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高考
作者:无语中|发布时间:2024-06-29 01:29:59|字数:51236
南京那高大的城楼,一道又一道的城门衬托着下面整齐的入城部队,贵宾席的观礼台设在聚宝门上,站在这里人们无不被这座坚城所折服,对于攻破这样一座城池的难度也有了一个形象的认识。为了参加这次入城仪式赵夫人特地从杭州赶到南京,看到旁边的那些洋人正在激烈的争论她就转过头来问柳子远:“那些洋鬼子在说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
“你不是在学洋文吗?”
“洋文我是看了一些,但是他们说的太快,我听不懂。”
“那倒是,这些洋鬼子讲起话来叽哩哇啦的那么快,难为你了。”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的那个洋人转过脸来,“老妇人,我从海外来到中国,你可以称我为洋人,但是我不是鬼,不能称我洋鬼子。”
赵夫人见到这个洋鬼子会说中国话心头一惊,不过脸上倒是神色如常,“叫你们洋鬼子是因为你们长得像鬼,并不是说你们真的是鬼,洋人就是粗鄙,连借喻都不懂。”
肯特为止气结,不过他收到的教育使他无法在公众场合对一个女人无理,只好笑了笑转开了话题,“刚才夫人的问题我可以回答,我们刚才在议论李富贵大人的武力,我们想在欧洲名将中给他排一个名次。”
既然提到李富贵自然就会引起赵夫人的兴趣,“你们觉得李富贵的武力如何?”
肯特笑了笑,“夫人应该也看到了我们刚才争论得很激烈,就我个人的意见他是一个库图佐夫式的将领,其能力应该也差不多。”
赵夫人又回头问柳子远,“那个库图佐夫很厉害吗?”
“非常厉害,他击败了欧洲最伟大的君王。”
“看不出这个洋人的眼光还不赖,那你们认为在大清国有人能打得过李富贵吗?”
“我相信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那你们认为这片土地是不是应该由最强的将军来统治呢?”赵夫人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
“不知道夫人您是……”
“噢,李富贵是我女婿。”
“原来如此,”肯特笑了笑,“我们一直有这个意思,可是李大人自己不愿意。”
赵夫人一掌击在面前的茶几上,“都是被那个老乌龟带坏的,子远咱们这次不回去了,就在南京城住下来,我看姑爷这架势也快了,”她用手往城下一指,“我再敲打他一下,顺便帮一帮婉儿,她最近都累瘦了。”
柳子远知道他这位姑妈的脾气,“这样不太好吧,您能给他们帮什么忙呢,要不然我留下来吧,姑丈那边还要人照顾”
“我怎么就不能给姑爷帮忙,在杭州我听说姑爷的要废除科举立刻就逼着那老乌龟给他的门生故吏写信,要他们支持姑爷,我早就看着科举不顺眼,所以你无意功名我也没说什么,考出来又怎么样,你姑丈不也是两榜进士出身,还不是要多窝囊有多窝囊。”
南京的大捷让很多地方倒李的声浪一下子闭了嘴,毕竟面对这样的功勋想要扳倒李富贵看起来是不可能的了,不过心中的冤气仍然在聚集。本来李富贵对科举的改革只是局限在两江,在这里虽然反抗依然顽强看是毕竟经过了充分的准备,所以那些死硬的顽固派在各方面都被死死的压制住了,但是在两江以外形势就完全不同了,即便是李富贵手中握有大量的舆论资源仍然难以抵抗群情汹涌的士林,这次毕竟是关系到他们的根本利益,尤其是北京又在议论把这种改革推向全国,这更让他们心急如焚。在这种情况下很多攻击已经完全失控,有不少人在家里绝食以抗议朝廷变更科举,另一些人则做了油炸李富贵等一系列食品大吃特吃来表达对李富贵的憎恨。不过也有一些人为李富贵叫好,毕竟读书人里也不全是把科举看作至高无上的,这里面有些是倍受科举摧残愤而转变的,也有的确接受过新式思想而理解了科举的害处的,或者本来就闲云野鹤无意功名看透了科举只是一道枷锁的,但是他们与整个士林相比声音还是太微弱了。
与以往声讨李富贵时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情形不同,这一次在很多地方都发生了流血事件,其中最多的就是报馆被砸、说书艺人被打、戏班子被人驱赶等等,不过这一切到收复南京后就嘎然而止,这一场军事胜利让大家看到他们反抗的对手究竟有多么强大,李富贵虽然并无在其他地方推广科举改革的意思,但是如果别的地方想要学习他的成功经验他也不反对,更何况这些人的矛头本来就指向他,单单是辩论他还可以容忍,不过如果那些举人秀才们想要利用他们手里的权势来仗势欺人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所以南京战役一结束他就在给朝廷的奏章中措词严厉的提到这些事情,要求对这些人采取更严厉的措施,否则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对于京城那些针对刘若傅的犯罪行为也必须严加制止,李富贵已经公开声明这个刘若傅是他的人,任何跟刘大人为难的举动都是在针对李富贵。
弈欣看到李富贵毫不犹豫的跳下自己给他准备的陷阱不禁喜笑颜开,这一段时间他的心情非常得不错,弈欣在北方进行的各项改革这段时间进展还算顺利,北方人脑子不如南方人活络,但是很讲义气,弈欣跑去跟他们称兄道弟一番阻力就大为降低。对于收复南京弈欣是又惊又喜,惊的当然是李富贵的实力竟有如此强大,喜则是因为收复南京发匪就指日可灭了,大清朝中兴指日可待,总的来说弈欣还是觉得这是一件喜事,奕欣对这片河山仍然抱有一片热忱,对他来说每当他想到这个国家处于残破之中心里也会一阵阵的发紧。
在与慈禧做过一番交流之后奕欣代表朝廷正式同意了李富贵的改革措施,并且也准了刘若傅的折子,在全国先将新老科举并行,等到时机成熟就废除八股文,刘若傅对新学几乎一无所知,所以他的这份奏章中所有的主张都是照抄李富贵的东西,李富贵的考试内容设计的与后世的高考很相似,但是不分文理科,他把一个人应该掌握的知识全部融入到这次考试中,连名字也叫做高等教育考试。后世的历史学家称刘若傅为中国近代高考之父,得享殊荣,有时候历史就是这么奇怪。
对于李富贵的封赏自然是朝廷讨论的焦点,弈欣在这个上面玩起了文字游戏,把咸丰的条件改成了平定整个太平天国起义,于是李富贵只是做了武定公加太子太保,还有就是三眼花翎等一系列没什么用处的东西,这也算是他对李富贵的一次试探,实际上弈欣的确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封赏来给李富贵了,李富贵现在还不到三十如果继续这样封下去不出几年恐怕就只好搬出古代的九锡来赏赐他了。
实际上现在李富贵已经算得上剑履上殿了,那个时候他把大炮都架到了紫禁城的城楼上,这不比一把剑要厉害多了吗?一想到这个奕欣就摇了摇头,“如果这个人要不这样倒行逆施还真是很难对付啊。”
李富贵倒是没有为了封赏的事情大闹,对他来说封不封王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倒是这次朝廷在科举上的开通给了他一个惊喜,听说这道上谕一出各地都有上吊的,而各级的官员大部分还是从科举里出来的,看到这种情形难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意思,对于这项政策的执行大部分都不怎么起劲,阳奉阴违暗中掣肘的也不在少数。所以在准备过程中阻力非常大,朝堂上对于这项改革的非议也一直没有停,后来弈欣没办法只好又退了一步,征求了各地督抚的意见后只在一部分省先行试点,这里面包括江苏、安徽、湖北、浙江、广东、广西,这些省在一八六二年实行第一次实验性高考,除了江苏、安徽自己出卷子以外其它省份还是由朝廷统一派人下来,整个事情因为以前没有先例所以一切都是摸索着来,在北京由刘若傅负责,他的官场路线是进士——翰林——御史,现在把他升为内阁学士倒是正好做这件事情,可惜的是这位刘大人对新学一无所知,因为贪图恭亲王许下的好处只好赶鸭子上架,文祥帮了他不少忙,但是派往各地的主考要找出一些够分量又通新学的还真是不容易,幸好上次李富贵大保举的时候弈欣截流下来了一批,有一些就留在京城,这些人在北京过得并不舒心,虽然弈欣对他们是不错,可是总是会被排挤在主流之外,能够施展才华的机会并不多。这次可算是让他们赶上了,主考这个职位说起来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但是肯定能收一大批学生,因为这次是第一次开新学科举,所以新学里的人才基本上能够一网打尽,这可是非同小可的事情。
等到块入秋的时候真正开始开科取士的时候南京城已经重新恢复了人气,那些当年躲到上海的老财们纷纷回到南京购置地产,这里毕竟是南方的中心城市,在那个时代它的地位要远远高于上海,这的确给上海很沉重的打击,开发浦东的计划必然要给重建南京让道,不过上海毕竟是一个依靠贸易运转的城市,那个时代房地产还算不上支柱产业,所以虽然市面上看起来有些萧条不过并不伤及筋骨。
这一次高考从一开始就进行得很不顺利,在浙江和广西甚至激起了民变,有几个县的禀生们在一些举人秀才的带领下走上街头闹起了学生运动,把县太爷给赶走了,湖北和广东倒没出什么大乱子,胡林翼和李鸿章基本上稳住了他们本省内士人们的情绪。两江倒是很平静,但是因为今年一直干旱所以那些心怀不满的坏分子们就制造谣言说这是老天爷在警告世人,说什么祖宗之法决不可变,否则就要大祸临头之类的鬼话。
李富贵对此嗤之以鼻,说起来今年的旱灾并不算特别的严重,这样程度的水旱蝗灾每隔几年总会来一次,现在因为救灾及时损失比以前已经少很多了。不过地方上的名流们却不这么想,他们对于新科举招灾的说法是宁可信其有,当然这些人并不敢对新政说三道四,但是他们还是想出了一些折衷的办法。李富贵现在天天都能收到禁食猪肉的请愿书,而上面的署名往往还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请愿书上一般都会写上某月某日在哪个龙王庙举行求雨这种民俗活动,还请总督大人光降的言辞,在这些人看来如果这场旱灾真是李富贵招惹下来的那他作为当事人向老天爷乞求应当多少能让老天消一消气。
李富贵对此倒是无所谓,在这种场合出面来安定老百姓也是地方官的职责之一,不过彼得听到消息后立刻强烈的反对,理由当然都是来自教廷的各种规定,而李富贵对于参加这种封建迷信活动本来就有些犹豫,所以事情就拖了下来。
直到这一天他收到一份台湾来的电报李富贵突然意识到有一个好机会来结束这场可笑的闹剧了。
放下电报李富贵马上就找到彼得,这次在南京重建的总督衙门占地广阔、气势恢宏,是在原来东王府的基础上改建而成的,彼得作为李富贵的私人神父也住在这里,“彼得,准备一下我带你去看一场好戏,”李富贵翻阅着那些请愿书,很快他找到一张,“看,我就记得他们这几天要求雨,在下关的龙王庙,我们马上赶去。”
“李,你一定要离这种偶像崇拜远远的,你要知道那些龙王不过是些泥胎木雕,他们完全没有任何神力,这完全是乡下那些愚妇们想象出来的东西,你这样了不起的人物怎么能够也去拜他。”彼得一听李富贵要去龙王庙求雨就急了。
李富贵笑着摆了摆手,“稍安毋躁,跟我走就对了,我不是说了让你看场好戏吗。”说着李富贵穿上最隆重的朝服当先走去,彼得只好带着一肚子的疑问跟在他后面。在车上彼得不断追问李富贵究竟想干什么,李富贵只管微笑不语,当马车来到下关远远就听到前面敲锣打鼓、鞭炮喧天的声音,李富贵从车窗望去只见远处正在舞一条草龙,舞龙的人激起地上的团团灰尘,让草龙看起来还真有点见首不见尾的味道。
亲兵上前分开人群,李富贵的马车直接开到求雨的神坛边。看到李富贵从马车上下来主持仪式的乡绅们立刻大感鼓舞,总督大人能够光降一方面说明他们的面子大,另一方面总督大人的面子也比他们要大得多,说不定龙王爷就看在这个面子上把雨下下来了。
等看到彼得也从车门中一猫腰钻了出来大家都是一愣,不过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兼容并包,他们一愣过后也就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了,甚至有些人在想不知道这个洋和尚的洋神的面子有多大,按说他们整天行走于海上与龙王多半有些交情,就此猜想这个洋和尚是总督大人请来帮着一起求雨的。两江现在洋人很多,所以大部分人已经见惯不怪了。
李富贵看了祭坛一眼,一尊龙王像摆在中间,前面的香案上摆着神位和三牲,祭坛前面几个道士披着头发光着脚在那里做法,看着那些法袍法器李富贵不禁想起前是看的那些港产鬼片来,场中只有他们还在那里手舞足蹈,其他人都已经停下了手中的事情等着李富贵发话了。
“五湖四海,九天云晦,行雨龙王神位,”李富贵走上祭坛扫了一眼龙王和香案,“你们在这里向他求雨吗?”
“是啊是啊,”这里身份最高的叫做江百川,以前做过布政司现在告老还乡,这次被乡民推举出来主持这样一个仪式,虽然已经告老还乡但是见到上官腿仍然职业性的发软,“总督大人能够到此真是百姓之福,我们在这里已经求了两天了。”
“那很辛苦啊。”
“是啊,为了表示诚心我们每天都沐浴斋戒,一点荤腥都不沾的。”江百川赶忙为自己表表功。
“这样啊,我早饭倒是吃了猪肉,不碍事吧?”
“这个……,总督大人身份尊贵,自然另当别论。”
“很好,你让开点,我有话要跟龙王讲。”
江百川面带狐疑的退后了两步,然后他就看到李富贵把腰里的宝剑抽了出来,一剑就把龙王的牌位劈成了两半,然后又迈上了香案把龙王的帽子给挑了下来,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连那几位法师也像被人点了穴一般呆立在场中。
“你算个什么东西,”李富贵大声呵斥起龙王,“我改科举关你什么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老子的闲事,小心我扒了你的泥鳅皮。”李富贵把剑架在龙王的脖子上,“我限你三天的时间赶快给我下雨,要不然我就架上大炮把你的那个破水晶宫炸个稀巴烂。”
说完这些话李富贵轻松的跳下来向着江百川说道:“我说完了,你们继续吧。”说完不再理会众人跳上马车扬长而去,这个时候求雨的这些人才算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现场立刻一片大乱,有的人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祈求龙王不要动怒,不过也有些人喜形于色说李富贵这是以武曲星的身份在和龙王谈判,龙王虽然强横不过碰上星君也要忍让三分,另有人反驳他们说这次的事情本来就是武曲星插手文曲星的事情捞过界,这次文曲星和龙王联手只怕武曲星站不到上风,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到了马车上彼得显得有些担心,“李,你刚才实在是太帅了,对付那些迷信像你这样做恐怕是最痛快的了,但是这不太符合你以往做事的风格,我来中国已经很多年了,我认为应当用教化和感化来改变中国人的一些陋习。像你这样对他们崇拜的偶像不敬肯定会遭到他们强烈的反对,更何况你还要求那个雨神三天内就必须下雨,这样三天后他们就会有足够的理由来反对你了。”
李富贵笑着拍了拍彼得的肩膀,“如果三天内会下雨呢?你有没有听说天气预报这个东西?”
“我知道这个东西,不过据我所知那是属于巫术的范畴,印第安人有一些部落据说就很擅长预测天气。”
“实际上在这个时代的天气预报是一些通过对自然的观察总结出的一些规律,尤其可以利用一些小动物的活动来进行判断,比如说看蚂蚁上树、蜘蛛结网的变化就能推测晴雨,当然这种判断的准确性不是太高,不过我这次的预报可以说相当准确,因为我的预报是凭借这个做出的。”说着李富贵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片。
彼得满腹狐疑地把纸片上的几个字念了出来,“台风抵台,台南港关闭,速备防风。”彼得想了一下突然恍然大悟,“台风要来了,马上就要下雨了,李,你可真是个狡猾的家伙,从此以后他们就会看透那些被供奉的泥偶毫无神力,就不会再迷信他们了。”
“其实六年前的旱灾比今年还严重,那一年最后也是一场台风缓解了旱情,今年说起来偶尔还是有一点雨的,就是台风都跑到日本去了,现在终于有一个到了台湾了,今年的旱情应该也算到头了吧。”
第一百零一章 遣清使
李富贵凭借一场台风打败了两江境内所有的反对力量,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闹事了,但是广西和浙江就没有这样好的条件了,尤其是浙江在那场台风中还受了不小的损失,当他们听说这场天灾是李富贵招来的之后就更是一肚子怨气,不过等到他们占领了几个县城之后这场学生运动的性质就改变了,浙江巡抚王有龄在李富贵的支持下火速派兵将他们镇压了下去,因为动作快到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只是把那些带头闹事的革掉了功名。可是广西巡抚徐继畲就没这么幸运了,他对这次学生运动的反应非常迟缓,虽然徐继畲对于科举改革的必要性理解得很透彻但是他对那些因为前途被毁而失去控制的学生们也能够给予充分的理解。而且觉得大家都是孔门一脉,可以做到君子动口不动手,这就耽误了使用强硬手段解决此次事件的最佳时机,等到贺县、昭平和富川打出了清君侧的旗号他才真正有些发慌,广西地处偏僻,外面的消息一传到这里总是变得面目全非。本来奕欣是希望大家都会认为是李富贵强力推行科举改革,而他则是被迫的,但是这三个县的学生们显然消息不够准确,他们认为这次的事情又是一南一北两个鬼子搞出来的,所以他们再一次竖起了反洋的大旗,并且要除掉奕欣和李富贵这两个汉奸。另外就是开炉炼铁,打造兵器,这些读书人也知道如果没有刀枪是无法到北京和南京去清君侧的,这些小人的人头也不可能自己滚下来。
事情走到这一步徐继畲也知道再不镇压可就要出大乱子了,但是偏偏他手上没有足够的人手,他的桂军现在正在赣南作战,因为没有军事上的野心所以徐继畲把桂军的指挥权完全交给了李鸿章,赣南的战事非常紧张想要让李鸿章把这些人放回来实在是有些困难。可是留在广西的那些兵马又实在不合用,那些学生们虽然也并不善战,但是一些早已对生活不满的市民也加入到这场斗争中来,尤其是一些平时就不老实的家伙,有这些人一搅和义军就显得有些战斗力了,特别是那个贺县,一直属于三省交界的地方,各路的英雄豪杰、草贼山寇多如牛毛。实际上他们已经两次把徐继畲派去的使者给打跑,而后一次政府是派了一营的兵马跟过去的。
最终徐继畲还是从广东和湖南借来了兵马,三个省一起把这次奇怪的起义给镇压了下去,但是这件事也就借此通了天。朝廷当然是大为震怒,要不是看在徐继畲当年是奕欣力排众议把他提上去的可能就要把他给撤了,而士林对于徐继畲就更是穷追猛打,毕竟李富贵他们扳不动,可是徐继畲这个叛徒就不同了,这次攻破三县的时候杀了不少举人、秀才,这在满清的历史上还从来没有过,徐继畲做出这样的事情在士林看来简直是令人发指,甚至他的一些学生都站出来声讨他,一时之间简直可以说是穷途末路。
徐继畲现在还有两条路可走,一个是指望法国人来帮他,毕竟他做广西巡抚这几年和法国人相处得还算融洽,如果法国人能帮他把北京的压力给化解掉他就不用两面受气了,但是他却实在开不了这个口,多年受到的教育让他无法作出这样的事情,另一条路就是指望李鸿章了,徐继畲对这一位新秀报有很大的期望,这也是他一直全力支持李鸿章的原因。李富贵给他的印象更深刻,但是李富贵毕竟不是一个读书人,当然徐继畲并不认为李富贵没学问,但是李富贵那种做事的方法还是让他有些担心,固然许多事情的确需要像李富贵这样的人去开创,但是这样做的人最后未必能有好下场,所以他还是选则了恭亲王,后来遇到李鸿章后没有怎么犹豫就和他结成了同盟。现在是指望这位盟友反过来回报他的时候了,可是徐继畲没想到李鸿章回信说他对此事无能为力,还给徐继畲指了一条明路,说现在普天下只有李富贵能帮他,气的徐继畲拍案大骂:“我要是能求到李富贵我还用得着求你吗?竖子不足与谋,一点担当都没有,能做什么大事,我真是瞎了眼。”
李富贵对于徐继畲所面临的困局了解得很清楚,当时听说广西又爆发了农民起义还真把他吓了一跳,以为又出了一个什么天王,后来才知道是一些秀才在造反,既然这个造反有一大半是在针对他那他当然要多份一些心思去留意一下。暂时他还没有想好要不要拉徐继畲一把,既然朝廷还没有动徐继畲的意思那这个老小子就还能挺一段时间,那就让他再难受一阵子吧。
李富贵这阵子除了在忙乡试之外还接待了幕府派出的遣清使,和他们在唐朝的前辈们所受到的礼遇相同这些遣清使也受到了热情地接待,李富贵一高兴还上奏朝廷说这些日本人诚心归伏不妨赐他们一个中国人的姓氏以示荣宠,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走个形式,牵涉到海外的事情清廷当中还没有人能插的上嘴,本来李富贵想赐他们寿、秦这一类的姓,后来又觉得这样做很没意思,所以就让日本人自己选,没想到他们倒是非常客气,非要弄些听起来不怎么顺耳的顶到自己的头上。
一听说中国皇帝要赐他们姓氏遣清使们一个个激动得热泪盈眶,把那些朝鲜使臣嫉妒得要死,他们是来签订“中韩友好通商条约”的,这一年来朝鲜政局几番动荡,终于开国派占据了上风,最后达成了共识,那就是只有依附在中国身上才能真正的度过西洋人这道难关。
这一次的遣清使一共有三百多号人,大部分是来进行学习的,而使团的团长小栗忠顺则向李富贵汇报了这一年来日本政局的变化,实际上这些内容李富贵大部分都已经知道了,这里面最大的一件事就是公武合体,现在将军已经搬到京都行使他征夷大将军的职权,和他姐夫相处的倒是颇为融洽,为了推行计划经济而采取的打击商人的活动也取得了初步的成效,那些大商人除了那些与洋商联系紧密的之外其他人连续的被抄了家,在那个时代可以说所有人身上都不干净,如果按照律法来一条一条核实的话这些人的确都有取死之道,平濑清治第一个站出来与他那反动的剥削阶级家庭划清了界限,同时出卖了大阪一大批世交,现在他已经成为大阪府清算经济犯罪办公室主任了,同时还兼任着大阪计划科副主任的职务,在关西也算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了。
那些被打击的对象倒是有一些想要奋起反抗,不过这种整治三都商人的做法得到了广大中下级武士的热烈拥护,所以这些大商人们组织起来的暴动很快就被平息,一些家伙囤积货物希望用市场供应紧张来激起广大人民的不满,不过由于国际市场的开放,这种囤积反而给那些商人带来了沉重的打击,米和布的配给制度初步在江户和大阪被建立起来。英美都觉得幕府的这种政策有些不妥,不过幕府用抄来的钱向英国人下了一大笔武器订单,暂时把英国人给稳住了,而美国人自己家里还忙不过来,看到英国人不开口了他们也就不再多事了。
总的来说广大日本人民对这一切还是比较满意的,因为经过这番整治商人的盘剥降低了很多,那些中小商人生怕被政府抓到什么把柄所以生意做得比以前公道了,而大商人的垄断被打破之后市场上也的确出现了短时间的繁荣,再加上幕府利用抄来的钱做了一些改善民生的事情,这也让老百姓很感满意,总之大家一起来分一小部分人的财产永远是一件令人心情愉快的事情,另外随着中日经济联系的加强,那些鲷鱼、鲆鱼重新回到日本人的餐桌上,大家都变得心满意足。
不过小栗忠顺带来的也不全是好消息,他还十分焦急的告知李富贵,强藩又一次有抬头的迹象,他的这个观点即便在幕阁里也没有达成共识,实际上大部分慕臣还是认为强藩经过上一次的战争没有个十几年是无法恢复元气的。但是以小栗为首的强硬派却不这么看,根据小栗的描述自从萨摩灭亡了以后西南强藩就暗中达成了倒幕的共识,他们没有怨恨霸占了萨摩半岛的英国人,也忘记了中国人在西南的烧杀抢掠,却把这次遭受的损失与耻辱都算在了幕府的头上。如果仅止于此那还并不可怕,毕竟幕府要比他们强大许多,而且还与李富贵结为联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英国人与这几个藩越走越近,虽然还说不上公然支持,但是其友善的态度仍然让小栗倍感忧虑。
对于英国人对强藩们态度上的变化李富贵知道的比小栗要多的多,在英国人当中他还是有不少朋友的,再加上零星的情报李富贵对英国人的想法有了一个大致的推断。早在五方会谈的时候李富贵就发现英国人对于强藩表现出的勇气、恭顺深有好感,肯特也曾经随口提到他认为这些强藩可能代表着日本的未来,似乎是有把宝押在西南诸蕃身上的意思,而后李富贵控制了幕府,这也让英国人有些不自在,所以他们转而支持西南诸蕃。李富贵与肯特就这件事已经达成了一个默契,那就是双方都不再直接使用军队插手日本的内部事物,这也算是李富贵获得列强承认的一个标志。
“这件事情有些扎手,如果我能把英国人限制在不直接对强藩提供军事帮助的层面上,你们能够对付强藩吗?”
“我想是可以的,幕府的实力毕竟比那些乱臣强的多,只要他们的武器不是别人凭空送的,我就相信他们赢不了。”
“这就好,英国人总还是要卖我几分面子的,不过我估计他们也会限制我在日本的活动,对你们的支援恐怕也要绕个弯,尽量以贸易的方式来进行了。现在老百姓对将军还算满意吗?”
“非常满意,实际上幕府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得到民众这样的支持了。”小栗对于李富贵的计划经济非常的着迷,他一眼就能够看出这种制度下蕴含的巨大力量,实际上现在幕府当中很多人都觉得计划经济实在是振兴日本的一剂良药,从某种意义上说李富贵也同意这种观点,毕竟日本现在牛人不少,一开始没点好处很难骗得倒他们,另外这种集中资源、统筹规划也更方便李富贵来掠夺,从近期来看应当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配给制在一开始可以放的宽松一些,大家会觉得生活得到了改善,但是这不是配给制的本质,配给制的本质是让大家过得更紧一些,这样才能抽取更多的财富用于再生产。所以配给制的本质是让大家过苦日子。”
“这我们也明白,可是那样的话民众会不满的。”
“这里有两个策略,一是造神,一是温水煮青蛙。”
这两句话小栗忠顺都没有听懂,“造神?”
“对,打铁要趁热,现在老百姓觉得幕府对他们好,所以你们就要趁此机会获得他们的绝对忠诚,你们不是认为天皇是你们的神吗,为什么不能把将军也捧到神的位子上去呢?你们不要老说家茂是什么暗弱之君,你们这样一说老百姓当然也会跟着说,其实将军现在不过是个傀儡,你们把他抬高一些应该不算困难。”
小栗闻言大吃一惊,他早就听说中国人都是一些渎神者,今天一看李富贵果然如此,在他嘴里造神仿佛和做馒头、面条一样的简单,“天皇为天照大神的后裔,将军怎么能够篡越,我们实在不懂这个神是如何一个捧法。”
李富贵笑了笑,“死心眼,首先当然是把你们的家茂将军夸到天上少有、地下无双,就说你们将军知识天下第一、武功天下第一、见识天下第一,四岁就会背法华经,六岁就已经能指出古籍上的谬误,八岁已经把汉学、兰学融会贯通,这就说明家茂将军非是凡人,去年中英两个大国本来意图瓜分日本全靠将军力往狂澜才拯救日本于危难。等到大家都相信了以后,就说现在这些制度都是家茂将军一个人创造出来的,其聪明才智实在是古今日外所没有的,在然后就可以就可以说将军是太阳神转世,以后的将军不就都有了神的血统了吗?”
小栗在一旁听得冷汗直冒,饶是他们的性格喜好夸张也没办法把这样的话说出口,“这些话说出去恐怕没有人会相信,另外太阳神也是天皇,在日本天照大神就是太阳神。”
“你重复一千遍他们就相信了,把天皇升格到小宇宙那太阳神的位子不就空出来了吗。其实我说太阳神就是一个比方,你也可以说家茂是启明星,反正无非就是这么几个东西来来回回的用。不过这种宣传光靠重复也不行,你必须重复的是老百姓喜欢听的才行。”
“这样夸赞将军恐怕老百姓未必会喜欢听。”日本人以往并没有搞过什么个人崇拜,小栗忠顺的心里实在没底。
“首先当然是说将军折服了外国人,你单说将军英明神武他们的当然不爱听,可是如果说将军英明神武为大和民族争了面子那就不一样了。你们就说我被你们将军镇住了,他们要是不信就来问我,我绝对不会否认。”
“这对总督大人似乎有些不躬,而且将军究竟哪里能折服总督大人呢?”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死心眼,好,我帮你起个头,”李富贵抬头想了一会,“就说我和你们将军见面的那一次吧,你们可以这么说:两江总督李大人一看到德川家茂将军不禁大吃一惊,他以往因为误听传言以为日本人都很矮小,不过现在看到家茂将军他在心里立刻推翻了这种谬误,将军虽然还没有成年但是已经长得十分高大,如果等到他二十五岁的时候岂不要长成一个伟丈夫。总督大人定了定神,与家茂将军谈起了亚洲人民的解放事业,家茂将军深邃的思想令总督大人心醉不已,同时他还从中发现家茂将军在军事方面拥有极高的天赋,这位中国军神事后感叹说,‘早知道日本有这样的人物我哪里还敢对日本动兵,难怪那个时候我一动攻打江户的念头就感到心惊肉跳,幸好这位将军还没有成年,要不然我们这次绝对讨不到半点便宜。’”
第一百零二章 广东的维新
小栗坐在旁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样说岂不是太委屈总督大人了吗?”
“这有什么关系,我们是友好邻邦,一些小小的虚名,不足挂齿。”李富贵大度的说道。
“我代表我们将军谢谢总督大人,不过靠这个就能对付那些强藩吗?”小栗觉得这种做法有些儿戏,他这次来实际上是希望能够在李富贵这里搞到更实际的帮助。
“你可不要小看控制思想的威力,当然你们不可能指望那些强藩也承认将军是神,但是如果内部经过这种教化能够团结一心,那这些同床异梦的强藩们又怎么可能是你们的对手呢?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要想办法让人民发自内心的热爱幕府,就算做不到也要骗他们发自内心的热爱幕府,只有这样的政权才能千秋万世永不退色。”李富贵不知道这种个人崇拜究竟能走到哪一步,毕竟日本不是一个封闭的社会,个人崇拜的条件不算太好,但是日本人的性格中对上级的遵从也达到了相当盲目的地步,所以也算是有利有弊。
“至于说到其他的方面,我反而并不关心,你要知道那都是小事,你来的时候带了几百名渴望知识的学子,等你回去的时候会有一个教官团陪着你。另外我已经为日本拉到了一些工业项目,这里有个财团对在日本建立一座大型的现代化造纸厂感兴趣,规模令人满意,其他的嘛,可能还有那么一两座小型的化工厂,我说过了,这些我并不关心,你可以和我手下工业方面的主管联系。”
实际上这是日本人最担心的两个问题,他们在这一年中购买了不少李富贵专门为日本发行的国债,说起来发行国债可是个好主意,以前李富贵也想过这个方面,但是没有担保那些西方列强是不会买账的,而现在他掌握这这么一个外交部不像外交部商业部不像商业部的机构对于这些属国发行国债却是完全可以的了,李富贵打算等到在日本取得成功之后就向其他国家推广。除了购买中国国债之外日本夜遵照承诺充分地向中国打开了市场,江户和大阪拿来配给的布大部分都是从两江购买的,英国人对此虽然很不满意,但是南北战争的爆发让他们的纺织业遭到了沉重的打击,几乎所有的工厂都处于半停工状态,所以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片的市场被中国布占领。可是李富贵这边答应的事情却一直没有兑现,很多人心里已经开始打起鼓来,现在小栗看到李富贵对幕府如此热心,而且合作项目也一步步的被启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小栗连番感谢之后忽然又想起了刚才的话题,“总督大人刚才说的温水煮青蛙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意思?”
“你回去拿一个小锅,把里面的水煮开然后扔一只青蛙进去,他立刻就会蹦出来,这样你就没办法把这只青蛙煮熟,可是如果你一开始就把青蛙放在冷水里满满的加热,一开始青蛙会觉得很舒服,等水温不断上升他会觉得有些难受,但是还可以忍耐,等到真的觉得受不了了他也没有力气跳出来了。对待老百姓也是这样的,从现在开始你们加强对他们思想的控制,控制的越好,生活水准就可以越低,就我所知这种控制的最高境界可以让人饿死而不反抗,那绝对是大师级的水平,不过我怀疑你们还达不到这种境界,我想你们达到发扬少吃有益健康的优良传统就可以了,另外多吃粗粮也有益健康,如果能让他们接受饿他们是为他们好,那你们的思想控制就算到家了。”
对于李富贵的见解小栗忠顺佩服得五体投地,“能不能借笔墨一用,总督大人的见解如此高深,我希望能够笔录下来,否则等我回去以后忘了那么一星半点日本的损失可就大了。”
对于那些日本学员的教育李富贵也是颇费了一番心思,想要那假货去唬人家是很困难的,这些日本人的方向感虽然一直不好,但是他们在小处上却是精细的可怕,李富贵认为想要骗倒这些家伙还是得用真话。这些日本人在两江学堂里可以学到现代的知识,但是他们同时又被组织起来研究如何在计划经济的框架内使用这些现代知识,在后来这些人还真弄出了一些成果,给了后世的经济学家们不少启发。
新科举并没有为李富贵带来多少人才,这本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这些年能够接受新学的人已经被发掘的差不多了,李富贵一直苦于没有人才,所以民间只要是从事新学的一般都能找到一个发挥自己才能的地方,这次的科举只是给他们一个名分,从此受到了朝廷的承认,洋奴、二鬼子等等的头衔他们就可以逐渐抛掉了,现在对他们的正式称呼是新学秀才,也能以天子门生自居,另外还得到两江总督的器重,自然是一件光耀门楣的好事。
中国自古说名不正则言不顺,李富贵发现这话还真是非常的有道理,自从他光明正大的举起维新大旗之后他看到的是人人讲维新、事事讲维新,两江这里掀起了一股维新大潮,不过大潮之中究竟有多少人是真维新那可就说不准了,反正市面上到处都是新词汇。
对于在新科举上积极跟进的胡林翼和李鸿章这次倒是收获颇丰,尤其是李鸿章,他的根基毕竟还比较浅,到广东以后虽然办了几处实业,但是他的改革对原来的各种利益集团可就没有胆量去触动了,事实上李鸿章凭借过人的交际手段与这些利益集团相处的倒是非常融洽,不过这样一来他就很难大规模的提拔新人。这次科举改革李鸿章虽然本身是进士出身,不过却没有什么犹豫,一方面以他的见识他当然已经看出旧科举的种种弊端,另一方面他现在是维新的干将,这样脚踏两只船可以说已经脱离了科举的束缚,不管是否定科举还是肯定科举他都能通过重心的调整来避开冲击。这一次通过朝廷的名义李鸿章开始在广东选拔人才,这些人以往受到种种限制难以仕途上出头,突然之间凭空多了个功名,当然都是趋之若鹜。
可是在这次乡试结束之后张树声却向李鸿章辞行,这一下让正处于兴头上的他挨了一记闷棍。
“振轩,你我两相邻多年,世代至交,”其实这是客气话,张家和李家在上一代也不过是认识,还谈不上有什么交情,“我们在广东又是情同手足,虽然我作巡抚,可是我从来没有跟你摆过什么架子,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尽可以说,为什么突然之间要离我而去呢?”李鸿章的确想不通张树声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他自认为对这个老乡要官给官,要钱给钱,要兵给兵,他那个树字营连李鸿章都无权调动。
张树声叹了一口气,“少荃,非是我不肯帮你,只是我是富贵军的人,总是要回两江的,现在长毛已经无力再威胁广东,我想我也该功成身退了。”实际上张树声萌生退意是因为对李鸿章的失望,他发现自己的这位老乡缺乏足够的魄力,任何事情到了他的手上他总是把表面糊一糊,可是具张树声的观察这个天下所面临的问题已经不是糊一糊就能解决的了,张树声在经过长时间的思索之后已经彻底的抛弃了‘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观点,在他看来李鸿章如果继续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是肯定没有前途的,所以不如再返回两江,这些年李富贵对于张树声在广东的成绩一直给予肯定,并且把这些成绩都记在他的功劳上,张树声在富贵军里的军衔也升了好几级,张树声对此自然心存感激,这也是他想要回头的一个原因。
“长毛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若一走等于断我一臂,振轩,我知道这肯定是有原因的,是不是李大人那边有什么变化?”自从李鸿章以南方的领袖自居以后他就觉得李富贵对他的态度慢慢的改变了,他一直担心李富贵正在猜忌他。
“没有,李大人一直对两江与两广的友好合作非常看重,回去完全是我自己的意思。”
“那就肯定是我做错了什么,惹得振轩兄生气了,还请说出来,我一定改。”
李鸿章的态度非常诚恳,张树声看着他的样子也是非常动感情,毕竟共事的这些年李鸿章对他可是真得不错,就这么一冲动张树声就把实话说了,“既然少荃兄一定要我开诚布公,我就实话实说了,得罪之处还望见谅。之所以想回两江是因为我觉得少荃兄的维新方向上错了,我认为这样走下去是没有出路的,但是少荃兄必定不能同意我的观点,所以我才想离开。我这几年戎马倥偬的间隙看了不少列强的书,其中卢梭、伏尔泰的言论我是越看越觉得有道理,把西洋人的工厂照搬到大清是没有前途的,这就好像我们直接买西洋人的枪炮并不能让我们变得真正强盛一样,西洋人之所以能造出这样的枪炮战船是因为他们整个的体制,我们要想学就要从头学起,搬几座工厂回来一点用都没有。”
李鸿章脸上的怒气一闪而逝,张树声的这段话算是戳到他的肺管子上了,要知道他来广东后最得意的就是两件事,第一是打败了太平军,第二就是兴建了这几座工厂,这些工厂可以说饱含着他的希望,甚至是把它们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对待,现在张树声居然把这些功劳一笔抹杀,就算他涵养再好也难免要动怒。“振轩兄言重了吧,这是我第一次办实业,有所疏漏也是在所难免,但是实业救国这条路我却不认为有错,实际上李大人不也是这么做的吗?”
张树声摇了摇头,“我一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但是仔细比对,后来又看了香港和澳门,我才明白李大人所做的远不止实业救国那么简单,少荃可能不知道,我跟你说的卢梭、伏尔泰的著作在富贵军里是推荐读物,若是按我们这些儒生的观点来看那上面全都是些无父无君之言,李大人暗中宣扬这些观点已经很多年了,其用意之深远简直让我心寒。”
“难道我现在走的不是两江的老路吗?”李鸿章有些迷惑,按照他的想法他所做的一些都是李富贵新政的改良,比如说这次科举吧,全国恐怕没有哪个省像广东这样平静,李鸿章完全摆平了各方的利益,就这一点而言李富贵见了都要说一声佩服,所以他自认为手段高明,可是张树声却看出了不破不立的道理,如果想要进行一场既得利益者不受损失的改革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是,你走岔了,实际上李大人的做法如果从本质上说就是两个词,利益和制衡,那个时候我学过,不过不是非常明白,现在眼界一开阔才弄懂了其中的道理,一切革新都不能仅仅是一厢情愿的东西,西方哲人牛顿说过力量是速度改变的原因,同样利益就是革新的动力,而制衡则是控制这种动力的方法。”
张树声所说的颇为玄妙,李鸿章一时还不能接受,不过兵家的那一套东西他是有一定好感的,所以希望能进一步探讨,“如果让你主持广东的维新,你会怎么做呢?”
张树声也有些说不好,毕竟全盘西化的念头他也无法接受,“把那些用来建厂的钱拿来作政策上的扶持,藏富于民,以民为主,民富则国富,民强则国强,民智则国智。”
这个观点与李鸿章的计划冲突很大,在李鸿章眼里老百姓或者是需要教化的傻子,或者是可以宰割的鱼肉,或者是要严厉管教的罪犯,究竟是什么要看具体情况而定,唯独没有把他们当作可以依靠的对象。“圣人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啊。’如果一切都靠老百姓的话,那还要我们这些做官的干什么?”
“圣人说这话的时候自有其道理,那个时候老百姓没有办法接受教育,可是现在世道变了,越来越多的人识文断字,两江就不去说它了,即便是在广东如果少荃兄兴办学堂进行的顺利的话不出十年就会有大量知天文晓地里的人才遍布于民间。”李鸿章私下里曾对张树声说过要办一百所新学堂来推广维新,张树声对于这种普及教育倒是非常认同。
李鸿章不得不承认张树声说的有一些道理,再仔细一加对照他发现自己与李富贵在对待老百姓的态度上的确有很明显的不同,在两江越来越多的权力被放到民间,官府的一条条禁令都被打破,似乎有了那么点无为而治的意思,可是偏偏发展的一直很快,而他这边每次想做点什么的时候各个衙门之间的互相牵扯总是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如果需要北京配合那就更指望不上了,这让他很是迷惑,实际上李富贵自从把两江中央银行建立起来以后的确很少直接插手经济活动了,但是他并不是真正的无为而治,这些年为了建立一个良性的规则李富贵花费了不少的心血,当然银子也没少花,只不过这些在表面上不容易看出来。
“可能是我怠慢了振轩,没想到你老兄竟还有如此的见识,我以前一直以为振轩只是勇冠三军,”李鸿章并没有被张树声说服,不过这番谈话还是给他一定的触动,他决定暂时搁置这个讨论用点时间来消化张树声的观点,但是在此之前他需要安抚张树声,这与是否接受他的观点并无关系,“振轩兄现在是广东的粮驿道,既然心中自有丘壑那为什么不去试验一番呢,你明知道我做错了却不肯帮我,太不够朋友了。咱们这阵子战事吃紧,不过只要把赣南拿下来以后就应该没什么大战了,皖南和赣北肯定还是李大人的,容不得我们插手,所以我们把这一仗打完之后维新方面的事就要烦劳振轩了。”
李鸿章对张树声的信任让他颇受感动,其实他想回两江主要也是因为觉得那里更能实现他的政治抱负,现在李鸿章从善如流摆明了要按自己的意见来修改维新的方向,这让他决心留下来,毕竟回去未必能得到李富贵的充分信任,而在这里他却是核心集团的成员之一,“其实我是担心对你如此直接的指责会起到相反的效果,如果那样反而不如我们保持这种友谊了,只是没有想到少荃兄能有如此的胸襟,既然如此我自当留下来以效犬马。”
“你我异性兄弟,可是却情同骨肉,振轩实在是太见外了。”
第一百零三章 徐继畲
徐继畲在经过了两个多月备受煎熬的日子之后终于决定向李富贵求援,如果这一根稻草也救不了他那他就只好辞官了,问题是这次辞官与上次不同,这一次如果从广西卷铺盖滚蛋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哪里可去。可是留在巡抚的位子上日子也不好过,实际上他现在在广西已经渐渐被架空了起来,他手下的不少官员自命高风亮节,自从贺县起义以后就和这位巡抚大人干上了,稍微有点不如意就以辞官相威胁,这些人往往是背后有些靠山的,广西这个穷地方的缺本来就不是很放在心上,可是徐继畲却不敢真的开了他们的缺,一来是不愿意得罪他们后面的人,当然更重要的是现在广西的形势很紧张,士林、官场甚至民间都有一触即发的趋势,在这个时候任何波动都可能再一次引起大麻烦。结果他的姑息使这种情况愈演愈烈,渐渐的那些没什么靠山的科举出身的官员也开始阳奉阴违起来,在他们看来徐继畲不过是个五日京兆,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了,这个时候不出一口恶气更待何时。
徐继畲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去求李富贵,最后只好厚着脸皮写了一封信,里面回顾了两人之间的交往,至于他不告而别的事情竟然一句都没提,李富贵看着这封信不觉笑了起来,“你们大人身体怎么样。”
徐安是徐继畲的老管家了,他从来没有见到主人像现在这样狼狈,这次来之前徐继畲已经把所有的情况都向这位心腹之人说得明明白白。徐安实在没想到事情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这让他非常焦急,要知道他这一位巡抚管家在广西可是颇有身份,老爷这次如果再次罢官那肯定是永不录用,这让徐安心急如焚,他刚刚给二儿子捐了个官,可是老三的前途还没有着落呢。现在面对李富贵他一心就想帮着主人争取到这位巨头的支持以渡过眼前的难关。
“大人的身体很差,现在天天只能吃一小碗饭,恳请总督大人救救我家老爷。”徐安一说起徐继畲眼睛立刻就湿润了,他虽然在徐继畲的背后捣鬼捞钱,不过对这位主人却仍然是忠心耿耿,这在当时也算是一个非常奇特的现象。
“那也是你家大人自找的,当年我劝他留在江苏,如果那个时候做了江苏布政司,现在也应该升到江苏巡抚了,这次收复南京多少还能捞个功劳,可你们家大人偏偏要跑到广西那个兔子不拉屎的穷地方去受苦,还跟我玩个不辞而别,现在在那么远的地方惹出了麻烦,让我怎么帮他?”
徐安在心里也是一个劲的埋怨徐继畲,这江苏巡抚坐镇苏州,可是一等一的肥缺,就算是江苏布政司也比那个广西巡抚油水多多了,老爷当年怎么会这么糊涂,要是当年真的按李富贵的这条路走下来那不要说老三,就是老四的前程也都搞定了,“我家老爷也是后悔得不得了,他当年也是因为朝廷征召,实在是没有办法,又觉得辜负了大人的一番好意,所以才没有向大人辞行,还望大人赎罪。”
对于李富贵来说帮助徐继畲倒是符合他自己的利益,一方面他现在是督抚的老大,不过这并不代表那些督抚和他一条心,因为这个位子是由他手中的枪炮决定的,李富贵还没有承担起老大的责任与义务,如果替徐继畲把这件事担下来那么以后任何督抚与中央发生矛盾之后就会来仰仗李富贵,这样他才能真正的算是老大。另一方面徐继畲这次的事情毕竟是维新引起的麻烦,李富贵也不愿意看到有人因为提倡维新而倒霉,这必将对各省的新政造成一定的打击。
不过李富贵并不打算就这样轻易的放过徐继畲,“你们老爷书呆子气太重,守成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要是想创新多半会遇到麻烦。我这次可以帮他,不过下次又该怎么办?”
徐安一听李富贵口风松动心中一阵狂喜,“以后的事情好说,先让我家老爷过了这一关吧。”
李富贵笑了笑,“这样吧,我派几个人到广西去帮帮你家大人,他一个人就想在南疆开出一片维新的天地确实不容易。”
徐安并不知道这是李富贵要插手广西的先兆,徐继畲倒是很清楚,李富贵的回信写得明明白白,这几个人要在广西做什么官也使白纸黑字的写在上面,语气中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徐继畲对此也无可奈何,首先他已经无法抗拒李富贵,其次李富贵说得也没错,凭他一个人想在广西搞维新实在是太困难,这几个人在维新这个方面的确算是他的帮手。
李富贵与奕欣在关于科举闹得剑拔弩张之后就建立了一条秘密的讯息通道,这条通道对他们的帮助很大,任何一方有什么动作之前一般都会先向对方通个气,有什么问题事先就会谋求妥协,这样可以避免顶起来以后为了面子谁也不肯后退的尴尬出现。李富贵现在就是通过这个通道在和奕欣商量这件事,李富贵的意见是立刻把那些叛乱定性为背叛大清的大逆不道的罪行,其实奕欣一直也想这么做,但是他不敢得罪全国的士林,在他的计算里这个时候就应该让李富贵冲锋在前了,而李富贵也确实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但是李富贵对徐继畲的态度就让奕欣有些担心了,李富贵要求就镇压贺县起义的事情给徐继畲请功,这让奕欣不得不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
“难道这个徐继畲真的是李富贵的人,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当年可就失算了。”奕欣揉着太阳穴说道,他现在对文祥的以汉制汉的计划有了那么一点怀疑,毕竟这些不在他的掌握之中,让人心里没底。
“从现在来看的确很有这个可能,真是怪了他们一个山西一个江苏,究竟是怎么跑到一起去的?”醇亲王很赞同他哥哥的想法。
“当年也只是推测,本来就无十成的把握,既然现在他们的关系已经证明了,那究竟该如何应对呢?”因为那个时候提拔徐继畲的主意是文祥出的,所以他现在想把这个问题淡化处理。
“论功行赏是绝不可能的,他惹出这么大的乱子不砍他的头已经是非常客气了。”醇亲王怒气冲冲的说道。
奕欣点了点头,“道理是这样说,不过李富贵这边如何应付呢?这家伙只要一开口就绝对不会空着手回去。”
“不如这样吧,徐继畲现在在广西也有点呆不下去了,我们不如把他平调到两江去作巡抚,这样应该说得过去。”醇亲王的想法在文祥看来有些一厢情愿,李富贵既然已经把这颗钉子钉在了广西又岂能容你那么轻易的拔去,闹不好他又要耍横,到现在为止这些王爷军机们对此仍然是没什么好办法。
奕欣对他弟弟的这个想法到是颇为欣赏,“江苏巡抚不行,薛焕是我放在李富贵身边的一张牌,他现在曲意奉承,等到将来必有大用。”
文祥并不认为薛焕在江苏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因为江苏整个官场的体制已经改变了,像这些官职的权力早就被瓜分得干干净净,保留一个巡抚的头衔应该不会有什么作用,“那就只好平调到安徽了,王爷觉得李富贵能接受吗?”
“他的人犯了事现在还给他,这已经给足他面子了,难不成他还真说一不二了。”
“最好平调到江西。”醇亲王又补充了一句。
“这恐怕他真的不干了,不过可以先这么说,然后再跟他讨价还价一番。”奕欣笑着说道。
把徐继畲调到两江,这对李富贵来说颇有诱惑,广西毕竟太过遥远,把这些人才集中到两江也是一个很不错的想法,而且奕欣的观点也的确有他的道理,那就是徐继畲在广西的确有些呆不下去了,李富贵可以帮他挡住大部分的指责,但是想要在广西弄出点政绩则必须得到当地人的配合。
“一个富庶的广西对于以后在越南和法国周旋具有很大的意义。”李富贵在权衡这两者之间的利弊,法国在广东的廉州府弄到了一块殖民地后发现这里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对这座港口的建设投入了极大的热情,与此同时也加快了侵略安南的步伐,计划从南北两个方向对安南进行渗透,消失的军团领导着当地人民给这些侵略者以有力的打击,尤其是北部地区已经建立了两支由中国人领导的武装力量,对他们来说广西就是大后方,在此之前徐继畲对于这些境外的华人武装并没有给与任何支援,他那个时候生怕会惹法国不高兴,李富贵也没有要求他做些什么,对于这些分散在东南亚的富贵军小分队李富贵自有他传递、支援的通道。虽然徐继畲并没有给南方任何援助,但是李富贵仍然认为如果徐继畲留在广西会对越南人民的抗法斗争有一定的好处,因为他会努力的把广西建设起来,如果他成功了那么支援的物资直接从广西出发无疑比从上海开始走海路要方便得多。
“要是徐继畲走了,广西会落到谁的手里呢?奕欣、李鸿章还是曾国藩呢?”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李鸿章的可能性最大,“要是李鸿章的话倒不用担心越南了,李鸿章那个人很聪明。”
出于这种考虑李富贵对弈欣作出了妥协,任何反对新科举的行为都被定义为与朝廷作对,而徐继畲因祸得福被调到安徽去当巡抚,别人坐这个位子如同火山,不过他坐上去应该没有任何的问题。
徐继畲本人当然是大喜过望,他在广西天天度日如年,如果到了安徽那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那里新政的基础已经十分扎实了,上司又是维新的领军人物,虽然自己说起来有些对不起他,不过这应该已经揭过去了。所以他一接到朝廷的诏令就赶忙启程,好像生怕上面反悔一般。
李富贵对于这个徐继畲的心态实在有些矛盾,实际上这种矛盾不仅仅是针对徐继畲,从旧文人中走出来的新派学者多少都让他感到又爱又恨,从他们的出身来说能够有这样的见识让李富贵很是钦佩,但是这些人却始终跳不出旧圈子,他们虽然已经意识到了规则的改变,但是却始终不敢用新规则来做事,因此他对胡林翼倒是十分的佩服,胡林翼回到湖北以后采取了一系列的政策来推行新政,从手法上看他已经抛开了老式官场的那一套,结果倒是很有些效果。
不过李富贵并不知道胡林翼这样做完全是致生死于度外了,在感到自己身体越来越差之后胡林翼实在等不下去了,他那些强硬的手段也算是为左宗棠开路,属于进两步退一步的手法,为此胡林翼和郭嵩焘一样在自己的家乡被人唾弃,实际上湖南士林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这样一位堪称道德楷模的人会一夜之间变成一个洋奴,每每说到这些他们总是捶胸顿足、痛心疾首。不过胡林翼的叛变对他们的打击实在太大了,以至于这座堡垒上终于被震出了几道裂痕,有些相信胡林翼品格的人开始真正思考维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一些留洋归来的湖南学子在看到胡林翼受到如此不公的指责之后毅然放弃了在湖北优越的职位返回湖南宣讲新学,替胡林翼辩护,在他们的影响下一支拥胡的小团体在湖南出现,在这种碰撞下湖南人激烈的性格表现无遗,就如同一锅滚油中滴入了几滴水,这些人虽然饱守挫折不过有曾国藩的暗中保护倒也没有吃很大的亏。
现在的曾国藩是湖南巡抚,通过家族、门生、幕僚对湖南的控制得严严实实,虽然不敢正面与民意对抗,不过暗中的作些疏导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另外他也在努力的改造湘军的思想,这支部队现在作战的士气越来越低,但是崇洋的劲头却慢慢的抬了起来。对此曾国藩十分矛盾,虽然这一切是在他的授意下进行的,但是看到一些下级军官身上的那种新式作风他又实在看不惯,最后干脆眼不见为静,把这件事丢给曾继泽他甩手不管了。
对于湖南学术界发生的这些争执李富贵一点都不知道,毕竟湖南不是这次教育改革的试点省份,所以他的目光一直没有投向那里,这次徐继畲浪子回头李富贵干脆好人做到底,不但以前的事情他没有再提还把他当年的行为大大的赞赏了一番,“健男,回来就好,我这里还是缺少像老兄这样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才,以前的事情不要放在心上,毕竟你忠于朝廷也不能说不对,只是良禽择木而栖,下次眼光可要放准一点。”
“惭愧啊,继畲这几年毫无建树,回来一看两江却是突飞猛进,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能新开这么多的工厂,继畲拜服。”徐继畲这次回来的所见所闻给他的镇静不亚于他第一次来两江,他做梦也没想到这里的变化这么大,工业革命初期的发展的确让那些经历了几千年慢吞吞日子的中国人感到不可思议。
“你不懂军事啊,你去广西是一个打十个,留在两江是十个打一个,这其中效率的差别可远不止一百倍,”李富贵笑着说道,“过去的事情就当他是个教训吧,在安徽你可是大有所为啊。”
“下官这次来确实是希望能干出一番作为,不过不知道大人还有没有什么指示?”徐继畲这个时候倒不是在谦虚,毕竟他新来乍到,而且两江的官制又与别处不同,实际上徐继畲在交接过之后就发现他这个巡抚几乎毫无职权,完全是个空架子,难怪前任被平调到广西还要放鞭炮庆祝。
“工业的事情暂时还用不着你来做,两江的工业发展现在已经有一个专门的部门来管了,你还是先干老本行,把土地管起来,这几年棉花是重中之重,安徽是产棉区,产量一定要上去,种植面积可能还要增加。”
“今年粮食收成不太好,再减少粮食的种植面积似乎有些不太好吧?”
“不要紧,今年的粮食不会不够吃的。”
看到李富贵如此自信徐继畲不禁大感好奇,他知道李富贵可以通过海外贸易来获得粮食,但是那都是要花钱的,如果不是有更高明的办法李富贵是不会露出这种得意洋洋的神色的。“不知大人有什么好办法?”
“漕粮。”
第一百零四章 劝进
李富贵提到漕粮的时候的神色很平静,可是徐继畲却有点魂不附体,他已经在心里计算着李富贵造反他该何去何从的问题了,对于北京来说漕粮就是他们的命根子,这些年不管是漕粮海运,还是疏通运河都是为了把每年这四百万担粮食安全的送到北京,李富贵怎么能把主意打到这上面,两江一向是漕粮的主要征集地,虽然受太平天国的影响这些年数量有所减少,但是这和有粮不交可是完全两回事。“今年的灾害不算太严重,扣留漕粮恐怕朝廷不会答应的。”
“谁说我要扣留漕粮,”李富贵奇怪的问道,“我非但不扣,我还帮着他们一直把漕粮运到天津,他恭亲王还有什么话说?”
“运到天津,我们自己运?”徐继畲用自己有些发昏的脑子分析着李富贵的意思。
“是啊,每年我们都要交出一倍的损耗,其实这些都被拿来喂饱了漕运衙门里的那帮蛀虫,从明年开始,我就不再向他们交粮了。”李富贵现在越来越忍受不了别人浪费,尤其是被浪费的还是他的东西。
“那漕运总督那边该怎么办呢?”徐继畲明白了李富贵的意思,显然李富贵打算利用自己强大的海运能力把中间的盘剥环节全部去掉,不过这必然会触犯到那些既得利益者。
“漕运总督?”李富贵冷冷的哼了一声,要说着漕运总督和李富贵一直就是邻居,这么多年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处得倒也融洽,有时候李富贵还会给他们帮些小忙,毕竟不管走山东的运河还是走海路都不是很太平,需要时常借助一下李富贵。这种蜜月关系在李富贵坐上两江总督以后走到了头,两江总督与漕运总督在权力上有些重复,实际上以前经常由两江总督来兼任漕运总督,但是奕欣宁可死也不愿意把漕运交到李富贵手里,当然这一点李富贵也能理解,但是当他对漕运的一些建议被拒绝以后这种理解也就慢慢消失了。李富贵在自己的地盘上杀伐予夺,可是对漕运却没办法下手,这让他很是不爽,新一任的漕运总督索克阿是一位满洲贵裔,与李富贵熟悉的哪些和蔼可亲、幽默风趣的满人不同,这一位眼高于顶根本不把李富贵放在眼里。这一切再加上漕运贪污极其严重,两江又必须为此背上很沉重的负担,而且漕粮的征收限制了许多经济作物的推广这也让李富贵很是恼火,于是拿他们开刀就变得越来越急迫了。
实际上李富贵并不打算自己征收粮食然后运到天津去,在两江各种税赋早就被折合成银子来征收了,他才懒得重新去征粮食,李富贵的计划是直接在天津做采购招标,中标的商人把粮食拉到天津交货就大功告成,至于那些商人从哪里进粮如何贩运他一概不管。现在两江有三个人号称粮食大王,李富贵曾经就这件事情问过他们,结果三个人都拍着胸脯保证一百多万石的粮食绝对不成问题,有个家伙甚至想独吞这笔订单。
“在我的一亩三分地就得听我的,他要是老老实实的就还留他一碗饭吃,要不然立刻让他给我滚蛋。”
“如果大人真能完成这件事那真是两江百姓之福。”徐继畲也知道漕运的黑暗,如果真的能够绕开他们那两江农民身上背负的漕粮负担会减少一半以上。
“是啊,老百姓有福了。”李富贵的回答有些心不在焉,因为他不知道究竟应该如何处理这些省下来的钱,“如果我们继续按照原有的标准征收,在把这中间的差额拿来做社会性投资你觉得怎么样?”
徐继畲想了想,这上百万两银子的确非常有诱惑力,不过他最终还是决定劝阻李富贵这么做,“不可如此,总督大人应当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我并没有加他们的赋税。”李富贵认为广大农民应该能够接受这件事。
“我这几年屡受挫折,所以一直在想大人与我所行之事究竟有什么区别,高明在何处,多少有了一点心得,其中之一就是大人从不失信于民,大人现在行的是千古未有的事情,当年商鞅君变法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立威而是立信,大人现在与先人所行暗合,可是如果您在这其中克扣的话必然会伤害您的信誉,那个时候百姓即便不起来作乱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打心眼里支持您的变法,孰轻孰重还望大人思之。”
这番话说得李富贵一愣,“有道理,若不是你提醒我险些就利令智昏了。”同时他的脑子里又一次开始了紧张的计算,这些年来两江的赋税变动不大,李富贵除了倡导减租减息以外就是帮助各地夸大各种灾害,尽量免掉一些钱粮,而这次的改革不管对地主还是贫农都是一件大好事,如果借着这股风把那些还经过试验期的税法捆绑推出应该不会受到太强的抵制。
“族权与夫权比皇权顽固多了,要是没有这个漕粮我还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去打倒他们。”李富贵在心里想道。
“大人缪赞了,这只是千虑一得。”
当李富贵的宽宏大度所收获的感激渐渐消退之后,徐继畲突然意识到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漕运总督李富贵的确不怕,就算撵他滚蛋他也毫无办法,可是北京难道会坐视不管吗,的确北京已经无数次的坐视李富贵的胡闹,这次表面上看李富贵也没有克扣运到北京的漕粮,但是如果这次北京再无丝毫表示那就意味着朝廷的咽喉——漕运被李富贵抓在了手里,南方其它的督抚必然会再一次效仿李富贵,甚至他们会和李富贵一起干。如果这样朝廷就再也没有力量来与南方对抗了,徐继畲相信恭亲王必不会如此束手待毙,这个时候他的脑海中忠君爱国的好思想又慢慢的浮现了出来,眼前更是看到了诸葛亮、张巡等一批忠臣先烈,可是李富贵的权势和对他的恩情也在天平的那一端重重的压了下来。
思来想去的徐继畲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还是决定两边都不得罪,他也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邀功,提起笔来以闲聊的口吻给北京的一位老友写了封信,信中随口提到了李富贵的打算。他希望能借此提醒奕欣早作准备,同时这样把消息偷漏出去即便李富贵知道了以他的大度应该也不会怨恨自己。
奕欣得到李富贵要动漕运的消息之后果然是大吃一惊,而文祥还没等他派人去传就已经急急忙忙得找上门来。
“王爷可曾听说关于漕运的传闻?”文祥开口后再无二话,劈头就问。
“我也正为这事心焦呢,现在看来就算我们愿意做周天子,可人家还是不会放过我们,要是真得让他联合南方的督抚把漕运给架空了,即便我们练出了新军也没法和李富贵打啊。”
文祥摇了摇头,“我们练新军本来就不是要和李富贵打。”
“那我们练兵要干什么?”奕欣有些奇怪。
“我们练兵只是让李富贵不来打我们,在十年内甚至二十年中靠军队再次征服南方是非常困难的,我们练兵只是有备无患。”
“就算不开打,周天子当年不用诸侯供奉啊,可是我们现在每年要从他们那里拿走四百万石粮食啊,按这种情况走下去迟早他们会不愿意再继续给下去。”
“所以说东北的开发还要加快,开放移民的面积要大大的增加,前几年放开的那些地方今年都获得了丰收,我看我们还可以暂时免掉那闯关东的钱粮,毕竟我们现在还有漕粮,等到李富贵真的想拿漕粮压我们的时候我们再把东北的钱粮征起来,我请人算过,要是真的全都开发出来以后粮食的产量还是非常可观的。”
这个想法让奕欣一愣,开发东北似乎有点远水解不了近渴,不过李富贵的确没有说马上就要断掉漕粮,从长远来看或许这还真是最好的办法。“这的确是长久之计,可是明年难道我们就真的任由李富贵胡来而毫不反击吗?这也太可恨了。”
文祥长叹一声,“漕运是多年的顽疾了,就算李富贵不来捣乱我看这套制度也撑不了多少年了,这次李富贵的行动必然会得到南方大多数督抚的支持,这件事上我们不如顺水推舟,甚至可以由我们先行提出。”
奕欣摇了摇头,“还是那句话,这种事只能李富贵来做,漕运那一摊子臭水有多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来进行改革根本就不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更何况这次抓的是整根辫子。就不说别人,这漕运总督索克阿你能动他吗?那漕运衙门上上下下不知道有多少关系,我们只能抽茧拨丝,可是李富贵却能动剪子,这真是太不公平了。”
文祥听了这话若有所思,看到他的样子奕欣有些奇怪,“在想什么呢?”
“在想李富贵。”文祥随口答道。
“噢?想出些什么来了吗?”奕欣十分的好奇。
“王爷曾经说过李富贵的那种种怪诞的行为虽然现在看来都有其功用但是那只是他运气好,不可能是刻意为之,否则就代表了他早在差不多十年前就能预测到今天的情况。”
“对啊,我现在还是这么认为的。”奕欣始终认为李富贵能有今天是因为让人羡慕的好运,否则以他的种种行径就算不被砍头,也早就被赶回老家去了。
“王爷说的固然有道理,但是还有另一种可能。”文祥慢慢的说着,他一边说一边还在整理自己的思路。
“什么可能?”
“这个天下已经变了,几乎所有的规矩都已经变了,王爷又没有察觉。”
奕欣想了一下,点了点头,“是有些变了,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事情我居然会看不懂。”
“我们到现在为止对这些规矩还在摸索,可是李富贵有可能早就知道这些规则了,那样他的荒唐就不是针对新学科举、或者漕运改良,而是整个大清国,所以我们看到不管是什么新政只要他来弄总是能弄成,可我们却只能缚手缚脚,此人的来历可能并不简单。”
“但愿不是你说得那样,否则真是不堪设想,说起他的身世我在他回南方以后还真的派人调查过,他说自己是金陵人士,我是有怀疑的,发匪把南京占了,他这么说当然就死无对证了,从他的口音来看他更像苏北人,他第一次出现也是在苏北,可是在此之前一点线索都没有,实在让人想不通,他做了这么大的官,一个故旧都没有,就算他们李家村被长毛屠了,可也不至于杀的一个人都不剩,就算杀的一个人都不剩,南方的村子小,村与村之间总是会沾亲带故,可是这位李大人唯一的亲戚居然是太后,实在是太诡异了,我怎么都想不通。”
“王爷心思缜密,如果我们能早几年想到盘查他的底细或许收获会多一些,现在在两江的地面上调查李富贵确实不容易。”文祥叹了一口气,“有钱难买早知道,真是一点不假。”
“早几年我们都被他骗了,那个时候都把他当小丑看,可是他今天看起来还是像小丑,只不过这个小丑手上拿着鬼头刀,看起来就不那么滑稽了。”奕欣愤愤地说道。
与此同时,李富贵在南京也在和他的几个幕僚讨论着北京的事情,这一次的探讨非常正规,与以往插科打诨的闲聊完全不同,之所以会引发这样一次讨论是因为李富贵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的劝进,就皇位这个问题李富贵一直没有完全拿定主意,他基本上抱着随遇而安的态度,不过当真的有人想把皇帝这顶大帽子安到他头上的时候他还是有一点慌张。
“我做皇帝?”李富贵有些奇怪的看着魏人杰,手上拿着那本劝进的折子,在李富贵看来这文章写的十分工整,不过内容却非常空洞,总结出来一句话就是天时已变,李富贵应该做皇帝,“你找谁写的这么个东西?”
“写得不好吗?”魏人杰心里有些忐忑,毕竟这事他也是第一次作,在史书上找了一些资料就这样学了起来。
“不知道,这种东西我以前也没看过,咱们自家兄弟用不着这些繁文缛节,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李富贵很希望掌握这位劝进者思维的脉络,他实际上还是挺介意军队里对此事的看法。
魏人杰想了想,“我听说大帅要杯酒释兵权了,就想着要是再不帮大帅黄袍加身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杯酒释兵权,”李富贵一愣,“你是说募兵制改征兵制吧?怎么,你打算交出兵权吗?”军事改革的风声在打下南京之后已经越吹越烈,部队里面虽然不是说人心惶惶,不过毕竟面临剧烈的变动,人心浮动的情况还是很普遍的。
“我是有到地方上工作的打算,不过那样一来将来拥戴大帅称帝就没我的份了,所以不如趁这个机会抢个第一。”魏人杰知道这样的实话李富贵喜欢听。
果然李富贵笑了起来,“那你觉得现在的时机恰当吗?”
“我觉得没有问题,倒是大帅应当等到把江西的长毛彻底剿灭之后再进行征兵,反正只是举手之劳,那个时候我两江挟大胜之余威一举组建二十万大军,放眼天下还有谁敢不服,不过在光复南京之后作这件事效也差不到哪里去,毕竟没有谁是我们的对手。”
不得不承认魏人杰说得挺诱人,李富贵发现如果自己要坚持既定的路线就必须时刻忍受这些诱惑,想要抵抗那种伸一伸手就能把果子摘下来的诱惑真的不是很容易。“你这个劝进的守功我记下了,”李富贵把折子合上对着魏人杰说,“想去地方很好,你的能力我是相信的,不过黄袍加身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要以为我是谦虚回去再反反复复的搞,暂时我做皇帝的时机还不成熟。”说着他拍了拍魏人杰的肩膀以示鼓励。
本来这事到此也就算结束了,不过未来政权走向的这件事还真是需要考虑考虑了,李富贵也看出自己很可能在不久的将来执掌国政,那现在未雨绸缪做好计划也是很有必要的,所以他请来了陆归延、容闳来探讨国体,本来他还对是否要听一听徐继畲的意见犹豫了一下,但是又觉得这个人不是很保险,暂时还不应该把他放到核心决策层里来。
第一百零五章 改革春风
对于李富贵的疑问容闳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他再一次显示出其崇美的本质,从华盛顿急流勇退到伦道夫的三权分立,他相当详细地向李富贵解释了美国的两院制、两党制,甚至导致了南北战争的联邦制在他眼里也显得非常美好。
李富贵上了非常生动的一堂美国政治历史课,虽然容闳说的热情激昂,不过他听进去的并不多,“你认为我们在结束了满人的异族统治之后也应该采用选举总统的方式?”李富贵并不是想问这个问题,实际上他认为目前的中国并不适合采取普选,甚至在几十年后也未必能够做得到,他找这两人来的真正目的是想看看自己称帝是否可行,李富贵有些吃不准直接从帝制到共和会不会跨度太大,毕竟在历史上帝制结束后中国出现了长期的纷争,最后仍然是依靠专制的力量才归于统一。目前中国的纷乱还没有脱离李富贵的控制,所以他并不介意大家向没头苍蝇那样撞一撞来寻找正确的出路,但是如果是在他身后留下一个四分五裂的中国那是李富贵不能容忍的。
“我是这么想的,只有让百姓做主才能真正的防止独夫民贼的出现,国家也不会出现大的倒退。”
“说的倒是有些道理,归延,你怎么看?”李富贵虽然认为容闳的观点有些太理想化了,但是大方向倒是不错。
陆归延没有直接回答李富贵的话,“你打算什么时候推翻满清呢?”
“这个可不好说,再有个十年应该差不多了吧?现在我们已经开始了工业革命,十年后我们会把其他地区甩下一大截,据我所知这个时代的强者倒是非常的识时务,到时候我估计不需要太多的暴力就能组成联合政府了。”
“然后呢?你也打算像华盛顿那样座上八年的总统就隐退吗?”
“不一定,如果国家发展得很顺利我可以早一点隐退,否则就多干几年。”
“你真得不眷恋权位?”
“这个你倒不必太担心,实际上我这个人并不喜欢琐碎的工作,所以抓权不合我的性格,将来不管我做什么都是要放权的,如果是一个良性循环的机制即便出现错误也可以自我修复,如果是一个恶性循环的话那你就算把权抓的再紧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陆归延点了点头,“以我的看法,你如果这么做的话不做皇帝就会死。”
这把李富贵下了一跳,“有那么严重?我虽然不做皇帝,但是影响力想必还是有一点的,谁会动我这样一个人呢?”
“我说你会死就是因为你的影响力太大了,中华在未来需要面对多方面的挑战,所以军权必然不会被削弱,可是这些大将个个对你忠心耿耿,你想后面的人如果想做皇帝是不是要先把你除掉?”
“我一统华夏,驱除鞑虏都不做皇帝,后面的人还会想做皇帝?”李富贵有些转不过来这个湾。
“未必不会,十个中国人里有九个都做过皇帝梦,只不过他们没有机会,一个人掌握国家的最高权力想更进一步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可是美国那些总统……”李富贵说到这里自己也说不下去了,他也知道美国的事不能拿来和中国类比。
“美国的那些总统如果放到中国那就是一群傻子,那个华盛顿尤其的傻,你可不要指望中国人都像他们那样。”
这话容闳可不爱听了,“上古尧舜禹的时代我们不也是实行禅让的制度吗?这些都被我们称颂了几千年,现在复古又有什么不可以。”
陆归延哈哈大笑,“那些鬼话你也信,上古怎么禅让我是不知道,那个时候也没有什么书籍的记载,至于孔子称颂他们的时候离上古也有一两千年了,我看是不足为信,中古的禅让我都是都知道得很清楚,基本上都是没有好下场,倒是那个有名的汉献帝禅让了以后还算得到了个寿终正寝。”
对于中国历史容闳显然知道得不多,所以他不想在史实上纠缠,“我不是说上古三王就一定是真的,不过大家都说禅让是好的,那现在实行选举制就有了很好的基础,只要民众不能容忍独夫的篡权,那他们就算想做皇帝也做不成。”
就这一点李富贵并不同意容闳的观点,因为他知道中国老百姓的忍耐能力一向是非常惊人的,“从专制到民主的过程会有反复也很正常,如果我没有准备的话倒真是有可能会遭黑手,那么如果我到海外去呢?在平时我对国家并没有影响力,可是如果出现独夫我就可以利用自己的威望来反制他。”因为容闳在辩论过程中明显不是陆归延的对手,所以李富贵为了能更深入的探讨这个问题就暂时的站到了共和制的这一边。
陆归延摇了摇头,“大人,就这件事情来说,你没有从利益的角度来看,所以你特有的那种敏锐的眼光我完全看不到了,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如果你远离政治中心民选的政府就会想尽办法减弱你的影响,因为你是可以威胁他们的存在,而如果出现一个强者能够染指帝位你还怎么能够反制他?更何况他仍然能够使用暗杀来对付你。”
李富贵发现自己的确占错了立场,如果从利益角度出发的话帝制在这个时代仍然很难避免,“政府强则总统可能想称帝,政府弱那军队也有可能会出现强人,不好办啊,你有什么建议呢?”
“我认为推翻满清之后你必须称帝,当然我知道你是希望建立一套西方的政体,这也不难,你在作上皇帝之后可以慢慢地把权力分散下去,同时把制衡的体系建立起来,在经过这个过渡之后可以慢慢的演变到君主立宪上面来,这样有几个好处,首先,你是开国皇帝,地位无比尊崇,后世的皇帝永远无法突破你,所以他们只能接受这种立宪制度,政府的首脑受议会牵制,而且皇帝又没有实权,他们自然不会想去做这个皇帝。当然这并不能保证专制就一定不会卷土重来,这只是增加了他们这么做的难度,另外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李富贵算了一下,陆归延的计划相当的保险,如果以自己七十岁寿终正寝来算的话,那么那个时候已经二十世纪了,只要在十几年内不会出现足以和自己匹敌的强者的话再往后就没有复辟的政治环境了,“这的确是老成持重的想法,容先生觉得如何?”
容闳虽然觉得这样还不够完美,不过李富贵已经明确的表示他不会再让专制制度继续存在下去,这在当时的中国可以说极为难得,考虑到中国的国情这比起华盛顿来也就只差那么一点点罢了。
在决定了自己要做皇帝之后李富贵对于未来的构思已经变得完整起来,所以紧随科举改革之后税制改革、司法改革、军队改革都进行的果断干脆,现在从军队参谋部下来的一批人专门被组织在一起计算这段时间各个阶层、团体的利害得失,给出各种参数来指导改革进行的进度,李富贵知道一八六二年的确是一个开始大规模改革的契机,从这一年开始富贵军再一次走上了扩张的道路,各个军团在皖南轮战,同时与西线的太平军也开始紧张的对峙,长江上的航运都开始受到影响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李富贵是要让他这个两江总督的头衔变得名至实归,通过这一系列的战斗军队不断的被甄别,人员在战斗结束后就开始分流,那些战场上表现出色的再一次得到了普遍的晋升,由此富贵军发现改革简直就是一个升官的代名词。而那些专业人员也得到了很好的安置,地方上进行的改革吸收了大量军队专业人员,这些人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在军队里又一直接受新式的教育,本身没有什么思想负担,李富贵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在改革的进程中往往能够做出很出色的贡献,有些表现出色的还被保送入学堂,这就更是前途光明了。
税制改革和司法改革其实是一体的两面,新的司法制度通过军事巡回法庭早已经被广大人民所熟悉,由于是两套法律并行,老百姓原先也可以自由的选择到县衙或者巡回法庭去打官司,原有的司法机关对那些侵入他们地盘的大兵们保持了相当的克制,巡回法庭也在一定的程度上尊重了县太爷们的司法权。后来渐渐达成了这样一个平衡,那就是一罪不重罚,如果巡回法庭发现接到的案子县太爷已经做出过判决他们就会不再接受,同样县太爷对于巡回法庭的判决也总是维持原判,至于打官司的双方同时在两边抵上状子的也时有发生,这个时候县太爷总是非常客气的把自己这边的人送过去充当被告。
实际上这些地方官一般说来并不喜欢下面的人打官司,诉讼十分的费神而且油水也不大,还容易闹出事情,所以很多人以自己地盘上无讼而自豪,如果不是诉讼的一方与县太爷有特殊纠葛的话他们倒是很乐意巡回法庭来替他们完成这件工作。
满清的官场非常黑暗,所以李富贵推行的法律虽然前所未有,不过大多数人还是愿意接受巡回法庭的裁决,毕竟打官司最看重的就是公正。这种基础使得司法改革进行得相当顺利。但是税制改革就没那么容易了,很多地方都表示了对新税法的抵触,毕竟什么小妾捐、大户捐、大姓捐都是闻所未闻的东西,其他的捐税也非常的繁琐,让人看了就觉得头昏眼花。
对于各地的反抗李富贵倒是有所预见,他最后把是否实行新税法的权力下放到了县一级乡会,如果在议会上无法通过多数那么这个县的税赋仍然可以按照大清律来交,甚至李富贵会调一个县太爷给他们,一些都可以按照老的来,此法一出反对的声浪立刻削减下去几分,中国的老百姓是最现实的一群人,要说这些年固然有不少人在变化中尝到了阵痛,不过李富贵对此一直控制在一个范围以内,也就是说大部分人还是尝到了变革的甜头,毕竟市场空前繁荣,各种投资一直没有断,即便是那些经历了破产打击的小作坊如果换一种生产方式往往也能很快东山再起,就算没办法重整旗鼓只要有手艺或者市场经验找一份收入还过得去的工作也并不难,这里现在向着整个中国或者说整个东亚倾销产品,各种各样的机会不断出现。农民在这一工业化的进程中只分到很少的一部分果实,他们的农产品基本上仍然保持了原有的价格,不过这几年随着一些新式农具的引入和种子的改良产量有一定的上升,再加上农副产品虽然也被大肆盘剥,但是销路倒是不成问题,所以农民们对于现在的日子倒没有什么不满意的。现在如果说要他们走回到老路上去那绝对是不可容忍的,大家都在心里仔细的权衡着新税法实行以后的日子比现在差多少,比以前好多少,以此来决定对其接受的程度。
两江的这些变化让北京的奕欣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明明看到举国的士人都对李富贵恨之入骨,可是这个千夫所指的坏蛋不但没有无疾而终,反而越来越凶悍,南方征召义务兵的时候还出现了大批青壮年排队报名的现象,这样的军队不用看后面的训练和装备也知道其战斗力的可观,李富贵这些年成功的扭转了中国人好男不当兵的偏见,毕竟以往军人危险、待遇低,没有出路以及招人厌的特征已经基本上被克服了,义务兵虽然收入上降低了不少,但是退伍以后分配工作绝对是一个非常诱人的条件,而且还有谣传说退伍以后还分配媳妇,虽然官方对此事否认的但是事实上这次退伍的的确有很多一离开部队就分到了老婆。这些措施在奕欣看来都十分的可怕,这种大退伍证明了富贵军的兵员已经过剩,同时也说明他如果动员一下子就能把军队的数量成倍的扩充,可是他这边新军还只有一个皮毛,蒙古人和俄国人总是干不到一块,那些俄国大鼻子坏事做尽,当地满蒙回汉各族人民对他们一肚子的怨恨,开始看在摄政王的面子上还是能忍则忍,后来实在忍不了了就开打,北方草原上的汉子可不是让人随便欺负的,这种冲突让恭亲王头疼无比,开始几次送上丰厚的礼品请教官团的团长帮忙多多约束手下,后来那位团长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干脆跟奕欣说了实话,他们其实也不是不知道这次外交活动的重要,只是这帮哥萨克嗜酒如命,等到他们一喝醉了什么东西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这样一来奕欣就很难处理了毕竟不让这帮家伙喝酒不但不可能而且说不定还会激出更大的事情,他只好回过头来安抚受害的一方,几位蒙古王爷那里他不断的赔好话,这支新军就在这种磕磕袢袢中艰难的向前摸索着。
随着长江航道变得不太顺畅湖北倒是得到了一次发展的机会,现在看来李富贵不遗余力的开拓市场对中国的影响的确不小,人们已经开始习惯使用各种洋货或者准洋货,毕竟这些东西的确有本地货不可比拟的优势,如果在品质上不能大幅领先的话那就一定在价格上具有很大的优势,相对来说纺织业对洋布的抵抗还算是比较强硬的,而那些小件铁器往往国货毫无抵抗能力,比如洋钉和洋针基本上已经把本土的那些手工生产者彻底的逼入了绝境,而像洋胰(肥皂)这些日化产品也已经走入了千家万户。不过称这些东西为洋货只是老百姓的一个习惯,实际上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实际上是在两江生产的,尤其是肥皂的出口已经超过了进口。
当长江上的货运受到了限制之后西部的广大群众立刻就感觉到了很大的不便,重新去买国货多花钱不说有的东西因为本地的生产者大部已经破产,就根本买不到,幸好悬挂外国旗的商船仍然可以通行无阻,这使得情况还不至于太糟糕。这样宜昌产的工业品就一下子变得走俏起来,胡林翼现在基本上已经不能再处理湖北的政事,所以左宗棠既要忙军务、政务还要应对处理各个工厂的事务,忙得是席不暇暖,不过心情到是非常德愉快。
第一百零六章 赤子
大约在刚刚迈入一八六三年的时候,三个满怀拯救天国希望归国赤子踏上了上海的码头,在香港得到的消息再一次被证实,到了这里他们再也不能自欺欺人的认为那一切都是清妖的骗人之言了,轮船码头的黑板上写着每一班到南京客轮的时间,他们如果再不信那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聂大哥,怎么办?天王真得死了,天京也被富贵小妖给抢了去,听说他们还在继续猛攻咱们退到安徽的队伍。”郑林眼里含着泪水低声的问道。
聂至钢心里也没了主意,不过他不能在另外两个人面前显露出这种情绪,他毕竟是这三人中的老大,“天京丢了也不要紧,咱们赶快赶到南昌,面见东王,天国的形势如此危机不正是我们一展身手的好时机吗?”
陈东山听了这话之后一摇头,“我反对到南昌去,我觉得我们应该去武汉,天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东王要负主要责任,我们到南昌去未必能有什么好结果。”
聂至钢的心里对陈东山的想法也有几分同意,不过为了维护他老大的尊严嘴上仍然坚持己见,“你凭什么说天国变成这样要东王负责,这些话都是那些清妖说的,你怎么能够全信?”
“清妖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可以全信我不知道,但是起码现在看来没有什么地方被证明是在说谎,另外东王是天国的军师,一切政令全出自东府,现在天国这个样子他怎么能不负责。”陈东山以前是石达开的部下,他是在石达开与李富贵在江北大战的时候被俘获的,那个时候石部许多人就已经对杨秀清有看法了,现在说起来自然是更不客气。
“就算东王指挥不力,可是如果翼王不自立山头,天国又怎么会这么狼狈。”聂至钢对石达开仍然是十分尊敬的,所以这个时候说话还是比较有分寸的。
“翼王为什么要自立山头?你肯定不相信东王杀天王的事了,觉得那是清妖在给咱们天国抹黑,可是天王、幼主升天,北王叛变,翼王自立,干王不知所踪可都是千真万确,要说天国好好的就发生了这一切我怎么也不能相信。要不然咱们就潜到天京里面再探访一下,把事情彻底弄清楚了再说。”
“会不会太危险了?”郑林对于深入到富贵军的心脏地带有些担心。
“放心啦,我们现在拿的是英国人开的证件,广东话也能应付了,他们怎么会发现我们。”三个人在香港逗留期间弄到了一份香港居住的证明,所以的确不用太担心本地的盘查。
“好,我们就去一趟天京,不是说那里还有好多天国的百姓没有来得及跑掉吗,他们总能把事情说清楚吧。”
上海到南京的客轮一天三班,船上一片热闹繁忙的景象,三个人因为没有辫子所以回来以后仍然作西洋打扮,船上像他们这样的人不少,倒也不是十分惹眼,在江阴停泊的时候有士兵上船检查,把三个人吓得不轻,不过那些人看他们没有带什么货物和行李并没有对他们进行盘查,只是在其他人那里抽取了几样开箱验了验就完事了。
三个人回到阔别已久的天京无不感慨万千,实际上他们被送上海船的时候都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有活着回来的这一天。三个人并没有进入南京城,毕竟他们对李富贵的存在仍然心存忌惮,另外他们觉得相较于城内大量回迁的清妖在城外的百姓中找到一个天国遗民肯定要容易的多。三个人带着淡淡的哀愁沿着南京城的外围转悠了起来,不过很快这种感伤的心情就被激愤所取代,因为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那些天国遗民竟然比外面的清妖反动十倍。
套取天国情报的行动是从他们在一个小茶摊坐下之后开始的,卖茶的是个很健谈的老者,陈东山就开始慢慢的套问,老人倒是并不避讳,很快就把他在太平军中干过一些什么事情统统倒了出来。终于找到了天国的故人三个人性中都有了一丝的激动,不过他们也听出老人似乎对天国并不怀念,甚至表现出了那么很大的敌意,这让他们有些不解,所以没顾上打听天京事变的真相,“老丈,我们在南方都听说太平军是仁义之师,是不是这样啊”郑林出声试探。
老头的反应相当激烈,“仁义之师?!狗屁,我老汉五十有三还被他们捉去干活,连饭都不让吃饱,整天弄些糠啊野菜啊喂我们,本来人家好好的夫妻硬要给拆散,连见了面说两句话都不行,他们那些王爷倒是天天大鱼大肉,还搞一大堆漂亮的女人做什么王娘,这也叫仁义之师,我呸。”
聂至钢脸涨得通红,差一点就要发作,不过周围的人却为这位老汉的宣言鼓起掌来,这让他清醒了过来,旁边那桌坐着一个文士打扮的人冲着聂至钢笑了笑,“张老一提到长毛久激动的不得了,您可把客人给呸了。”
这一下张老汉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太不客气,“哎哟,对不住,我可不是说你们三位,我实在说那些长毛,那些长毛抓人抢粮食什么坏事都干,要说仁义之师富贵军那才叫仁义之师呢,打下南京之后人家一个人都不杀,把我们都给放回来了,看我年纪大还赏了我几个钱,自从李大人回到南京之后,我是看着这座城市日渐繁荣,就连我这个小茶摊也是日渐兴旺。”
“长毛抢粮食?”郑林仍然忍不住要反驳一下,“我们在南方可是听说他们不抢粮食,反而常常分粮食给老百姓。”
那个文士笑了笑,“你说的那都是哪一年的皇历喽,长毛当年没进南京的时候打下州成府县的确有时候会把带不走的粮食分给老百姓,可是进了南京以后就再没有这回事了,那些王爷们一个个穷奢极侈,而长毛的军队却一直缺粮,他们又是讲究万物皆归圣库,你想想,他们不抢粮食谁抢粮食,这还是开始,到后来军纪败坏,那就更是不堪了。”
陈东山经历过南京粮食短缺的日子,他也曾经到安徽征集粮草,所以知道这些人说的话不算是撒谎,但是陈东山认为那是老百姓为将来荣升天堂应尽的义务,所以他并不认为老汉受到的待遇有什么不对,不过他对这个文士倒是有些好奇,“先生对长毛了解得很清楚啊?”
“我也是南京人士,在城中被裹挟着当了好几年长毛,”文士笑着说道,“不过我是自己逃掉的。”
“那当年长毛内讧的事情你知道吗?”
这一句话可算问到点子上了,周围的人几乎都对天京事变知道得一清二楚,看到有人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于是就七嘴八舌说了起来,由那个文士主讲,其他人添油加醋把一个天国说的极为不堪,唯一可以说是正面人物的也就是石达开,大家基本上还是承认这个人正直并且讲义气。至于其他人基本上都被大加贬斥,各种荤笑话也不时地引起众人的大笑,最后三人脸色或白或红的离开了这个小小的茶摊,作为坚定的天国战士他们的信念当然不会被这种风言风语所左右,但是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如此诬蔑自己的信仰自己却还得陪着笑脸这个滋味实在是不怎么好受,幸好三人在美国都有卧薪尝胆的经历,在最初的冲击过后他们还是忍了下来。
离开之后三人不约而同的同意打一张船票,趁现在长江客运还没有完全被切断的时候赶到武汉去。他们对刚才得到信息的可信度虽然仍抱有怀疑,但是天国在南京不得人心看来已经是无可置疑的了,再加上他们原来对杨秀清已经有一些看法,所以聂至钢也就不再坚持。到了船上聂至钢说他与李秀成有旧,三人到了武汉门路应该不成问题。
“大哥,既然与李秀成有交情为什么不早说,东王的脾气大你又不是不知道,到了南昌我们想进东王府不知道要费多大的劲,你要早说我们根本就不用上天京打探消息,受一肚子气不说还差点暴露了。”陈东山本来有些担心如何见到天国高层的问题,同时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也让他发愁,毕竟被俘这么多年,就算是当年的兄弟也未必能相信自己,现在一听到聂至钢有这条路子立时大喜过望。
“我是觉得东王是天国的争溯,所以就没提这事,现在要去武汉当然要想想谁来引荐的问题。”聂至钢不以为然地说道。
“大哥与李秀成的关系有多密切呢?”郑林问道。
“在柳州之后我和他一直在一起,直到打长沙以后才分开,要是算起他救我我就他可以说是过命的交情吧。”聂至钢淡淡地说道。
“那太好了,我还担心回去以后天国不原谅我们被俘的事呢,如果有承天侯帮忙的话应该就不成问题了,我们都是力战不屈才被俘的。”郑林对未来的信心也重新建立起来,自从知道天国在南京不得民心之后他多少对以后的路有些担心,现在看到聂至钢能够带着他们很快接触到天国的上层,那么就仍然有力挽狂澜的时间。
李秀成并不在武汉,他现在坐镇安庆防范富贵军西侵,虽然李富贵与杨秀清之间的战事仍在延续,但是大家都相信李富贵并没有施展全力,毕竟在皖南他一般只投入三个兵团,有时候甚至更少,而两江境内则在大规模征兵,这让人感到有些不寒而栗,杨秀清就必须防范李富贵从浙江再来一记撩阴腿,而石达开这边戒惧之心更重,因为长江航道的原因富贵军行进到武汉所需的时间远远小于南昌,所以现在不管哪一方的船只行驶到安庆都必须接受严格的检查,而那些让人不太放心的船一律不许通航,李富贵已经就此事发出了数次通牒,不过石达开与李秀成一致认为在这一点上绝不能让步,同时尽力加强安庆的防务以防止水陆两个方向上的威胁。
聂至钢他们三个在安庆接受检查的时候打听到李秀成就在安庆的消息,立刻急急忙忙的要求上船检查的太平军带他们去面见李秀成。这些太平军看到三人一身的西式装扮倒真的不敢怠慢,这些年虽然太平天国对洋人的看法经过几次明显的变化,现在已经不再把洋人当作兄弟,不过仍然很重视他们,看这三个人土不土洋不洋的负责搜查的一个旅帅觉得自己没有权力处理这件事,就一边把他们三人客客气气的接到岸上,一边向上面报告。
这期间聂至钢他们受到过一次盘问,聂至钢也没有仔细的说明,只是报出了名号让他们转告承天候故人来访。
李秀成的帅府让三个土包子大大的惊叹了一番,在他们看来这个地方实在是美轮美奂之极,心里自然而然的感到自己的渺小,见到李秀成一下就矮了一截。李秀成在平时升帐的正厅接待了他们,聂至钢一看到李秀成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只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的感觉到回家了。
李秀成仔细的端详了聂至钢一番然后点了点头,“聂大哥是回来替李富贵做说客的吗?”
聂至钢愣在那里足足有几分钟才大声的喊了出来,“秀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和富贵小妖不共戴天,我怎么会替他做什么睡客,”喘了几口气平息了一下情绪接着反问,“睡客是个什么东西?”
“聂大哥不是从李富贵那里来?”当年北伐失败后李秀成自然认为聂至钢已经不在人世,没想到现在突然又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候回来了,所以他有所怀疑。
这个问题让聂至钢有些不好回答,如果从广义的范围来看也可以说他是从李富贵那里逃出来的。想了想只好从头说起,于是话题一下子就回到了他们跟随李开芳坚守独流镇的岁月,这期间虽然聂至钢长话短说还是足足讲了一个多小时,聂至钢发现李秀成对他们抱有怀疑,所以也不敢说的太过简略,在说完了自己的遭遇之后接着又把郑林和陈东山的经历大致的介绍了一遍。
李秀成听的十分得仔细,一边听一边算计着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毕竟当前实力相差悬殊对手可以从各个角度施展诡计,而李富贵在太平天国一向以狡诈著称。现在整个天国的命运都压在他的肩膀上,李秀成不能仅凭多年前的交情而意气用事。
“你们打算回到天国帮助我们掌握西洋的技术和战法?”这听起来十分的诱人,但是同样也很危险,李秀成沉吟不语。
看到李秀成仍在犹豫聂至钢急了,“秀成,难道你连我都不相信了吗?”
“聂大哥,此时事关重大,侯爷谨慎一些也是对的。”陈东山知道聂至钢的脾气,急忙出来打圆场。
“这件事恐怕还要翼王殿下定夺,我对大哥又怎么会信不过,马上我就安排你们去武汉面见翼王,同时修书为大哥担保。”李秀成决定先把他们稳住,当晚就设宴招待三人,丰盛的酒宴自然让三个在海外吃苦打拚的海外劳工大开眼界,每每为一个菜发出连声的惊叹。
李秀成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这算什么,自从我们跟着翼王自立以来,因为殿下不喜奢华,所以我们享用的东西已经是大不如前了,你们根本就想不出当年在天京的时候各家王侯的排场,像这样的酒宴实在是拿不出手,将来在武汉我再补请一次吧。”
郑林听的一吐舌头,指着桌子上的酒菜,“这也算简单,真是不得了啊。”
聂至钢想到一路之上听到人们对天国的评价心头不禁有些不是滋味,“秀成,天国现在的形势不是太好,能省还是省一点吧,要说当年天京,东王杀戮各家王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一听到这个问题李秀成立刻激动起来,在他嘴里杨秀清的荒淫无道、当时天国政治的黑暗比起南京的那些茶客说的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一下三人算是得到了官方的正式答复了,那个时候的各家王爷基本上都是满门抄斩,逃掉的几个家里也是死伤惨重,一说起杨秀清李秀成牙咬得咯咯直响。
“天国现在的颓势全都得怪杨秀清,他不但把国家弄得一团糟,而且杀害天王获罪天父,从此我天兵再也不能得到上帝的保佑了。”
三人听了这些之后都在心里长叹一声,不过聂至钢转眼就把情绪又调动了起来,毕竟他们回来的正是时候。
第一百零七章 天国旧友
石达开对三人略加盘问之后就相信他们不是奸细,这完全是一种感觉,石达开看人凭感觉的时候居多。不过在使用三人的时候他还是颇费了一番踌躇的,让他担心的正是聂至钢与李秀成过命的交情,现在李秀成和李世贤兄弟在西路太平军中各自手握重兵,如果真的算起来二李手中的实力与石达开已经相差无几了,美国归来的这三个人因为经历与出身肯定会抱成团,而他们当中的老大不但与李秀成关系极好而且他们还是李秀成推荐的,这让石达开感到有些犹豫。
但是石达开毕竟和洪秀全那种为了嫉贤妒能而不顾大局的人有很大的不同,他固然不愿意看到李秀成坐大,不过要是因为想压制李秀成而损害天国的利益他是不会干的,在废了一番心思之后石达开做出了一个分而治之的方案,首先他对三人封官进爵,大加笼络,然后把郑林派给李秀成,陈东山留在武汉,他们两人负责指导新政具体的实施,而聂至钢则被石达开留在身边,辅助规划整个新政。
这个布置看起来合情合理,大家都觉得翼王处事公允,于是天国的革新晚李富贵一年也开始轰轰烈烈的展开了。这让李富贵觉得很有意思,他看着情报部门送来的天国新政纲领不禁笑了起来,“看来天国里面也有懂行的啊,如果不考虑基础这里面倒真有不少东西算是工业化的良方。”
在李富贵看来太平天国想搞工业化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市场,说白了最后还是一些军品自产自销,可是李富贵看到他们的计划里面却透着雄心勃勃,可以看得出他们完全是在按照一个完整的工业体系来建设的,“厉害啊,从开矿到炼铁然后是加工枪炮、生产炸药,居然还有机械制造,我到现在还生产不出蒸汽机呢,他们也真敢想。这样的计划要是没有外界的帮助能撑过半年就算他们内政力强的一塌糊涂了。”
李富贵笑了笑停止了对自己说话,抬头看着站在一边的韦昌辉,韦昌辉这次能弄到这样一份情报的确不简单,“昌辉啊,这次真是辛苦了,说起来你们这段时间的主要精力应该在江西和皖南吧?这样还能在湖北得到这样的收获,不容易。”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湖北的石逆最近动作很多,妄想对抗天兵,小人自然要多盯着他一点,希望这些情报能给大人一些帮助。”韦昌辉表现得非常谦虚。
“很有帮助,说起来我手下有好几个情报组织,还就是你这个最有效率,好好干,谁说大人物只能从战场上产生,我就知道有不少人是特务出身,好像……俄国就有个总统。”李富贵猛地一下还真没想出出身特务的有什么好人,顿了一下才找到了一个例子。“要没有你这份情报用不了多久石达开的改革就肯定要失败,我原来以为他们不思进取所以打算在灭掉杨秀清以后狠狠的敲打他们一下,占了湖北也就罢了,想在安徽占着茅坑不拉屎可不行。不过现在嘛,到可以让他们在安庆多呆一阵子,我记得你和石达开没有闹翻吧?”
“没有,石逆虽然不能理解小人追随大人的一片热忱,不过他对小人反抗杨贼的壮举还是十分赞赏的,那时候还曾经给小人写过两封信,我都已经上交了。”韦昌辉知道李富贵养贼自重的心理,不过面对这样一份完整的工业计划仍然能够保持这样一种心态还是让韦昌辉有些想不到,毕竟这是三个真正从海外回来的长毛拟定的计划,各处细节都很精细,很多地方韦昌辉是绝对想不到的,所以他就对此十分的担心。自从明白自己绝无可能在军事上撼动富贵军的统治地位之后韦昌辉就开始专心致志的从事他的情报工作,手下的部队一减再减,不过装备和训练倒是赶了上来,他现在暂时对李富贵是非常忠诚的,因此对李富贵的这种大意很有些担心。
“很好,你和石达开的交往我并不介意,能不能请你去一趟武汉缓和一下我们之间的紧张情绪,要知道像他们现在这样把边界都关闭起来发展工业生产绝对是死路一条,不过你不用告诉他这些,你就说我打杨秀清是为天王报仇,让他们不用担心,要是他们愿意也可以一起来打,打下的地盘就算他们的。”
“大人,我觉得您这样做并不妥当,石达开是一只老虎,现在他只是爪牙不利,否则一个湖北是绝对困不住他的,更何况他现在还有李秀成和李世贤相助,万万对他们轻视不得啊。”韦昌辉很少会向人说肺腑之言,这一次算是难得的真情流露了。
李富贵笑了笑,“你说的当然也有道理,不过工业化这个东西一步先、步步先,想要赶超除非有非常好的条件,否则没那么容易的,所以我并不认为他真的能够追上我们,另外我也并不介意别人追上我,历史的大潮浩浩荡荡,没有人能够永远的左右它,如果真的有人能在这种不利的形势下追上来那他就是百年不遇的强者,面对这样的人我倒真的甘愿隐退。”
韦昌辉面色古怪的看了李富贵好一会,这个人让他难以理解,突然他意识到这样盯着李富贵是非常无理的急忙把腰又躬了起来,“大人胸襟广阔,小人拜服,我这就去赶去武汉。”
“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也不要太勉强。”
“一点也不勉强,其实石逆自立以后未尝没有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投靠朝廷的心思,他如果杀了我就绝了自己的退路了。”
李富贵点了点头,“很好,那就这么办吧,如果石达开真的不是那么坚持天国的主张你倒不妨试探他一下,看看他能不能和湘军、楚军和平共处,就说汉人不打汉人,可以煽情一点,大家打了这么多年也该有些厌倦了吧。”
“是,”韦昌辉转身准备离去,忽然好像又想到了些什么,“有件事情我也只是瞎猜,不过还是希望大人小心一点。”
“什么事?”
“听说杨贼派人潜回南疆,具体做什么打听不出来,但是非常鬼祟,另外他好像还在收集他各个对头的生辰八字,我怀疑他是想用巫蛊来害大人,还望大人早做防范。”韦昌辉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有些矛盾,有时候他真得很希望李富贵能够暴毙,并不是他从李富贵的死亡当中能够得到些什么,而是李富贵实在太顺了,顺的让别人喘不过气来,似乎除了突然死掉在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威胁到他。不过这种念头并不长时间的占据他的大脑,毕竟现在他还是依附在李富贵身上,没了李富贵他的前途就会立刻就会布满了种种未知。
“杨秀清想用巫蛊来害我?”李富贵奇怪的问。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
“真是可怜啊,说起来也是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现在竟然要用这样的手段,绝望对人的影响果然是大啊。”李富贵摇着头说到。
韦昌辉已经猜到李富贵的反应,看到自己的忠言完全没有任何作用只好暗自叹了一口气。
石达开并无与李富贵开打的意思,作为一个杰出的军事统帅他很清楚自己的部队与富贵军的差距。他与韦昌辉已经多年未见,两人见面之后不觉都是一番感慨,正如韦昌辉所说石达开对于他的投敌行为还是给与了充分的谅解,毕竟当时韦昌辉可以说走投无路,而且连洪仁玕都投靠了李富贵,别人就更不用提了。
石达开对于李富贵释出的善意作了最大的保留,他从来不相信李富贵会一直遵守诺言,但是目前他并无力量反击李富贵,所以和平共处对他并没有什么害处,唯一的问题就是如果再一次放开长江航道,那么他被偷袭的可能就会增加不少,但是如果不开放长江的话李富贵已经威胁要对他们采取经济制裁,这对于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着的洋务会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昌辉兄,你真的认为李富贵可以相信吗?”石达开并不指望能从韦昌辉那里得到可信的答案,他已经决定达成妥协,这样问不过是找个台阶罢了。实际上在关闭航道这个问题上天国内部也有不同意见,陈东山就反对这样做,他的理由是长久的关闭航道必将会让李富贵抓狂,为此他还专门给石达开他们算了一笔帐,长江上货运的价格陈东山不知道,但是客运是很清楚的,从上海到宜昌每张票价高达六十两银子,满装的船只一来一回基本上能赚回半条船的价钱,这还仅仅是运输的利润,李富贵怎么可能容忍这样一条黄金航道被长时间的掐断,如果再不放开很可能就要面对李富贵疯狂的报复了,这对于当前的西路太平军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听了陈东山的计算石达开他们对于富贵军的作战模式才算有了一个根本的认识,李秀成立刻接受了目前不能和李富贵翻脸的观点,因为拥有这样赚钱能力的军队不仅仅是战斗力强大了,他们的持续作战的能力也让人不寒而栗,石达开虽然很想掐断对手的这条黄金动脉,但是理智告诉他现在他还没有这样的能力,所有的人都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正在筹备的洋务上。
“如果你问我这个大清国里谁的信誉最好,我可以拍着胸脯告诉你就是李富贵。”
“好吧,既然昌辉兄做保我就信这个李富贵一回,另外你真的觉得我们和湘军、楚军有和解的可能吗?”聂至钢他们都认为为了全力发展洋务暂时的和平环境能够让天国集中更大的力量来进行投入,所以石达开对这个提议倒是挺感兴趣。
“李富贵说了:如果你们愿意讲和他可以居中调停,湘军、楚军倒很卖他的面子。”
石达开在那里苦笑不已,“昌辉兄,当年我们在天京绞尽脑汁的去想办法对付李富贵的时候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样一天吧?”
韦昌辉回顾这几年的经历也不禁感叹世事之无常,“我们还算好的啦,洪仁玕才叫想不到呢?他跑到洋鬼子的地方去就再也不回来了。”
“洪仁玕出洋了?”石达开一愣,“我长久没听到他的消息还以为他被李富贵害死了。”
“害死?他活的比我们可滋润多了。”
这个时候的洪仁玕正在归心似箭的往回赶,当他在罗马得知了南京被攻克的消息后他意识到报仇的日子终于到来了,急急忙忙的辞别了招待他住在罗马的那位主教,踏上了归国的旅途。
当李富贵看到一身神父装扮的洪仁玕不经一愣,虽然他知道洪仁玕以前就具有牧师的身份,但是联想到他遭受的打击和这几年闲云野鹤般的游历,一种不祥的感觉出现在李富贵的心中,似乎他要失去这位教育部副部长了。
“仁玕,你回来实在太好了,你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容闳把两江的教育办的可是好生兴旺,现在有你回来那就更是如虎添翼了。”虽然心头疑云重重,不过李富贵还是打起精神致了欢迎词。
“烦劳大人惦记,仁玕感激莫名,不过我这次回来是要向大人辞去这科教办副主任一职的。”洪仁玕神色如常,似乎完全不认为这样给李富贵当头一棒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李富贵好不容易压下心头的怒火,就在刚才他产生了把这个混蛋拖出去毙了的念头,对这家伙他可算是仁至义尽了,最后居然给他来了这么一出,实在是让人有些受不了。“不知仁玕有哪里不满意的,我自认没有对不起老兄的地方啊?”
洪仁玕谦恭的行了一个礼,“大人对仁玕一直关爱有加,仁玕一直铭记于心,只是身逢大难本来已经心灰意冷,后来到了罗马才重新感到了主的召唤,这几年我在罗马刻苦攻读,真正的明白了基督教义的精髓,现在我已经是正式的神父了。”
李富贵大张着嘴巴半天才缓过劲来,自从洪仁玕离开美国到欧洲之后李富贵只是让人按月发给他活动经费,开始有时候还偶尔关心一下他的动向,后来基本上就把他丢在一遍了,毕竟有很多现实中的事情需要他面对,不可能把多少心思放在一个远在万里之外的人身上,现在看来这种放任自流的态度招致了很严重的恶果。“仁玕在罗马学习了神学?”
“不错,这两年我一直都在罗马神学院学习,因为刻苦用功所以已经破格被授予了道德哲学学士的学位,离开罗马前我已经是正式的神父了。”
洪仁玕说这些话时脸上有得意之色,这让李富贵彻底的绝望了,以他在南京的经历现在竟然会为了一个神父的头衔而沾沾自喜这说明这个人真的已经陷入到宗教的大坑里去了,对于这种宗教热情很难用世俗的东西把他拉回头,看来自己真的要失去这位副部长了。“那你大哥的血海深仇怎么办?”这是长期困扰洪仁玕的东西,李富贵希望用这个把他拉回现实,不过天主教不是佛教,不讲究四大皆空,真的看不开仇恨对于神父来说恐怕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洪仁玕叹了一口气,对于洪秀全他倒是真的看开了,“我大哥当年仰慕天主,但是走了错路,现在尘归尘土归土,但愿他们在炼狱中早日净化身上的罪恶,这次我这么急着回来就是要看看那个渎神者是怎么下地狱的。”说到最后一句洪仁玕的神色非常激动,证明他虽然已经把洪秀全的死看开了,但是对于杨秀清的仇恨并没有淡忘,只不过将其升华到神的高度而已。
“原来如此。”看到洪仁玕能够坦然地面对天国当年在信仰上犯的错误李富贵只好承认这个人已经无法被拉回来了,这样他就只好从另一个角度来考虑这件事情了,那就是基于洪仁玕作了洋和尚这个事实如何来安排才能重新把他利用起来?
在李富贵看来洪仁玕这个人缺乏野心,尤其是受过那一次挫折之后更是如此,这让他无法成为一个强力的棋子,不管在世俗还是教廷,李富贵现在倒是很期望有几个雄心勃勃的人物投身到侍奉天主的行列中去,这样的人固然会不遗余力的在中国推广基督教以增加自己在教会的功劳,不过如果教会给与他们歧视的话他们同样也会借助自己在中国的影响来为自己争取利益,这样教会与中国在他们身上就有了这么一种平衡,他们无法偏废一方,只能脚踏两条船,可是洪仁玕显然不是这样的人,李富贵打算让他先探探路,同时得开始物色一些信得过的人向教会渗透了。
第一百零八章 无限忠诚
虽然洪仁玕并不适合成为东方的宗教领袖,不过李富贵仍然打算把他先扶起来,毕竟他在这个人身上已经下了很大的投资,所以就算是出家也得挤出一点剩余价值。
冈萨雷斯的反应不出李富贵所料,这个大家伙激动起来神情相当的可怖,李富贵的手腕被他捏得生疼偏偏在脸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主教大人觉得这个计划可行吗?”
“总督大人对上帝的忠诚简直无与伦比,现在已经没有几个国家还让教士担任公职了,就连教皇统治下的神圣领土还有人整天想着染指,如果我没有理解错,您的意思是可以委派一些神父出任各级官员,是这样吗?”这个消息对冈萨雷斯来说实在是太好,以至于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这样的,不过考虑到老百姓对外国人的看法恐怕只能委任中国神父担任公职。”对于李富贵来说神父做官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的关键是谁可以任命一个神父做官,谁可以决定官职的升降,手握这些权利的人理所当然的会得到效忠。
“那是当然的,我相信即便是最虔诚的教徒也不会喜欢由外国人来管理他们。”冈萨雷斯当然不会奢望由教皇来决定中国一个省省长的任命,那实在是太不现实了,能够让教士有机会染指这些职位已经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了。“总督大人对这件事有了具体的计划了吗?”冈萨雷斯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李富贵究竟准备了一些什么职位让教士出任。
“自从上次我们谈过话以后我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中国人在教廷里究竟应该占有什么样的地位,主教大人应该知道中国人口众多,将来教民的数量也一定不会少,但是我也知道仅仅凭借数量是不够的,我们还应该对教廷有更出色的贡献,可是您也知道中国一穷二白,所以物质上的供奉实在是有心无力,那么我们就只好多出点力气,您知道我现在除了是两江总督以外还是万国总理大臣,这个职位赋予了我节制各个属国的权力,我打算为委派洪仁玕在万国总理衙门里作个郎官,这样他就可以利用中国这种宗主地位在整个东方更好的推广我们的宗教。”
“只有一个洪仁玕吗?”冈萨雷斯有些失望,虽然由神父出任万国总理衙门郎官这个想法很有意思,但是与他原来的期望还是相去甚远。
“中国籍的神父我只知道一个洪仁玕,因为这还是一个实验性的计划,所以我不可能给出固定的职务让神职人员来但任,就现在来说委任还是必须因人而异,如果有合适的人选主教大人可以向我推荐,我再根据他的情况来安排职位,您也知道现在我这里的官制正在进行大改革,所以委派是相当灵活的。”李富贵当然不会把这种委任制度化,如果大主教、主教、神父成为接受官职的参考那么这些家伙就会努力寻求教廷的认可,李富贵的计划正好相反,他看中的人可以委任高职,而后他就可以凭借自己的影响在教廷谋求更高的位子。
冈萨雷斯相当的懊恼,中国籍的神父不能说没有,但实在是太少,李富贵这样精明的人也不可能谁都要,如果他看不上眼那还是白搭,而且教廷对中国籍的神父一直有一些歧视的政策,这无疑会使那些踏上官场的中国神父感到不满,看来就这件大好事教廷需要做的事情还不少。“目前中国籍的神父的确不多,不过我们会马上着手解决这个问题,我相信很快就能发展一批中国籍神父。”
“我记得好像说神父必须神学院毕业才可以吧,这事恐怕急不得。”李富贵悠然自得的说到,在任何一个谈判中他都能够保持这种神态。
“神学院好办,我们不可能把大量的中国人送到欧洲去深造,不过我想我们可以在东方建立一所神学院,澳门的圣三一学堂的规模就不错,我马上请教皇派遣学识渊博的教授前来提升学堂的档次,肯定能很快达到正式神学院的标准。”
李富贵的目的只是增加中国籍神父的人数,至于有没有神学院可上他并不是很关心,澳门离两江有点远,有些不太好控制,“上海现在兴办教育的风气相当热烈,要不然我们在上海新建一所学院如何呢?要知道如果在主教任内能在南京主教区建立一所一流的神学院那可是一件了不起的伟业啊。”
冈萨雷斯怦然心动,仔细一思量还真是这么回事,一所屹立于东方的一流学院绝对可以让他名留青史,“既然总督大人这样要求那我就向教廷这样请求好了,上海的确要比澳门大得多,学校建在这里将来的发展应该会更好。”
“还有一件事情我想跟主教大人商量一下。”李富贵准备抓住这样一个机会跟教廷讨价还价一番,毕竟从上面的条款来看全都是一边倒的由教廷受益。
“总督大人请讲。”冈萨雷斯也猜到李富贵不会一点要求都没有,他毕竟是一个世俗的君主,侍奉上帝的同时也不会忘记为自己争取一点什么。
“如果我要向日本、高丽、安南、暹罗这些国家传教,那能不能把东亚的保教权给我。”对于这个保教权李富贵也是最近才知道,以前葡萄牙拥有东亚的保教权,说起来权力相当大,凡是派往东亚的传教士都必须有葡王的许可,东亚的主教也由葡王保荐,不过几年前教廷已经与葡萄牙达成了协议,废除了葡萄牙在东亚的保教权,冈萨雷斯可以说是最后一任由葡王推荐的主教。这些权力在李富贵看来很有用,如果神学院建设的顺利的话五年后就会有一大批中国神父出现在东亚的各个国家,既然洋人可以利用传教士来推进他们的侵略,那自己为什么不能利用神父来进行反侵略呢?
这个要求让冈萨雷斯有些意外,作为一个葡萄牙人他对自己的祖国丧失了这份荣光感到十分的痛心,不过葡萄牙毕竟太小,这事实际上是迟早要发生的。一个中国人想要获得这样的权力让人有些难以想象,但是以李富贵在东亚的影响似乎也不是不可能,“保教权?中国的保教权现在属于法国啊。”冈萨雷斯出于本能想把这件事推掉。
“法国?”李富贵皱起了眉头,“我怎么不知道教廷什么时候把中国的保教权给了他们。”
“教廷没有给,只不过中法北京条约里规定了,而教廷只是予以了承认。”
“北京条约?”李富贵被弄糊涂了,“北京条约就是我拟的,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
“条约中的第十四款就是保护教堂、教士、教民的,总督大人不会不记得了吧?”冈萨雷斯对于这些倒是记得很清楚。
“那和保教权有什么关系?如果这就叫保教的话,我这些年做得比这款条约要多得多,更何况这份条约能够签订我的功劳不比法国人小。”
“其实法国人要求的保教权和葡萄牙当年所拥有的已经不是一码事了,现在的教务都直属传信部了,法国人只是拥有代表教廷与中国政府交涉的权力,我想这个对于总督大人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原来是这样,那教廷总该给我一些权力以便我在东亚开展传教活动,您说是不是?”李富贵发现法国并没有与自己在这件事情上产生冲突,这让他放心不少,毕竟拿破仑三世和庇护九世的关系可不是普通的铁。
“这个我想应该是可以的,毕竟总督大人对教廷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而且这也是传教的需要,不过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主教,这种事情或许大人直接向教皇申请更有效一些。”冈萨雷斯倒不是在推托,就他所知教皇对李富贵非常看重,毕竟他的名字在欧洲代表着东方。
看着冈萨雷斯欢天喜地的离去一丝笑容出现在李富贵的脸上,他现在相信教廷已经从侵略中国急先锋的战车上被卸下来了。就这件事情李富贵曾经与他的主要幕僚们做过一次讨论,几乎所有的人都反对他的这个计划,不过李富贵仍然力排众议决定实施。因为他认为教廷目前在东方最大的目的仍然是传教,而传教对中国没有什么根本性的损害,那些害怕教廷通过传教来控制中国的想法在李富贵看来完全不值一呻,庇护九世现在连意大利都控制不住,他凭什么来控制中国,教会在中国的影响只有与英法这些列强的力量结合起来才会产生实质性的威胁,可是如果中国政府非常配合传教活动,甚至表现的比英法这些国家还要好,那教廷就没有理由一定站在英法那一边,起码英国人在罗马并不讨好,为了英国使得中国转向排斥天主教怎么看都不划算。
“美国可以分化,教廷可以分化,法国人快要完蛋了,大英帝国仍然难以对付啊,”李富贵考虑着世界的格局,“最好能让俄国佬在北方的动作引起英国人的猜忌,不知道为什么,英国人就是看不得俄国人过好日子。”对于奕欣训练新式骑兵的事李富贵知道得很清楚,北京不是一个保守秘密的好地方,李富贵现在对北京的情报工作已经做得比较到家了,很多内幕消息他都能得到第一手的情报,奕欣在北京虽然能够左右政局,但是还远没有达到一口就能把事情定下来的地步,所以他有任何动作必然事先做大量的说服、准备工作,而在这个过程当中自然会有各种消息透露出来,北京的侃爷们总对这些事津津乐道,收集起来根本不用费什么事。至于在各处收买细作,刺探消息更是效率非常高,宫中的太监甚至把奕欣的奏章抄出来用电报发到南边来,李富贵的那个叔叔在咸丰死后就渐渐失宠,不过这对李富贵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他本身对宫中的依靠就不多,对安德海这样的大太监也不过是按例送银子罢了,弄得安德海对李富贵很有看法,经常在慈禧面前说李富贵的坏话,不过慈禧在这件事情上倒是立场很明确,那就是内外平衡她的位置才能保持稳定。虽然因为舍不得多掏钱而与那几个当红的大太监关系冷淡,不过李富贵还是结交了几个有机会接触机密的太监,这几位在宫中也觉得能引两江总督为外援是一件很有利的事情,一直对李富贵的事很上心,稍有风吹草动就给李富贵报信,每个月花在电报上的钱就不得了。
李富贵并不介意这位恭亲王继续去做中兴大清的美梦,他甚至透过一些渠道表示可以为新军低价提供军火,不过被一心迷恋俄式装备的奕欣给拒绝了,这让李富贵很伤心,那些俄国货他看过,实在不怎么样,看到朝廷被那些老毛子这样欺骗让他心里很不好受。
“不知道搞出一个中俄密约会不会让英国人警惕起来,密约上说什么呢?就说奕欣想向俄国借兵南征,事后把哪些地方割让给俄国会让英国佬受不了呢?”李富贵觉得有些头疼,毕竟俄国的边界离英国人太远了,“新疆、西藏,就说俄国人想到印度洋洗刷他们的战靴,这个倒是不错的一个借口。英国人会不会信呢?管他呢,俄国佬好像真的想去印度洋吧?信不信的先打个伏笔也好,三人成虎,只要他们乐于看到俄国人吃苦头那就行了。”
第一百零九章 青帮
在一八六三开始的时候李富贵正在就漕运的事情和漕运衙门的那些家伙见招拆招,每年漕运的里面无数的钱财流动,其中固然有大量的银子落到贪官污吏的口袋里,不过这运河两岸可也有几十万人指望这个吃饭,自从漕粮逐渐改走海路以后这些漕丁、漕夫们的日子越来越难熬,现在更是让人恐慌,如果李富贵的这种交漕粮的方法被各个省份所接受那他们很快就要全部下岗,好几辈的营生就要做不下去了,有些头脑灵活的人就开始打起转行的主意来了,现在一个好水手的收入可是不赖,当然像他们这些常年在运河上工作的并不能算是好水手,不过毕竟是水上吃饭的学起来应该比较快,现在漕运衙门里的各级官员还有运河上那些帮会把头们也是一个个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根本就顾不上来管漕夫们了。
对于大多数人轻易的舍弃祖祖辈辈从事的工作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漕夫也算是吃皇粮的,更是习惯性的指望朝廷,不过这一次他们恐怕要失望了,奕欣对于这件事只会哼哼哈哈,一点实质性的行动都没有。
青帮倒是颇为活跃,在漕运衙门的授意下正在准备组织漕夫闹事,索克阿对于这种活动究竟能起多大的作用心里并没有底,他虽然不怕李富贵对他动粗,但是他也不认为李富贵会害怕别人对他动粗。索克阿已经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来对付李富贵,但是也只是在北京,而且多是口头上的声援,他们可以利用各种方法来对付奕欣,可是碰上李富贵就找不到下嘴的地方了。
索克阿想先让青帮去试探一下李富贵,然后再决定自己该怎么做,他总觉得李富贵这种人应该不难对付,可是真的思考对策的时候却找不到一条可用的方法。本来他换一个地方继续做官也不是不行,只是这样灰溜溜的被李富贵赶走实在是心有不甘,而且自己这两年刚刚把亲信一个个提拔起来要是自己一走这些人想要跟着跑的话都得花上一大笔银子。
对于这些漕夫李富贵早有准备,毕竟一举砸掉了那么多人的饭碗,现在他手中已经有了一些镇压示威群众的手段,虽然没有高压水枪来驱散人群,但是催泪弹却已经开始投入使用了,这几年化学武器部一直没有闲着,在经过了最初的摸索阶段之后他们渐渐开始使用刚刚掌握的现代化学知识来指导自己的研究了,一方面研制出几种不同杀伤力的毒气弹,另一方面还研制出了一种烟雾弹,虽然工程师们并不知道这种烟雾弹在战场上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不过还是作为一项成果报了上来。现在部队使用的催泪弹就是他们的一种产品,因为威力小所以开始被用来投入低烈度的对抗当中。去年在镇压浙江学子们的时候起到了非常好的效果,这一次也不例外,那些漕夫一看到富贵军在他们前面整齐的列队心里就已经开始打鼓了,等到那些奇怪的罐子中冒出呛鼻的黑烟之后有人就开始夺路而逃,很快所有的人就一哄而散。
这次闹事虽然没有引起什么严重的后果,不过李富贵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们背后的组织者,李富贵因为和洪门一直关系密切,所以准备给青帮一个苦头吃,要是索克阿接下来老老实实的也就算了,否则也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于是江苏的臬台在闲了一年多之后突然接到了总督大人转来的一份材料,里面都是青帮为非作歹、图谋不轨的证据,这一下可让他大感为难,要说他在江苏作这个臬台一点实权没有,就吃一份干饷,他实在没有道理为李富贵去得罪索克阿,可是李富贵可不像别的总督,得罪他绝对是一件非常不明智的事情。
夹在两大总督之间让王泰岩心惊胆战,可是他偏偏还不能逃走,实际上江苏、安徽臬台以上的官员都受过恭亲王的叮嘱,就是不管受了什么委屈都不许辞官,否则以后就是永不录用,奕欣不去管李富贵如何改变官员的职权,但是两江的基本官僚体系还是必须架在那里,所以实际上这位王大人是夹在三个大人物之间。
王泰岩使尽各种招数拖了两天,给漕运衙门留下了足够的时间来处理这件事,等到第三天实在没有办法再拖了,因为一对荷枪实弹的警察来到他的衙门等候他的差遣,王大人倒是想不差遣这些人,可是当时的情况实在不允许他在继续推委,那几位队长气势汹汹的眼神让王泰岩不寒而栗。
于是这位王大人在一队气势汹汹的警察的簇拥下愁眉苦脸的去淮安抓人,索克阿事先已经得知李富贵要对青帮下黑手,这让他感到极度的愤怒,李富贵完完全全的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实际上这本来就是不言自明的事情,否则李富贵也不会连招呼都不跟他打就直接断了他的漕粮,可是他总还是觉得李富贵不会这样直接欺负到他的头上一点面子都不给。看着王泰岩带着人打上门来向他要人,索克阿气的浑身发抖,“你这上面列的人我这里一个都没有。这些又不是我们衙门的人,怎么到我这里来找。”
“既然不在总督大人这里那我们就告辞了吧。”王泰岩点头哈腰的准备离开,没想到他手下那位大队长却一伸手把他拦了下来。
“我们还没抓到人,大人怎么能就这么回去。”
王泰岩这个时候倒是精神一振,这是一个好机会向索克阿表明自己此次实在是身不由己,所以他赶忙低声下气地说道,“总督大人已经说了不在这里,我们留下也做不了什么了,不如回去赶快发出文书四处搜捕这些人才好。”
大队长摇了摇头,“这里究竟有没有我们要捕的嫌疑犯还得搜一搜才知道。”
王泰岩对于李富贵的人究竟有多骄横早就已经深有体会,所以现在看到他们提出这样不讲道理的要求也并不感到奇怪。可是索克阿就没有这么好的心理素质了,他抖了半天最后大喝一声,“你们敢。”
等到警察们带着六个抓捕名单上排在第一集团的青帮首脑离开漕运衙门好一阵子索克阿才从极度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堂堂的漕运总督衙门竟然让几十个警察给抄了,这等奇耻大辱让他的脑子有些混乱。等到他完全清醒过来看着下边的那些师爷、亲兵大眼瞪小眼的站着立刻大发雷霆,不过从被他骂的人那不以为然的表情上索克阿心里也清楚这些人并不服,这更让他怒不可遏。
等到彻底的发泄了一番之后还是他的心腹老管家出来安抚他那受到伤害的心灵,索克阿是含着眼泪回到内府的,他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了不过一直没有受过什么挫折,一向自认为文采风流,琴棋书画也的确是样样精通,凭借着出身仕途上又是一片坦途。
“大人,我看您这次还是退一步为好。”老管家知道这位大人虽然作了多年的官但是性格上仍然非常天真,可是这次和以前可大不一样了。
“什么!我被人这么欺负了还退一步,那这天下还有王法吗?”其实索克阿平时并不介意这个世界上王法运行的情况。
“李富贵咱们惹不起啊,您看看河道总督,几年前就借口黄河改道把衙门远远的搬走了,我看大人还是忍下这口气吧。”
“河道总督惹不起他我就惹不起吗?”索克阿大声的叫道,“我连奕欣都不怕还会怕李富贵这个白丁?”
“大人,您是不怕躬亲王,可是恭亲王怕李富贵,这个世道变了,咱们老祖宗的威名在两江这个地方吃不开了。”因为只有两个人老总管说话也就没有太多地顾及。
“奕欣怕李富贵?”这让索克阿有些吃惊,他平时对官场中的事情并不是很关心,一直认为摄政王已经是大的不能再大的官了。
“唉,不但恭亲王害怕李富贵,就连先帝也拿这个人束手无策,大人还是避开这条疯狗为好,没必要去反咬他,是不是?”
索克阿算是找到了一个台阶,“好,那就不理这个混蛋了,这漕运总督做的实在没什么意思,我还是活动活动离这条疯狗远远的为好。”
“大人气度不凡,真是可喜可贺。”
索克阿可以换个差事躲过去,可是青帮的那些好汉们可就没这么自在了,李富贵敢派人到漕运总督衙门去抓人这件事青帮并非一点思想准备没有,但是事后索克阿居然毫无反应这就让他们有些受不了了。毕竟他们的那些活动都是在漕运衙门的授意下干的,大家一商量都认为这事拖不得,李富贵那个人出名的翻脸不认人,几个骨干落到他手里指不定哪天就送了命,古语云民不与官斗,更何况青帮这样一个一直依附官府的组织,所以他们立刻决定改铉更张,识时务者为俊杰。
青帮的老爷子本来这些年已经不大过问帮中的事情了,不过这次徒子徒孙们把事情给办砸了只好又把他请出来。李富贵对于这个颤巍巍的青帮大佬很是好奇,具风自强说青帮是一个洪门中的叛徒组建的,他们和洪门一直是死对头,这事让李富贵很是奇怪,他想不通既然两大帮派一个是反清一个是扶清,那为什么到了民国青帮的大哥们仍然混得风生水起,看来这些家伙见风使舵的本事还真是不错。
老爷子卢裕恭恭敬敬的给李富贵行了礼,李富贵立刻客客气气地把他搀起来,这个家伙看起来恐怕都有一百岁了,让他给自己下跪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老爷子何必行如此大礼,我李富贵小小年纪,可不要折了我的寿。”李富贵用手搀扶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这个老头看起来弱不禁风,不过他的胳膊却给了李富贵相反的感觉。
“大人不必客气,您是官,我是民,给您磕头是理所应当的,就像您要是见了那个娃娃万岁爷膝盖不也得打弯吗。”
“官、民,”李富贵觉得很有意思,中国自古以尊老敬老为传统,不过还真没听说设么时候有老年人可以免跪的说法,看来大家都认为人长膝盖就是用来跪的,受到启发的李富贵打算以此为突破口逐步的废除跪拜这个礼节,这玩艺记否具有侮辱性见仁见智,但是毕竟作为礼节来说很不方便,而且也不太卫生,“可以先规定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免跪,以后再慢慢的发展成年纪大的不必去跪年轻的,一步一步来。”李富贵对自己说道。
“卢老爷子这次来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吗?”客气完毕之后言归正传。
卢裕叹了口气,“我们这次青帮办事莽撞,得罪了总督大人,我那几个徒弟现在被江苏的臬台衙门抓了去,我想在这里卖一张老脸跟大人求个情,以后青帮再也不敢与大人为难。”
李富贵笑了笑,青帮的姿态让他满意,这群流氓倒不是只会打打杀杀,“其实卢老爷子的来意我已经猜到了,您放心,那几位好汉现在都好好的,可是要说到青帮,老爷子有没有想过你们的未来呢?”
卢裕咳了几声,“我老了,青帮的未来我恐怕是看不到了,还请大人以后能多多看护,我们青帮一定不会忘了大人的恩德。”
“我看护的都是什么人,卢老爷子想必不会不知道。”
“大人喜欢洋务我倒是有所耳闻,我们青帮现在也正在准备革故鼎新,大家都换换装束,以相应大人的号召。”卢裕知道以后想在这块地方上混饭吃恐怕得改改习惯了。
李富贵摇了摇头,“这恐怕不是换换衣服那么简单,其实你们如果继续指望着运河吃饭那不管怎么做都没有几年的好日子过了,这条河已经快死了,这一点想必卢老爷子知道得比我清楚,漕运衰落那是迟早的事,而且你们做了这么多年的帮派也该试着漂白一下了,现在有很多生意可以做,有些非常赚钱,我知道你们青帮的英雄一向是头脑灵活、做事干练的,为什么不试试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产业呢?不比喝那些码头工人、漕丁们的血要强上许多吗?”
卢裕有些不太明白,“我们青帮能做实业吗?那些东西我们不懂啊。”
“怎么会不懂,不要告诉我说你们没开过赌场,不过在苏北你们的赌场日子并不好过吧,这是因为你们的那些都是小打小闹,你看现在江苏很多这些实业已经开始大规模的连锁了,规范和规模是企业制胜的法宝,现在就有一个好机会,你们在山东、直隶有市场、有渠道,而江苏这边有产品,这正是优势互补,如果做得好的话可是大有前途啊。”
李富贵说的话卢裕有一半都听不懂,不过他还是猜出了大概的意思,那就是这位两江总督大人想在山东和直隶开赌场和堂子,自己不方便出面,想拉上青帮来做这件事,饶是卢裕一向认为自己脑子最是活络也难以想象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不过这件事的前景倒的确不错,这些年那些新兴的黑帮花样层出不穷,把这个市场弄的好生兴旺,青帮一直就觉得眼红,但是知道他们的后台是李富贵,所以只好干咽口水,现在如果向北发展必然大有可为,别的不说,就说北京,卢裕以前在北京住过很长一段时间,那里的妓女各个五大三粗,好生吓人,以至于他们兄弟出去也只好像那些京城里的大人们一样去嫖相公,每每想起那段时光卢裕就会觉得不舒服,如果南班子挥师北上那肯定是赚个盆满钵溢。至于新赌场的威力卢裕也是深有领会,在这些新赌场不但热闹、环境好,而且在里面赌徒们赢钱比老赌场容易,这一直让青帮很是纳闷,而发行彩票更是点多面广,已经开始逐渐融入市民的生活当中,李富贵因为工于计算所以一直没有赌性,在他看来明摆了吃亏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去做,所以他一直对赌博的危害认识不足,反而认为赌品好的人一般说来都更加成熟,觉得不能面对赌博的民族是无法真正站立起来的,因此虽然一方面对赌博的害处加大宣传,可另一方面对于博彩业又相当的放纵。
“既然大人如此看得起青帮我们自是愿为大人效劳,以后还请大人多多照顾。”对于这件事卢裕答应得相当干脆,毕竟坐在对面的是风光无限的两江总督,抱上他的粗腿肯定不会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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