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一切都在准备中
作者:特别白|发布时间:2024-06-29 01:32:38|字数:32638
在五楼山附近的庄子那里,准确的说现在是江峰的庄园,现在却好像是人间地狱,村子并没有什么名字,因为附近有防御的五座望楼,山被叫做五楼山,村子虽然距离是十几里,不过也被想要节约时间的江峰改成了五楼庄。
这个庄子原来有十几户人家,大部分都是以打猎为生,反正这里虽然是靠近官道,可是却坐落在半山腰上的平台上。倒是也没有什么催收赋税的人过来骚扰,山贼和马匪都不会关注这样一个一点油水也没有的地方。
所以说,赵秀才来这里要买下全庄子的时候,十几户人家一合计在得到了赵秀才租子不会收两成以上,不得买卖庄内人口的承诺之后,就全部并入了江峰的家中,反正每家每户还有十几两银子可以拿。
而且还有官面上的庇护,何乐而不为呢。
距离年关越来越近了,庄子里面的男人都是进山打猎,这个时候的野味特别的好卖,而且这个时候也不用留着人在庄子里面守护,因为此时的五楼庄里面住进了几十名御马监的官兵,还有一百三十名从天津卫所来的年轻人。
开始安顿下来之后,庄户们听说,这些年轻人都是买来种地的,谁想到过了几天,马上来了几十名京营中的官兵,对这些年轻人来说他们现在是军户的子弟了,而且还给他们发下了文书。
那些年轻人都是高兴的发狂一样,还有人流泪喊道:
“终于能吃上皇粮了!”
五楼庄里面的人都是奇怪,这些人为什么这么高兴,不过来的那些京营官兵可不像是传说中那样的作恶多端,相反是老老实实在外面搭建的帐篷,若是要吃饭喝酒,都是规矩的花钱买。
不过还有更奇怪的事情呢?
“你他娘的,没有吃饱饭吗,才搬了几块石头?准备让老子们一直在外面受冻!”
随着一声怒骂,几个京营的官兵聚在了一起,手中拿着鞭子和木棍对着那个倒霉鬼,劈头盖脸的一阵猛打,惨叫声音不断,在五楼庄周围的平地上,一百多名买来的年轻人,或者说新兵正在那里搬石头修建房屋。
只是这个房屋太大了一些,几乎要把整个庄子圈了起来,而且半山腰上的村庄那里会有什么材料,结果所有的东西都需要这些新兵们从山下朝着山上搬运,过来号称是“接收”他们的五十名京营的官兵更是一点活都不会干,他们所作的就是监工,而且手段极为的残忍,若是有人慢了一步。
立刻围上去几个人一顿胖揍,这些新兵们还在那里想,吃个皇粮不容易啊,也许忍耐一下就要过去了,没有想到搬石头,修房子这些事情仅仅是小事,殴打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居然连饭都吃不饱。
那些卫所官兵花钱雇用村子里面的妇女给他们做菜,银钱给的十足,自然是好酒好肉,而且还有人定期从城里面送来些腊味,卤味什么的,还有一坛坛的好酒,每到中午晚上,酒香,肉香当真是飘散四溢。
可是这些新兵们,不要说是酒肉,吃糠咽菜能吃饱也就是不错了,而且都被圈在几间破草房里面,当真是又冻又饿,白天不是打就是骂,这和他们见到的天津卫所那种闲散的状况完全不一样啊。
这些人里面也有些是军户子弟,一些人合计了一下,觉得熬不住就跑吧,在来到村子第七天的晚上,这些年轻人在半夜里面就是一起跑了出去,结果还没有到山下,后面的官兵就是骑着马追了上来。
这次更是惨烈,第二天只给了一碗白菜汤喝,每个人几乎都是被狠狠的抽了几十鞭子,到了第十几天的时候,这些兴高采烈准备加入卫所的年轻人们,都是学会了一个成语,并且深刻的体会到这成语的意思——生不如死。
跑不了,在人间地狱之中,有几个意志薄弱的就是动了寻死的心思,结果没有想到就是想死也不容易,本身就是饿的要命,绝食是万万不可能的,要是上吊,先不说绳子不好找,而且好不容易找到个歪脖子的树,还没有等到自己挂上去的时候,监工的那些士兵好像是鬼魂一样摸了过来,又是一顿胖揍。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是如此的效果。
自从五楼庄被买下来之后,村民们都是颇有些惊喜的发现,不光是不用缴纳什么费用,反而是多了不少的进项,先是自家的男人打的野味会有人用高出个市价一两成的价格收购,再就是从前油盐酱醋都要从山下的市镇去买,这时候都是有人送过来了,而且山上还有些官兵每天付钱买酒肉吃喝,而且从不扰民,这日子过得可是熨帖了不少。
五楼庄的婆娘现在也是各个的面有油光,都是些粗手大脚可以上山打猎的角色,都是大大咧咧放的开,来的那些官兵也是规矩的要命,所以一有闲暇的时候,都是带着孩子或者去邻居那里溜达一下。或者在庄子外面看那些‘新兵们’做苦力,看别人受苦有时候也是颇为有趣的事情。
在边上,有一个小孩子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袄看着在不远处拼命搬着石头垒墙的那些年轻人,当然了他不知道什么是形销骨立,只是看着远处在那里辛苦劳作的大哥哥们十分的凄惨,禁不住纳闷的问站在一边的母亲:
“娘,这些大哥哥们怎么不穿棉袄啊。”
“孩子,娘跟你说,等你长大了可千万不要去当兵啊……”
在五楼庄的这些人好像是都已经被遗忘了,京师之中现在最热火的新闻就是所谓的“汉蒙全席”,太祖朱元璋是从蒙元的手中夺取的天下,虽然说明朝的的确确是汉家正统,可是元朝毕竟是在中国统治了将近百年。一些饮食的习俗一直在沿用,比如明朝的御膳食谱里面,还是以牛羊肉作为主力,所以当时明人之中,对北方的蒙古的生活水平还是颇为高看的。
原来虚无缥缈,大家纷纷猜测的那个擂台变成了实实在在的事情,尚膳监的采买太监跟相熟的人说,当日里面伺候首领太监陈狗儿和几位老翰林喝酒的时候,已经开始议定章程了,说是先选定够格的饭庄酒楼,然后在聚集在一起做出好菜来供人品评。
凡是有些关系档次不低的酒楼都已经是行动了起来,找关系的找关系,没有关系的花银子,一定要打听个清楚,万一自家的买卖到时候不在范围选定之内,那可就是作不下去生意了。
“只要是进入了比赛初选,一律需要缴纳二百两银子作为入围的费用,直接进入复选的一律缴纳五百两,只要是缴纳了银子的,都是给一块黄铜打造的小匾额,上面找个名家写上‘汉蒙全席参加者’,若是优胜的就写上‘大明美食’,然后或者让陈公公署名尚膳监,一定也要让那几个翰林署名。”
坐在一边的赵秀才龙飞凤舞的写着,江峰说完他也正好写完,不过抬起头来说道:
“东家,这是不是太贵了一些,会有人参加吗?”
“这些酒家大部分都是靠着官面吃饭的,若是不参加这次的擂台,有没有人去他们吃饭都是问题,这钱不光是要掏出来,肯定还是抢着掏出来,你也不用替他们心疼,只要是进了这个擂台,不赚钱都难!!?”
看着赵秀才的脸上露出很不解的表情,江峰拿起茶水喝了一口,也不想解释太多,这是现代的营销手段,饭店酒楼哭着喊着去送钱给电视台,生怕对方不收。就是为了上那个《X汉全席》,当时自己工作的酒楼也是这样花了几十万去了一次,只是得了最后一名,但是生意额却是跳了几个台阶,让酒楼老板大呼合算。
桌子上面还有陈大虎从五楼庄传回来的一封信,上面说那一百多个年轻人已经是病倒了十几个,还有几十人想要闹事暴动,结果没有东西吃的他们在官兵的紧密监视之下吃了大亏。
盘算了一下日子,也是折腾了那些年轻人快要一个月了,江峰暗自笑了,开口说到:
“老赵,等一下写封信给大虎给大虎他们带过去,就让他们说,那些生病的都找个郎中救治一下,让陈大虎私下里散布一下消息,说是要把这些年轻人卖掉去北边守烽火台。”
一听这个话语,赵秀才也是呵呵的跟着笑了起来,这个时候外面有人噔噔的跑了过来,两个人都是听出来是张亮的脚步声,果不其然,厢房的棉布帘子一掀开,张亮胳膊下面夹着个长包袱兴冲冲的走了进来。
张亮进屋后故作神秘地说道:
“师傅,火铳搞来了。”
江峰颇为疑惑的盯着那个又长又粗的包袱,迟疑了半天才开口问道:
“你确定你拿来的不是火炮吗?”
第一百零一章 火铳和美食等级
尽管江峰的大部分历史都是在云中岳的小说中得来,在那些小说当中几乎从来没有提过一点点的火器,可是即便这样江峰也是知道‘火铳’的意思就是指火枪,短火枪和长火枪,当然了江峰不知道火绳枪和燧发的枪的区别。
可是张亮拿来的这个,在解开包袱之后,完全是一个圆筒,在圆柱体的中间有一块微微的鼓起,上面有个圆孔。
“这就是火铳?”
江峰站起来抚摸着圆管的表面,居然是金属铸造的,表面却很粗糙,试着那起来,却发现还需要加把力气,居然有二十多斤的分量,将近三尺多长的东西,在江峰有关现代火器的记忆里面,唯一能挂钩的也就是火箭筒和无后坐力炮了。
张亮看着江峰满脸的疑惑,连忙开口解释说道:
“师傅,这个就是火铳啊,我师兄那里的门路多,和管火器的太监喝了一顿酒,花了二两银子就搞出来了这个,绝对不会有假,听管事的太监说,这个东西里面装上火药,压上碎石,可以打出去将近五十步,碰着就是皮开肉绽。”
微微揉揉自己额头,江峰也是听明白了张亮的话语,感情这个东西打出去还未必打死人,也就是有些外伤,这个打仗的时候有个什么用处,江峰也看到这个时候的武者开弓射箭,基本上百米之外是有的。
而且脑海中依稀有印象,弩箭还可以射的更远,力量更大,这还要这个火器有什么作用,江峰突然想到自己来到明朝,除了做菜这个事情熟悉一点,再就是拳脚和心思上面有些小小的优势。
但这些优势仅仅是和普通人比较罢了,遇到真正的强手恐怕是一点作用也是没有,不过此时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问张亮道:
“西街的那家钱庄你去过没有?”
张亮在那里一愣,没有回过味来,还是赵秀才在边上开了口说道:
“东家,小张爷跟我去那里存过几次银子,他去过的?”
“徒弟,那你看过那两名护院的短火铳了吗?”
张亮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然后肯定地点点头,江峰大喜站起来拍着张亮的肩膀说道:
“就去问问他们的火铳是哪里搞过来的,除了短的应该还有长的火铳,去打听一下,若是能够联系,花些银子是无所谓的?”
满脸疑问的张亮点点头,然后走了出去,江峰轻轻的拍了一下桌子,然后呵呵的笑了起来,边上的赵秀才看着江峰,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东家因为什么这样的高兴。
事实证明,不管是什么样子的东西来到不同的时空环境下面,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变异,就好像是在现代时候颇为寻常的早茶,在江峰推广开来以后,已经是成为京中豪商商议买卖,文人公子彼此交流的一个重要的途径。
而且随随便便的喝粥,吃点心等等,在半个月之间就已经是有了一套莫名其妙的规矩,比如说双方坐下,第一杯茶总是由身份高些的人来倒,对方站起来喝下,这个叫做赏茶,还有喝粥的规矩,点心的规矩,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江峰看到之后仅仅是发笑,反正也是赚了银子,那里管这些规矩,反正他吃早饭的时候,那是喝着茶,吃着点心,那边还要有粥,兴致来了,还要自己来个比较精致的火腿干丝什么的尝尝,自己舒服罢了。
可是等到陈贝把尚膳监和几位退休的文官,拟定出来的‘汉蒙全席’的章程拿出来的时候,还是瞪大了眼睛,原本的构想中,这个“汉蒙全席”只要是有些档次的饭庄和酒楼,就都可以上来精彩。
也是和现代的某些选秀节目一样,搞出来一个海选,这个海选先是收一次银子,进入第二轮再收一次银子,然后这么一层层得收上去。到时候也搞个什么帖子投票,若是觉得那家店铺的饭菜好吃,就花钱买张帖子,要是有钱,你尽可以多卖,作为支持。
这么一次次的办下去,哪有不发财的道理,不过等到陈贝那边的方案一出来,马上就是傻眼了。
朝中的那些大佬们压根没有什么海选的概念,尚膳监的首领太监陈狗儿和几位在家闲居的文官们商议出来了十二家酒楼,当然了,醇和楼和惠风楼还是在其中的,这十二家酒楼在腊月二十那一天,在醇和楼举行这个汉蒙全席的厨艺擂台。
附带说一下,汉蒙全席的名字,也被改成了‘忠君报明天下第一美食之会’,处处体现符合主流宣传的观念。
十二家酒楼每家是出五百两的入场费用,江峰本来以为若是只跟这几家比试,虽然难度小了许多,但是层层加码的银子也是赚不到了,万万没有想到,对方考虑的也是滴水不漏,尚膳监用白铜打造了不少的小铜牌,上面写着美食七级,美食六级,依次不等,而且在短短的十天之内,还叫了几个以品鉴美食闻名的吃客写了一个小册子,凡是能进入这个小册子的饭店才有可能领取美食几级的牌子。
凭着这些吃客的品评,能拿到的牌子最高的等级也不过是一个美食四级,去尚膳监领取牌子的时候,美食七级需白银五十两,美食六级需白银七十两,美食四级需要三百两,拿着银子拿牌子。
一切严格的按照那个被称为是《美食宝鉴》的小册子上面来,说你是几级你就是几级,不愿意拿不去逼你花钱,你就是愿意多花钱,你也拿不到高级的牌子。
看完陈家的子弟送来的薄薄的几页纸,江峰狠狠的拍了一下大腿,禁不住的开口赞赏道:
“黑啊,真是黑啊。”
在明朝时候的酒楼饭庄若是想要赚钱,就要有名气,若是想要有名气,最快捷方便的途径就是找一个名人品评一下,你没有看到在杭州的那家鱼店,原来只是一个小小的草房,可是正德皇帝在那里吃过饭之后,当然了大多数的文章里面都是说去找女人的,现在已经是苏杭一带最大的酒楼了。
皇帝当然轻易不会去你酒楼吃饭,那么有名文人去总是可以吧,大学士和六部的官员天天去吃饭谁也不会每家吃饭的地方都是留下墨宝,所以最大的希望还是那些詹事府的,礼部闲官,勋贵家里面的纨绔子弟,这些人家中有钱,闲来无事在吃上也是极为的下工夫,久而久之,京城中公认的有这么十几个人最善于吃饭。
谁家的酒楼饭庄若是被这十几个人吃的多了,生意想要不好也难,可也不是每家人都能认识这些平时都是穿着便装四处品评美食的闲人闲官。
这个时候,尚膳监推出的这个美食品评可就是大有作用了,咱家饭菜做的好坏,不用您进店品尝才知道,看到外面匾额上挂着的小白铜牌子了吗,美食六级,这是什么意思,咱家酒楼可是一个六品啊,六品知道不知道什么概念,那可是六部的主事,你不看看,京城有几个六品,没有真本事能有这个小铜牌子吗?
这品评一出来,看着册子上有自己名字的酒楼,立刻拿着银子就过来,跟不要钱的一样,这可是官方凭证啊!
京师里面有好事的人,给这个册子和美食铜牌起了一个名目,这个册子叫做《明食律》,铜牌唤作食印,这美食七级就叫做“县令”,外面的美食四级的牌子,可就是“四品知府”了。
拿了牌子的自然是生意大涨,没有牌子的都是在暗自的憋着一股劲,准备精益求精,明年一定要夺到这个荣誉。
不是一般的黑啊,江峰心里面却是明白,这个手段说是给那些没有入选的机会,实际上好像是割韭菜,一茬一茬的收钱啊,古人当真是小看不得,自己的一个主意,居然被那些人如此的举一反三。
不知道什么时候,赵秀才已经是离开了屋子,鲍文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一看江峰在那里愣神,禁不住诉苦一样的叫了一声:
“我说东家啊,你怎么还在这里悠闲成这个样子,自从那个美食大会的十二家酒楼说出来名字,咱们惠风楼的门都快被人踩破了,忙不过来啊,快去招揽些人手吧!”
看着好像是哭诉,其实里面得意的成分当真的不少,江峰也是明白,在那里笑骂着说:
“这是说你的饭菜做的好,鲍胖子你少在这里得了便宜卖乖。”
鲍文这个时候却是坐在江峰的身边,脸上有些忐忑地问道:
“东家,俺老鲍的手艺虽然不差,但是自己也是有数,比起那几家的酒楼可是没底啊。”
江峰听到这个话,脸上带着一种新奇的表情,开口说道:
“不管多少名,咱们这次都是发了!”
这个时候,赵秀才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脸上无比的兴奋,在那里颤抖着声音说道:
“东家,陈贝让自己的儿子银子送过来了,第一次我们分到的银子,一共是二万六千两,二万六千两白花花的银子!!”
第一百零二章 巨款和分店开业
“二万六千两?”
“二万六千两!!”
江峰这时候听到这个数目真的是十分的镇静,在明朝的几万两是个什么概念,现在的他已经是有了充分的认识,现在他可以拿着这些银子在明朝随便找到一个城市,舒舒服服的活上几辈子,如果能够活那么长远的话。
在现代的时候,江峰在那家酒楼做了一年,一年下来工资奖金加起来也就是三万多块,经常在周末的时候去买彩票,买完之后就把彩票放在枕头下面,接着就是躺在床上遐想自己中奖之后到底怎么花。
虽然说最多只是中过一次十块钱,不过晚上遐想却往往想的兴奋睡不着,可是今天二万六千两银子,说到手就是到手了,江峰的心中却是没有什么波澜,冲进来的赵秀才已经是说不出话,鲍文的脸都已经是涨的通红。
江峰想要和他们一样的激动,但是心中却是平静异常,按照购买力算,二万六千两银子已经是将近现代一千五百万人民币的水平,当然这只是从某一方面来看,实际的折算还有种种的不同。
钱现在对江峰来说,也仅仅是数字上的变化了,江峰总是觉得自己来到明朝,是不是要干点别的。
赵秀才和鲍文在那里还是没有醒过神来,江峰在那里仅仅是念头一闪,看着两人的模样心中禁不住有些好笑,用手拍拍桌子,开口低声喝道:
“行了,行了,这不过是第一次的银子,后面还有不少呢。”
那边发呆的两个人这才是醒悟了过来,鲍文在那里干咳了一声,看着江峰说道:
“东家,你的年纪比俺小了快要二十岁,这种镇定倒显得俺是孩子,真是了不得的人物啊。”
赵秀才一激灵,连忙把手中的那个袋子拿了出来,颤抖着手递到江峰的面前,开口说道:
“东家,您点点数目。”
江峰也没有多话,抓过袋子也不理会,他觉得赵秀才是自己人,力所应当的放心,可是赵秀才这个时候不敢马虎,坚持着要求江峰把银子清点一遍,还在那里坚持着说道:
“我的东家,这可是实在的两万多两银子啊,您放心可是我害怕的要命啊。”
其实尚膳监的陈狗儿和陈贝叔侄两个人,看到这个活动居然给他们赚了这么多银子之后,第一个反应是不可思议,要知道御马监在正德六年的时候从皇庄里面还有各色的供奉中收上来了二十多万两的白银。
这是历年来最多的一次,按照明武宗正德皇帝那种大手大脚花钱的奢侈,这些钱也足足让他花了四个月,然后民间和文臣已经是大肆的抨击,说是这等的奢靡直比商纣隋炀,亡国之君的气象。
现在紧紧是在京中的酒楼饭庄之中评定美食,竟然在商家之中收上来将近六万两,出去给各方参与,陈家和江峰居然可以每一方都可以分到二万多两,一个小小的举动居然比专门负责皇家用度的御马监一个月收上来的银子都多,这当真是不可思议了。
在明朝的时候,一直到万历年间才开始重视对商业税赋的收取,这也是后世臭名昭著的各种税监,矿监,盐监,收取上来惊人的银两,支撑了中华五千年最后一次的对外大规模用兵“万历三大征”。
在此之前,明朝的财政观念还是天下之用度尽出于田亩之中,农业的税赋还是主要的大头,没有什么人去注意已经极为发达的商业和手工业。
所以陈氏叔侄会被收上来的银两感觉到无比的震惊和不能理解。第二个反应,江峰就没有猜到,那天陈贝和陈狗儿两个人在醇和楼的三层的一个雅座里面,陈贝噼里啪啦的打完算盘,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太监叔叔,压低了声音说道:
“算了算账,居然要给那个番子分掉二万六千两银子,这件事情他除了出出主意,其余都是叔叔您老人家在那里忙碌,要不……”
陈狗儿已经是六十多岁的年纪,这在这个时代来说已经算是长寿了,也许是在尚膳监负责饮食,整个人都是白白胖胖的,脸上富态的已经快看不到眼睛了,也不知道是在那里睁开还是闭上。
过了片刻才开口说道:
“那个小番子倒是没什么,不过这件事情也许是张公公的意思,我听宫里面的人说,张公公在江西闲居的时候,很是拮据,也许是替他赚的银子呢,我们算是交一个朋友,犯不上把事情做的太绝,今后这些年的还会有进项,不用急在这里。”
江峰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分到手的银子,如果不是别人知道他的后台是张永,可能手里面一分钱也是拿不到。
整个京师都是在谈论腊月二十那一天的美食大会的时候,在南城原来是忠信堂的地方,一家食肆开张了,在原来的大堂现在改建的十分敞亮,一进大堂就看到两边分别的柜台里面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蒸食,馒头,包子,烙饼,还有各种用大盆装着的熟菜,等等家常的饭菜,这里都是应有尽有,上面用细纱笼盖着,显得也是干净敞亮。
屋子里面非常的暖和,中间的空地上摆着桌椅,两边柜台上的吃食,你若是买回家去,柜台后面的伙计马上那个蒲草编的包裹给您包好,若是在这里吃,买了之后,拿着一个木制的盘子,直接在这里吃就是了。
这食肆的名头也是极为的有趣,在外面的旗杆上面挑着半枚放大的铜钱,铜钱下面就是三个大字“一点利”。
有精于算计的人算过里面那些吃食的价钱,发现利钱当真也就是半文钱,甚至还不到这个价钱,细细的算起来,若是在这里吃饭,省心省力不说,如果加上家中生活做饭的柴草钱,竟然还要比这里贵。
市井小民最是精于算计,这里既然如此的方便还省钱哪有不来的道理。第一天还只是有几个好奇的过来,到了第二天立刻就可以用门庭若市来形容了,每到中午和晚上都是很大批的人流在这里聚集。
忠信堂原本是两层楼,楼上是作为雅座来使用的,现在也被完全的打通,变成了颇为敞亮的地方,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在上面摆满了桌椅,在朝北的位置上摆下台子,请来了说评话的,赫然就是一个茶馆。
喝茶和小食也是便宜之极,这又是一个人流的聚集的点,不过周围原本心惊胆战害怕忠信楼开饭庄的人都是松了一口气,终于没有像是惠风楼那样直接蹦出来抢生意了,若是再出来一个,恐怕大家都是要去喝风了。
可是这些人心中也是奇怪,忠信堂也就是现在一点利,后面的老板是惠风楼的东家,这个都是知道的,但是为什么只是开这种利润极小的食肆和茶馆呢,就是把这个地方租给其他人做生意也许还要好些。
“一天才有三两银子利吗?”
晚上听书的人都已经散去,伙计们在上面打扫完颇为狼藉的地面,都是急匆匆的到一楼去吃晚饭了,自从开业就是忙碌的要命,一整天不会有什么闲下来的时候,现在在上面空旷的二楼茶馆中。
只有江峰和王启年两个人,江峰一边笑着,一边把小银锭抛来抛去,王启年原来在惠风楼做知客,因为在李鹤淳来砸店的时候,表现的颇为英勇,平日里也是聪明伶俐,‘一点利’开业需要一个主事的人,索性就把他派了过来,自然地位和薪水也是水涨船高。
看着江峰神态轻松,王启年却在那里苦着脸,忍不住在那里诉苦抱怨说道:
“东家,这三两银子,是开业五天以来赚得最多了,前几天每天都要赔进去五两六两的,小的惭愧啊。”
江峰在那里把银子抛了起来,又是伸手接住,在那里玩的不亦乐乎,王启年还以为江峰的心中对他有所责怪,在那里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不过心中也是确实惭愧,自己一个破落户的子弟,江峰不嫌他让他做知客,而且给的银钱当真算是丰厚,现在一家子也跟着过上了比较舒服的生活,这样的恩情,自己却无以为报,正当他愈发的惶恐的时候。江峰却在那里转头说道:
“银子不用管他,你可知道京中锦衣卫和大营军官的家眷大多在这附近居住吗?”
王启年一愣,心中猛然明白了些东西,浑身好像是突然冷了不少,在那里答应了一声:
“小人知道。”
江峰站起来拍拍王启年的肩膀,露出一个你知我知的表情,继续说道:
“我叫你做的事情可做了吗。”
王启年左右看了看,周围自然除了江峰没有别人,他走到楼下的柜台里面,拿出一个颇大的本子,小声说道:
“东家,这几天来这里吃饭喝茶的客人,所有无关家事的议论都是在这里记着……”
第一百零三章 五楼山
美食大会的所有章程都是确定了下来,陈贝那边派人又是送来了两千两的银子,双方在这次的活动中所能捞到的银钱就是这些了,剩下的就是在所谓的擂台之上绝出胜负。
尚膳监的首领太监本来就算得上全天下最会吃的人之一,因为他是给天子准备御膳的人,陈狗儿担任评定那是实至名归,另一位却是闲居在家的老京官方子泰,此人做过一任吏部侍郎,因为年纪大了,在任上一年就是致仕在家。
方子泰本身就是京城大富之家,虽然在仕途上晋身的晚,可是年少多金的时候,游历天下,遍尝美食,是京中公认的美食大家,家中的厨师就是在京中享有大名,当年正德皇帝在位的时候,还曾经借过他家的厨师,这何等了得的事情。
在那个《美食宝鉴》之上,署名就是方子泰的大名,而且发下去的那些白铜牌子上面,都是有那位方老侍郎的题字,这才给人权威的印象。
有这两位做评定,就已经是足够说明这次大会的权威之处了,剩下的一名却是诚意伯;刘知礼,此公年纪也是将近六十花甲,不过向来是喜欢热闹,听到有这样的盛世,主动的找上门来。
这样的事情,谁还会驳他的面子,陈狗儿和方子泰都是答应了下来。
美食大会的题目却已经是发了下来,如果是十二家酒楼都是做整桌的酒席,那恐怕要吃上几天,那就太耽误事情了。
还是方子泰富豪之家,又是翰林出身的文官,有些门道,定下了题目:腊月二十日的中午在醇和楼三楼,每家酒楼自己带着锅灶,厨师,还有材料,做一粥,一贵菜,一贱菜,所谓的贱菜就是上不得席面的菜肴,比如猪下水之类的东西。
得到了这个题目的各家酒楼都是开始忙不迭的准备,京城中那些没有参加的,却也有人有巧思,在外面打出了招牌,说是请品尝本店的一粥,一贵一贱,生意也是大好,同行们自然是纷纷的跟上。
说起来自从这个美食盛会开始筹备,各家酒楼饭庄的买卖都是平时好了许多,那些在名册上面的生意大好,算计一下,即便是花了银子买牌子,第二年的生意增长肯定是稳当的捞了回来。
至于那些圈进了‘决赛’的十二家酒楼,几乎是顾客盈门,现在大明各地的官员行商来到京城公干或者做生意的,手中的‘美食宝鉴’那是人手一份,来京城若是不吃,那就是天大的遗憾了。
有个说法说是某处的蝴蝶拍动翅膀,也许就会引起另外一个刮起狂风,现在嘉靖朝的饮食业,已经是江峰在现代道听途说来的手段给狠狠的震撼了一次。
和其他酒楼的大肆准备相比,惠风楼这里就是平静了许多,因为原来的格局本来就是不大,现在来的晚了根本就是没有座位,李鹤淳一帮公子哥们,倒好像是忘记不久前略微带着些血色的事情。每天都是把这里当作了主要的据点,早茶喝完了等待午饭,午饭过后,去周围的赌场和青楼寻欢作乐,晚饭直接就是在惠风楼把饭菜叫个外会,倒也方便。
既然是顾客,那就没有轰出去的道理,江峰也是懒得理会,不过有一日李鹤淳一帮人喝多了,在雅座里面互相大着舌头说话,才算是明白了原因,原来是这些人在京城中不能算是一等一的人家。
所以在醇和楼那样的大地方,往往碰见更惹不起的对手,这倒还罢了,往往是结仇之后,事情变得没完没了,经常是寻欢作乐到了半途中,那边领着人打了进来,偏偏也是找不到说理的地方。
那里还会玩的痛快,但是来到这里可是不一样了,京城纨绔子弟的圈子里面早就传开了这个酒楼的东家是一个凶人,是一个武功很强悍的凶人,是一个后台大的吓人的凶人,谁敢得罪。
所以在这里外面不管做什么都是颇为安心,江峰听到之后在那里哈哈的大笑,倒是让边上的人颇为的诧异,不知道为什么发笑,江峰这个时候的心里面却是想起来在现代的时候,那些号称极有背景的夜总会之类的地方,现在的惠风楼岂不是就是那种模式的超级加强版。
腊月十五,江峰张亮和赵秀才都是来到了五楼庄,离开惠风楼的时候,王掌柜颇为不解的问江峰说道:
“东家,五日后就是大会了,您怎么也不安排他们准备一下,这对咱们来说是可是意义太大了。”
江峰笑着反问说道:
“我们惠风楼从前是什么规模?这次之后呢,没有放出消息的时候,我们一天作多少的买卖,现在呢?”
好处既然已经是捞的差不多了,如果继续的贪得无厌很容易惹出祸事,江峰在现代工作的时候,就是这么看着酒楼的采购经理,一步步的滑了下去,最后身败名裂,什么也没有剩下。
这个他一直是深以为戒,在腊月十二的时候带着张亮,赵秀才还有马家兄弟的老大,几个人乘马坐车离开京城去了五楼庄,随行的还有七八辆大车,上面装满了货物。此时虽然是冬天,不过已经是多日没有下雪,路上也不难行走。
李老爷子的车马行派出来的车把式也是经年的老手,一路上倒是无惊无险,五楼庄虽然是在山上,不过距离官道并不远,但是地方也是有些巧妙,在官道上若不是用心的观察,根本看不到半山腰的人家。
铁蛋按照从前约定好的消息,正在山道那里等候,后面还跟着六七名猎户打扮的人,都显得颇为的壮实剽悍,一看到江峰他们的车马出现,连忙的迎接了过去,跟着江峰见礼之后,直接介绍身后的那些猎人说道:
“老爷,这些人就是咱们庄子上的佃户,这里是辽东的杨姓的一个分支,庄子里面的人都是姓杨,快给老爷见礼。”
那些猎户显然是没有这样的经验,先是愣在那里,彼此看了一眼之后,有的人跪了下来,有的人却双手抱拳在那里作揖,江峰看着参差不齐的这些举动,禁不住在那里乐了起来,开口笑着说道:
“好,好,年关快要过了,今天给大家也是带了不少的年货过来,跟着后面一指那些大车。”
山里人家虽然是不通礼节,可是这种实实在在的东西却是明白的,顿时几个年轻人就是欢呼着跑向那些大车,跟在铁蛋后面的一个壮汉猎人却没有动弹,扯着嗓子吆喝说道:
“你们这些混账小子怎么能搬得动,快回山上去喊人。”
江峰已经是下马了,很是感兴趣得看这个壮汉,铁蛋已经站在了江峰得身边开口介绍说道:
“这个就是庄子里面原来的村长,是拿主意的人,名字唤作杨大。”
江峰听到这个名字,禁不住一乐,想起来在醇和楼听到的那些伙计的名号,都是从一到四十七到几百都是有的,开口笑着说道:
“杨大,你们村子里面有多少男丁?”
“回东家的话,若是能上山打猎的,大概是有十几个,剩下都是小孩和老人。”
“我从今以后你就是杨一,按照你们的年龄排下来,能出去打猎的我就从一,二,三,四这么叫下去了。”
说着话的时候,一行人已经是走上了山,山路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来说已经是颇为的不错了,虽然说是这个山本身就是很平缓,不过看着这个架势,如果不是路上还有些积雪的话,恐怕是马车也能上来。
边上的铁蛋在那里殷勤的介绍说道:
“这都是那一百三十个新丁做的,陈大虎当时说道,若是这个庄子长久下去,还是要有条路才算是方便,小的斗胆作主就是安排他们去清理了出来。”
江峰虽然是嘉许的拍拍铁蛋的肩膀,不过心思却一直在杨大身上,更加准确的说是在杨大身上背着的弓箭上。
走到一半,江峰停下了脚步,问杨大说道:
“你的箭法如何?”
杨大在那里实在的回答道:
“五十步之内,肯定是不会落空。”
言语之间颇有些骄傲在里面,没有想到新的主人接着开口说道:
“杨大你觉得你比我徒弟身上的火铳厉害吗,张亮把你的火铳准备好。”
张亮自从上山的时候,就是一直背着一个狭长的包袱,比起前一段时间好似短炮的那个可是细了不少,不过长度差不多。张亮听到这个话,嘴里面嘟囔了一句‘这个实在是麻烦’然后解开了包袱。
在江峰的眼睛中看来,这个东西已经非常接近现代的枪械了,准确的说,非常接近在现代时候那些卖工艺品的商店里面卖的西式火枪的样子了,这支枪械,还是张亮在某位京师的佛朗机商人手中,用二十两黄金买了下来,因为按照这位商人说,这个火器在他们国家那里也是出现了不到十年,之所以拿过来,不过是作为一个收藏罢了,其实这就是重型的火绳枪。
打开包袱,张亮手中拿着一根长铁条开始上下的通着枪管,动作颇为的生疏,然后从身边的皮囊中倒出火药,慢慢的压实,然后放入弹丸,引出火绳……
那边的杨大看着颇为的不耐烦,有些莽撞的开口说道:
“老爷,这个火器这么麻烦,若是和我对上,早就是几箭射死了。”
江峰微笑着用手指住不远处大概四十步远的一棵枯树,开口说:
“射那树。”
杨大的反应颇为迅速,也知道江峰有些考校的意思,取下弓箭,飕飕就是三箭,箭法当真是了得,箭箭射中那只枯树的中部,而且也就是一个拳头大的范围,箭法精准,射完之后颇为自豪的看看江峰,江峰点点头表示赞扬,按照现代的时间,张亮从解开包袱到装填完毕大概是用了两分钟。
张亮用牙咬着已经是打开盖子的铜管火媒,江峰同样是指着那棵枯树说:
“射那树!”
火媒引燃火绳后,张亮松口火媒掉在地上,火绳丝丝的开始燃烧,张亮平端着对准了那颗枯树。
“咣!!!”
好似雷鸣一样的巨响,那棵枯树被从中间硬生生的断成了两截!!
第一百零四章 收买人心
所有人对把枯树打成两截并没有太过震撼,因为他们已经是被这个巨大的声响震的呆住了,张亮颇为不习惯的揉揉耳朵,抱怨说道:
“早晚会被这个家伙给震聋了耳朵!”
这些人里面除了江峰和张亮曾经单独在野外试过枪械之外,其余的都是不知道,此次的震撼力无比的巨大,说有人都是愣在那里不说话了,那个佛朗机的商人身边跟着的几个佣人,号称是在欧洲参加过什么战争的,对这个火器用的也算是熟练,张亮就是跟着他学习的,也多亏张亮是从小学武的军户人家出身,否则压根还不学会如此繁琐的步骤。
赵秀才张大了嘴那是必然的,跟着江峰半年左右,嘴巴隐隐的已经变大了一圈,想必是惊讶太多所至。
杨大的神色才是江峰注意的重点,这名在江峰的眼里近乎是神箭手的猎户,也是张大了嘴,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威力,江峰看到这样的表情,心里面有些高兴和放松,汉蒙全席的事件。
对他的信心有所打击,这对心理年龄也就是二十出头的现代恶劣青年江峰来说,开始有些担忧自己在明朝的发展和今后的生存。
所以拼命的开始找寻领先于这个时代的东西,火枪就是其中的一个,杨大的惊骇看在江峰的眼中,他心中感觉到很是满意。
一帮人在那里平静了下来之后,看到山上十几个京营的官兵,全副武装的从上面慢慢的下来,看到站着的是熟悉的人,这才是放松了下来,任谁在这个时候,听到这种打雷一样的声音也是会感觉到心惊胆战。
赵秀才回过味来,他虽然是一个文人,却看出了些门道,边走边疑问地说道:
“东家,这火铳装填准备到打出去用的时间,足够射出三四箭了,要是在战场上面,岂不是早就被射死了。”
边上的杨大听到这个话语禁不住挺起了胸膛,江峰眉头一皱,随后开口却问边上的杨大说道:
“杨大,你全力开弓射箭的话,能够连续射几箭?”
“九次最多,要是多射的话,胳膊肯定是受不了了。”
江峰转头看着另一边的张亮,继续问道:
“你能开这个火铳几次。”
“麻烦的要死,谁愿意多开。”
江峰眼睛一瞪,顿时火大了起来,张亮一看,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在那里琢磨了一下,开口说道:
“就是开几十枪也没有什么。”
一帮人不再说话,江峰笑呵呵的招呼了一声,大家都朝山上走去,但是边上的杨大在那里小声的嘀咕说道:
“在宁远的时候,千户也是这么说,可是被鞑子马匪的大弓射过来,一样是什么用处也没有。”
江峰听到了这些话,不过前进的脚步仅仅是停顿了一下,还是继续走了下去,心里面却在暗骂自己的糊涂,这个杨大的口音分明就是现代的时候东北话(这里做个假设,就是几百年东北口音一直不变,汗)。
看着娴熟的弓箭还有隐隐的那种见到官差也不慌乱的气质,难道是辽东的军户,不过反正已经是成了自己的庄丁,慢慢询问就是了。
附带说一下,赵秀才看出来江峰的情绪,所以刚才并没有出声继续说话,不过心里面却在算计着一笔账单,那只佛朗机的火铳买来的时候用了二十两黄金,将近一百五十两的白银,上好的弓箭也就是五两银子,有钱也不能这样的败家啊。
下来迎接的一名京营的官兵知道江峰是自己上司陈大虎的师叔,而且还是在惠风楼和忠信堂都是见识过他的手段,知道对方是一个得罪不起的人物,连忙小声的解释说,陈大虎领着其余的勇士营的弟兄们,在山上维持着局势。
自从那些新丁们听说自己要被带到北面去守烽火台的时候,就是彻底的崩溃了,一个多月地狱一样的生活,将他们折磨的已经是不成人形,北面的烽火台都是在草原上孤零零的城堡和小型的要塞。
往往是在蒙古的兵一冲过来的时候,这些人点燃烽火之后,就是被剁成肉泥,或者被乱箭射成蜂窝。
当初跟着铁蛋来到京师的时候,每个人心里面都是有这样的心思,就是我在这里赚些银子,然后回去跟卫所里面的人说说情走走关系,没准还可以有个不错的前途等着,结果来到这里之后,突然有人跟他们说,可以加入军户,当真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出人意料的,铁蛋和那个不知道是谁的主人也没有阻拦。
不过等待他们的却是地狱,然后到了今天事实证明,这个不仅是地狱,而且还是在十八层,去了北面那是有死无生。
在他们这个月自己搭建的屋子里面,一百多名小伙子双目无神呆呆的坐在简陋的木板床上,跑根本跑不了,外面的这些京营的官兵可没有传说中的那么草包无能,尽管自己这一方人多。但是吃不饱饭根本没有什么力气,对方十几个人拿着长杆子排成一排,冲过来之后,根本抵挡不了。
寻死更是不要想,吃喝拉撒好像是都有人在那里盯着,刚要上吊就被人揪了下来,至于跳崖,你要先想办法走到悬崖边上去,这个山上比较平缓,曾经有人不小心从山上滑了下去,结果就是脸上青了一块,其他屁事没有。
在厚实的石头屋子后面,这种屋子其实也可能当作堡垒始终,一百多名绝望的年轻人在那里听着外面的谈话。
“屋子里面这些小伙子卖给宣化的千户,可是一个好价钱啊。”
“那是,那是,这些人身子骨也壮实,丢在北面还能放牧种田,还能打仗,那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这些话语就等于在屋子里面本来已经是绝望的新丁心中又推了一把,屋子里面有些脆弱的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石屋的门牢牢的关着,陈大虎和一名小旗站在外面,冲着屋子大声的说话。
不远处就是站着江峰和张亮,杨大他们已经是下山去搬运大车上的物资了,这里的情形颇为的诡异,江峰在赵秀才耳边小声说几句话,然后赵秀才就跑到陈大虎的身边小声说几句,然后跟着张亮也是如法炮制,张亮急匆匆的跑到那个小旗身边说几句。
只有赵秀才二人在陈大虎两个人耳边说话的时候,陈大虎两个人才用嗓子吼叫出来,天知道两个人平时说话还要这么大的声音,不过屋子里面的那些人根本注意不到,心思已经是慌乱无比,谁会注意这些细节。
铁蛋在远处一边拿着熏酱的排骨大嚼,一边看着石屋子附近的闹剧,捂着嘴嘿嘿的直笑。
屋子里面的哭声已经渐渐的大了起来,陈大虎颇为不屑的朝着地面吐了一口唾沫,嘴里面大声的喝骂说道:
“这点破事都是哭嚷,没卵子的窝囊货色。”
这句话倒是没有人小声告诉他,陈大虎完全是自己在那里不屑,御马监下面四大营的人大多是在蒙古逃回来的年轻人,这些人都是被鞑子掠夺过去的人口奴隶,和蒙古人的仇恨不共戴天。陈大虎十三岁的时候和五个同伴逃回来,到了边关的时候只剩下了他一个,当时的张亮的父亲收留了他,江峰从张亮那里听说,当时在荒原上到了边关,大家都是一直怀疑他吃的是什么。
听着屋子里面的骚动,江峰知道火候已经到了,一拍赵秀才的肩膀,赵秀才连忙清清嗓子走到场中,大声地说道:
“我家主人把这些新丁交给官家,那是准备让他们有个军户出身风光一些,也好回去监家中的爹娘,可不是交给你们当成猪狗来对待的!”
屋子里面的哭声一下子就是安静下来,都在聚精会神的听着外面的谈话,那边的陈大虎按照预定的说法暴怒地喊道,脸上却都是笑容:
“你这个酸丁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当初我们可是立了字据的,当兵吃粮报效圣上,那可是大事,你想把官司打到兵部和都督府里面去吗!!?”
“谁这么大声说话啊?”
“你是什么人!敢这么猖狂!”
“不得无礼,这可是我们家大人,京师锦衣卫总旗江大人。”
“原来是江大人,有眼不识泰山,有眼不识泰山!”
“这些人既然是我江家的人,那我江峰就要管一辈子,这些人我买回来!”
“东家,咱们可是犯不着花这样的冤枉钱,他们当时可是兴高采烈的不管咱们江家呢?”
“不要废话,那里能不管呢,给这位军爷三百两银子。”
赵秀才连忙身上的褡裢中拿出了银子递给了陈大虎,这也算是几十名官兵的辛苦钱,虽说是有师门的关系在,不过还是明确的算账,陈大虎接着银子,也没有出声,跟着江峰抱抱拳,然后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既然江大人这么说,兄弟们也没有什么话了,咱们走!”
此时的大石屋里面安静的了不得,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按照江峰的预想,应该是大声欢呼或者激动大哭才对,怎么如此的安静。张亮从背后扯下了火铳,开始填装火药和放弹丸。陈大虎比了几个手势,和下面的士兵藏在了附近。
一切准备都是做好之后,铁蛋过去搬开了大门,看着里面的景象,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
门口黑压压的跪着一片,看着大门打开,所有人都是泪流满面的抬起头,参差不齐,中气虚弱但是坚定无比地喊道:
“小的从今日誓死效命大人,永不反悔!!!”
第一百零五章 有破绽
如果你在一个人吃饱的时候给他食物,他会讨厌你;如果你在一个人饥饿的时候给他食物,他会谢谢你;如果你在饥荒之年给一个濒于饿死的人食物,他会对你感激涕零,甚至把性命都是托付给你。
尽管江峰买来这一百三十几名家丁身上使用了这个手段,但是作为一个没有什么根基,和这些买来的人只有金钱关系的情况下,也就是这种方法是比较迅速的能够将主仆的关系拉的更紧密一些。
中国历朝历代都没有傻子,不过比起后来的满清和现代来,那时候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还是非常的质朴,江峰对这一百三十名小伙子的“不计前嫌”和“救命之恩”这样的善意,立刻得到了对方的拼死效忠,最起码目前是这个样子。
陈大虎在远处看着石头屋子打开之后,里面跪着的那些人,知道这里不再需要他什么了,带着手下悄悄的下了山。
江峰看着面前形销骨立的这些人,一点也不像铁蛋所说的,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壮小伙,面前这些人的形象,让他依稀想起来在现代新闻上面说看到的非洲难民的模样,心中禁不住苦笑了一声,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方法的有效,面前这些不断磕头的人,抬头时的眼光都是充满了感激,尊崇的神色。
“你们受苦了啊!”
感慨了一句之后又是出人意料的换来了下面的拜谢和苦尽甘来的哭泣声音,江峰脸上带着有如春风一般的笑容,冲着后面的马家老大吆喝说道:
“马老大,快给小的们张罗热汤热饭,还有把棉衣什么的拿过来,不要冻饿坏了这些孩子。”
石头屋里面又是一片意料之中的磕头致谢,村民们把东西都用大车拉了上来,没有什么积雪的山路倒是并不难走,这都是面前这些没有白天黑夜的“苦力”的功劳,在江峰的叮嘱下面,说带上来的饭菜并不是大鱼大肉,反而是颇为寡淡的一些米汤和菜饼子,这倒不是吝啬,长久饥饿的人如果突然摄入那些高蛋白,高脂肪的美食,一般都会因为死亡。
这个学问,江峰在现代的时候听到过,是给职业中专的校办餐厅提供水产的那个老渔民告诉他的。
江峰并没有把时间都耽搁在这些年轻人身上,而是叫马老大领着这些人整理脏乱无比的石头屋子,短短的一个半月的时间,石头屋子和石墙已经是把这个十几户人家的村子给包起来,石头屋子面对的就是下方,石墙从石屋的两端延伸出来一直到后面陡峭的山坡,隐隐形成一个小石寨的样子。
陈大虎毕竟是在京师的最精锐军队御马监勇士营里面的小军官,有些基础的行军打仗的知识颇为的熟悉,这个寨子就是按照这个修建的。
打扫了半天,第二顿饱饭和热水,让这些年轻人的精气神已经是慢慢的恢复了过来,这说明陈大虎下手还是颇有分寸,虽然是彻底摧毁了这些年轻人的精神,不过还没有毁坏这些人的身体。
江峰把外面大概布置了一下,留给赵秀才在那里安排,这次的大车上,除了给村子里面的东西,更多的还是给这些年轻人的棉衣等等。然后带着张亮以喝茶聊聊的名义跟着杨大进了屋子里面。
周围的人家包括杨大的婆娘都是在热火朝天的从大车上卸下东西分配,各个高兴的喜笑颜开,再说了自己的主人问问事情,还有什么奇怪的,去家里喝茶那是面子啊!江峰和张亮走进门来的时候,江峰两只手一交叉摇晃,右手朝着下面一切。动作虽然比较隐讳,但是就是作给张亮看的。
张亮一愣,然后拿着手中的火铳站在了门边,伸手把刚才挂上的火绳掐断了一截,手中的铜管的火媒了出来,摆在门边的炕头上,那里的门缝里面还有些凉风吹进来,正好让火媒保持通红的状态。
然后背着手靠在墙上,刚才的那个动作是锦衣卫里面自己的一套手语,这个和现代特种部队的手语颇有些共同的地方,因为锦衣卫的行动多为城市里面和室内的战斗,所以根据用途也就是出现了这个东西。
双手交叉摇晃就是堵住门口看我的指示,向下一切就是如果行动就是下杀手,现在江峰的命令,张亮都是毫不犹豫的去执行,明朝的师徒情分可不是一件闹着玩的事情。杨大根本没有注意到这样的小动作。
直接在桌子上面拿起一个用棉布厚厚包裹的茶壶,开口说道:
“老爷,咱们这里没有什么可以喝的东西,就是弄了些枣树叶子当茶泡泡。不嫌弃的话您就喝点,润润嗓子。”
江峰接过茶碗喝了一口,满口的苦涩,不过还算是忍受住,好像是想起什么事情一样,回头跟着张良说道:
“徒弟,你去找马老大一下,刚才大虎他们有些东西没有拿走,快追上去!”
张亮一愣,接着明白了过来,匆匆的跑了出去,拽过正在那里忙碌的马老大,低声说道:
“你现在骑马去追下面的陈大虎他们,跟他们说在山腰上等半个时辰,如果听到我这里火铳响的话,就快些上来,半个时辰之后若是没有事情,派一个人上来找我一下再走。”
马家老大虽然是有些糊涂,还是急忙的朝着马匹跑了下去,张亮回到屋子里面的时候,江峰正在和杨大笑着谈论些五楼庄从前的生活,杨大这个人看起来很是稳重,话也不多基本上是江峰问一句,就是回答一句:
五楼庄年纪最大的老人也才是五十多岁的年纪,庄子里面从来没有挨过饿,按照杨大的说法是,庄子里面的男人都是一手好箭法,这周围因为靠近五楼山的关卡,那里可是防备蒙古鞑子的关键地方。
人烟稀少,所以动物也多,每年靠着打猎和采集山珍,然后下山去换些银钱,或者直接在路边就卖掉,换些银钱去买粮,这些年老人和妇女也在庄子周围开垦了些地,也算是过得比较舒服。
至于为什么江峰来买的时候,轻易就卖了,杨大说既然是要买这个庄子,那么庄民肯定是要作为庄丁留下,这里根本收不上什么租子,估计也是买来作其他用,索性是全村的人都是投奔江家,也好有个托庇。
免得十几户人家没有什么官方的文书,到时候如果真是有人欺负上门来,恐怕立刻被赶到其他的地方去了,在江峰的名下也算是官方的依靠,听到这里,江峰禁不住额头见汗,原来这里是自然村,在官府还没有什么报备,自己就这么花钱买了岂不是冤大头。
转头问一边的张亮,开口叮嘱说:
“等一下出去的告诉老赵,让他补办文书,在官府花些银子也就是方便了。”
张亮在那里开口笑着说道:
“师傅,赵先生这些事情已经是办完了。”
那边的杨大看着江峰手中的碗已经是空了下来,连忙拿着茶壶过来倒水,江峰把碗放在桌子上,开门见山地问道:
“杨大,你们庄子上都是辽东的人家吧?”
杨大继续倒着水,表情上稍微惊讶了一下,不过也没有什么太剧烈的反应,开口的回答说道:
“我还以为老爷你们早就知道这件事情呢?我说话不是带着些辽东的口音吗?”
呵呵干笑了几声,江峰心里面也在想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不过这件事情可是大意不得,继续问道:
“我听你上山的时候说过千户,千户的,那个是?”
听到这句话,面前的杨大脸色迅速的变了茶壶掉在桌子上,身体朝着后面下意识的一缩,江峰比他的动作更是迅速,站起来一下子抓住了胳膊,杨大在腰间还是别着把短刀,不过却没有敢伸手去摸。
因为站在他对面的张亮已经是拿出了腰间的钢刀,江峰的手上已经是握着匕首了,杨大心中惊讶和纳闷都是有,自己的喜欢自言自语的这个毛病自己也是知道,可是声音一贯是极低,晚上说的时候,就连身边的婆娘都是不知道说什么,对方是如何听到的。
他自然不知道江峰是来自现代的穿越,听觉在后世那种嘈杂和纷乱的环境中,一旦转换到明朝的安静,就会变得异常的灵敏,当然了有这样的巧合也就是算杨大倒霉,江峰看着杨大没有什么反抗的意思了。
笑着开口说道:
“没有关系,我想听听你们这十几户人家的故事?”
杨大看着虎视眈眈的张亮,面前紧紧握着他他手臂的江峰,颓然的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
“我们这十几户都是从东宁卫逃出来的……”
第一百零六章 赵秀才
很传统的一个故事,辽东的卫所虽然是土地肥沃,作为军户在那里耕种比起山西陕西的那些穷乡僻壤要好上很多,不过吃亏就是吃亏在靠近白山黑水,嘉靖年间的女真部落对明朝虽然是毕恭毕敬。
可是也有大量自持勇悍,到处抢掠的马匪,辽东本就是地广人稀,这些女真蛮子的马匪来去如风,卫所的官兵也是奈何不得,何况马匪中还有些本地的不法之徒,勾结在一起更是无人能治。
东宁卫在辽东二十五卫中算是靠近北边的边缘,杨大所在的千户在十几年前被大股的马匪冲入,卫所的官兵都是太平久了,根本是不堪一击,顿时被那些马匪烧杀抢掠一番扬长而去。
不过这次的事情比较特殊,这个地方的千户被马匪杀死,在偏远的地方种地的几十户人家却是安然无恙,结果莫名其妙的被人把勾引马匪杀死上官的罪名扣在了身上,好歹是管理这些人的总旗,也就是杨大的父亲见机的快,晚上带着这些人家一起逃了出来。
一些人为了躲避后面的追捕,一直沿着关外的路线前进,反正是经过了无数的劫难,剩下了不到七户人家,来到了也就是十户人家的五楼庄,就这么安顿了下来,原来还有人反对在京师周围这么近的地方。
“灯下黑啊!”
江峰在那里赞赏了一句,这位杨大的父亲还真是一个颇有主意的人物,若不是这个杨大的性格有些莽撞,还就是这么平安的生活了下去。
边上的张亮在那里一直没有说话,等着江峰的命令,没有想到,江峰听完之后,反而是呵呵的笑了起来,开口直接说道:
“这点小事情,十几年的案子谁还会放在心上,赵秀才不是已经给你们补了身份吗?安心的跟着我做下去,有你们的好处。”
杨大和张亮显然都是没有预料到江峰是这样的回答,不过杨大显然是因为刚才的自言自语说错了话,这个时候闭着嘴不愿意多说什么,江峰也不多说什么,领着张亮就是出了门。走出了门没有多远,张亮就在那里激动了起来,开口低声着急地说道:
“师傅,这些人是逃兵啊,要是被抓住可是要砍脑袋的!”
江峰在前面走着也没有回头,口中却在那里冷冷说道:
“杨大不是太会说话的人,不过刚才那些话语说的颇为熟练啊,你以为是真的吗?”
张亮一愣,开口问道:
“那么师傅你怎么把我师兄他们叫过来,咱们几十个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这十几户人家平掉。”
“你的眼睛是瞎的吗?脑袋是傻的吗?谁买的这个庄子?你以为他会莫名其妙的在半山腰上买个这个地方吗?”
江峰突然的暴怒起来,张亮在那里睁大了眼睛想了想,突然是睁大了眼睛就要开口说道:
“师傅,你说的难道是……”
回答他的是一声断喝:
“闭嘴!!”
江峰的脸上已经是阴郁之极,眼角不断的在那里跳动着,显然在抑制自己的怒火,说话也没有什么好气了,在那个收拾的差不多干净的石头屋子里面做了下来,里面都是用山里面木头做成的桌椅,虽然是简陋可是看着倒也有些形状,能用就行啊。
这些新丁好歹都是匠户和军户出身,手艺还是有的,在陈大虎那些人皮鞭的驱赶下,等于给自己修建了一个营房。
看着自己的主人坐下来,原本是在通铺上打盹的这些人都是立刻的站立起来,都是要磕头见礼,江峰此时也是没有心思客套,不耐烦的挥手摆了摆,后面的张亮已经是跟了上来,江峰让他把那个火铳放在了桌子上面。
直接的开口说道:
“你们都是匠户子弟出身,来看看这只佛朗机的火铳,能不能做出来?”
虽然这个话语问的突兀,不过这些人已经是对江峰感激的死心塌地,立刻几十个人围了上来,其中一名把那个火铳拿了起来,颇为熟练的拔掉了火绳,然后用力在桌子上顿了几下,把弹丸和压实的火药磕出来。
另外的几个人熟门熟路的把上面能拆卸的东西拿了下来,江峰在那里看的惊讶,他之所以叫铁蛋在天津卫所多买些匠户什么的回来,就是因为在去往天津的途中,知道天津的匠户营是以打造火器为主。
虽然自己现在还是在本本分分的作些生意,不过有备无患,还是预备点东西好,那些人摆弄了半天,其中一个人开口说道:
“大人,这个是佛朗机舶来的火绳枪吧,我们匠户营也是有的,要说做不是做不出来,不过匠户营的老师傅都是作那种管子更长更细的鸟铳,说是打的远。”
江峰的心中烦躁,听到这些人所能打造之后,立刻拍了一下桌子,在那里说道:
“莫要废话,就按照这个试着做出来,你们今后看家护院的就要用这个家什,需要什么器械就跟铁蛋说,我给你们置办,自己保命的家伙自己置办,我这里没有刀枪给你们使唤,要是厮杀的时候,因为兵器去见了阎王,我可就不管了。”
这才从小就在兵营长大的年轻人,本来就不是安安稳稳种地吃饭的人,所以先前听到陈大虎当兵才被轻易的糊弄过去,结果被折腾的生不如死,好歹逃出来生天,吃了点饱饭,听到江峰说让他们看家护院,各个的心思又是活络了起来。
而且从小跟着长辈在那里铸炮,造火枪的,也是知道如何的做,一些人在那里你抢我夺的,七嘴八舌的在议论制造这个需要什么东西,什么材料。
江峰看着这些年轻人高声的谈论,心中怒火稍微平息了一些,铁蛋吃完了东西已经是跑来进来,他和这些年轻人不少都是认识,而且这些新丁们因为前段时间去当兵的事情,看到铁蛋都是心中很不好意思。
看到铁蛋丝毫不跟他们生气,真相他们自然无从得知,都很佩服他的大度,无形之间,这些人隐隐的都是把铁蛋看作了他们的头目,当然了就是看作是家丁头目的意思,他们心里可是明白到底谁花钱买了他们,谁仗义的把他们从去北面守卫烽火台的死亡任务中救了下来。
看着铁蛋进来,江峰开口说道:
“铁蛋,这些小子要是要什么器械,尽管给他们买去,记得到时候去我那里支取银子。”
铁蛋恭敬的答应了下来,江峰也不愿意在这里多耽搁,站起来吆喝一声,场面静了下去,江峰冲着这些人喊道:
“好好的给爷干,酒肉钱财都是少不了你们,快些把你们手里的家伙打出来,也好给大爷我去看家护院。”
周围轰然一声,这些人吃了一个半月地狱一样的生活,这一天的感觉好像是来到了极乐世界,心中对江峰又是死心塌地一些,江峰哈哈大笑作出豪爽的模样走了出去,铁蛋跟在后面。
天气寒冷,石屋里面有炉火燃烧,江峰出来后放下帘子关上门,里外的声音就是完全的隔绝了,江峰让张亮过去招呼赵秀才和其他人准备下山,转头对着铁蛋小声说道:
“你自己把马放在身边,明天我让人给你再带来一匹,若是山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骑马回京师找我。”
铁蛋愕然,心想为什么自己的老爷说出这个话语,江峰拍拍他的肩膀,沉声说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想的是否准,总归小心才是上策,这庄子里面的人不知道是不是牢靠,你也提防一些。”
铁蛋这才是心中恍然,原来自己的主人小心谨慎,果然是做大事的人物啊,叮嘱完后,看到张亮那里已经是把什么都是准备好了,江峰径自的上了那个载人的马车,赵秀才在边上仔细的核对清单。
看到江峰坐上了马车,有些诧异地问道:
“东家,咱们不是住一晚上再走吗?”
江峰看到不远处的杨大颇为高兴的和他的老婆一起把东西搬进屋子里面去,又是看了一眼赵秀才,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开口淡淡地说道:
“快些赶回去,把美食大会的事情准备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在杨大的家中跑出来一个小孩子,虎头虎脑的颇为可爱,才从屋子里面冲出来几步,看到江峰和赵秀才之后,愣了愣转身就是跑回了屋子,这也是小孩子怕生的常见样子。
江峰突然好像开玩笑一样对着赵秀才说道:
“老赵,那个小孩子长得可真像你啊?”
赵秀才的脸上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随即自然的回答说道:
“大人说笑了……”
第一百零七章 从前没有五楼庄
看到赵秀才的脸色,江峰也没有说什么,心中更是确定了一些事情,直接吩咐张亮和马家老大上马跟在后面,一起下了山。
杨大从屋子里面跑出来,急匆匆要过来相送,毕竟是自己今后的老爷,礼数上就算是山野之人也要做完整。江峰看着杨大,脸上突然有了笑意嘱咐车夫停下了马车,掀开车厢的帘子探出头来说道:
“杨大,这些年轻人你也要多去操练,年关过后我可是要来看你教他们什么了。”
旁边在马上的张亮满脸不解的神色,如果不是江峰始终没有什么明确的命令,刚才他就要拿着刀劈死面前的杨大,他自信和江峰以及身边的几个人冲出这个地方轻而易举。
不过江峰一反刚才的烦躁笑嘻嘻的说完之后,这才嘱咐马车开始下山,张亮把手中的火铳又是装上了火绳,手中的家伙虽然是繁琐,不过威力确实是大,而且张亮的性子浮躁,从小在家中练武的时候,弓箭只能是当作拉力器械来用,而且有弩箭,谁愿意去使用弓箭。
江峰上山的时候还是骑着马,下来的时候却坐在了马车上,马匹已经是留给了铁蛋,当然他是这些人里面最大,舒服一点也是应该,和赵秀才一起坐在马车上,因为赵秀才的身体经不起太重的风寒,才雇用这种好像是一个移动的小房子一样的马车,窗户和厢门那里都是用厚厚的棉布帘子遮盖,避免寒风吹入。
当然这个车厢也是比较隔音,里面颇为的宽大,两个人坐在那里并不显得拥挤,李老爷子的车马行号称是京城第一,自然也是分出三六九等的,江峰手里有钱和李老爷子的关系也是不错。
这次出来的是一等一的好马车,车厢里面还有种种的设备,甚至在江峰和赵秀才之间还有一个茶几,上面摆着温热的黄酒,还有早就是熏好的烧羊肉,江峰手中在那里拿着一块羊肉,大块的羊肉蒸熟之后下滚油炸老,然后放入老汤之中炖。这才出来这种外表黝黑实际上美味无比的菜肴。
现在每个来到惠风楼的人都是叫上一碟,还有些人切些回家,算是最风尚的小吃之一,江峰将羊肉放进嘴里,喝了一口黄酒,顿时感觉浑身上下都是热乎了起来,他现在的心情有些平复了。
赵秀才也是在那里慢条斯理的吃着东西,但是却并不是极为的镇定,赵秀才的性格本来就不是那种可以遇事面不改色的人,虽然是稳定,脸上还有强自的抑制的表现。
马车已经是走下了山路,江峰突然是嘿嘿一笑,赵秀才身上哆嗦了一下,江峰探头出去车厢,拿着一个刚刚热好的粗陶的酒壶递给赶车的车夫,开口说道:
“李老哥,天寒地冻的,喝一口酒暖和一下。”
赶车的约莫是五十多岁的年纪,姓周都是周把式周把式的叫着,自从江峰从李老爷子的车马行开始雇车的时候,就一直是他给伺候。当时的李老爷子以为自己去惠风楼吃饭就是个面子的活计。
花钱风光一下罢了,万万没有想到,自从试菜走了红地毯之后,生意骤然兴旺,这才明白江峰那么做,当真是互利互惠,此后只要是江峰来用车,都是用最好的接待,当然江峰的车钱不会少给一分。
这些赶车的老把式可不是现代的汽车司机,只要不是要让车马放开奔跑,仅仅是慢悠悠行驶的话,拉车阉马性格温顺的很,周把式笑呵呵的道了谢,接过酒壶,里面的江峰又是拿着块油纸包裹的羊肉,热气腾腾的在这个冷的要命天气里面实在是诱人。
周把式把缰绳绑在前面踩板的立柱上,笑的眼睛已经是眯起来了,美美的喝了一口酒,然后撕下来一块羊肉放进嘴里,好像是被这股味道香的不愿意张口,半天才是咽下去,哈出一口气来,感慨说道:
“俺老周给你江大爷赶车,真是有福气啊,惠风楼的酒肉那可都是有钱有势的才能吃起的好东西。”
赵秀才在车厢里面吃完了,然后朝着帘子的地方挪了挪,尽管那里更冷一些。江峰拍拍周把式的肩膀,笑着说道:
“老哥,这天气我带这你出来跑这么远的路程,辛苦了啊!”
“江大爷您这话可就是说得生分了,跟您出来跑,小帐落得足,赶得上几年的工钱了,还有好酒好肉吃着,要不是俺跟着老爷子的早,好差事还轮不到我呢?”
江峰呵呵的笑了起来,关心的问了一句:
“晚上怕有风雪,周把式,小心些才是万全之策啊。”
周把式满不在乎的擦擦嘴,开口说道:
“这条官道,小老儿跑了不下二十年了,闭着眼睛都是照走,江大爷尽管放心。”
江峰微笑了一下,回头看已经是隐没在半山腰的五楼庄,很是随意的继续问道:
“周把式,五楼庄在官道边上不少年了吧。”
听到这个问题,周把式倒是愣了一下,把喝了口酒才开口说道:
“俺们车行就是在大路上走,除了打尖吃饭的地方也不知道路边的事情,不过我记得从前有老人跟俺说过,这里原来有个庄子后来被鞑子流窜进来的马匪杀光了,也就荒废掉了,好多年前的事情,记得不是太清楚啊。”
江峰没有接着说话,只是拍拍老把式的肩膀,他已经是印证了自己心里面的想法,搓搓冻有些发僵的脸庞,江峰缩回了车厢盖上厚棉布的帘子,脸上的笑意已经是全部的消失不见,坐在里面的赵秀才已经是听清楚外面所有的谈话了,面色苍白,手不断的打着哆嗦。
这个时候,外面的张亮靠近了马车车厢的侧窗,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
“师傅,我师兄陈大虎他们就在前面半里的地方等着我们,要不现在咱们就回山剿了那个庄子。”
江峰只是淡淡的回应说道:
“先一起走着,等我的消息。”
赵秀才终于在也无法保持镇静,用膝盖行了过来,在车厢里面重重的磕头下去,抬起头的时候满脸涕泪交流,已经是说不出话来,江峰嘿嘿的冷笑几声,在那里说道:
“我说怎么这么巧,咱们从烟台回来就熟门熟路的找到五楼庄,后来只要是我要置办家业,存放东西,肯定是‘五楼庄咱们熟悉了,索性在这里啊’,我也是傻,直到刚才才看出来,那个什么东宁卫的话语是你教的吧,老赵不是我说你,这种欲盖弥彰的二茬谎话你不会说啊。”
江峰越是如此的嬉笑怒骂,跪在那里的赵秀才就越是紧张,本来他就是没有什么心机,现在只是不停的磕头,一句话也是说不出来。
“你知道我是怎么看出来不对的吗,那个杨大和你长的实在是有些像,你瘦他壮,不过他家的孩子和你实在是……”
话说到这里,声音突然是变得极为的严厉:
“江某自信对你不薄,外面现在有京营几十人马,在山上还有一百多名汉子,山上的十几户人家轻易的就给剿灭了,你还要隐瞒我到什么时候!”
一听这个话,赵秀才浑身剧烈的一震,抬起头来嘶哑着嗓音哭诉道:
“东家,学生我真的没有害您的心思,仅仅是想给亲族们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安身立命,弓箭娴熟的军户?东宁卫吗,谁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历。”
江峰话锋突然转的柔和,轻轻的拍着面前的茶几说道:
“老赵,跟我说实话,我不愿意什么事情都被别人瞒着,告诉我天大的事情都给你瞒下来……”
赵秀才心里面已经是没有了什么主见,原本就是对欺瞒江峰心中颇有愧疚,上次折返京师,自己都不敢在惠风楼多呆,生怕露出了破绽,虽然想着能瞒一会是一会,可是终究有一天要暴露,没有想到这天如此迅速的就来到了面前,听着江峰近乎诛心的话语,心中更是慌张和惭愧,听着江峰转过来的话头,禁不住就是说出了实话:
“东家,学生的族叔叫做赵鐩。”
“赵鐩?”
江峰一愣,他压根就不知道这个名字到底是谁,看着下面的赵秀才满脸拼得千刀万剐也是把这个事情说出来的样子,心里面知道这个人物可能是非同小可,可是脑子里面对这个名字的印象也是极为的模糊。
赵秀才看着江峰的神情禁不住有些想要苦笑,自己的这个东家有些常规的事情真是搞不懂,要是别的锦衣卫或者衙役听到这个名字,恐怕早就是跳起来了,只好在那里咬牙又是说道:
“天下人都叫他赵疯子!!”
江峰更是糊涂了,赵疯子是谁?猛然间想起现代时候那些翻烂了的云中岳小说,一下子跳了起来,磕到了脑袋又是坐在下面,压低声音却又是无比惊骇地问道:
“是白衣神兵的赵元帅!!?”
第一百零八章 美食大会的开始前
明朝的时候,传承下来元朝的制度北方的北直隶、山东、江苏、安徽地区的农民充当养马户,喂养种马,缴纳马驹,后又令北京附近州县改养寄养马,养马户负担很重,时称“江南之患粮为最,河北之患马为最”。
然后这样的制度理所当然的引起了民变,马户们和从前那些只是在农田之中拿着镐头锄头的农民不一样,他们有马,一人几匹马机动力极为的强悍,来去如风。所以在刘六,刘七为首的“马户之乱”,好久才算是镇压下去。
而且此次的马户队伍之中,首领并不都是地方上的豪侠之辈,而是还有一名文安的生员赵鐩带着弟弟和家丁五百人加入,大凡造反和作乱如果有读书人参与在其中,性质总是不一样,几万骑兵在明朝的中枢之地肆意活动更是为祸巨大,当时的明朝对这件事情的评价已经是所谓的“倾覆社稷之乱”,精兵强将纷纷的出动围剿,没有什么野战和攻坚能力的马户们自然是失败了。
刘六,刘七和那位生员或是战死,或是被抓住砍头,诛灭九族。现在这些人已经是在街头巷尾成为大家的谈资,所谓的刘家二元帅和赵副元帅。
不过在江峰的记忆里面,事情并不是这个样子,在云中岳的小说中,刘家兄弟和赵鐩都是作为大魔王的状态出现的,纵横如风的马户自称为白衣神兵,赵秀才本来是文安是当时的大户。
刘家兄弟把他的妻女抓住,用绳索拴在马上,如果不答应依附,就是立刻乱马踩踏而死,结果不得不加入乱军之中,但是加入之后,因为原本的基础和读书人敏锐的观察能力,立刻是成为首脑之一。
不过后来野战中被边军的马队冲垮,死在乱刀之下,但是颇有谋略野心,胆大无比的形象已经是在江峰的脑中了,一听居然是出现了自己知道的人物,立刻双眼发光,不由自主的说出了“白衣神兵”“赵元帅”这两个词。
当然是压低了声音在那里低喝,赵秀才一听这两个词语浑身上下好像是被雷劈中一样,颤抖着声音说道:
“那等忤逆的名称,东家就不用提了,我们全家被诛灭九族的时候,跑出去了一些人家,有些跑到了辽东作为流民被卫所收留恳田,我则是留在……”
江峰的心念电转,却突然问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语:
“你和杨大的关系如何?”
“他是我的堂弟,小时候是我拉扯长大的。”
“老赵啊,老赵啊,他们和你亲近吗?”
赵秀才脸色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听着江峰叫他老赵,按照他跟着江峰这么长时间来看,这说明江峰并没有什么杀心,可是刚才心情激荡的情况下差不多什么都说了出口,这个时候也只能实话实说了。
“他从小就是我带大的……”
“啪”的一声,江峰拍了一下巴掌,却是满面的笑容,开口说道:
“老赵,不管你瞒了我什么,我既往不咎,不过既然是作我江家的人,自然要为我江家卖命,你说是不是?”
一听江峰明确的说出原谅的话语,赵秀才欢喜若狂的就在车厢中咚咚的磕起头来,在那里泣不成声,说不出一句话来,江峰这个时候从车厢中探头出去,看着马车的两边全是京营的那些士兵。
因为一共来了七八辆大车,士兵们早就是爬了上去,张亮和陈大虎在那里聊天,不时发出哈哈的笑声,显然是颇为的高兴,江峰把张亮喊了过来,直接的吩咐道:
“你和大虎带着京营的兄弟们过去问候五楼庄的人家一声,就说赵秀才在我们这里过的安稳,不劳挂念,还有,赵秀才觉得杨大家里的小孩子应该读书认字,准备带到京师里面上个私塾,比在山上耽误了孩子。”
说完之后,跟着后面愣住的赵秀才说道:
“老赵,你可有什么信物吗?给小张和大虎,免得山上的人误会。”
赵秀才想要说什么,可是看到江峰眼神,还在从怀里面掏出个小小坠子,好像是山核桃的做成的递给了张亮,张亮看着江峰一眼,江峰说了一句:
“山上肯定是还有些活计没有忙完,你和大虎带着勇士营的弟兄们过去帮帮忙,还有不要冻到了孩子。”
说话间,一手握成拳头,另一只手在上面握了一下,这个手语的意思就是把小孩子当作人质,但是其他的事情不要做,张亮一点头,吆喝了一声,后面的几辆大车因为江峰早就是给足了钱。所以都是按照吩咐拉着士兵,朝着不远处的五楼庄赶了回去。
江峰回到车厢的时候,赵秀才面色苦涩,想要说什么,江峰举起一只手屈指说道:
“你的来历我不想继续问,你和五楼庄原来做过什么我不追究,但是既然都是我江峰花银子买下来的人,你们的事情我担下来,可是我要心里安稳,手里面有个人质总是放心,再说了小孩读点书也是好的。”
赵秀才苦笑几声,自己这个东家做事虽然没有什么章法脉络,可是却抓住了重点,只要是有人质孩子在手里,不愁五楼庄的十几户人家不听话,反正只是需要有人卖命听话就是了,不过江峰把事情做到这个程度,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赵秀才仅仅是稍微的迟疑了一下,然后重重的磕下头去。
江峰回到京城的时候,带着七八个孩子,原来是五楼庄的那十几户人家听说杨大家里面的小孩要去京师读书,都是吵嚷着让自己的孩子也来,张亮在这个方面颇有急智,索性把这些孩子一起带了过来。
赵秀才看到这些孩子以后,反而是没有什么事情可想了,回到了京城之后,按照江峰的安排买下了马家兄弟边上的一个宅院,把那个院子打通,安顿那些孩子住了进去,这也是江峰的用意,让这些孩子在马家兄弟的身边,一是有保护和照顾,二来也是控制。
孩子们吃在“一点利”,花钱上了南城的私塾,识字读书下午还去一点利去帮忙,这可是一般人家的孩子都没有的待遇,一时间,知道情况的人都是开始说,江峰是一个大善人,熟知内情的赵秀才却心中明白,自己还有五楼庄的十几户人家已经是完全的被拴在了江峰的身上,共荣共损。
在路上看到那些孩子之后,赵秀才回到京师之中就写了一封信,找了个认识字的人送了过去,他知道江峰肯定会看这封信,不过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信上写的就是让五楼庄的那些人家一定要忠心耿耿的跟着江峰干,写信的时候,赵秀才自失的笑了一下,忠心耿耿,自己一直这么做,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腊月二十日,惠风楼全体上下在天还没有凉的时候,就都是在大堂和厨房开始忙碌了起来,虽然东家江峰最近的心思都是在五楼山的那个庄子那里,铁蛋乘着快马已经是过来了一次,带了些需要买的材料清单,江峰毫无二话的给了银子。
赵秀才也是怪怪的,不过依旧是事无巨细的操心,鲍文站在那里,平时的精气神和大嗓门都是不见了,虽然身上穿着齐整,不过在那里坐立不停,还没有一炷香的功夫,已经是朝着后院跑了十几趟。
那边的王掌柜也不像是平常的那样和气了,冲着边上的人大喊大叫,就这么折腾,天边微微的现出光芒的时候,江峰打着哈欠出现在了门前。回到家中之后,小别胜新婚,少年男女自然是纠缠在一起,春宵苦短。
不过苏观月也是知道,今天上午事情的重要性,结果在丑时就已经爬了起来,天边有天光就把江峰轰了出来,本来想要睡个懒觉的江峰十分郁闷的乘马走了过来。
一进惠风楼的大厅,看着鲍胖子在那里坐立不安的样子,顿时心里气不大一处来,几步走过去,照着脑门就是一巴掌,开口大声问道:
“老鲍,今天上午去醇和楼干什么?”
鲍文从来没有看到江峰对他这么凶恶,吓了一跳,什么也没有想就是回答说道:
“做菜去……”
“你做了几十年了,慌张什么,今天上午不也是在做菜吗,怕个球!”
喊了一句,江峰又是打了个哈欠跟着王掌柜在那里说道:
“老王,小声点吆喝,我去后面睡一会儿。”
说完自顾自走到了后面厢房里面去,屋子里面的都是愣在那里,面面相觑,赵秀才在那里苦笑一声打破了安静,早晨起来忙碌紧张的众人互相看看,彼此哈哈的笑了起来,不就是做菜嘛,这些事情我们天天都在做啊,慌张什么?
第一百零九章 开始了
虽然不奢望古代人也和现代的人一样的热情肆意,无聊的有个选秀就支持,不过江峰还是在惠风楼的马车上插了一面大旗,上面找了那个上次画草图的画匠,注意是画匠不是书法。
按照江峰的指点写了几个颇为夺目的大字“惠风楼美食无双”,偏偏今天京师竟然没有风,只好在后面找了几个人拿着细线在那里拉扯着,好有些迎风招展的样子,一些人从南城出发朝着北面走的时候,街面上的反应非常有趣。
这个时候已经是接近年关,各家各户虽然是在忙年,不过毕竟是闲了许多,一些老头在外面晒晒太阳,享受这个难得的冬日暖阳。
正在聊天的时候,一个老头突然揉揉眼睛,有些奇怪地说道:
“咱皇城的镖局不都是在南城的西门出去吗?怎么开始走城里了。”
另外几个也是看到了,七嘴八舌的议论说道:
“怎么不喊名号啊?”
“咱当年也是北五省赫赫有名的趟子手……”
江峰自然不会知道路边的人已经是把他当作了镖局的行镖的,颇为的洋洋自得,伙计们开始有些不是太习惯,不过后来也开始挺胸迭肚,自然了,只要是能识字的人,在明朝最起码也要是中等的阶层。
有看明白那个旗的就详细的跟身边的人解释,不管如何,这次插着旗子巡游还算是有些效果,这个年景谁会知道广告,或者说谁有这个广告的概念。
醇和楼的广场的广大实在是让江峰感到惊叹,古代的地果然是不缺啊,在寸土寸金的现代,北京有如此之大的空地,而且还是市中心的地方,恐怕是只有天安门广场了。
在京师甚至是南北直隶都是闹得沸沸扬扬的美食大会,江峰原本以为这么大的地方一定是红旗招展,无数的食客在那里举着牌子什么的高喊,‘醇和楼的菜我爱吃’‘惠风楼美味无双’之类的。
不过在江峰看到的时候,还是觉得十分的郁闷,在偌大的一片空地上,甚至连平日醇和楼到了吃饭时间的热闹都不如,就在那里听着有数的几支队伍,大部分还都是诚意伯的人马扈从。
在外面负责接待的年轻伙计们,看到了惠风楼插着大旗的车队,都是忍不住捂着嘴偷笑,里面的一位管事却匆匆忙忙的跑了出来,一看到江峰这些人不紧不慢的样子,着急地说道:
“我的江老板,您怎么还是这么悠闲,里面的各家各户可是都准备起来了,你怎么还在这里不紧不慢的。”
江峰却认识这个管事,陈贝的近支的亲戚,这几次的银钱往来和事情的通报都是他来进行,那么大的款子叫一个年轻人来送,也算是放心,当然也是显现出来陈家人对这个小伙子的看重。
虽然叫的是江老板,但是江峰的分量这个管事心里面是明白的,话虽然这么说着,可是脸上的带着笑容,连忙给他们引了进去。
掀开厚厚的门帘子之后,却是一股冷气扑面而来,醇和楼一楼的厅堂桌椅什么的都是不知去向,北面的窗门都是大开,靠着后院整整一半的空间都是放置着锅灶,十几队人都是在那里忙碌,在靠着门口的地方设置了几个隔间。
这也算是巧思,江峰的主意,既然是美食大会,总得叫别人看见做菜的过程,但是现在的条件,自然是没有鼓风机抽油烟机可以用,只能是敞亮着走油烟,这边看着做菜的方子泰,诚意伯,还有尚膳监的陈狗儿都是年近花甲或者开外的老人家,那里受得了风寒,江峰和陈贝商议,在醇和楼的一楼来个一个‘屋中屋’。
两层的木板中间夹着牛皮在宽敞一楼厅堂搭建木屋,木屋的墙壁挨着醇和楼的火夹墙,整个木屋的前面有着纱帘,既可以把木屋的散发通风,又是可以看到外面的做法。
木屋有三个,却并不是三位评定一人一间,而是这样的玩乐盛事,还有些贵人们想要看看热闹,这些人自然是得罪不起的,醇和楼也是乐得拉近生意,就在边上又是起了几个木屋。
既然是没有观众,也不用搞什么致词,喊开始之类的东西,看着人来齐了,跟着陈狗儿一起出来的小太监朝着帘子里面请示了句话,拿着一面小锣敲了一声,算是比赛的开始。各位厨师都是在那里忙碌了起来。
各个酒楼的老板,差不多都是坐在空闲的椅子上,颇为紧张的看着面前的活动,什么事情只要是一有竞争之类的出现,不管是亲身参与的还是旁观者,都是要分出一个高下。当然这些酒楼东家的心里也是明白,自己花的五百两一点没有浪费,自从入选了这十二家参加比试的名单。
生意不是上了一个台阶这样简单,京城中的富贵人家都有叫外会堂菜的习惯(外会和堂菜类似于整桌席面的外送和零买零送),你若是四品以上的官员,叫菜若是不从十二楼叫,那是跌了面子。
以前豪门大户都讲究自己家养着好厨师,短短几个月,这个风气变了许多,也是啊,在酒楼里面,您要是幽静有雅间,要是热闹有大堂,若是对卫生不放心,烧开的水当着您的面处理的干净。
传说就是在宫里面,嘉靖皇帝吃饭,各个监的大太监供奉饭食的时候,皇帝也说自家做太过耗费,十二楼叫就是了。
既然是到了这个局面,那么谁也不可以轻易的放弃,在这十二楼里面,自然是日进斗金,若是在这次的评比里面落了最后一名,那第二年可是要有替补上来的,那样这个面子如何的丢得。
况且做到这样一个局面,背后或多或少都是有人撑着,若是下来,自己的面子倒是好说,主人家的面子怎么办,其实周围那些来看热闹的达官贵族们,倒是不少在酒楼里面有些关系,平日里面斗狗赛马,没有想到自家的生意也能拿在这里斗,因此都是在木屋里面兴高采烈的看着。
不过到时候输家赢家能不能有这么兴高采烈就是两说了。
到时候可不是五百两买个牌子的问题了,各家的老板都是不顾寒冷极为紧张的看着自家的厨子在那里忙碌,只有江峰颇为悠然自得找了个角落避风的地方,没有当作自己是外人的叫来醇和楼送来了热茶和点心躲在边上乐滋滋的看着。
在最中间的木屋里面,也是靠着厨师做菜比较近的哪一间,外面站着几个卫兵和太监还有家人,如此复杂的组合,自然就是尚膳监大太监,诚意伯和老侍郎方子泰,诚意伯刘知礼在那里看着外面悠然自得的江峰,小声对着边上的陈狗儿笑道:
“陈公公,那就是把老李家孩子打了的江峰吧?”
诚意伯可是太祖开国时候就在勋贵大家,历朝不倒的名门,自然不在乎什么庆国公,虽然爵位上差了这么多,陈狗儿也是老人,在外面可是比在宫里面谨慎,也是颇为放的开,笑着回答说道:
“老李家的孩子被他断了手指头,第二天还要去乐呵呵的吃饭,张老虎真是太惯孩子了,不过听说张老虎的帖子送过去,庆国公当时脸都白了,第二天愣是在家里病了。”
诚意伯呵呵的笑着,心里面知道庆国公在家里面作什么,这些太监都是清楚的要命,司礼监掌握着东厂,情报资源丰富之极,自己家里面恐怕也是少不了,不过这也是常例,在乎也无用,跟着回话道:
“老虎老了也是老虎,现在京城兵马都在他手中,圣眷依旧啊……”
那边的方子泰却有些不满,这位老侍郎的心思现在也是不管什么政局八卦,全神贯注的盯着前面的厨师做菜,听的边上的两个人议论的欢,禁不住有些不满的敲敲桌子,那边的两个人笑呵呵的停住了嘴。
方老侍郎有些疑问地说道:
“那个一身素淡的可是惠风楼的厨师,嗯,这身打扮倒是才是庖厨之人应该穿戴的,那些穿红挂绿的,要当新郎官吗?”
陈太监和刘伯爵一看,果真是如此,所有酒楼知道自己的厨子打扮的体面点,但是做菜不是做客,有些衣服穿在身上未免是可笑了,惠风楼的大厨一身青布衣服,素淡朴素也算是利索,都是心中嘉许。
在醇和楼一楼坐着观战的都是在家中用过了早餐,肚子先要吃个八分饱,中午的醇和楼比试仅仅是一粥,一贱菜,一贵菜,想必是不能当作饱饭来吃的。
明人传习元朝的习惯不少,不过元朝汉人学的却是宋人的习惯,粥是当作正餐来用,大餐的开始大部分用粥开始,惠风楼来的晚,其余的几家都是在那里熬煮上了,这个最是讲究火候。
不过飘散出来的大多是甜香还有肉香,大家都是把功夫放在后面的两道菜上,一道白粥也就是在添加的干果甜品和配料上有些讲究,还能做出什么花样来。
方侍郎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平静看着厨师们的准备,突然间‘咦’了一声,对着身边的两个人诧异地说道:
“二位大人,那个惠风楼的大厨不知道规矩吗。在那里切鱼脍,没有人告诉他粥用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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