府第的时候,心情颇为的愉快,虽然杰森的离开让他略为有些不舒服,但是大炮的造出来让他心里面充满了豪情壮志。这一晚上所叫来的人并不多,先是安排刘十二和杨大,派出他们严密监视新兵营铸炮的作坊那里,防备万一,若是有不正常的情况立刻格杀勿论。
  最后一个进来的却是赵秀才,赵秀才在江峰手下这个体系里面现在是大总管的角色,当然管理的方面主要是钱财。两个人彼此的关系更像是朋友多一些,江峰说话也比较随便,赵秀才一进屋,江峰在那里高兴的拍着桌子大笑道:
  “老赵,咱们也有大炮了,给作坊那里拨银子,要多少给多少,再过一个月,我要见到八门火炮!”
  “东家,那门炮可是花了咱们七千多两银子啊!”
  “噗哧”一声,江峰把刚喝的一口茶水吐了出来。


第二百零六章 收入翻番和隐忧
  虽然江峰手里面有钱,但是也经受不住这样大的耗费,江峰感觉额头上都是开始流下汗来,心里面不住的告诉自己,有了大炮,这些钱花的值得,可是到最好还是没有忍住心疼,开口问道:
  “怎么会花费这么多的银子!?”
  赵秀才现在和江峰见面的机会远远没有在京师的时候多,虽然是生活现在颇有些锦衣玉食的样子,可是赵秀才反倒是觉得没有从前和江峰亲进了,这次听到江峰这么问起,正好是多说几句:
  “东家,咱们登州没有煤,没有铜铁,所用的东西都得从外面运进来,这些东西就要比市面上有翻倍的价钱了,还有东家你说让这些匠户不计成本都要造好,他们做了模子,不合适重新毁去,浇铸出来炮之后又是一发发的炮弹发射,来确定是不是好用,有问题又要重新的毁掉重做,这么翻来覆去的花了多少人工,废了多少的材料……”
  听到一笔笔账算下来,江峰在那里不住的苦笑,因为山东的盐场都是海盐,封锁盐场的时候,已经是耽误了海上的贸易,让自家的海船和夏家的海船,在盐场周围封锁,平时巨额的海上进项没有不说,就连夏家使用港口的一成费用也要给夏家作为出动船队的代价。
  可以说前面几个月是有近无出,可是手下两千兵马的养护费用,在山东各地的封锁盐道,杀戮盐枭,这样样都是需要钱,在周家抄来的八万两银子,已经是花费进去一半多了。江峰也有些迟疑起来。
  登州这个地方虽然是靠着海,可是粮食,煤铁基本上都是在外面输入,海贸利润固然是不错,但是也确实有些不方便的地方。不过大炮这个东西就是江峰手中的绝对优势,江峰能造出来的东西。
  官办的作坊即便是能造,但是那种半奴隶制的体系根本无法和江峰这种类似于雇佣关系的工作效率比,江峰绝对有信心造出来比官办好上许多的兵器,既然这样,就说明,只要自己造出来大炮,就会形成巨大的优势。
  想到这里,江峰一咬牙,对着赵秀才说道:
  “造,银子不够的话,就把那些银砖化掉,反正周转三个月,我们手头就能松下来,造!造出来我们十倍百倍的往回捞!”
  过了一个月之后,山东布政史刘顺骅平调到浙江,这一任命让大明官场颇为惊讶,按照常理,翰林学士出身坐参政,然后飞速的做到布政,接下来恐怕就应该是回京入阁,或者六部尚书的位置了。
  而且真正明白内情的人还是知道,刘顺骅的后台可是当今圣眷最隆的锦衣卫都指挥使陆炳陆大人,而且还和官宦大世家于家结亲,这样的背景只是会一步步的朝着上面走,怎么会平调呢。
  官场上的规矩,可上不可下,你若是下一个职位不升官,那就说明可能有问题,也许就是下降或者倒霉的前兆,但是惊讶的问题都不是这些,而是贫瘠的山东调到了富庶的浙江做布政使,这算是升还是降,若说是换了一个好地方,浙江这几年倭寇闹的几乎翻天,各级官员一个个的被换掉,若说是坏地方,天下间还有什么比苏杭更富庶。
  既然是看不明白风色,那就不要轻举妄动,结果出现了颇为奇怪的景象,一省大员离任的时候,冷冷清清,上下官员只是公式化的过来送别了一下,一点热闹的场面也是没有。有那消息不算灵通的百姓看到后,还在那里颇为的惊讶,跟着边上的同伴说道:
  “刘大人是个好官啊,怎么还被贬官了呢?”
  诸如此类让人哭笑不得的发言,不光是民间有这样的说法,就是在级别比较低的官员之间也是不少这样的议论。
  和全山东官场不一样的是,登州知府送上了一份厚厚的程仪,王知府在江峰的地盘上面混饭吃,这种礼节自然是马虎不得,还有一个颇为例外的是新来的山东锦衣卫千户,在送别刘顺骅的时候,跑前跑后颇为的殷勤,这倒是让别人惊讶,也有人猜测也许是看在京中世家于家的面子上。
  事实却不是如此,这位锦衣卫千户却是都指挥使陆炳的亲信,所以知道一些内幕。山东常平仓被搬空这样大的事情自然不可能瞒过锦衣卫的眼睛,陆炳已经准备放弃刘顺骅这个人,所以准备在事情闹大的时候撇清自己。
  所以锦衣卫在山东也是放松了下来,谁也没有想到,接下来盐商,盐场,私盐各路的事情一下子蜂拥而起,让人始料不及,锦衣卫的力量最多也就是到达府城一级,在山林野地的私盐贩运根本不知道究竟。
  只是福山盐场的周宇被匪徒冲入县城杀死,这件事情成了大案。而且江峰的登州左卫在里面的嫌疑也确实脱不开。不过锦衣卫的各路人马匆匆忙忙的赶到福山县准备调查的时候,山东的盐市突然被江峰和黄平全部控制了。
  通田粮行莫名其妙的开始给常平仓运送粮食了,济宁是漕运重地,自然也是山东的粮食储存的重要地点,黄平粮行直接走几步路就把粮食运送过去了。虽然锦衣卫知道里面有蹊跷,可是谁也不敢去查。
  黄平的身后是天下最当红的内官,司礼监秉笔大太监黄锦。
  朝廷里面关于刘顺骅的种种不利言辞,在黄平出现在大家视野之后,统统的烟消云散,内阁和吏部已经准备对刘顺骅不利考核,准备闲置或者贬职了。现在却噤若寒蝉的议论到底去什么位置合适。
  此时陆炳才是出来打了圆场,现在浙江的布政使因为倭寇作乱,不得已辞官回乡。正好是安排刘顺骅在那里,浙江本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之一,刘顺骅过去做布政使也不算是贬职,黄锦也说不出什么来。然后那边的倭寇闹腾的厉害,各级官员走马灯一样的轮换,那边的位置也不是什么好位置,这样也可以叫一直看刘顺骅不顺眼的势力没有说话的地方。
  在嘉靖八年的七月,江峰的海贸收入正常了起来,加入了私盐这里的收入之后,江峰每月的入账已经是多了一倍多,原来的山东私盐市场完全是无序,各路盐商盐枭互相争夺市场,互相的压价。彼此之间的私斗几乎是天天发生,这样非但没有什么好处。反而被天津和两淮的盐商夺去了不少的份额。
  现在的情况是各家按照银两多少,在黄平那里得到盐引,然后到江峰控制的盐场取盐,然后按照大概差不多的价格在各地行销。
  虽然每个人弄虚作假的机会少了些,也许少了暴利,但是江峰控制下面的盐场一引盐夹带的私盐,从原来的一夹三,变成了一夹五,加上多出来的这些私盐赚出来的钱还是比从前多。
  更重要的是,这份利润有保证,从前贩盐的时候,小心官府,小心绿林强盗,还要小心同行。那些大的盐商就罢了,规模小的天天提心吊胆自己被人黑吃黑。
  不过如今的山东地面,只要是有黄平和江峰承认的贩盐资格,你尽可以在山东境内放心大胆的行走,不会有人跟你过不去或者想要黑吃黑。当然了这个规矩确立也不容易,是在江峰手下的兵丁们血洗了不信这个邪的几个寨子之后,大家都是凛然听命。
  原来山东的盐有将近三分之一来自两淮,那里的盐商或者和中都凤阳的军队勋贵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或者和南京的各方势力有关,甚至还有些和纵横海上的海商有些关联,这些明面上是盐商,实际上是盐枭的人手下都有护盐的亡命之徒。
  但是现在鲁南的却有一支最大的匪盗,专门冲着这些南直隶和安徽过来的盐商下手,护盐的盐丁有一百多人已经是很大的规模了,可是袭击他们的匪徒已经是几百人以上的规模,而且精悍和亡命丝毫不逊于。这样的劫杀,一次,两次南边的盐商还能忍受,十几次之后,已经是折损了将近千人,十几万两银子的盐商盐枭们再也吃不住劲,彻底退出了这块地盘,这么一来,山东的盐商销售更加的顺畅,越来被侵吞的市场一步步的回到了自己的手中,钱自然是赚得多,也就是越发意识到江峰和黄平的好处。
  只是此时山东私盐却好像是官盐一般,进出皆有数字定例,销往何处,何处销售多少,都有规定,说句玩笑话,算是已经进入了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相结合的阶段。
  旱灾的影响并没有过去,作不成流民又不想饿死的人们纷纷落草为寇,那支专门对两淮私盐下手的盗匪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由开始的几百人变成了几千人,和一般的强盗不一样,这些盗匪手中都是有颇为精良的武器,自然,他们的头领就是陈聋子。
  登州都司府邸,江峰闷闷不乐的坐在当中,自从刘顺骅离开山东后,刘芳蕊的情绪就一直不好,一点小事就会哭闹,江峰也不好发脾气,只能温言安慰,好在有苏观月也能帮忙劝解一下。
  没有想到来到前面议事,还是这样的麻烦,江峰的脾气也是上来了,在那里大声说道:
  “有了炮,我们还要有船,今天花钱让夏家封锁盐场,他们听话了,若是别人让他们封锁我们,我们怎么办!?”


第二百零七章 下江南和武器交易
  自从嘉靖禁海之后,明朝的明面上的造船业已经是处于全面萎缩的状态,海都不让出了,还造个鬼的船。江河之上的船自然是不能放在海上航行,因为强度和结构都并不是完全相同的。
  天津卫和登州的漕运兵船来往都是些二百料左右的船只,不管是装载兵丁还是装载粮食数量都不是很大。
  海上无数的私商,也有渔船在外面偷偷的打鱼,造船的行业肯定是还存在,只不过不是生存在阳光之下罢了。江峰现在虽然势力范围在登州一带,但是他的耳目遍布整个山东的地下世界。
  在花钱雇用夏家的船只封锁山东的盐场海上通道,虽然效果良好,本身又是海商,又是海盗海上武装集团夏家,是在江浙闵粤这种海盗遍地,倭寇横行的地方出来的海上武装,面对山东海面上的盐枭船只的时候,自然是战无不胜。
  不过这样良好的效果却给江峰的心里面留下了阴影,虽然江峰和夏家是良好的合作关系,但就像是江峰一直想着吞并夏家的船队一样,江峰从来不会觉得,夏家对自己手里面私港和越来越多的钱财没有贪婪之心,这样算是另一种形式的知心,所以夏家的船队在山东海面上游弋的时候。江峰的手下严密的监视着翠玉楼,只要是外面稍微有什么不对的情况,就准备动手掳人。
  而且江峰一直催促从前在微山岛的刘十二和刘十三运用他们的老关系,在山东寻找私船的船厂和海匪,他现在手上的力量只有那十几艘中型的海船,在船上的铁丁十几名算上上面的水手,也就是几百名海上能够使用的人手,而且天知道这些人里面有多少夏家的钉子和耳目。
  山东本地的海匪强悍不次于其他的地方,不过这里的却都是些本地的强人,属于那种称作小船从某处出海,然后上岸抢掠一番的土匪强盗,他们的性质和本地的绿林道上根本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所以地下社会的造船业也是比较萎缩,能造最大的船只也就是一百料多些,料是古代的船舶计算排水量的一个单位,江峰并没有什么本质的概念。
  不过他当年和赵秀才和铁蛋在天津和登州附近来往,收购海肠子的时候,所乘坐的卫所的运送给养的船只,也就是能装几十个人,装运货物的话也就是可怜,这就是一百料的船只,可是夏家的船队最小的也是二百料。就连自己手上的十艘船也都是三百料左右的船只,这样的话要这一百多料的小船有个鬼用处。
  至于通过夏家的渠道在南方买,更不可能。看着江峰手下日益强大的力量和凶横的手段,夏家也是担心自己在北方好不容易获得的这个立足点,取得了颇为巨大的利润,若是江峰手中有这样的力量,连想都不用想,自己很快就要被踢出去,所以每次江峰提起这个话题,夏翠玉都是嘻嘻哈哈的蒙混过去。
  但是这次江峰已经是打定了主意,一定去把自己的水上力量搞起来,这个意见周围所有人都是在劝阻,甚至包括见识颇为不凡的刘十二,在这些人看来,海上的贸易虽然利润丰厚,可毕竟不是根本。
  江峰头昏脑胀,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些手下居然劝导他,现在既然有了私盐的利润,就应该逐步放弃海上的贸易,盐乃是大利而且稳定,海上风浪无眼,太不规律,不如逐步淡化。这样的看法在江峰的眼里面简直就是胡闹,难道不知道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面是危险的状况吗。
  有一个建议却是让他颇为的心动,兖州有煤有铁,刘十二建议他朝着那边发展势力的建议,倒是颇为的让他心动。
  可是朝廷封某人为某卫指挥使,若是指挥使可以随意的行动,岂不是成了笑话,不过这个时节恰好有一件颇为合适的理由。
  山东布政史刘顺骅调任浙江担任布政史,因为种种的原因,虽然说不上是人走茶凉,可是场面也比较让人难堪,禁海自然是不能走水路。只能是走漕运的大运河,或者是顺着陆路南下。
  刘府现在也是家大业大,两三百名仆役家人,若干的行李细软,若是就这么上路的话,想必是很多亡命之徒觊觎的对象,何况现在的鲁南,被称为“昌义军”的大股匪盗正在肆虐。想必是需要人的保护,就在这种时候,身为武将,又是刘顺骅女婿的江峰“果断”的站出来。
  表示要护卫自己的岳父从山东到浙江赴任,这样合情合理的要求自然是没有人会反对,很快这个要求就是被批复了下来。
  同时,江峰的夫人刘芳蕊思念父亲,带着苏家姐妹准备和刘顺骅一起南下,到了浙江住一段时间再回山东来,也就是江峰这种现代人穿越的思想才是允许自己的夫人这么经常的回娘家,当然了若不是刘芳蕊这种特立独行的女子,也不会如此的与众不同。
  江峰带走了六十名铁丁和十名猎户里面包括杨石头和刘十三,这些人都是在定时的出海轮换过,又在水上的生活,自然也是比较适应江南的水乡气候。手下的骨干中,张亮留下来坐镇烟台山千户所,江峰登州营的兵马都是在那里,杨大在登州左卫坐镇,赵秀才和刘十二都是搬到了城外的庄子里面,给张亮和杨大的命令是,若有什么必要出兵,只要在赵秀才和刘十二那里合计一下就可以行动。
  然后江峰给张亮私下的命令是,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张亮可以事急从权自己动手,现在留下了四十名铁丁,这些铁丁都已经是中低层的军官。他们可都是江峰和张亮在京师时候就训练出来的铁杆,自然知道听从谁的命令和忠心于谁。
  当然,刘芳蕊想念父亲,要跟着刘顺骅一起去浙江赴任,得到江峰的大力支持,江峰心里面也是不愿意在自己离开登州城的时候,在那里留下破绽和弱点。
  在五月左右的时候,江峰和刘顺骅翁婿两人都是做好了各种准备,带着家眷丁口,乘坐运河上面的官船一路南下。颇为有趣的事情是,刘顺骅丁口众多,而且是一省的布政史,随从和携带的行礼用了十几艘官船倒也算是正常,是江峰所用的官船数量,丝毫不比刘顺骅的少。
  黄平和济宁的河道官员设下筵席款待之后,刘顺骅和江峰一行人踏上了去南下的路程。
  登州和济南府接壤处是颇为贫瘠的地方,可以称得上是穷山恶水,这里虽然也有官道经过,可是一向是人烟稀少,谁都知道这种险恶的地势,太容易被响马强人们盯上,那时候可就是大事不妙了。
  距离这条山道不远的山岭之中,确实是由强人的山寨在其中,现在山东绿林道上声名赫赫的陈聋子,从前有一段时间,就是在附近盘踞过一段时间,不过说起来也是正德年间的事情了,后来陈聋子的势力大了,也就是搬迁到距离富庶城镇更近面的地方去了,这里也就自然而然的荒废。
  也就是一些胆大的猎户和进山采药的人才在这个荒废的寨子里面休息,不过这几天却很不一样,想要来这里临时落脚的人们都距离很远就发现,原来光秃秃的旗杆上面挂着一面蓝色的旗帜,一块蓝布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势力,不过那些猎户和采药人们都是知道,既然挂出了旗帜,就不要贸然的接近,这是对方挂出的警告,能在这种深山老林里面的人都是彼此小心一些好,否则性命就有麻烦。
  官道上有驮着货物的商队路过,商队的商人和伙计们都是穿着粗布的衣服,显然不是贩运什么贵重货物的,这些人走的十分缓慢,商队的人都是小心翼翼的,也许是为了防备可能会有的危险,也许是走的实在是累了,想要休息一下。走到山岭环绕的地方,商队领头的人吆喝了一句,周围的伙计们纷纷的停下来擦汗和收拾东西,也有拿出干草料喂马的,若是有多年经验的行走商路的人看到,肯定是要骂一句,不知道死活,这不是坐在那里等着匪徒过来抢劫吗?
  路上没有什么人,只有零散的也许是周围山民或者村民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坐在路边休息的人马,很快的,在视线可以到达的范围,除了这个商队,路上再也看不到什么人了。过了大概不到一炷香的功夫。
  商队就消失了踪影,反正路上本来就没有什么人,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半天后,在山岭中陈聋子已经荒废的山寨里面,赫然出现了那个商队的人马,所携带的货物被平铺在地面上,两天已经是等候在山寨里面的人正在那里清点接收。商队的头目和一个人在那里相谈甚欢:
  “按照从前约好的,你们清点一下,这次的刀比上次多了一百把,步弓五十把,对了记得转告你们陈大头领,兵器送给你们就是用的,不要那么小心!”


第二百零八章 扬州大平号
  现代的商业化大城市基本都是在沿海,不过在明朝的时候,这种兴旺的城市都是在运河,长江的边上。
  在济宁顺着运河朝下,肯定是要路过扬州,扬州就是一个天下一等一的繁华都市,江峰却要在扬州这里呆上几天。刘顺骅的行程本来就不算是太着急,来到扬州游览一番也都是人之常情,他的夫人于氏年纪比起刘芳蕊和苏家姐妹来也是大不了多少,年轻人心性,都是想要看看这个天下闻名的城市,何况现在正是五月,算得上是扬州最好的时节,怎么会不想出去看看,下面那些一辈子都没有离开北方的仆役们更是如此了。
  所以刘顺骅从善如流的安排休息几天,下面人人兴高采烈。江峰的目的倒不是要在扬州游览什么,而是有些事情要做。不过已经是小妇人的刘芳蕊在苏观月的提醒下,特别警告江峰不得去瘦西湖上,那里可是男人学坏的地方。
  如果自己老婆不说,江峰可能还有些想不到这一件事上,刘芳蕊一说,心里面到真的想去见识一下了。
  不过正事要紧,第二天一早的时候,江峰领着杨石头和十几名铁丁出了门,扬州现在是天下银钱汇聚的地方,南方许多大的钱庄都是把总号或者最大的分号开设在这里,江峰所要去的地方,也是如此。
  江峰现在一年将近二十万两白银的进出,出了在山东获得的那些现银,海贸的那些收入,基本上都是被夏家折合成大江南北都可以通兑的银票。现在算算手中剩下十几万两的银票了,其余的都是花费在军队和各种建设之中,当然在董家起获的二十几万两银砖因为融化不便储备起来。
  现在的江峰每月最多能存下一万五千两左右的银子,剩下都是填到了兵器作坊和各种明里暗里的事情上面。
  扬州城到处充满了喧嚣的气氛,各种各样的人士在这里为了生计忙碌,每个人都是行色匆匆,江峰和手下人漫步在街头,恍惚间竟然有在现代的上海那种感觉。
  算起来离开京师也有两年的时间了,在登州这种比较穷困的地方,江峰和手下人竟然有些不适应街面上的喧闹,这种微微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落在别人的眼里,自然是被当作了外乡来的傻瓜。
  江峰一行人为了方便身上穿着的都是便服,若不是他们身上带着的那股肃杀之气,恐怕找茬占便宜的人早就是跟上来了,不过即便是这个样子,身前身后的还是跟了许多行踪不正的人,看起来倒是让江峰想起来前世的地痞,当然这个职业在明朝一般都是被叫做泼皮无赖的。
  一路上打听到了目的地,周围那些随时准备一哄而上的泼皮们根跟到这里的时候,却是畏缩了起来,也不敢继续朝着前面走。
  面前是一个安静的街道,街道两边都是江南很常见的青砖黑瓦,店铺面前都是没有挂着什么幌子,在街面上只有车马很少见到行人。若说是不同,江峰面前这条街上所有一切都是常见的不能再常见了。若说是相同,在扬州这样喧闹的都市,居然会有这样安静的地方。整个的街道都是以黑色调为主,从骨子里面透出一种富贵气和凝重。
  这里就是江南钱庄票号最集中的地方,若是放在现代来说,就是所谓的金融一条街,两边都是银行的是也。
  周围的人都是乘坐车马,江峰一行人却是步行,在这里遭受了和外面差不多的诧异,不过显然这里的人都是比较自恃身份的含蓄,也没有表现的特别过份。
  在街道的中间,有一家铺面比起其他的铺面大了不少,可是门前却冷清许多,只是在门口站着三个护卫模样的人。
  江峰一行人走过去的时候,护卫显然也是注意到和这条街道格格不入的这些人,另一个人急忙的朝着里面走去,剩下的两个人迎了上来。江峰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两个护卫打扮的中年人,心里面感觉到有些赞赏,朝着里面走的那个人显然是去报信叫来更多的人,估计他们判断出来外面的三个人是对付不了自己这些人的。
  走过来的两个护卫,脸上没有什么凶恶的表情,只是很温和地说道:
  “这位员外,可有什么小的能帮忙的?”
  江峰突然发现,这两个护卫的眼神一直在注意跟在自己身后的刘十三,刘十三身上的那种江湖草莽的气息太重了。在有经验的人眼里面一看,就可以判断出刘十三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当然江峰和身后的这十几个铁丁也不是什么好人的模样。江峰只是感觉到有趣,果然离开山东后生活不是那么枯燥了,笑着回答说:
  “大平号是在这里吗?”
  听到这两名护卫身后铺面里面脚步声乱响,从门里面急匆匆的出来了三十几号壮汉,虎视眈眈的看着江峰这十几个人,那两名护卫的心里面一下子有底了,在那里笑着说道:
  “这位客官,可是知道咱们大平号的规矩?”
  员外的尊称已经是变成客官,接下来变成这厮那厮也是有可能的,看着江峰有些糊涂的脸孔,一名护卫颇为自豪地说道:
  “大平号不做千两白银以下的生意,你若是有银钱汇兑还请去其他的地方。”
  后面的刘十三本来就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先前这里的护卫看贼一样的眼光已经是把他看的颇为的火大,听到面前的人不阴不阳的说出这番话来,顿时是火冒三丈。他手下也是有些真功夫的。
  也顾不得什么江峰还在自己的面前,一步踏了过去就要动手,胳膊刚抬起来,江峰一伸手就是横在他的面前,对面的三十几名护卫虽然是没有同样做出什么紧张的动作,不过已经是迅速的散了开来。
  整条街上秩序竟然是丝毫影响也没有受到,只不过各家门前的护卫却突然的多了起来,都是把注意力放在了这里。
  大平号的护卫刚要说些什么硬气的话语的时候,却猛然的僵在了那里,看到面前这个穿着平常服装的年轻人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在他的面前一张张的点了起来,他作为护卫内堂和门口都是需要轮值。
  自然是见识过大额的银票汇兑,也差不多能分辨出来真假,看到银票的上面都是用朱红色写着“足色官银壹万两”,面前的人点完之后,抬头看看他,然后叹了口气说:
  “确实不多,也就是十几张,不知道能不能够在贵号办理。”
  那名护卫艰难的吞了一口吐沫,连忙的点头说道:
  “可以,当然可以,这位老爷请,请跟我来。”
  后面的三十几名护卫马上知道面前这帮他们以为来抢劫的人,居然是大金主,脸上的警惕神色顿时变成了微笑,迅速的闪开了一条道路。刘十三朝着地上恨恨的吐了一口吐沫,恶狠狠地说道:
  “狗眼看人低的混账!”
  边上对应他的只是微笑,这边早就有人飞奔进去通报了,大平号的掌柜和账房都是在前厅迎接,一进屋子,江峰倒是感觉颇为的惊讶,这里的格局和在京师的看到的颇有不同,里面竟然不是柜台,而是类似于寻常大户人家的宅院模样。
  掌柜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脸上挂着和气的笑容把江峰领到了正厅那里,自有伙计过来奉上茶水,双方客套了一番方才,那个掌柜的才客气地说道:
  “夏员外和我们大平号也是多年的往来,只是没有想到有些银票是给江老爷办的,今天误会了,还请多多包涵。”
  江峰笑着说道:
  “无妨,无妨。”
  “不知道江老爷和夏家是什么关系?”
  第二个问题看似无意的问了出来,江峰略微一想,觉得可能对方也就是随口一问,他这里自然不会说是自己在和对方合伙走私,作些官府禁止的买卖,他也是含糊的回答了一句:
  “双方一起作些买卖,彼此有些银钱上面的往来。”
  听到他这么说,掌柜的眼角闪过一丝精光,知趣的不再多问了,点点头,继续说道:
  “江老爷有什么需要小号做的。”
  江峰想了想,从怀中掏出银票,从里面抽出一张,开口说道:
  “烦兑出五千两的现银,另外请问一件事情,贵号的银票可否在浙江福建通兑?”
  掌柜的眼睛盯着江峰怀里,手中结果那张一万两的银票,先是回头说吩咐账房去兑银子,自己却在这里笑呵呵地说道:
  “当然可以,请江爷尽管放心……”
  到底是大钱庄的气派,五千两的现银竟然不需要提前招呼就可以备出来,大平号直接用自己的马车帮着送了过去。
  大平号的掌柜送出江峰转身朝着里面走的时候,抬手招呼了钱庄护卫的头目,边走边低声说道:
  “北面来的土财主,估计也是和海上挂着点关系,钱不干净,也不敢张扬,孙彪,晚上领着人把钱拿回来。”


第二百零九章 碰瓷
  两个铁丁跟着马车一起先回了住处,刘顺骅家中的人口加上江峰和手下,少说也得有二三百人。刘顺骅和自己的女儿还有亲随住在客栈里面,剩下的人都是住在船上,或者找到便宜地方安排下来。
  江峰跟着刘顺骅来南方,理由虽然是护卫,可是也有自己的机密事情,这点大家基本上都是心知肚明,即便是刘芳蕊和苏家姐妹也是不说破,当然了,小女孩苏观雪每天可是不愿意总和两个姐姐在一起,不过刘芳蕊和苏观月看的紧,就算是哭闹也没有人理会。
  所以江峰居住的地方是在城里的一间客栈,而不是向刘顺骅住在靠运河边,景色颇为不错的地方。
  既然事情这么快速的办完,江峰也是有心和手下们一起看看这个时代最繁华的都市,从全是钱庄票号的街道里面走出来,外面的那些泼皮无赖们还是没有散去,看到江峰他们出来,竟然又是一哄而上的跟了上去。
  倒是有些不罢休跟到底的意思,江峰现代时候也不是什么好鸟,知道在火车站和长途汽车站都有这么一帮人,若是看到像是外地人,土气的,容易欺负的,总有几个人围上去,或恐吓,或欺骗,总是要讹诈些好处出来,当然也有许多的恶性案件发生。
  来自山东的江峰他们颇有些现代时候内地去沿海的味道,虽然登州也是沿海,不过那地方确实不算是什么通达之地,身上的衣服虽然是颇为齐整,可是样式十足的土气。行走之中是在江峰的队列和军伍法度里面锻炼出来的动作,但在讲究飘逸松散的文人做派才是流行的南方富庶城镇里面,极为的别扭。
  或者说句盖棺论定的话语,这些人是十足的土包子,而且居然还去了钱庄取钱,标准的肥羊啊!
  铁丁身上确实有煞气在,杀人浸染出来的血腥气还是很重的,不过只是在京师短短的生活过,剩下的时间,不是在山林中,就是在大海上,来到天下一等一的繁华之地扬州,真是有些眼睛不够看的。而且江峰还是告诫他们在扬州城一定要小心从事,毕竟这里不是自家的地盘。
  所以平日里面煞气逼人的铁丁,现在在这些外人的眼里面看起来,就好像是呆呆的一群乡下财主的家人。
  江峰他们在前面溜达,这些人就是在后面远远的跟着。大街上人多车马也多,这些人也不敢光天化日的动手,好死不死的,江峰为了行事方便,除了护卫刘家人和自己老婆的铁丁之外,剩下的十几个人都是跟着他住在城内比较僻静的客栈里面。
  朝着客栈的方向走着,就走进了人比较稀少的街道上面,后面跟着的人大乐,心想这也太配合自己的行动了,正想着人多不能动手呢,怎么现在就主动的朝着人少的地方走了呢,后面已经跟了差不多五六十人,有的人已经是回去叫同伴过来了。
  而且不同势力的人还在那里大声争吵起来,不过扬州的话相对没有听过人来说,还是颇为难懂的,后面的泼皮无赖就那么肆无忌惮的吵架,已经是准备分配战利品,谁来吃下面前的肥羊了。
  寇小三本来是安徽人,跟着舅舅来扬州讨生活,舅舅死了他也回不去家乡,只好留在了扬州城,跟在十几个少年在码头上吃点浮食,小偷小摸自然是不断的,若是遇到势单力薄的,上去抢劫的事情他们也不是没有干过。
  这次江峰一行人出现在街道上的时候,他马上就是和同伴注意到了,看着盯上这个肥羊的人越来越多,他也着急起来,连忙叫自己的同伴回去叫人,自己远远的跟着,即便是被势力大的抢了,自己趁着乱没准也能分些油水。
  刘十三,杨石头还有跟着江峰的这些铁丁,虽然不知道市井中的这些手段,不过也是觉察出来身后的人不怀好意。杨石头更是小步跑到前面悠悠然散步走路的江峰边上说了自己的担心。
  “大人,身后这些人跟着……”
  话音还未落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个人已经是迎面走了过来,跟着江峰的铁丁是肯定不能让人这么靠近江峰,一个人迅速的向前一步,挡在了那里,其实双方的速度都不算是太快,可是冲过来的那个人极为痛苦的倒在了地方,喊声极大。
  “妈呀,腿断了,腿断了。”
  这句话半白不白的官话,大家都是听到的清楚,面前的那个人浑身上下穿着倒是齐整,不过声嘶力竭的喊疼的行为,确实是太过夸张。谁都是知道他在作假,身后的刘十三顿时暴怒起来,娘的,光天化日的就在这里装神弄鬼。
  杨石头倒是心思稍微细一点,看看江峰的脸色,意外的发现平时脾气也不算是太好的江峰,竟然脸上挂着微笑,嘴里面还在小声嘟囔着什么,杨石头自然不敢贸然去问什么,只是把手摸向怀里,把身体转过来朝向已经是鼓噪起来的泼皮们。
  “大白天的就这么把人撞伤了,你们这些外乡人太蛮横了,还有没有什么规矩。”
  “什么规矩,分明是有没有王法了!定然要告官,重重的判了你们。”
  “想走,不要走。”
  当然除了唱红脸的,还有唱白脸的,也有人和颜悦色地说道:
  “兄弟,出门就要和和气气,你看撞倒了人,这可是惹下祸事了,扬州知府大人可是咱的亲娘舅,不过进衙门可就是麻烦,听兄弟一声劝,花钱免灾……”
  “就是,就是,快些出点银子。”
  六七十名泼皮把江峰一行人团团围住,铁丁们想要动手却被江峰低声的阻止住,看着双方僵持不下,没有太长的时间,外面突然有人哭喊着跑了进来,原来是一个妇人,跌跌撞撞的冲到那个躺在地上的人面前,口中喊道:
  “当家的,你这是怎么了?”
  边上有“好心的人”小声说道:
  “这位大嫂,你良人就是被这些外乡人撞倒的……”
  那个妇人听到这句话,迅猛的转身抱住了最前面刘十三的腿,嚎啕大哭,在那里叫嚷着:
  “今后可叫我们孤儿寡母怎么过啊。”
  外面的泼皮已经是开始推搡拉扯了,场面慢慢的失控,那边的寇小三叫来了十几个同伴,准备朝着里面冲进去赚些便宜,可是寇小三看了最里面的江峰一眼,心里面莫名其妙的打了一个突,从前遇到的那些倒霉的人,遇到这种情况都是慌慌张张,要不然就是强自的大喊大叫。
  可是遇到外面这些地头蛇,哪里有不低头的道理,若是到最后还是纠缠不清,往往就是一拥而上的殴打抢掠一番。
  街道上面已经没有什么寻常的行人了,这些城狐社鼠别人不知道,本地的居民可都吃够了苦头,要不就是躲远些,要不然就是关门不出。
  江峰站在人群的中央,约摸过了半炷香的功夫,外面涌进了约摸几十个人,现在围着他已经是有一百五十多号人,周围十几个铁丁因为不得还手,已经是被外面的人推搡的牢牢的把江峰挤在中央,来回的碰撞着都是撞在他的身上。
  看着外面不再有人进来,江峰脸上还是带着笑容,嘴里面小声嘟囔着说道:
  “估计现在也就是这些人过来了。”
  边说着话,边推开了护卫在身边的铁丁们,笑着跟神色紧张的杨石头说道:
  “这个东西在我家乡那里有个说法,叫做碰瓷。外面围着我们的人大概是多少伙,你知道吗?”
  杨石头眼力和敏感却非常的不错,听到江峰的询问在那里苦笑着回答说道:
  “江大人,外面估计有六七拨的人,看起来都是些无赖的模样,不过刚才有些奇怪,一群半大的孩子,想要冲进来却莫名其妙的退了。”
  江峰惊讶的哦了一声,神情很是淡定从容,不过身体却已经被周围冲撞的东倒西歪,颇为的对比强烈,接下来又是跟杨石头抬高了声音喊了一嗓子,江峰手下的随从都是回头惊讶的看了一眼,外面的人仓促之间却也听不懂里面喊的北方方言。
  看着里面为首的江峰走了出去,周围的泼皮鼓噪的声音小了不少,江峰把自己长袍在自己的腰间打了一个结,这种行为更是引起一阵的哄笑。
  走到那个“伤员”的“婆娘”身边,江峰十分轻佻的在那个婆娘的头上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呵呵的笑着说道:
  “这脂粉可不便宜啊,我老婆每月可是在这个上面花不少银子。”
  那个哭哭啼啼的妇人顿时睁大了眼睛抬头看着江峰,脸上惊愕万分,却也看不到什么泪痕,显然是干哭了半天。妇人身边的“被撞倒的伤员”在那里蜷缩着干嚎。一边却露出眼睛偷偷打量走过来的江峰。
  “这位兄弟你那里伤到了?”


特别白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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