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技术


  边章府邸后院,羌汉豪强在生死关头不但没有团结,反倒是在阎忠的挑动下,双方对峙起来,就在这时后门外响起了厮杀声,李文侯和北宫伯玉安排在边章府邸附近的伏兵到了,和黄忠他们厮杀了起来。
  听到外面自己人马的喊叫声,北宫伯玉和李文侯他们立时脸上露出了狰狞之色,此时他们对于阎忠这些汉人豪强都是起了杀机,既然大家不是一条心,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后门外,黄忠和麾下的一百士兵在街道两侧突然冒出的羌人的夹攻下,陷入了苦战,虽然他们身上穿着最精良的冷锻鱼鳞铠,但是在距离的弓箭射击下,所能起到的防护作用有限。
  看着身旁的部下不断倒地,黄忠心里焦急了起来,虽然敌人的损失比他们更大,可是他只有一百人,绝对挡不住两边近五百人的轮流进攻。
  马蹄声突然在街道外响了起来,当帝国的军旗出现在黄忠的视线里时,他松了口气,童渊他们终于赶到了,这时他已经折损了近三十名部下。
  “全部格杀。”公孙瓒一枪挑死一名羌人弓箭手后,朝身旁的军官和士兵大喊起来,很快全幅武装的羽林重骑兵开始在屠杀起街道内的羌人士兵。
  这时,后院内羌汉的豪强们正在火拼,北宫伯玉和李文侯错误地判断了局势,认为援兵到达的他们直接对汉人豪强发动了进攻,靠近北宫伯玉的边章直接被一刀从后背捅穿胸膛,横死当场,对北宫伯玉和李文侯他们来说,边章先前对他们的疑惑足以让他们下这个决心,金城郡附近本就以羌人为主,只要杀光这些汉人豪强,他们依然有能力收拾局面。
  后门街道的战斗很快以羽林重骑兵的胜利告终,那些只穿着皮甲的羌人士兵面对人马披甲的重骑兵发动冲锋几乎没有抵抗之力,他们直接被突如其来的骑兵打击给打懵了。
  半个时辰后,羽林重骑兵彻底占据了边府,当黄忠他们出现在后院的时候,北宫伯玉,李文侯他们都是没有想到,自己到最后等来的不是己方的援兵。
  当边府升起了帝国的旗帜时,一直在不远处的民居内等待结果的贾诩松了口气,算起来这一仗打得并不顺利,北宫伯玉和李文侯埋伏在边章府邸附近的伏兵给羽林重骑兵的进攻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大人。”看着起身的贾诩,他身旁的几名侍卫连忙护在了他身边,“现在外面太混乱,还是等会再去和童大人他们汇合吧!”
  “刚才那么大的动静,很快城中各家豪强的家人就会知道,到时候再过去汇合才比较危险。”贾诩回答着,走出了屋子。
  郡守府外,攻打了半个时辰,却连郡守府的大门都没有摸到的韩遂脸色变得惨白了,郡守府内的防守力量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强劲,再加上此前那天上诡异的烟花,都让他心绪不宁,而这时从边府外溃散的羌人士兵给他带来了确切的消息。
  “什么?”听着前来报信的羌人士兵说的话,韩遂几乎一头从马上栽下去,边章府邸居然被朝廷的军队攻陷了,没有一个人逃出来。
  “撤,快撤!”被身边的护卫扶住后,韩遂看了眼躺在郡守府外的一百多士兵尸体,立刻大喊了起来,他知道自己和铁枪盟的人都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中,而且他们已经没有扳回的机会,段颎和他的两万士兵绝对没有离开金城郡。
  韩遂根本没有回府调集其他部下的打算,只是带着身边的三百多士兵拼命地往城外方向跑,他对危险的预知感觉让他逃过了一劫,几乎是他刚跑出城,就看到了远处扬起的大片尘土,而那方向正是段颎和他的两万部下所驻扎的大营那边席卷过来。
  韩遂知道这一次自己和整个铁枪盟的人都被精确地算计了,对手将他们的每一步都考虑到了,失控的谣言背后果然是朝廷在暗中操纵,韩遂唯一想不通的就是朝廷的计划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以他对傅燮和段颎的了解,这两个人绝对想不出这种阴险毒辣的计谋。
  “大人,我们去哪里?”跟在韩遂身边的人似乎也明白了过来,都是看向了这个狡诈如狐的首领。
  “我们去鲜卑。”韩遂看向了并州的方向,东羌如今自顾不暇,朝廷解决了他们这些凉州地方势力后,迟早会剿灭东羌各部,即使他逃去东羌也没用,只有鲜卑,才能让他有活下去的机会。
  当韩遂带着身边跟随的士兵逃往鲜卑的时候,段颎领着他的两万部下杀入了金城,当贾诩到达以后,他就做出了部队前往东羌的假象,白天部队出去,到了夜晚就悄悄地潜回大营,然后一直等待着动手的时机。
  随着段颎和他的两万士兵快速进城,城中因为失去首领而大乱的各家豪强部曲几乎都是各自乱成一团,只是占据着各自的营地进行抵抗。而被段颎得以轻易地指挥部下抢占了城中各处要道。
  郡守府内,傅燮得到段颎和贾诩分别派人送来的消息后,松了一口气,一切事情比他想象中要顺利得多,如今剩下的只是安抚普通民众和恢复秩序,不过这个时候段颎做出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在占领各处要道,并且封住了城门以后,段颎命令部下向城中各家豪强的部曲和府邸发动了进攻。
  边章府邸内,阎忠陪坐在贾诩边上,胸膛仍旧剧烈地起伏着,当北宫伯玉和李文侯出其不意地杀了边章以后,他还以为自己要死于他们之手,好在朝廷军队及时赶到,才救下了他。偷偷看了眼一旁面无表情的贾诩,阎忠心里就有一种战栗感,就在刚才,这位贾大人下令杀死了除他之外的所有铁枪盟豪强,根本没有正眼敲过一眼北宫伯玉,李文侯他们这些人。
  “从今天起,金城郡的豪强只剩你阎家。”贾诩似乎感觉到了阎忠的目光,转头朝他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却让阎忠浑身发冷。
  就在阎忠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大厅外,一名羽林重骑的士兵进来在袁浩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袁浩走到了贾诩面前道,“大人,段将军对城中的叛党余孽进行清剿了。”
  “知道了。”贾诩并没有感到意外,对铁枪盟各家豪强进行清洗是必要的,现在只是第一步而已,至于傅燮那种怀柔政策实在没有必要。
  段颎可不会管傅燮此时对他有多么不满,对他来说,他只是在履行天子交给他的使命而已,在那封被他烧毁的密诏里有着天子让他清洗凉州边境地方势力的暗示,段颎并不是个单纯的莽夫,他知道天子是不想直接下明诏,毕竟帝国里像傅燮这样主张怀柔和教化政策的人不少,虽然段颎本身也不反对怀柔和教化羌人,只是在此之前要摧毁羌人的豪强势力,因为这些人阻碍了怀柔和教化政策的效果,对此段颎并不介意当一次屠夫,更何况他以前一直都是被雒阳的那些人称作屠夫的,也无所谓了。
  大清洗持续了三天三夜,金城内的各家豪强如同贾诩对阎忠所说的那般,没有一家留下,除了那些被强迫为奴的羌人和一部分汉人,其余人段颎没有留下一个俘虏,三天里死于段颎屠杀命令之下的足有两万人,整个凉州边境地方豪强的主要势力几乎被一扫而空,剩下的不过是在金城郡附近的一些不归慕王化的部落而已。
  由于段颎严格维持着部下的纪律,因此这次大清洗中,普通百姓并没有受到影响,只是那死去的两万人,似乎让整个金城的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郡守府里,傅燮一脸铁青地写着弹劾奏章,在他看来段颎根本没有必要大开杀戒,株连那么多人。整整两万人,这几乎都是金城近一半的人口了。
  傅燮写弹劾奏章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段颎那里,不过段颎压根就没在乎,在他看来凉州的问题就是出在这些边境的地方豪强势力上,只有杀干净了,朝廷才方便治理。
  贾诩并不关心傅燮和段颎之间的恩怨,不过在他心里,也是更赞同段颎的做法,治理凉州有两种办法,一种是怀柔政策,使北宫伯玉,李文侯这些人感激朝廷的恩德,从而让他们配合朝廷的政策,不过这种办法朝廷要付出的代价太多,而且未必管用,第二种方法就是彻底地破坏,然后重新建立新的秩序,虽然看上去短时间内血腥残暴了点,可是效果绝对比第一种方法要好得多,也快得多,当然这些是要建立在后续跟进的怀柔和教化政策上。
  段颎在解决了金城的豪强以后,开始向周边地区的零落豪强势力继续挥舞着屠刀,这时候他可不管那些豪强是不是清白,反正就他而言,这一地区的豪强从来对朝廷没有多大的忠诚心,更何况这些人多少也和铁枪盟有些关系,说他们是叛逆也不过分。
  对于段颎在金城郡掀起的腥风血浪,就连护羌校尉李膺都有些看不下去,不过他还是没有干涉段颎的行动,至少在李膺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赞同段颎的动机的,毕竟过去阻碍凉州羌人汉化的就是那些汉化的羌人豪强和部落贵族势力,如果要让凉州羌人真正成为帝国的子民,就必须破坏他们原有的社会结构,不然的话即使教他们诗书礼仪,也只是教而不化,徒然为帝国培养敌人。
  凉州西北官道,羌人俘虏营,当韩当等人宣布,只要加入帝国的郡国兵部队,就可以回复自由之身时,当年逢义山之战里被俘虏的七万羌人青壮都是争先恐后地报名,五年的俘虏营生活,让他们已经忘了自己是一个羌人。
  韩当对于俘虏们的踊跃参军并不意外,毕竟在了解过这些俘虏以前在部落时的生活后,他觉得比起俘虏营,这些羌人没理由再想念过去那种日子。
  只是半个月里,七万羌人就成为了帝国郡国兵部队序列的一部分,而他们要做的协助段颎平定叛乱,维持凉州西部的秩序。
  凉州发生的一切变化,很快就传回了雒阳,对此整个官僚系统并没有太大的反应,除了对段颎在金城的血腥清洗颇有微词外,大多数官僚都没有其他意见,凉州的地方势力在帝国官僚们的眼中一直都是被深恶痛绝的。
  内阁省里,杨赐,桥玄等七名宰相也都是拊掌相庆,枢密院制定的详细计划他们事先并不知道,只不过天子和他们打过招呼,也告诉过他们这次打算将凉州边境的地方势力一举铲除,只是那时候他们都以为天子是一厢情愿,只是没有想到这事情真地做成了。
  对于金城郡守傅燮弹劾段颎的奏章,刘宏有些头疼,毕竟傅燮是个不可多得的治理型人才,而在他的设想里,也是由段颎来进行破坏,傅燮进行重建,段颎只是按照他的意思在破坏凉州羌人的社会结构。
  最后刘宏将傅燮的奏章放到了一边,这件事还是等凉州稳定下来,再让李膺去和他解释一下好了,刘宏现在关心的是接下来对东羌的经略,毕竟整个高原地区关系着帝国西北边陲的长治久安,虽然高原的气候和地形恶劣,但是刘宏依然希望能将高原置于帝国的统治下。
  “这事得慢慢来啊!”看着身后巨大的地图上的高原地区,刘宏最后叹了口气,现在的帝国还不够强,眼下就只有先着眼于凉州的稳定问题。
  半个时辰后,刘宏出现在了内阁省,现在他觉得是时候和七位宰相谈一下一些平时被人忽略的问题了。
  “这是朕让华佗等人写得一本关于防治瘟疫疾病的书籍,朕希望能在各地得到推广。”刘宏让身旁的宦官将华佗等人写的书籍一人一本发到了七名宰相手里。
  七名宰相很快翻看了起来,对于里面诸如‘水要煮开了喝’‘进食前要洗手’等等都是一头雾水,不过当他们看到华佗等人在其下注释的原因时,都是皱起了眉头,虽然他们不太懂华佗他们所写的致病之因,不过很显然如果按照他们说得那么做,普通百姓得病的几率会下降不少,再加上这样做似乎也没什么坏处,因此几人都是同意了下来。
  “拿上来!”刘宏再次让宦官拿上了准备的事物,两个红色的托盘里,放着用棉花纺织出的棉布和制作的御冬棉袄。
  “这是驯化的西域野棉花所制的棉布和棉袄,朕希望从明年开始可以在各地大规模的种植。”刘宏让宦官将棉布拿给了七名宰相面前。
  很快,七名宰相就意识到面前这种棉布对帝国的百姓意味着什么,这种布匹完全可以取代原有的麻布,而且其制成的棉袄也能让帝国的百姓适应北方的寒冷气候,对于七位宰相来说,将中原过多的流民迁徙到帝国的南北两端是解决帝国目前危机最好的办法,而对于帝国来说,向幽州和辽西地区移民无疑是稳固北疆的政策,比起移民南方更具备多重意义。
  “陛下,此种棉花产量如何?”杨赐等人立刻询问了起来。
  刘宏倒是没有亲自解答,而是让负责农业研究的几个学者亲自来给几位宰相解释,而这种方式几乎也成了内阁省讨论事情的惯例,太学各学科的学者几乎都挂着博士的头衔,一旦宰相们遇到某些问题,认为底下的技术官僚不牢靠的话,可以随时征召问答,而刘宏则在自己身边也保持着一支专业的学者团体,轮流在宫内当值。
  在几位农业学者的解说下,七名宰相虽然对棉花的产量略有不满,不过既然这些学者已经说了,他们会继续改良品种,而且其产量超过原本的丝麻,也足够让他们通过在各地推广棉花种植的政令。
  刘宏再次让宦官拿上了准备的东西,而这一次居然是产自南方的菘菜(即大白菜),对于七名宰相来说,这种菘菜他们也不是太陌生,至少天子曾经宴请他们用膳时,尝过这种南方的蔬菜。
  “除了棉花,太学的博士们还培育出了新的菘菜,可以在北方种植,若是贮藏在地窖的话,可以在冬天也吃上这种菘菜。”帝国北方的冬天一向缺少新鲜蔬菜,对刘宏来说,要提高人口素质,吃这一块就必须抓起来,以帝国现在的现状,让普通人都能吃上肉食似乎不太现实,但是蔬菜和水果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哦,这种菘菜能在北方种植了。”对于尝过菘菜味道的宰相们来说,天子的这个消息似乎更让他们动心。
  “不错,现在农学院正在培育更多的新作物。”刘宏点了点头,民以食为天,吃饭问题不能解决的话,他还谈什么扩张。
  “所以朕希望能在今后加大对太学的投入。”刘宏看着七名宰相道,现在他已经将国库和内库分开了,今后帝国的税收都将由内阁省进行支配,而他私人的收入则归入内库,如果他要营造宫室和非国家工程,一律自己掏钱。不过就目前而言,都是刘宏在用自己的钱在补贴太学各学院的研究经费。
  七名宰相倒是没有犹豫,自从建宁以后帝国的国政持续好转,帝国税收每年都有盈余,由于天子不像前几位皇帝那样喜欢营建宫室和奢华的生活,再加上国库和内库的分置,让现在的国库里也是有一笔小钱,拨给太学一些倒也无妨。更何况七名宰相也心知肚明,天子让他们同意拨钱给太学也不过是做个姿态,以表示朝廷对太学各种研究的支持,私底下太学最大的研究经费来源还是天子本人。
  虽然不知道天子名下开办的各种工坊的收入有多少,但是宰相们很清楚,天子绝对是帝国最有钱的人,而且其财富正在与日俱增,帝国每年的税收里有相当一部分是天子名下的各种工坊和商铺上交的,对于天子这种公私分明的做法,他们也很是倾佩,事实上在帝国内部,不少豪强都是大商人,只不过他们同时是大地主,而且没有入市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帝国里被歧视的商人阶层只不过是那些入了市籍的小商人而已。因此宰相们对于天子实质上参与经商这件事也并不是太抵触,再加上现在太学里开了管子一门,而这位被孔圣夸赞的能臣其学说就是讲商业和经济发展的。
  继续谈了一些技术问题后,刘宏离开了内阁省,说实话,七名宰相对于新事物的接受能力超出他的预期,让他省了不少力气,同时也让他对帝国目前的学术氛围有了一个更准确的把握,他所推动的技术革新似乎统一在儒家的伦理道德的旗帜下已经初见成效了,至少务实的帝国官僚们不再轻视各种技术的发展,而太学里的预备官僚们也开始有相当一部分在向技术官僚转变,在职的地方官吏们也开始重视起农桑类的技术书籍,现在的刘宏除了农桑和医学类书籍,对于其他的技术类书籍依旧进行着严格的控制。


第一百零一章 这个世上,有谁不愿自己的国家强大!
  建宁六年冬末,在刘宏的命令下,帝国正式将高祖皇帝建立皇朝那一年设为汉元元年,以此作为帝国今后贯彻始终的纪元,即使每一代天子在朝时有自己的年号,但是也必须在各种文件后署名汉元纪年,以此进行归档,方便查询。
  汉元三七六年,使用了六年的建宁年号被废,而改为昭武,这个有着振奋武备,显扬国威的新年号似乎在预示着剪灭了凉州边境地方势力的帝国在新的中央集权体制下,将恢复帝国昔日的强盛与荣耀。
  凉州,天水以西,原本动荡的局势在三辅大量的粮食进入下,开始趋向稳定,由于铁枪盟的主要首领和骨干在汉元三七五年被破羌将军段颎一举消灭,因此在之后的平乱战争里,一盘散沙的凉州西部羌人部落在帝国压倒性的军力面前,其抵抗苍白而无力。
  三十余万凉州羌人,面对的是两万帝国精锐部队和七万被组织起来的郡国兵部队,那些在俘虏营里接受了改造的原西羌人毫不留情地破坏了他们原有的社会结构,那些曾经高高在上,有着生杀予夺大权的贵族们被杀死,他们的财产,牛羊,女人被分给了原本低贱的农奴和牧民。
  金城郡守府,傅燮对于这种做法,感到了震惊,原本他以为段颎必然会对凉州羌人挥舞屠刀,却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是杀死各部羌人首领和贵族,将他们的财产以帝国的名义分发给普通羌人。
  想到护羌校尉李膺写给自己的私信,傅燮觉得也许是自己多虑了,心底里原本对段颎的敌意也莫名地消失了许多,毕竟他只是怕段颎的手段会使凉州的局势失控,可是现在不过半年多,凉州就平稳了下来,而且原本让人头疼的羌人部落问题也被解决了。
  雒阳,内阁省,杨赐等七名宰相对于帝国军队在凉州的做法感到了兴趣,以前帝国都是安抚那些内附羌人部落的贵族,没有考虑过那些底层的羌人,现在看起来帝国以前的政策从根本上失误了。
  对于七名宰相认为可以向草原推行这种模式,刘宏却是没有表示认同,因为时机还不成熟,而且没有基础,凉州的羌人问题之所以能用那种方式解决,是因为帝国有着七万改造过的羌人俘虏,而且帝国在凉州占据着绝对的军力优势,同时一次性地解决了凉州边境的地方势力,才得以在短时间内解决一切。
  “今日,朕召集各位,是为了帝国军队整编一事。”建章宫内,刘宏看着枢密院和内阁省的皇甫规,杨赐等人,让杨彪将亲卫参军营根据这几年对帝国军队的观察,将一份总结后的报告递给了他们,现在帝国的军队系统已经掌握在了他的手中。
  皇甫规拿过报告后,翻看起来,基本上帝国军队的基础编制没有变化,只是不像以前那般不确定,一军从一两千人到五六千人不等。新的编制为军(11250人)师(3750人)旅(1250人)队(250人)火(50人)什(10人)伍(5人)七级,官衔从伍长,什长,火长,队率,军侯,校尉,将军不等,不过从1250人编制的旅开始要配备参谋50人,另外队一级及以上的军事主官都要来雒阳的细柳营接受为期两年的培训。
  而细柳营也将分为两个部分,一部是从地方挑选十岁以上的少年,进入细柳营作为参谋进行培养,而另外一个部分则是作为军官培训。
  皇甫规和其他人都是难掩心里的震惊,天子的这几乎是将帝国军队牢牢地攥在自己的手心里,细柳营里教授的内容他们太清楚不过,除了武技和军事,更多的是忠于帝国,忠于皇权的思想灌输。几人继续看了下去,发觉天子除了雒阳的细柳营以外,同时决定在各郡建立军官学院,以方便甄选人才。
  今后帝国的正规军统一称为羽林,而戍守雒阳的十支军团则别号近卫,整个帝国共组建羽林军团三十支,另外废除郡国兵,改为在各郡县要冲建立折冲府,每府编制为一旅1250人,采取征兵制,帝国内凡年满十六,不满三十五的男子只要身体适格,都要服兵役五年,服役期间免除其全家的徭役。
  皇甫规愣了愣,接着立刻明白过来,折冲府采取征兵制,而羽林军团用募兵制,这样可以避免过去兵员杂乱的情况,可以保证帝国正规军队的战斗力,经过五年训练的折冲府士兵素质将高于过去的郡国兵部队。
  看完手里的报告,皇甫规重重地吐出了口气,这份帝国军队的整编报告让他感慨不已,同时也充满期待,要做到这一切,没有十年到二十年的功夫怕是难以完成,也许他有生之年将看不到帝国军队完成这场变革,但是他依然振奋不已。
  相对于正规军和预备军的清晰划分,整个帝国军队统一的编制划分,报告最后的关于军衔制度和新的军服,军旗,对于皇甫规他们这些老人来说倒并没有太多的意义。
  最后枢密院和内阁省通过了这份庞大的军事改革计划,因为天子的计划并没有太过激进,这一切都将在二十年的时间里完成,每年都有详细的计划表和路线图。
  “既然诸卿都同意了,那么即刻诏告天下。”刘宏看向了众人,让内阁省起草了正式诏书下发各郡县。
  相对于军事体制上的改革,在内政上,刘宏依然选择了谨慎,新的官制只是让他建立了一个新的中央集权体制,同时限制了兼并土地的速度,但是要他对中原等帝国腹心地区的豪强做出实质上的政策改革,刘宏觉得还不是时机,现在他将重心放在了军事和南方以及西北等边境地区的经略上。
  新的帝国军制诏告天下以后,雒阳原本的驻扎部队都是沸腾了起来,整个帝国三十支羽林军团,前十支军团将成为拱卫帝都的近卫军团,而这十支军团里,第一军团将是直属天子的亲兵部队,这份荣耀谁都想要。
  从凉州回来的原羽林重骑兵部队的士兵倒不担心,毕竟他们已经是内定的第一军团人选,因此各驻扎部队中和董卓,黄忠,徐荣他们有交情的将领都是三天两头地找他们喝酒叙旧,谁都想自己能进入第一军团。
  不但雒阳的驻军为了军团序列的问题闹上了天,帝国凉州军团,并州军团,幽州军团中的精锐部队也为着上雒争夺近卫军序列而卯足了劲互相比试。
  凉州,金城郡外,段颎看着大营里激烈的比试,一脸的满意,羽林第一军团,那是天子从各军挑选精锐组建的天字第一号军团,谁都不必争,可是从第二军团到第四军团,天子是摆明让凉州军团,并州军团和幽州军团竞争,对他来说,幽州军团不是问题,唯一够资格跟他抢第二军团序列的就是并州的张奂,凉州三明,除去已经年迈的皇甫规,段颎向来不满张奂排名在自己之上,在他看来这一次第二军团之争就是他解决和张奂之间问题最好的办法。
  并州草原,张奂看着底下飞驰而过的骑兵部队,一脸的骄傲,羽林第二军团,将是属于并州子弟的。
  “吕布,高顺。”张奂念着这两个名字,眼中满是自得,这两个人是他这两年里提拔的人才,尤其是为首的吕布,说起来这次上雒以后,他是肯定会被天子招入第一军团的,日后前途无量。
  “大人!”吕布和高顺两人在张奂亲兵的带领下到了,他们也知道这次自己即将上雒见到天子,都是心里振奋。因为他们能在并州军中被提拔,可以说全是远在雒阳的天子关照所致。
  “此次上雒,你们两人将被招入细柳营,天子对你们可是极为看重啊!”张奂笑着道,两年前正是天子的一封信,才让他找到两人,不至于让两人埋没。
  吕布和高顺两人此时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对于建功立业,充满了向往,若不是天子,恐怕两人还在长城的戍守部队里当个普通戍卒,得不到重用。
  在张奂的一番勉励之后,吕布和高顺两人回了家,比起高顺,少年即父母双亡的吕布的家要简单得多,除了他自己以外,就只有捡来的一个小女孩。
  “哥!”看到吕布回来,吕玲绮从家里冲了出来,一把扑了上去,一如她过去那样。
  看着怀里的女孩,吕布笑了起来,总是显得有几分冰冷桀骜的眼神里露出了温暖。
  三年前,他怀里的女孩在那头老死的母狼前,对月长嚎,那是吕布第一次感觉到同类的存在,于是原本想射杀她的吕布将这个和狼已经没什么两样的女孩带回了家,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三天后,吕布带着自己这个人生中最重要的羁绊踏上了前往雒阳的路途,他并不知道,七年前的凉州之夜,将玲绮放入狼窝的贾诩改变了他的一生。现在的他只知道,这个和他有着相同眼神的女孩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一个月后,从凉州,并州,幽州赶到的三支军团,在雒阳的郊外,展开了激烈的比试,最后凉州军团以微弱的优势胜出,取得了第二军团的序列,毕竟和并州军团相比,段颎手下出来的士兵对于胜利的执着远超任何人,并州军团输得并不冤枉。
  幽州军团这五年在卢植的训练下,有着不输于并州军团和凉州军团的实力,而且从统帅方面讲,随他们返回雒阳的曹操和袁绍,绝对比起凉州军团和并州军团要强,可是他们还是成了垫底。
  夜晚,建章宫内,曹操和袁绍进了内殿,和他们一起的还有吕布和高顺,对于白天的比试,曹操和袁绍并不服气,当时他们明明已经压制住了并州军团,取得对抗的胜利只是时间问题,可就是那个眼神桀骜的吕布带着一支骑兵部队,直接突袭了中军,将他们两个给俘虏,使得并州军翻盘,当时要不是都是用的木刀木枪和箭杆,这个吕布绝对杀不进中军,若是实战的话,他早就死了,一想到这里,两人就暗恨不已。
  “孟德,本初,不过是演兵对阵输了而已,何必介怀。”刘宏看着眼神不时瞟着吕布的曹操和袁绍,笑了起来。
  “陛下。”曹操和袁绍看到走进的天子,行礼道,而他们一旁的吕布和高顺也连忙跟着两人一起参拜道。
  “不必多礼。”刘宏挥手道,接着看向吕布和高顺道,“吕卿,高卿可取了字?”此时吕布和高顺还未到取字的年纪,两人如实回答后,刘宏也不客气,直接为他们取了字。
  “多谢陛下赐字。”得到奉先和严明取字的吕布和高顺都是谢恩道,天子为他们取字,让出身寒门的两人都很高兴。
  刘宏召见吕布和高顺,主要是因为这两人本身就是他让张奂在并州提拔的,而这两年里,两人在并州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得很清楚,吕布两年里数次上阵,杀敌五十三人,全都是并州草原上的凶悍马贼,其武力毋庸置疑,而高顺本人战绩虽不出众,可是他所在的队伍却斩获最多。
  听着天子述说吕布和高顺的战绩,曹操和袁绍开始正视起两人来,尤其在知道吕布在并州曾数次单骑杀入敌阵,直取敌军首领,两人才明白白天的比试里,吕布领着骑兵突袭中军并不是有勇无谋,这个人根本就是个强悍的骑兵将领,才敢那么干。
  片刻后,大风的核心成员和精英成员也都到齐了,对于吕布和高顺,刘宏自然要让他们也在这个集体中彻底成为帝党和鹰派的一员。
  “今日朕召你们来,是因为你们都是朕的心腹肱骨,因此朕决定让你们先穿上新的帝国军服。”刘宏让宫人捧进了早就命人制作好的新帝国军服,这些军服参照了后世的陆军军服。
  看着黑色的军服,曹操等人都是露出了炙热的目光,因为新的帝国军服实在太过神气。刘宏看着众人道,“换上吧,给朕看看。”说完,先行离开了,他自己也换上了黑色的军服。
  片刻后,曹操等人在一旁宫人的指点下,换上了纯黑色的新军服,裤子,衬衣,上装,武装带,黄铜纽扣,肩章,黑色马靴。他们换上了以前从未见过的服装,并且立刻觉得这新军服非常利于行军。(古代华夏服装是没有裤子的,里面很清凉,汉朝骑兵便学穿匈奴服饰,引入裤子,因此在汉朝推行军服变革并不难。)
  刘宏也换上了黑色的军服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他并不想在民间推动什么服饰变革,只是军队的服装必须变革,以区别于和普通人的不同,他要让帝国的军人建立起一种使命感,而一切都从细节开始。
  “这是帝国的军旗,我希望诸卿日后在战场上会誓死捍卫这面旗帜!”换上了一身军服的刘宏走到了那副让每个人都沸腾不已的天下四海图前,拉下了早就准备好的新帝国军旗,那是三丈长的红色锦缎,正中是黑龙团纹,整面旗帜在曹操他们的瞩目下,缓缓落下,覆盖了那面让他们失志要用一生来征服的地图。
  鲜红如血的帝国军旗前,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站直了身体,看着转过身来的天子,胸膛里的血液仿佛在灼烧一样。
  “帝国!万岁!”刘宏的目光一一扫过盯着他的众人,立直了身体,右手向前伸出后,握拳敲击在了胸膛后,大声道。
  “帝国!万岁!”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大殿内升腾起,所有人都是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如同利剑一样向前划出,接着握拳敲击在自己的胸膛后,齐声道,接着短短的刹那后,“天子!万岁!”的呼声响了起来。
  夜晚,当吕布和高顺走出建章宫时,和其他人一样都是穿着黑色的笔挺军服,领章是龙纹,肩章上是纯银打造的龙形徽章,左臂上是帝国的军旗袖章,两人想到刚才一起在鲜红如血的帝国军旗下宣誓效忠帝国,效忠天子的那一幕,都是禁不住热血沸腾,和曹操他们相比,他们今天只是第一次觐见天子,可是天子却视他们为心腹肱骨,这让他们心里充满了感动。
  对于曹操,袁绍,孙坚他们来说,今日的一切都说明了天子终于要带领他们走向扩张,为子孙后代开万世平安的霸业从现在就已经开始了。
  随着细柳营里曹操等成员穿着新军服的现身,大风这个天子亲自建立的组织从暗处走向了明处,而曹操,袁绍,吕布,孙坚他们也被打上了帝党的烙印。
  英雄楼内,董卓穿着新的制服,在以前凉州军同僚羡慕的目光里爽快地掏了酒钱,虽然只是比这些人早三个月换上新的军服,可是这足以说明他和黄忠他们在天子眼中的分量。
  看着掏钱的董卓,远处的童渊和黄忠笑了起来,说起来这怕是几年里越来越市侩的董卓第一次如此痛快地请那些原凉州军的同僚喝酒。
  “真期待三个月后,天子校阅三军的时候。”想到在建章宫在帝国的军旗前效忠的那一幕,黄忠不由期待起三个月后,天子校阅帝国军团的场景。
  “想必到时一定很壮观。”童渊喝下了杯中的酒后,自语道。
  就砸帝国的军人们期待着三个月后的阅兵式时,雒阳城外,属于刘宏的工坊正在全力赶工,缝制着剩下的六万套新军服。
  刘氏,这就是刘宏名下各产业的统一名称,对于帝国的豪强们来说,刘氏出品,必属精品,除了大多独家经营的产品,即使如家具这种很容易仿造的产品,他们依然以购买刘氏出产的家具为荣,而刘宏就利用着垄断优势大量敛财,只有当他的统治彻底稳固,帝国农业足以支撑各种消耗,学术风气彻底完成转变,他才会考虑逐步开放技术,让豪强们加入到工商业来,而现在只是一个起步而已。
  随着帝国的军制改革,雒阳城内由刘宏主办的两份报纸,‘帝国’和‘汉风’也开始为三个月后的阅兵造势,刘宏要借着这次阅兵,让年青人以从军为荣,自从光武皇帝中兴以后,帝国国防政策的收缩和越趋黑暗的国政,让军人这个曾经在孝武皇帝时代代表着奋扬武威,充满了豪情壮志的名字也渐渐褪色,尽管刘宏提高了帝国军队的待遇,可是要让帝国最优秀的年青人进入军队,他就必须重新从上至下树立尚武的风气,有的时候,一场向天下人开放的阅兵更能提升这种风气。
  ‘帝国’和‘汉风’发行的报纸通过帝国的驿站系统,在一个月里,天子将在雒阳郊外阅兵的事情,全天下都知道了,然后各地不断有人乘车上雒,只为目睹这次盛大的阅兵式。
  持续六年的转好国政,速度趋缓的土地兼并,逐渐得到解决的流民问题,走向清明的吏治,让天下人对帝国充满了一种走向强盛的向往,这个世上,有谁不愿自己的国家强大!


第一百零二章 帝国之歌
  雒阳城外的刘氏钢铁工坊里,学徒在工匠们的指点下,用心地学习着如何炼出上等的钢铁,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里,刘宏从流民中招募了大批年纪在十二岁到十八岁之间的少年,作为学徒送进了名下转为各种实业生产的工坊。
  在刘氏钢铁工坊边上,便是帝国新的军器制造局所在,里面集合了帝国手艺最精湛的铁匠,同时和一批精通机关学的太学学者,新的军服只是作为士兵们平时的常服向世人展现帝国军队的风貌,但是真正战场上使用的盔甲将由他们进行设计锻造。
  鱼鳞甲,这种帝国独有的铠甲其防护力极强,尤其擅长抵御弓弩这些穿刺类武器,而且在帝国能够炼出比过去更好的百炼钢以后,其面对斩击类武器防护力也大幅度提升,再加上冷锻技术的运用,这种被重新设计成筒袖式样的冷锻鱼鳞甲成了帝国近卫军团的制式装备。
  水力驱动的落锤下,被用于冷锻的山文字甲片在周而复始的打击下,逐渐变薄,一旁帝国顶尖的铁匠们则观察着其变形,同时修正着落锤的力度。
  郑浑在一旁记录着工匠们的意见,和精通机关学的同伴们不断总结着各种数据,冷锻鱼鳞甲的防御能力堪称出众,但是锻打费时费力,在解决了百炼钢大规模生产的问题后,制约冷锻鱼鳞甲的就是人工问题,天子拨给他们大批的经费,就是要他们制作水力机械来解决锻打这个问题。
  只要能够取得最佳的落锤力量和锻打时间,就可以大规模地制造冷锻鱼鳞甲所用的山文字甲叶,对郑浑来说,目前的难题就是如何找到最精准的数据,作为参考来改进自己和同伴们制作的机械。
  除了冷锻鱼鳞甲,帝国的军器制造局的刀匠还参照天子亲自所画的刀图用百炼钢打出了新的帝国军刀:刀刃长三尺八寸余,重七斤四两(约长90厘米,重1.85公斤),厚背宽刃,深弧血槽占据刀身大半,橡树叶状刀尖,刀身拥有优美却又凶悍的弧度,虎形铜制刀镡,刀柄为包铜虎头,黑色刀鞘,整柄刀形制古朴。
  建章宫外的广场上,刘宏穿着帝国的军服,比起普通将官士兵的军服,他身上的黑色军服更加华美,衣襟袖领都镶满金线绣成的龙纹,而且不同于其他人肩章上的竖排的三爪龙徽,是两条纯金制的五爪金龙横亘,所有的纽扣都是纯金的五爪金龙。
  帝国的军官徽章分为虎形和三爪龙形,而材质也各不相同,各级军事主官全部为虎形,参谋则全部为龙形,分为赤铜,濯银,鎏金三种规格。此时围绕在刘宏身边的帝国军官们几乎全部以佩戴银质龙形徽章的参谋为主,只有黄忠,公孙瓒,董卓等人佩戴着虎形徽章。
  大红锦缎垫着的托盘上,摆放着帝国军器制造局打造的十把新制式军刀,其中一把不同于其他虎形形制,护手刀柄皆是龙形,而且以纯金制成,一看便知是为刘宏准备的刀。
  一旁的董卓,曹操等人看着天子拔刀出鞘,目光都是落在了那迥异于帝国以前环首大刀的刀身上,就在这时,天子挥动了刀锋,摆放在一旁的碗口粗的木桩应声被劈裂。
  “童渊,黄忠,王越。”刘宏回刀入鞘,朝三人道,接着让一旁的宦官为三人各自奉上了一柄新帝国军刀。
  在曹操,袁绍,孙坚,董卓等人羡慕的目光里,童渊,黄忠,王越三人恭敬地接过了军刀,然后在天子的命令下,拔刀试斩,几乎是刀一出鞘,三人就察觉到新的帝国军刀比起过去的环首大刀,刀柄重心更靠后,挥刀之后,三人的眼神立刻变了,新的帝国军刀的刀身弧度更利劈砍,配合其靠后的刀柄重心,绝对是骑兵马上的利器。
  不需要问,刘宏从童渊,黄忠,王越三人眼中就看出了他们对新帝国军刀的喜爱,这时一旁的张让为他牵来了马匹,在众人惊诧的目光里,刘宏翻身上马,策马而出,接着挥刀出鞘,如闪电般将前方的木桩一一劈斩。
  看着天子在远处勒马而定,曹操等人才回过神来,目光落在了那一地被劈碎的木桩,他们都是惊愕于新的帝国军刀那恐怖的杀伤力。
  “这是为骑兵而生的凶刀!”几乎每个人心里都升起了这样的念头,曹操等亲卫参军营的成员都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帝国三十支羽林军团,朕只打算建立三支重骑兵军团。”下马后,刘宏看向了一众帝国军官道,他心目中帝国的主力骑兵应当防御和攻击都强于草原骑兵,但是机动力却不差多少,这种新的帝国军刀就是为此而产生的。
  自从建宁四年起,刘宏就在天水郡开了牧场,将皇宫内挑选出来的纯种大宛马作为种马送往凉州进行牧养,同时加紧了马政建设,以帝国现在的国力可以勉强保证三万骑兵的用马。
  “这是给轻骑用的琐子甲。”刘宏再次向众人展示了新的装备,和重骑兵以及重装步兵的全身冷锻鱼鳞甲不同,帝国轻骑兵的铠甲是以细密的冷锻铁环相缀而成,只护住胸腹等要害,虽然防御不如重骑兵使用的全身冷锻鱼鳞甲,但是加上外穿的皮甲,应对草原骑兵的弓箭绰绰有余,而整套铠甲重量不过三十六斤(约合9公斤)。
  对于曹操等人来说,都是眼睛一亮,他们忽然明白了,天子看起来是打算以这种拥有强悍攻击和不逊色于草原骑兵机动能力的骑兵作为帝国今后骑兵的主力,算起来对鲜卑人来说,穿戴琐子甲的帝国轻骑兵也算是重骑兵了。
  看到曹操等人的神情,刘宏知道这些亲卫参军营的参谋军官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用意,算起来帝国的科技力量绝对远超当时的任何国家,琐子甲的研究只是用了一年半,帝国的工匠们就发明了多孔拉丝,以及更先进的退火技术,比起鱼鳞甲,琐子甲的制作工艺得到解决后,其制造要快得多。
  离开建章宫时,曹操等一众帝国军官都是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帝国新的军备装备军队后,要如何编制新的战术,而王越和童渊则是和黄忠这样的猛将商量着轻骑兵的刀术,打算创出一套适合马战的强悍刀术来。
  等到众人都离去后,刘宏则是看着军刀,琐子甲,角弓,连弩,看向了北方,现在新的帝国军制改革后,在五年里,在不影响帝国经济的前提下,他可以拥有六支全副武装的羽林军团,到时就是和檀石槐还有鲜卑人决战的时候。
  皇宫,教坊司,宫廷的乐师们忙着阅兵时的军乐和国乐准备,到时候可是一点都马虎不得,他们将在世人面前第一次唱起帝国的国歌,以后可是要传唱后世的。
  雒阳郊外,第二至第六羽林军团的驻地,所有的士兵都在为着三个月后的阅兵式拼命训练着,希望能够成为所在军团的精锐获得新装备参加阅兵,而不是像其他人只是穿着新军服列成方阵而已。
  随着羽林军团编制的建立,大批的细柳营军官进入了六支羽林军团,对士兵进行再教育,如果说各级军事主官主抓训练,那么顶着参谋之名的细柳营军官则是全方位的来使士兵明白什么是帝国,什么是皇权,什么是服从,什么是纪律。
  羽林第一军团驻地内,董卓,孙坚,公孙瓒等人都是大声呼喝着麾下的士兵,“我们是陛下的亲军,帝国的第一近卫军团,到时如果比不上别人,还有什么脸称第一。”董卓咆哮着,额头上全是汗珠,第一军团的荣耀让他们这些军事主官都是不敢怠慢,三个月后的阅兵式上,天子将为六支军团亲授帝国军旗,而他们第一军团还将得到天子另外赐下的军团旗帜,和龙骧卫的封号。
  和羽林第一军团一样处在紧张气氛下的还有细柳营,作为天子一手建立的军官学院,到时阅兵时,细柳营的参谋军官团可是排在第一的,因此回到细柳营的曹操,袁绍他们谁都想成为当先的执旗手。
  作为新到细柳营的吕布并没有想过自己能够成为执旗手,毕竟他和高顺是新到不能再新的新人,论资历怎么也轮不上他们,不过吕布没有想到的是,最后执旗手的重任落在了他的肩膀上,而这道命令是天子亲自下的,而原因也很简单,执旗手不但关系着细柳营的脸面,也关系着天子的脸面,单以容貌论,他也是不输于袁绍的美男子,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臂力胜过袁绍,执旗可不是件轻松的事。
  夜晚,细柳营的营房里,袁绍看着一脸沮丧的曹操,知道自己这个好友是在为白天的事情感到沮丧,毕竟在执旗手的候选里,自己这个身高矮了些的好友连入选资格都没有。
  “孟德,其实矮一些也是好事,如果像那个吕布一样,生得那么高大,打仗的时候很容易中流失。”想到比自己还高出半头的吕布,袁绍不由开口道。
  “我宁可中流失!”曹操恨恨道,那表情让袁绍打了个冷颤。
  而在另一处营房内,吕布躺在床上,似乎还有些不太相信自己将在阅兵时成为帝国军队列阵前行的第一人。
  当整个帝国都在为着盛大的阅兵式而准备的时候,帝国北疆,长城以外,鲜卑人的军事对峙依然持续着,在南匈奴的牵制下,檀石槐不敢大举进攻宇文莫槐,而是恢复着实力,打算一举荡平宇文氏,他已经输不起,若要战,就要一战而定。
  南匈奴,单于王庭,臧旻向屠特若尸逐就单于告辞,他作为南匈奴的客卿将军,帮他们也算是占了不少鲜卑人便宜,现在是时候抽身离开,让南匈奴吃些亏,对于帝国的国策来说,鲜卑人固然是目前的大敌,可是南匈奴也不容轻忽,虽然屠特若尸逐就单于对帝国还算忠诚,可是他的儿子呼征却对帝国抱持着敌意。
  “臧大人,真地要回国了吗?”对于南匈奴的贵族们来说,这位大汉来的使节让他们极具好感,更重要的是这一年多里,在臧旻的出谋划策下,他们夺回了不少被鲜卑人占领的土地,也抢了不少牛羊马匹和财物。
  “两个月后,是我大汉的阅兵式,天子召我回去,我也不想错过。”在屠特若尸逐就单于举办的送别宴会上,臧旻向一众南匈奴贵族笑着道。
  自建宁二年开始,帝国在交付了过往拖欠南匈奴等外族雇佣兵的军饷后,张奂勒兵并州,严禁士卒骚扰各部,同时并州的地方官吏也严惩奸商,加大了和南匈奴各部的贸易规模后,帝国在南匈奴各部中威望大涨。
  而臧旻在带去了茶砖和烈酒后,也让南匈奴贵族们失陷在了这些对他们有着致命吸引力的奢侈品里,而臧旻也利用茶砖和烈酒结交了不少南匈奴显贵。
  听说大汉要进行大规模的阅兵,南匈奴的贵族们都是充满了兴趣,就连屠特若尸逐就单于也不禁想随臧旻一起去雒阳亲自看下。
  “臧大人,不知我的两个儿子能否有幸随您一起去雒阳。”右贤王羌渠倒是直接了当地向臧旻道,希望他能带自己的两个儿子去雒阳,算起来南匈奴本就该向帝国派遣侍子以服侍大汉天子。
  “当然可以。”臧旻笑着答道,天子当初派遣他来时,就曾让他结交亲帝国的南匈奴高层,若是可以的话,最好多带一些年少但身份尊贵的匈奴侍子回雒阳,以行金日磾故事,培养一批忠于帝国的汉化匈奴贵族。
  “那就多谢臧大人了。”羌渠喊过了两个儿子于夫罗和呼厨泉,让他们给臧旻见礼。
  在羌渠这个右贤王做出了表率以后,一些精明的南匈奴贵族也是纷纷向臧旻表示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去雒阳服侍大汉天子,臧旻倒也来者不拒,甚至巴不得多些人去雒阳。
  屠特若尸逐就单于本也想让自己的儿子呼征去雒阳,可是想到儿子的脾气,万一在雒阳惹出祸事来,也就只有作罢,现在的大汉可不是过去孝桓皇帝的时候。
  五天后,臧旻带着南匈奴进贡的一千匹良马踏上了返雒的回程,在南匈奴的一年多时间,让他对南匈奴有了新的认识,如今的南匈奴是真地衰弱了,单于庭所能控制的匈奴部落有限,而且南匈奴各部的贵族也不像以前敬畏单于,就算帝国废掉单于,而让南匈奴实行王老共治也不是件难事,虽然臧旻有这样的想法,不过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天子手里。
  天下各地,尤其是中原的豪强富户们,几乎都是备车上雒,打算一睹被‘帝国’和‘汉风’称为大汉空前的盛大阅兵式,现在在帝国的豪强富户中,这两份报纸很是抢手,尤其是司隶以外地区的豪强们无不以能从驿站买到这两份报纸为荣,通过这两份报纸,他们能迅速了解朝廷政策的动向,当然对更多的人来说,他们更喜欢上面关于各种新奇事物的介绍,以及如郑玄,蔡邕这些著名学者最新的文章,至少这能让他们在平时的聚会里满足虚荣心。
  内阁省的宰相们根本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多人涌入雒阳,而这些赶来雒阳的豪强富户们则是再次让朝廷狠赚了一把,当初天子铲除宦官集团后,在抄没了他们在雒阳的房产后,除了赏赐了一些外,大部分都是留了下来,当时还有不少人腹诽天子小气,不过后来时间久了,帝国的官僚们也就没有再过问,而这一次这些房产只是临时改了改,便租给了那些前来观礼的豪强富户,收取的租金也是极大的一笔数目,天子则是大方地将这笔钱充进了国库,让七名宰相们都大为意外。
  大量的人群涌入雒阳,让雒阳的各家客栈酒楼都是赚得盆满钵满,恨不得年年大阅兵,当然这其中,赚取大头最多的还是刘宏,雒阳城里数得上号的酒楼基本上都跟他有些关系。
  就在天下人的期待中,阅兵的日子终于到了,五月初五,黎明前,建章宫内,刘宏在宫人的服侍下,换上了天子衮服,而长乐宫内,太后窦妙,皇后宋玉容也都换上了隆重的华服。
  至于百官们更是早早地在建章宫外相侯,对于习惯在辰时上朝办公的大臣们来说,这还是自上朝时间改革后,在非祭祀的日子里起那么早,不过对他们来说,这一次倒是心甘情愿。
  当天微明的时候,天子车驾和太后车驾以及百官的队伍在羽林第一军团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地驶出了雒阳城,此时一些豪强们也起了个早,跟着天子和太后的车驾队伍一起出了城,往阅兵的郊外高台而去。
  一个多时辰后,庞大的队伍到了搭建的阅兵高台前,刘宏和太后以及皇后还有百官重臣以及太学德高望重的学者一起上了高台。
  而赶来观礼的人们则在负责维持秩序的士兵的呼喝下,自觉地站在了早就划分好的地方上,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帝国士兵们穿着新的军服,都是显得非常好奇。随着时间的推移,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足足排出了十里长的队伍,让高台上的帝国官僚们都是吓了一跳,没想到准许百姓前来参观阅兵礼,竟然来了那么多。
  “开始吧!”刘宏朝身旁的司马防颔首道,为了这次阅兵式,他已经足足准备了三个月。
  很快巨大的声响在天空炸响,左慈等一批帝国方士虽然没有做出刘宏想要的炸药,可是却把烟花爆竹都给做了出来,听到骤然响起的连环礼炮声,大多数人都是愕然不知所措,一下子都静了下来,显得惶恐不安,就在这时候,天子所在的高台上,左右两侧,鲜红的大红锦缎滚落,一共六面巨大的帝国军旗展现在了世人面前,鲜红如血,如火焰般的红色中央是黑色的狰狞巨龙,所有的人在刹那间都看着这巨大的帝国军旗露出了敬畏的神情。
  宫廷乐队奏起了学者们根据天子指点而谱出的乐曲,激昂的乐曲声很快让前来观礼的人们血液沸腾起来,他们从未听过这曲子,只是却觉得那乐曲声里有种力量。
  “六合之内,大汉之土。东到大海,西服列国。南吞诸越,北逐匈奴。人迹所至,莫不臣服。汉德昭昭,汉威烈烈。恩德所至,泽及众生。煌煌汉风,永世其昌!”随着乐曲声,宫廷的歌者们唱起了这首被天子定为帝国国歌的歌曲。
  听着这歌声,前来观礼的人们都是忍不住跟着一起唱了起来,刘宏听着这首蔡邕改自秦丞相李斯的琅邪石刻的帝国国歌,觉得这才是每一个大汉子民应该昂首挺胸高唱的国歌,他也亲自唱了起来,随着他的开口,高台上帝国的官僚们也跟着高唱起来,每一个人都想起了孝武皇帝时候帝国开疆拓土的霸气,卫青,霍去病这些人的名字和他们的功业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回荡。这个时候,整个帝国从上到下,都沉浸在了这足以让一个民族永世铭记的武功回忆中,但是铭记先人的武功,并不只是为了回忆,而是为了超越,只有建立超越前人的功业,才配做他们的子孙,而这就是刘宏要带给整个帝国的思想。


第一百零三章 朕与你们同在!与帝国同在!与大汉同在!
  阅兵台上,刘宏看着底下延绵至极远的人群方阵,明知道眼前数十万人一起高唱,并不是因为他们已经有了国家的概念,只是单纯被调动了情绪,可他还是感到了让人战栗的力量,当整个帝国六千万人民有了近代才有的国家和民族意识,将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怎样的影响!
  歌声停下时,几乎每个人似乎都有些茫然,可是心底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觉,所有的人都是情不自禁地望向了前方的高台,那里站着的是他们的皇帝。
  人群中,有人忽然喊起了‘天子万岁’,对于他们来说,站立于至高之处,在阳光照耀下,让人难以仰视的天子就是国家。
  “天子万岁!”“天子万岁!”“天子万岁!”零星而纷乱的呼喊声,很快便开始蔓延,如同燎原的野火那般,只是片刻间,山呼海啸般的声浪从阅兵台前的人群向两侧扩散,由近及远,再由远及近。
  刘宏在百官们惊愕的目光里张开了双臂,起身走到了高台最前方,接受着底下的帝国子民发自内心的欢呼。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领袖,一个声音!只要能带给帝国子民富足的生活,就算掠夺,剥削其他国家和民族又算什么!刘宏的目光看向了等待他校阅的帝国军队,他们就是帝国六千万人民的正义。
  巨大的声浪最后平息了下去,所有的人都看向了高台上的天子,就连百官们也有些错愕地看着依然站立在前方的天子。
  刘宏放下了手臂,只是开口高声道,“朕与你们同在,与帝国同在,与大汉同在!”
  悠长而冷竣的声音在旷野中回荡,清晰地传到了正对阅兵台前的人群方阵中,听到的人们都是呆住了,他们没有想到天子居然开口对他们说话了。
  百官们都是错愕地看着天子的背影,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接受万民欢呼的天子不需要说这些话,这一切都不合礼制!
  “开始阅兵!”刘宏看向了身旁的司马防和杨彪道,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
  “喏!”司马防和杨彪沉声道,他们虽不明白天子刚才举动的含义,可是他们相信天子那样做自有道理。
  很快,雄壮的乐声再次响了起来,宫廷乐师们手里的乐器除了传统的黄钟大吕,还有这几年里受到天子启发的乐师们制作出的新乐器,为了编排阅兵式上的乐曲,精通音律的蔡邕和不少喜欢音乐大家们费了极大的心血才将新的管弦乐和传统的乐器结合在一起,根据天子给出的曲调,谱出了这一曲《破阵乐》。
  高昂的乐曲声将人们从天子先前那句话中拉回了思绪,那些年轻人和前来观礼的太学生们再次高呼起了‘天子万岁!’。
  在乐曲声和欢呼声夹杂中,正对阅兵台前的两个人群方阵中央空出的红毯远处,细柳营和亲卫参军营的帝国参谋方阵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走向了阅兵台前。
  穿着一身黑色军服的吕布执着鲜红如血的帝国军旗走在整个方阵的最前,一向冰冷而桀骜的眼神也被一种莫名的激昂情绪所取代。在他身后是袁绍,曹操,荀攸,高顺,陈宫等人,而总是不修边幅的戏志才也是穿戴整齐,有了铁血的气息。
  黑色的皮靴飞起落下,对于两侧的人群来说,面前行进的这支帝国参谋方阵带给了他们前所未有的震撼,随着皮靴踏地的声音,他们觉得自己的胸膛也随之起伏。
  阅兵高台上,帝国的官僚们比底下的人群看得更清楚,走过来的帝国参谋方阵,不论从任何角度看过去,都没有丝毫的偏差,一千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人似的。
  乐曲声中,吕布带着帝国参谋的千人方阵走到了阅兵高台前立定了,就像是钢铁般的雕像被浇铸在了地上,没有人能动摇他们分毫。
  当帝国的参谋方阵停下后,阅兵高台前,左右两侧帝国羽林军第一军团的重骑兵方阵在礼炮声中同时移动,两个千人重骑兵方阵的骑兵们策动了胯下的大宛马,当年为了得到这些雄壮的骏马,孝武皇帝对大宛国发动了远征,十万帝国军人用三年的浴血奋战,让帝国拥有了天马。
  漆成黑色的一丈三尺长的大枪,纯黑的战袍,墨青色的冷锻鱼鳞甲,被打磨得光亮如镜的胸铠,缀着铁环的马甲,每一个帝国的重骑兵连人带马都似乎隐藏在黑色的钢铁中,只有头盔上的红色雉羽和大枪的红色枪缨才能让人感觉到他们并不是冰冷的钢铁。
  大风吹过,人们看着帝国的重骑兵,仿佛觉得那随风而动的红色雉羽和枪缨似乎是灼烧在那一片黑色的钢铁洪流中的火焰。
  前来观礼的匈奴,乌丸等外族侍子和西域各国的使节们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撼着,看着人马披甲的重骑兵方阵,他们心底里升起了寒意,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天朝才能拥有如此强大的骑兵部队,乌孙国的使者看着那缓缓逼近的黑色方阵,忽然想到了那个在西方的强大帝国,也许能和天朝对抗的只有剽悍迅捷的安息铁骑兵。
  对于阅兵高台上的帝国官僚和人群中的帝国豪强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光是让人看着就觉得心惊胆颤的强大武力,看着天子的背影,没有一个人能否认获得帝国军队效忠的天子有能力消灭任何对抗朝廷的人和家族。
  内阁省的七名宰相,身为帝党成员的他们忽然觉得天子这场向百姓开放的阅兵式或许是在向地方的豪强和高门展示力量,在这压倒性的力量下,没有谁可以对抗。
  最后两个重骑兵方阵汇聚到了参谋方阵的两旁,每一个骑兵都是整齐划一的下马,站在了阅兵台前,在这些骑兵中,有不少原本北军五营中的匈奴和乌丸骑兵,但是现在他们已经彻底抛弃了自己的过去,对他们来说,在帝国娶妻安家的他们只是一个汉人,他们对帝国,对天子的忠诚不会输给任何人。
  随着羽林第一军团的重骑兵登场后,羽林第二军团的两支千人轻骑兵方阵也控着马出现在了人们的视线中,和重骑兵的凝重森严不同,参加阅兵的帝国轻骑兵们穿在琐子甲外面的犀甲经过帝国工匠们的修饰,充满了威严和华美,他们的腰间悬挂着手弩和新的帝国军刀,一手控马,一手执着上等的角弓,靠近了重骑兵方阵。
  或许是重骑兵带给人们的震撼太大,轻骑兵方阵并没有让人们发出惊叹,可是帝国的军人们明白,他们才是日后帝国在战场上的主宰。
  当帝国的轻骑兵们下马后,人们忽然感觉到了脚下的大地在震动,而且逐渐逼近自己,当阅兵高台上,帝国的官僚们看向两侧时,都是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目光,两支步军方阵以缓慢的速度靠近着。
  穿着全身冷锻鱼鳞甲的帝国重装步兵们执着重达四十斤(约合10kg)的陌刀,踩着沉重的战步,以一种如山般压迫而过的气势走向阅兵高台前。
  匈奴,乌丸等外族侍子和西域各国的使节们脸色有些发白,天朝所展示出来的武力让他们感到喘不过气来,虽然明知道自己的国家与雒阳相隔万里,可是恐惧感仍旧在吞噬着他们的内心,尤其是西域各国的使节,在鲜卑人取代了北匈奴过去的霸主地位后,他们对于天朝的进贡曾经中断了数年,直到现在的大汉天子即位后击败羌人的叛乱,隔了数年才恢复属国应有的礼节,这让他们难免心中惴惴不安。
  重步兵方阵后,是帝国的轻步兵方阵,弓弩方阵以及戎车方阵,半个时辰以后,一共十三个千人方阵矗立在了阅兵高台前。
  乐曲声停了下来,天地间只剩下了猎猎的风声,刘宏看着寂静一片的方阵和人群,走到了高台前,注视着底下的士兵方阵,目光中透出了冷冽的光芒,这就是他一手打造的帝国军团,只需要他一句话,他们就会为他征战到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
  刘宏缓缓拔出了腰间的天子剑,随着他拔出剑锋,十三个方阵中的帝国军人们觉得在那一刻他们就是天子手中的剑,要为帝国开疆拓土,建立不朽的功业。
  “汝等为何人?”刘宏完全拔出了自己的天子剑,斜指向天,然后挥下从左至右,指向了底下的十三个方阵,以及排列在高台两侧穿着黑色军服的五万多帝国士兵,大声问道。
  “封狼居胥,勒石燕然,名曰羽林。为汉家兵卒,为天子鹰犬。”当天子的声音落下,每一个帝国军人都齐声高呼,一脸的骄傲。
  这刹那间爆发出的声浪,直穿云霄,回荡在天际,过了良久,才停下来。
  “然,汝等既为羽林,当行何事?”看着再次寂静下来的巨大方阵,刘宏举剑喝问道。
  “内外六夷,敢称兵仗者斩!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十三个方阵的帝国军人在天子的话音落下后,停顿了一刹那后,一齐拔出了腰畔的帝国军刀,指向了天空,和左右两侧的五万士兵同时咆哮起来,这是他们的誓言,要用铁和血维护的誓言。
  六万多帝国军人声嘶力竭的咆哮声让靠近他们的前方人群只觉得耳畔似乎响起了雷声,耳朵嗡嗡地向着,脑子里一片空白,在那一刻他们觉得这些士兵和他们过去所看到的有了不同,虽然说不上为什么,可是唯一能让他们肯定的是,看着这些帝国的士兵,他们有一种自豪感。
  阅兵的高台上,匈奴,乌丸等外族侍子和西域各国的使节在这阵咆哮声里,除了少数人,大多数人双腿都有些发颤,他们看着前方高台上大汉天子的背影,想起了那位曾经的上天之子,孝武皇帝刘彻,那个至今让他们感到敬畏的人,可是在此刻,看着那些举着刀咆哮的大汉士兵,他们感到了一种更深的恐惧。
  巨大的声音消散,刘宏看着底下仰视自己的帝国士兵,再次举剑道,“朕与你们同在!与帝国同在!与大汉同在!”
  一刹那后,更大的欢呼声爆发出来,“天子万岁!帝国万岁!大汉万岁!”曹操,袁绍,黄忠,董卓,孙坚,吕布,高顺,荀攸,陈宫,他们和身旁的帝国士兵一同高呼。这一刻,他们终于明白什么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领袖,一个声音!
  欢呼声中,宫廷乐师们再次奏响了宏大的《破阵乐》,这时刘宏脚下的高台斜坡上,原本蒙着的白布缓缓滑落,一条一丈宽的台阶蜿蜒至略高于帝国官僚们所在处停下。
  随着白布的落下,人们看清了在两侧六面帝国军旗中央的宽大斜坡上所勾勒出的图案,那是一幅巨型的世界地图,帝国的人民第一次清晰地看到这个世界有多么广大,同时也看到了帝国的所在,看着那块用红色勾勒出的大地,识字的人们都是喃喃自语地念出了那个让他们感到激动莫名的字,“汉。”
  刘宏身后,太后和皇后被请到了下方的高台,现在这至高之处只有他一人站立,俯视着底下的士兵和人群,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缓缓走下了高台。
  看着天子身后那一点一点展现的红色,人群和帝国的士兵们安静了下来,都是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高台斜坡两侧,各有八名宦官拿着拼接起来的木杆将旗帜随着天子的步伐一点一点放下。
  慢慢地,人们似乎明白了过来,天子身后那席卷而下的红色是帝国那面鲜艳如血的旗帜,方阵里,曹操,孙坚他们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他们想起了第一次在建章宫见到天子时,天子对他们说的话和他们用一生许下的誓言。
  当刘宏停下时,他身后一面无比巨大的帝国军旗覆盖住了原来的地图,也许这是几代人也无法完成的伟业,可是这份伟业将从他手里开始,想到这里,刘宏看向了正对自己的帝国参谋方阵。
  曹操,袁绍,吕布他们感觉到了天子的目光,他们都明白刚才那一幕的意义,天子要带领他们建立征服天下的伟业,这将是他们此生最大的荣耀。
  变奏的乐曲声里,刘宏所在两侧的台下,持着悬挂帝国军旗长幡的依仗队沿着台阶而上,在他们身旁是捧着盛放着帝国军旗托盘的枢密院总长皇甫规还有臧旻等人。
  当皇甫规和臧旻他们这些帝国老一辈的名将们站到天子身后时,十三个方阵里,六支羽林军团的将领们走出了队列,在仪仗队的带领下走上了天子所在的高台。
  看着这一幕的人群,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都是连忙向在一旁维持秩序的帝国士兵询问,才知道这是天子为六支羽林军团授予帝国军旗,今后在战场上,每一个士兵都要为了这面旗帜奋战到底,直到胜利的那一刻。
  刘宏面色庄重地将六面帝国军旗一一授予六支羽林军团,然后再次从皇甫规手中接过了一面折好的旗帜,走到了羽林第一军团主将的黄忠面前,将这面龙骧旗帜交给了他,“羽林第一军团是帝国各军团之首,也是朕的亲军,千万不要让朕失望。”
  “第一军团绝不负龙骧之名。”黄忠行礼后,接过了天子手中的龙骧旗帜,而羽林第一军团成了整个帝国第一个获得封号的军团。
  在其余五支军团将领羡慕的目光里,黄忠和副将徐荣捧着两面军旗带领他们走下了高台,接着在各自的方阵前升起了军旗,而羽林第一军团的重骑兵方阵前,除了鲜红如血的帝国军旗外,还生起了一面军团旗帜,黑色的大旗上绘着一条赤色巨龙,整面旗帜都透露着一种凛冽的杀机。
《破阵乐》的曲声中,前来观看阅兵式的人们几乎都喊哑了喉咙,可是他们却浑然不觉,和帝国的士兵们一起高喊着“天子万岁!帝国万岁!大汉万岁!”直到天子离开,车驾驶入雒阳时,阅兵的郊外,依然有不少人停留着,他们觉得今天所看到的一切足以值得他们向后世子孙夸耀。
  除了驻扎在城内的第一羽林军团,羽林第二至第五军团都是回到了城外的驻地,对他们来说今夜注定难以入眠,但是他们心里却很充实,在接下来的五年里,他们都要不停地训练,同时前往边关驻防,在帝国三十个羽林军团建制完成前,他们要像以前的京师部队一样担负起帝国的边防重任。
  夜晚,细柳营的军官会所里,曹操等一批大风的精英成员聚集在一起,每一个人脸上都脸色凝重,就在刚才天子接到了幽州送来的紧急军报,宇文莫槐遇刺身亡,虽然这个消息还没有被完全确认,但是对于帝国来说,必须提前做出应对和准备。
  建章宫内,刘宏一个人静静地看着北疆的地图,如果宇文莫槐真地死了,那么以檀石槐的能力最多两年,就能让鲜卑再次统一在他的旗下,这个自匈奴冒顿以后最杰出的草原领袖,绝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对于帝国和草原来说,正面交战的话,恐怕除了少数几支鲜卑精锐,没有人是帝国军队的敌手,但是草原人占据着机动优势,他们居无定所,靠着广袤的草原拥有着巨大的战略纵深,而帝国则不同,漫长的边境线需要部队驻防,几十万的部队一分散到地方,兵力就显得不足,而草原民族则可以凭借其在马匹数量上的优势,随时集合大军选择进攻点,这是帝国面对草原,采取防御策略时最大的劣势,只有像孝武皇帝时期以骑制骑,采取主动进攻的策略,才是有效的方法。
  刘宏曾经调阅过帝国开国初年一些残存的边事竹简,在孝武皇帝以前,单论战力,孝文皇帝和孝景皇帝时代的帝国士兵也绝对凌驾于匈奴之上,可是分散的兵力使得他们面对匈奴时,往往以一敌十,在匈奴骑兵的机动优势下,才导致战败,而匈奴人所谓的勇武不过是屠杀边地手无寸铁的帝国百姓而已。
  现在可不是以前,刘宏看着北疆地图上鲜卑控制的草原露出了冷笑,他不愿意提前开战,是不想妨碍到帝国经济的发展,可是那不代表他会容许檀石槐统一鲜卑,如果宇文莫槐真地死了,那么他绝对会从来年开始对鲜卑人发动先发制人的进攻,与其让鲜卑人来骚扰边境,不如帝国率先出击,削减其战争潜力。
  转过身,刘宏舒展着身子,拿起了一旁刀架上的军刀,握着龙形刀柄,拔出了透着寒芒的刀锋,看着刀身上映照出的冷冽眼神,刘宏知道这十三年来,自己一直压抑的战斗欲望已经到了崩溃边缘,十九岁的他现在的实力已经完全超越了前世,最近几次和王越以及童渊的比试里,他几乎差点就伤到他们。
  一道刀芒在空中撕裂,刘宏看着被从中分成两半的刀架,回刀入鞘后,走向了寝宫。
  张让看着天子的背影,抹去了额头上的冷汗,最近这几个月,他跟在天子身边,每天都是胆颤心惊的,虽然说天子在人前没什么两样,可是像这样一个人在御书房的时候,那种森冷的杀气让他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第一百零四章 提前了数年出生的才女啊!
  汉元三七六年,幽州,右北平郡。眺望着城墙外万里无垠的青色草原,被任命为羽林第十三军团主将的卢植目光凝重,南乌丸已经确认了宇文莫槐的死讯,曾经松动的鲜卑联盟很快将再次统一在檀石槐的狼旗下。
  并州羽林第十二军团驻地,从凉州赶来的原破羌将军段颎接过了原护匈奴中郎将张奂的兵权,帝国的军制改革以后,原本的边军也将全部被整编成羽林军团,而率先被编入的就是幽并凉三州的边军,其中年近七旬的张奂从并州被召回了雒阳枢密院。
  段颎和张奂差不多有七年多没见了,当看到满头白发的张奂不复过去能够利落地上马杀敌的英姿,段颎忽然有了一种英雄迟暮的感觉,凉州三明,如今还能带兵打仗的就只剩他一人了,想到人才济济的细柳营,段颎觉得他和皇甫规,张奂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张公,一路保重。”雁门关前,前来相送的段颎看着张奂远去的车驾,低声自语道,他和张奂过往的恩怨在两人见面时就已经烟消云散,当年两人的争执说起来也只是因为各自的用兵手段不同而已,其实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现在想想还真是可笑。
  段颎离开了让他成名的凉州,接替他的李膺虽然没有他那般让羌人畏惧,可是他却和傅燮一样,得到了羌人的尊敬,两个信念相同的人开始抚平凉州过往带来的汉羌之间的隔阂,为着凉州的民族融合开始了努力。
  张奂回到雒阳的时候,刘宏也接到了傅燮的奏报,天水以西,在破坏了原本凉州羌人的社会结构以后,帝国的汉化政策正在顺利地进行,三十多万羌人被重新打乱了原有的部落秩序,有近十万人在划定的土地上进行农耕,剩下的人则以牧场形式蓄养牛羊马匹,而汉话,汉服的推行也没有受到多大的阻力。
  “凉州已经基本安稳下来,剩下的只是巩固。”放下奏章,刘宏自语着,从座椅里站了起来,现在所要准备的只是和鲜卑人的战争而已。帝国正在他的规划下,在正确的道路上加速前行。
  “陛下,司马学士求见!”御书房外,张让走了进来,朝起身松筋骨的天子道。
  “让他进来。”刘宏的眉头皱了皱,最近一段时间,他开始让司马防,杨彪这些被他任命成龙渊阁学士的心腹幕僚团开始配合内阁省一起处理政务,虽然他建立了一个高度集权的独裁体制,可他本人并不想事事躬亲,他所要做的是建立更加有效的制度,不管是政治,经济还是军事,制度才是保障一切的根本。
  “陛下,这是太学送来的一份报告。”司马防来禀报的并非国事,而是有关太学的事情,自从太学分科置院所以后,一旦有任何重大事情都是直接呈报龙渊阁,以直接交给天子过目。
  “嗯!”刘宏拿过报告,然后很快就愣住了,太学在他心里一直都是排在第一位的,在他看来,体制的改革必须有相应的生产力,只要生产力到达一定的程度,必然会发生制度改革,只是旧体制必然会阻碍其改革,而现在的帝国正在从原有的豪族社会转向士族社会,一切都充满了可塑性。
  看着报告里那天才的设想,刘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从未在太学或任何地方说过有关蒸汽机的原理,可是现在仅仅不过五年时间,帝国的学者在解放了原有的束缚,归纳了基础科学以后,就想出了利用蒸汽的想法,这实在是让人震惊。
  看着天子的脸色随着报告不断变化,司马防心里不由紧张了起来,说起来这份报告若不是太学的总祭酒郑玄亲自送来,他是绝不会拿来给天子过目的,什么蒸汽可以用来驱动机械,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那个叫毕岚的太学生简直就是在胡言乱语。
  “张让,派人去太学,招毕岚进宫,立刻!”刘宏合上了报告,看向了一旁的张让,脸上的神情让司马防意外至极。
  “对了,还有把郑玄,黄承彦和郑浑也一起叫进宫来。”就在张让出宫的时候,刘宏再次喊住了他,除了郑玄这个太学总祭酒,黄承彦和郑浑是太学里对于机械研究最顶尖的两人,虽然那个毕岚只是提出了蒸汽作为动力的构想,可是刘宏却决定不管投入多少经费,哪怕是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只要他活着,就会让这个研究进行下去,因为这是帝国的学者独立思考到的伟大构想。
  太学里,刚在总祭酒郑玄的吩咐下,有了属于自己的独立研究室的毕岚正在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才能将自己的设想转化为现实,当初他因为看到煮水的陶罐盖子被煮沸的水汽掀翻,不知道就怎么开始去想为什么那看上去虚无缥缈的水汽能把分量不轻的陶罐盖子给掀翻,然后就仿佛着了魔一样开始研究起来,最后更是写了那份报告给了总祭酒,不过毕岚没有想到他的报告因为被郑玄这个总祭酒认为很有趣而亲自送去了建章宫,而他的命运也从天子看到这份报告而改变。
  建章宫外,刚刚登车打算回太学的郑玄被急忙赶来的张让给拦了下来,“郑祭酒,陛下召见。”张让看着从车上下来的郑玄,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服侍天子那么久,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天子会露出那么急切的表情。
  郑玄刚想问些情况,张让却已经带着人急急忙忙地出了宫,往太学方向去了,该不会是那份报告吧!看着张让他们的背影,郑玄想到了毕岚那个很有趣的设想。说起来天子对他们这些学者从来都不太摆什么架子,每半个月他和蔡邕等帝国各学科的学者都会受邀入宫,一起谈论各种学术问题,而天子也特许他们可以将认为有价值的研究报告送进宫来给天子过目,以争取更多的经费,毕岚的设想,郑玄虽然觉得有趣,可是更多的是感到无从判断,想到在每次的学术讨论中总有些新奇之语的天子,他才将这份报告亲自送进了宫,现在看起来天子似乎对此很有兴趣。
  郑玄很快就见到了天子,然后他发觉天子比以往在学术讨论的时候有了些不同,似乎多了些肯定的期待,这种感觉让他感到了一些异乎寻常的东西,他觉得天子或许也有过类似的想法也说不定。
  司马防站在了一旁,看着天子和郑玄这位太学的总祭酒开始讨论起那个匪夷所思的设想,觉得自己完全听不懂两人说的话,最后他认为自己应该去买几本机关学的基础学科书籍来看看,似乎天子一直都很重视机械方面的东西。
  建章宫外,毕岚有些傻呼呼地被张让请下了车,他到现在还没有从天子召见的消息里反应过来,和他一起过来的黄承彦和郑浑也有些吃惊,他们从没有被那么急地召唤入宫。
  就在三人进宫的时候,刘宏已经让宦官和宫人准备好了纸笔,作为曾经接受过专业学习的历史系研究生,刘宏对于改变了历史进程的蒸汽机构造还有些印象,现在他就在郑玄的惊愕的目光下,在纸上画着一些结构图。
  当毕岚,黄承彦和郑浑三人到达的时候,看到了伏案挥笔的天子,而天子身后是聚精会神观看着的郑玄,三人正想要开口行礼,却被张让给喊住了,“不要打扰陛下。”
  看着张让这个服侍天子的宦官开口,毕岚,黄承彦和郑浑三人都是安静地等待了起来,直到片刻之后,放下笔的刘宏才注意到他们来了,“都坐吧!”看着连忙行礼的三人,刘宏开口道,说实话他已经很久没有像刚才那样全身心地投入到一件事情中去了。
  冷静下来的刘宏并没有将自己的图纸交给毕岚等人看,而是直接就蒸汽机的原理和他们讨论起来,在此话题里,郑玄,郑浑,黄承彦三人都是插不上口,只有毕岚这个发现蒸汽动力的太学生在回答并不时提出一些问题。
  大约半个时辰以后,刘宏才将自己画的图纸给几人查阅,虽然是极其简陋的结构图,但是却代表着可能,刘宏并不希望毕岚的构想只是灵光一现式的空想,不过现在他放下了心,毕岚并不只是一个空想者,他一直都在试图解释蒸汽动力的原理。
  在坐的除了郑玄这个学贯百家的太学总祭酒,其他三人都是对机关学颇有造诣,尤其是黄承彦和郑浑,两人在进入太学后都是主攻机械研究,帝国军器制造局用来锻打兵甲的水力车床就是两人的杰作,两人在拿到图纸后,立刻被那些结构图给吸引住了。
  “总之朕会全力支持蒸汽机的研究,郑祭酒,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刘宏定下了计划,他所知有限,这种研究计划还是交给专家去做,不管多少年,花多少钱,都要让他们研究下去,刘宏知道蒸汽机研究对目前的帝国学者来说,有点勉强,或许在他有生之年都不能看到成功,但是通过其研究,应该能促进帝国对机械方面的进步,不论如何,蒸汽机的研究都有其意义,反正他也没奢望能在自己死前让帝国进入工业时代,就当是为了鼓励帝国的科学发展。
  郑玄和毕岚,黄承彦以及郑浑离开了建章宫,他们无法理解天子对蒸汽机的巨大投入,每年三亿钱的经费,这几乎是一般近十个研究经费的总合。
  当心情完全平复下来后,刘宏自嘲地笑了起来,他刚才似乎失态了,可是想想看,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在没有自己的介入下,帝国的学者竟然能提前近一千多年想到蒸汽动力,真不知道历史上有多少天才般的构想被湮没,想到这里,刘宏就不由有些失神,帝国开国以后,采用黄老思想,实行经济自由政策,在孝武皇帝时期甚至有了资本主义萌芽的趋向,可是在当时的生产力条件下,最后被孝武皇帝无情地扼杀,可以说生产力制约了整个帝国前进的动力,而这其中,儒家的道德伦理政治思想虽然为帝国带来了封建时代低成本的管理模式和稳定的社会结构,可其轻视科技的观念也在一定程度上也阻碍了生产力的发展,说起来这其中的得失功过实在很难评价。
  “陛下,您在笑什么?”走进御书房,看着丈夫,宋玉容有些奇怪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了一些问题!”刘宏看向走进来的妻子,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后道,“皇后来,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蔡先生谱成的新乐,教坊司已经排练好了,太后让我请您一起去观看。”宋玉容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对于对自己已经不构成威胁的太后窦妙,刘宏一直都保持着让人称道的礼孝,每日的请安是必不可少的,对于帝国的官僚们来说,他在私德上近乎无可挑剔,既不贪恋美色,也不喜欢奢华富贵,唯一让人诟病的也许就是让人经商一事,至少在一些旧的士大夫官僚眼里,他不该那样做。
  刘宏并没有拒绝,从前世开始他就很喜欢音乐,尤其是交响乐,成为天子以后,如果说有什么利用特权的地方,恐怕就是让宫廷乐府的工匠制作管弦乐器,另外将五线谱制作了出来,让宫廷乐师们试着用制作出来的管弦乐器和帝国传统的丝竹乐器一起演奏一些他喜欢的曲目,而在蔡邕这个音律大家加入后,倒是谱出了不少让他也觉得惊讶的乐曲,让他都有打算在财政充裕的情况下,在雒阳城里兴建帝国剧院的打算。
  长乐宫,贵为帝国太后的窦妙等待着天子的驾临,和她一起的还有新乐曲的作者蔡邕,在孝桓皇帝时候,蔡邕曾参与政事,最后被贬官,他倒也安然自若,对他来说能够安静地做学问是他最大的心愿,建宁以后,他得到了曾经梦想的一切,国家日益强盛,他在治学之余也能够以太学祭酒身份参政,说出自己的看法和意见。
  当然最让蔡邕意外的是一年多前,在每半个月一次的建章宫学术讨论里,天子提到了音律,而那个时候自从听了天子让人制作的新乐器演奏后,他就义无反顾地投入了新乐器和传统乐器的合奏中,同时用五线谱大量地整理古谱,并亲自编写新的乐曲,阅兵式时的帝国国歌和《破阵乐》就是他谱曲的。
  就在蔡邕想着这次的新乐曲是否能得到天子认同的时候,天子和皇后一起到了,在宦官的通禀声里,蔡邕连忙拉着女儿站了起来。
  和太后见礼以后,刘宏和宋玉容一起坐了下来,当他看向蔡邕的座席时,忽然发现这位淡泊名利,完全算得上一位真正名士的帝国祭酒身边多了一个小女孩,让他皱了皱眉。
  “皇后,蔡先生边上的女孩是谁?”刘宏看向一旁的妻子问道,他以前从未见蔡邕带过这女孩进宫。
  “陛下,那是蔡先生的独女蔡琰,是位小才女呢!”宋玉容笑着回答道,听说这次新乐曲特别与众不同,而主意便是这位小才女想出来的。
  听着妻子的回答,刘宏的眉头皱紧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原本历史轨迹中的蔡琰应该在两年后出生,可是现在看着那个安静地坐在蔡邕身边,粉雕玉琢一样的小女孩,他愣住了。
  “陛下。”看到丈夫脸上那种似乎想到了可怕事情的表情,宋玉容不由低声道。
  “啊!”被妻子唤醒的刘宏决定不去想蝴蝶效应带来的因果律变化那么复杂的问题,就当自己的好运用光了,今后都要完全靠自己的能力来发掘人才了。
  就在这时,乐曲声响了起来,刘宏目光看向了大殿中央搭建起来的舞台,然后目光看向了蔡邕,他总觉得今天的乐曲形式有些像戏剧。
  察觉到天子的目光,蔡邕忐忑不安了起来,说起来他也是听了女儿的建议才临时想到将那个从教坊司流传出来的故事编写成歌,配合乐曲,以人物演绎的方式呈现出来,虽然排练后他觉得不错,可是到底怎么样,还是要看天子的反应。
  刘宏看着随着乐曲响起的歌声,和出现的歌伎,先是错愕,接着微笑了起来,看起来自己真是不能小看蔡邕这样的帝国学者,谁说他们没有创造力,不过才多长时间,投入自己喜好中的他居然创制出了戏剧,而且做得很不错。
  “这个故事!”随着台上人物的演绎,刘宏有些惊讶了,这分明就是他以前一次无意中说给妻子的梁山伯和祝英台,蔡邕怎么会知道的。
  “陛下恕罪,妾身后来将这个故事讲给了太后和其他贵人听,后来就传了出去,蔡祭酒在教坊司听了这故事。”宋玉容在一旁解释道。
  “恕什么罪。”刘宏笑了起来,说起来,其实皇后,太后还有他的几位贵人在后宫里的确挺闷的,既然蔡邕创制出了戏剧,倒不妨推广一下,也算是丰富帝国人民的文化生活,当然也可以用来激励士气什么的。
  刘宏看向了舞台上,用心地欣赏起这出梁山伯和祝英台来,说起来这也是他在这个时代能用来解闷的最顶级的娱乐方式了。
  舞台上,所有的演员全都是宫廷的歌伎,对于每一个人来说,这都是她们向天子展示自己的最好机会,而唯一的例外就是扮演梁山伯的卞玉,她是真地很喜欢演戏。
  “有意思!”刘宏的目光锐利,舞台上那些歌伎的小动作又怎么瞒得过他,当然完全沉浸在戏中的卞玉也全被他看在眼里。
  “陛下,觉得扮演祝英台的歌伎如何?”宋玉容听到丈夫的低语,不由开口问道,作为皇后,她应该主动为丈夫寻觅合适的妃子,毕竟作为大汉的天子,丈夫一共只有连她在内的七个女人,实在很说不过去。
  “不怎么样!”刘宏淡淡答道,他对于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不感兴趣,和其他六位出自大家族,懂得进退的贵人相比,这些渴望权势和富贵的女人会破坏后宫的平衡,如果说台上那个女人让他感到兴趣的话,也就那个沉侵在戏中世界,扮演梁山伯的歌伎。
  最后,整出戏剧落幕,当看到化蝶那一幕时,即使明知道整个故事,可是观看的宋玉容,窦妙,蔡琰这些女孩都是忍不住潸然落泪。
  曲终人散之后,刘宏召见了蔡邕,“伯喈果然心思巧妙,不愧是我朝艺文造诣第一人。”虽然刘宏并没有太过于惊讶戏曲本身,可是他依然不吝惜自己的赞美,至少蔡邕是自己想出这种方式来演绎乐曲和故事,光此一点,称他为宗师也不过分。
  “陛下,说起来惭愧,这曲式是受了小女启发,才想到的。”蔡邕答道,然后拉出了身旁的女儿。
  看着面前不过五六岁大的女孩,刘宏愣了愣,他相信蔡邕不会骗他,不过这位女孩似乎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冰雪聪明。
  也许是因为父亲在场,又也许是怕生,刘宏面前的蔡琰似乎有些害怕他,在行礼之后,躲在了父亲身后,只是不时地偷偷地瞧着他,让刘宏笑了起来,这个日后的才女也很有趣啊!


第一百零五章 让南匈奴人去当奴隶贩子
  建章宫,刘宏和亲卫参军营的参谋们一起围绕着巨大的草原沙盘,讨论着鲜卑人可能的进攻路线,幽州送来的卢植奏章已经确认了宇文莫槐的死讯。
  夜晚,刘宏翻着贾诩根据密谍司从北方送回来的情报整理出来的报告,眉头皱紧了,他没有想到檀石槐过去一年多里表面上按兵不动,暗地里却派人和宇文氏内不满宇文莫槐统治的几个贵族接触,直接利用他们除去了宇文莫槐,不费一兵一卒就让鲜卑结束了内乱,这份心机和手腕着实让人忌惮。
  “文和,你觉得檀石槐会在今年动手吗?”刘宏放下手里的情报分析,看向了坐在下首的贾诩问道,檀石槐比他想得更棘手。
  “应该会。”贾诩看向了一旁巨大的沙盘,“檀石槐现在急于恢复他的威信,没有什么比打一场胜仗更好的办法了。”
  刘宏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忽然看向贾诩道,“文和,你觉得朕以自己做饵,檀石槐会不会倾鲜卑之兵来杀了朕。”
  “陛下!”饶是贾诩胆子再大,也不敢想象天子亲自出雁门关和檀石槐对阵这种事情。
  “朕只是说说而已。”看着贾诩一脸惊恐,刘宏笑了笑,“你先退下吧!”
  贾诩离开了大殿,可是他心里还是想着天子的话,他不觉得天子是在开玩笑,只是帝国历史上能亲自带兵打仗的除了高祖皇帝和光武皇帝以外,还没有第三人,即使是孝武皇帝也只是长于战略指挥。
  半个月后,云中郡,羽林第十二军团驻地,段颎召开了军事会议,当部将和参谋都到齐后,他宣读了天子通过内阁省下达的诏书,让他们和羽林第十三军团一起在秋季前肃清长城一线所有的鲜卑部落。
  田晏和夏育作为段颎的老部下当然知道这样的命令是最符合段颎嗜好进攻的性子,在他们这位主将眼中,面对游牧民族采取防御姿态,本身就处于下风,因为当你固定防线以后,就将主动权交给了对手,不知道对手会在何时何地发起进攻,最后疲于奔命,失去胜机。
  随同诏书一起到达的荀攸作为羽林第十二军团的参谋长也参加了这次军事会议,他奉命在第十二军团建立参谋制度,随他一起来的还有四百五十名细柳营成员。
  沙盘前,段颎指着出云中之后的草原地形道,“全军出云中,延东线一路西进,一路上所遇鲜卑部落,不论老幼,尽数屠之。”段颎手里的指挥棍在沙盘上划出了一条呈月牙状的弯弧后落在了鲜卑西境三大人中置鞬落罗的部落处道,“我们的目标是这里。”
  经历过乌丸战役的荀攸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还带着些仁慈的青年,他看向了杀气腾腾的段颎,然后指着他划出的行军路线道,“将军,从云中出击到此处,光直线距离就在一千四百里以上,以一个军团的兵力想要成功斩杀置鞬落罗,似乎太过勉强了。”
  “一千四百里很远吗?”段颎看着提出疑问的年青参谋长,目光变得冷冽无比,“以后不要说这种没用的废话。”
  被段颎盯着,荀攸在一刹那间感觉到了一种彻骨的寒意和恐惧,让他想起了面前的男人是被称为杀神的帝国名将,自孝武皇帝以后,唯一能和霍去病相比的大将,两人都同样厌恶防守,而将进攻视为唯一的用兵手段。
  军事会议后,荀攸一个人回到了军帐,说起来他算是明白为何在凉州,段颎之名能止小儿夜啼,这位帝国名将身上的杀气实在是过于浓烈,就算他只是被瞪了一眼,都觉得害怕。
  拉出地图,荀攸在云中以外的草原上划出了一条直线,“一千四百里,一个军团的兵力,也许能办到也说不定。”自语间,荀攸考虑起具体的战术来,沿长城一线放牧的鲜卑部落并不少,若是军团直接出云中,就算见一个部落灭一个部落,也很难保证完全不泄漏风声。
  想了半天以后,荀攸还是决定去找段颎,至少他觉得在大军完成整军出塞前,不妨让南匈奴出兵先行剿灭沿长城一带的鲜卑部落,以减轻大军暴露目标的可能。
  片刻后,段颎的军帐内,听着荀攸这个参谋长的建议,段颎踱着步子道,“让南匈奴出兵,倒也不失为一条妙策,可是你觉得让南匈奴在夏季出兵,他们肯吗?”
  “若是没有好处,让南匈奴出兵,他们自然不肯。”荀攸笑答,接着看向了段颎帐内胡几上的酒壶道,“将军应该知道,我们卖往南匈奴的酒有限额,如果我们用酒来换鲜卑人做奴隶,我想南匈奴一定不会拒绝。”
  “你说得不错,这样你去单于王庭一趟,就说咱们拿酒换鲜卑人。”段颎倒也是当机立断,并州苦寒之地,烈酒也是军需品,如今他军中还有酒三千余坛,足够换上三万鲜卑奴隶。
  “喏!”荀攸退出了军帐,自从军制改革以后,原护匈奴中郎将的军事职责转到了羽林第十二军团,对日薄西山的南匈奴来说,以目前第十二军团的实力,要给他们换个单于也不是什么难事,虽然说直接命令南匈奴出兵也可以,不过这样做得不偿失。
  翌日,荀攸在一队人马的护送下,前往了单于庭,对于南匈奴人来说,帝国的军制改革他们并不是太了解,因此他们将荀攸一行人当成了护匈奴中郎将的部队,由于这几年帝国和南匈奴关系不错,因此荀攸他们很快就见到了单于。
  屠特若尸逐就知道张奂被段颎调走的事情,对于段颎,他心里也是充满敬畏,如今南匈奴不比以前,他这个单于之位也是靠朝廷才能登上,因此对于帝国他倒是比起前几位单于要更忠诚一些。
  “见过大单于!”荀攸以南匈奴的礼节向屠特若尸逐就行礼道,南匈奴的问题,在建章宫时,天子曾在大风的聚会里说过,当以政治手段为主,军事手段为辅,毕竟草原太大,谁也不能保证帝国现在消灭了南匈奴,乌丸,鲜卑,几十年后会不会有其他部落冒出来,在草原进行汉化和制衡才是正确的选择。
  “荀将军不必多礼。”屠特若尸逐就开口道,语气颇为客气,他年青时曾在雒阳待过一阵子,一眼就看得出面前的荀攸是出自世家大族。
  “在下此来,是想请单于出兵肃清长城一线的鲜卑部落。”见屠特若尸逐就问起自己的来意,荀攸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帐内一众南匈奴贵族的表情,他面前这位南匈奴单于倒是不太介意,不过其他南匈奴贵族似乎不太乐意。
  “当然,我军也不会让单于和各位勇士白白出兵,我们决定用酒来换鲜卑奴隶,一坛酒换十个青壮奴隶,男女不限。”荀攸笑着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听到荀攸说用酒来换奴隶,大帐里一众南匈奴贵族都是眼睛一亮,说起来帝国的各种奢侈品里面,他们最喜欢的就是那喝上一口,整个人都像是烧起来的烈酒,不过两年时间里,这满座的南匈奴贵族里,大半都成了酒鬼。
  “荀将军,不知道朝廷要那些鲜卑奴隶做什么?”屠特若尸逐就朝荀攸问道,他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面前的青年似乎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
  “也不瞒大单于,天子有意拓宽通往并州的驰道,因此急需奴隶,而鲜卑人数次冒犯朝廷,自然要找他们了。”荀攸答道,他这个理由倒也不算欺骗屠特若尸逐就,幽并凉三州的新道路系统,太学已经在做规划了,不过和让地方豪强参与的大运河计划不同,这三个州的道路建设,将大幅度地使用奴隶。
  “荀将军,不知道希望我们什么时候出兵。”屠特若尸逐就倒也没有怀疑,反正现在的这位天子的事情他也听人提过,似乎这位天子很热衷于建设,现在朝廷就在修建一条长达数千里的运河,修路也很正常。
  “当然是越快越好。”荀攸朝一众已有些迫不及待的南匈奴贵族笑道,“对了,有件事得禀告大单于,烈酒酿制不易,这一次能拿来换奴隶的烈酒只有三千坛。”
  听到有整整三千坛烈酒,整个帐子里的南匈奴贵族都是心思活络了起来,要知道他们以前买酒可都是用部落里的良马来换的,这一次不过是拿些鲜卑奴隶就能换到那么多酒,他们自然是准备摩拳擦掌,大干一场了。
  等一众贵族离开后,屠特若尸逐就单独留下了荀攸,他不是过去那个毛头小伙,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位世家大族出身的年青将领有事瞒着他们。
  “荀将军,我很想知道朝廷真正的意思,当然如果你不方便告诉我的话,也无妨。”屠特若尸逐就一脸真诚,说起来他这个单于倒是没有多少雄心壮志,对世事也看得通透,现在的南匈奴人哪还有半分草原雄鹰的样子,他也没多大的心愿,只希望朝廷不会对付南匈奴就行了。
  “即使大单于不开口相询,我也会找机会和大单于通报的。”荀攸心念电转,决定还是不瞒着这位南匈奴单于,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南匈奴虽然衰败,可也好歹有四十多万部众,五万兵力,真把关系弄僵了也没意思。
  “想必大单于也知道,宇文莫槐死了,而檀石槐野心勃勃,他迟早会和朝廷开战,天子已经下令,朝廷要主动发兵征讨鲜卑。”荀攸一边说着,一边说出了他此行的目的。
  屠特若尸逐就沉默下来,他明白荀攸话里的意思,檀石槐又回来了,这个鲜卑大王不是一个善主,到时他必然会再次像以前一样劫掠边郡,现在的朝廷不比以前,绝不会坐视不理,这场大仗很快就会打起来。
  “荀将军,要不要我派兵相助。”屠特若尸逐就很快做出了选择,现在的大汉正在逐渐恢复实力,如今凉州平定,羌人已经在为大汉牧马,鲜卑人此战必败,现在正是他们南匈奴向朝廷示好的时候。
  “多谢大单于好意,只是天子说过,以前朝廷对贵族征兵无度,如今不可再犯同样的错。”荀攸婉拒了,虽然南匈奴的主力部队战力不弱,可是其纪律性太差,不容易约束,以前是朝廷无兵可用,才抽调南匈奴骑兵,可是现在帝国的军队正在逐渐完善,绝不会出现过去那种窘况,因此倒是不必让南匈奴人插手进来。
  “大单于若是有心相助朝廷的话,不妨此次多杀些鲜卑人,抓些奴隶与我们换酒换茶。”荀攸开口说道,他敢这样讲自然有他的依仗,若不是檀石槐此人太过让人忌惮,天子也不会现在就和鲜卑人开战,而是会用商贸来做武器。
  “哦,这用鲜卑奴隶换酒换茶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吗?”屠特若尸逐就有些诧异,他本以为此举不过是朝廷为了让各贵族同意发兵才想出来的。
  “当然。”荀攸笑了笑,“末将说过,天子要在并州修驰道,需要大批奴隶,这可不是搪塞之辞。”
  屠特若尸逐就也不再多说什么,他心思老道,当然知道这用奴隶换酒,换茶,不过是朝廷用另外一种方式驱使南匈奴士兵去打仗,不过比起以前,朝廷这种方式倒是让人心甘情愿。
  第二日,荀攸便带人回去了,南匈奴只是起到疑兵的作用,和屠特若尸逐就这位南匈奴单于交谈过后,他知道这位单于是个聪明人,断然不会将他们的事泄漏出去。
  就在荀攸离去后不久,南匈奴各部便领着各自部落的勇士汇聚到了单于庭,说起来他们本就和鲜卑人有仇,若不是这些年南匈奴衰败了,他们还要主动去找鲜卑人的晦气,更何况这一次出兵也不是无利可图,朝廷不要战利品,反而跟他们用酒换鲜卑奴隶,若是酒不够,那就用茶叶,用其他东西换,一坛烈酒,只要十个鲜卑奴隶,而且不分男女,怎么说也是他们占便宜,这样的仗不去打,简直是傻子。
  就在荀攸回到驻地三天后,聚集的三万南匈奴士兵分了六路,沿着长城外缘一线,大肆烧杀抢掠起来,不但是鲜卑人,就连一些不相干的部落也遭了殃。
  羽林第十二军团驻地,段颎不断接到斥候从长城外送回的消息,倒是非常意外那些南匈奴竟然如此卖力,所过之处犹如蝗虫过境,凡是不属于南匈奴的部落,全都一一扫荡,老人小孩一个不留,第一批五千鲜卑青壮奴隶已经给他押过来了。
  段颎当然不知道,就在这一批鲜卑奴隶送过来的同时,荀攸所写的奏章已经通过帝国的驿站系统,通过八百里加急送往了雒阳。
  仅仅六天后,荀攸的奏章便经过内阁省送入了建章宫,刘宏看完这一道奏章后,立刻召集了枢密院的皇甫规,张奂,臧旻进宫。
  “这是并州送来的。”刘宏让随侍的宦官将荀攸奏章的抄件给了皇甫规等人,然后让宫人奉上了贡茶。
  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奏章,皇甫规三人都是为段颎的计划所惊,说起来直接出云中,突袭置鞬落罗,的确符合段颎一贯的用兵,可是草原毕竟不是段颎熟悉的凉州,就这么带着一万人马过去也着实冒险了点。
  “陛下,这个荀攸倒是个不错的人材。”皇甫规看完奏章以后,笑着道,在他眼里,荀攸那条以利驱使南匈奴出兵的计策不但完善了段颎的计划,同时也暂缓了段颎的出兵,使得他的奏章能及时送到雒阳。
  “这个段纪明,现在恐怕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张奂也笑了起来,南匈奴给他一口气送了五千奴隶过去,要是不安顿好,他是出不了兵的。
  “朕觉得段颎的计划不错,不过照眼下的局势看,他怕是打不成这千里奔袭的一仗了。”刘宏也是笑了起来,荀攸不知不觉里就算计了段颎一把,让他的计划就此搁浅,不愧是谋主。
  “你们说,这接下来该怎么办?”刘宏朝皇甫规三人问道,他虽然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不过还是想听听这三人的意见以作参考。
  “陛下,臣以为,既然南匈奴如此卖力,不如让他们就这样继续侵扰鲜卑人,他们能抓多少奴隶,咱们就要多少。”皇甫规放下了手里的奏章道。
  皇甫规的话音刚落下,张奂和臧旻也是点头同意,让刘宏不由暗道这三人果然老奸巨猾,段颎打仗虽然是好手,可是一牵扯到政治他就不行了,眼前这种局势正是把南匈奴给牵扯进来的好机会。对帝国来说,用茶叶和酒还有其他货物就能换取大批青壮奴隶,实在是很划算的买卖。
  “按朕的意思,也这么办,若是鲜卑人发兵,就让段颎去打,怎么说南匈奴也是我大汉的属国吗?”刘宏笑道,说起来他以前虽有过用茶酒布匹来换取草原青壮奴隶的想法,可是一直都没有付诸实施,没想到南匈奴倒是蛮热衷干这种行当,既然如此他就成全南匈奴,让他们做草原上最臭名昭著的奴隶贩子。
  听着天子的话,皇甫规,张奂和臧旻三人也大笑了起来,心里面都是感慨不已,说起来天子现在才十九岁,可是行事手段却狠辣得紧,实在是大汉之福,鲜卑之祸!
  半个时辰后,内阁省下发了正式诏书前往并州,同时雒阳城内开始抽调大批茶叶和烈酒开始启程运往并州,随着一起的还有羽林第二军团,刘宏觉得不管是国家还是个人,信誉很要紧,既然南匈奴干劲十足,他没理由不鼓励一下,说起来南匈奴虽然不是鲜卑人对手,可是有帝国的帮忙,牵制鲜卑人还是办得到的。
  当诏书送到并州羽林第十二军团驻地的时候,段颎正生着闷气,自从南匈奴人心急火燎地给他送来了一万鲜卑奴隶后,他就知道自己上了荀攸的当,这么多青壮奴隶,主力军团不在,就靠屯驻长城的边军,他如何放心出征,不过他又不能冲荀攸发火,当初他的提议还是他自己通过的,要怪就只能怪这小子太狡猾。
  看完诏书以后,段颎狠狠地瞪了一眼躲了自己半个月的荀攸,他是个好战的人,虽说这次不能主动出击,不过枢密院说得也不错,南匈奴人这种搞法,鲜卑人迟早动手,到时候还得他去收拾残局,现在的南匈奴也就打打顺风仗而已。
  随着段颎的命令,荀攸再次去了南匈奴单于庭,而这一次他是正正经经跟南匈奴人谈奴隶买卖,依然是一坛烈酒十个青壮奴隶,然后年青貌美的女奴五个一坛烈酒,此外每超过一千奴隶的交易,朝廷附送茶砖十斤,另外准许用南匈奴用马匹来换取铁器。
  在荀攸带来的一揽子奴隶贸易计划刺激下,南匈奴各部的贵族们都是红了眼,更加拼命地大肆劫掠草原各个部落,而荀攸顺势还提出了另一件事,那就是如果他们吃了鲜卑人的亏,可以随时找帝国军队帮忙。


第一百零六章 鲜卑慕容氏
  奴隶贸易丰厚的利润让南匈奴人如同见了血的饿狼一样,开始疯狂地对鲜卑的零散部落进行掠夺,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左右日逐王,左右温禹王,左右渐将王这些南匈奴的显贵们纷纷都是带兵大肆捕奴。
  并州,羽林第十二军团驻地,段颎看着从雒阳下达的一系列诏令,皱起了眉头,虽然他和皇甫规还有杨赐等人没什么交情,可是对于他们的德行品格,他还是佩服的,不过这一次枢密院和内阁省一起制定的计划,怎么看都称得上阴险毒辣,和他们平素的为人完全不符。
  “将军,为政者无私德,尤其是军国大事,首先考虑得只有国之利益而已。”荀攸对于段颎手里整份计划的内容并不陌生,因为那本就是大风和文渊的核心成员根据所学不断修正的一份计划,本来应该是在彻底击垮鲜卑人以后用于草原的,不过现在看起来似乎被提前使用了,里面通过贸易经济控制,文化侵蚀渗透,在草原制造民族纠纷以及各种看不到的软刀子手段若是放在以前,是让人难以想象的,不过在细柳营里,这种方式得到了推崇,明明有更高效率的方法而不使用,而要让无数士兵流血去赢取胜利,不仅是一种愚蠢的行为,更是对帝国的犯罪。
  “为政者无私德。”段颎放下手里的计划,朝荀攸道,“说实话,能让皇甫规和杨赐,桥玄他们同意这个计划,应该不是件容易事吧?”
  “将军错了。”荀攸摇起了头,接着想起天子曾经说过的话后道,“皇甫大人他们虽然是德高望重的君子,可是那只是他们作为个人的私德品行而已,在军国大事上,他们其实和将军一样,只是各自的政见不同而已,但是最终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和将军一样,都是为了大汉。”
  “都是为了大汉吗?”段颎自语了起来,他忽然觉得自己以前和皇甫规还有张奂的仇怨毫无意义,不过虽然是如此,可他还是讨厌两人的做派。
  “这件事,就全部交给你了。”段颎将案几上的计划书扔给了荀攸,他知道自己并不适合去干这种事,战场才是他的所长。
  看着离开的段颎,荀攸拿着手里的计划书,觉得段颎这位帝国名将并不像原先想象中那么难以相处,至少这位帝国名将除了有时脾气暴躁了点,大多数时候还是很通情达理的。
  就在荀攸和手下的参谋队伍,开始对羽林第十二军团进行参谋制度建立的时候,在幽州羽林第十三军团的驻地,戏志才和陈宫也在做相同的事情,只不过两人里,担任副手的陈宫一个人要干两个人的事情,戏志才这个名义上的羽林第十三军团的参谋长根本不管具体事务,每天只是喝酒,对着沙盘研究地形,空闲时和卢植这位军事主官下棋谈天,日子倒是过得很是逍遥舒坦,唯一苦的就是陈宫这个副官。(有书友说参谋这个官名太现代化,不过实际上参谋这个官职始于唐代,比如全唐诗里就有韩愈的《送侯参谋赴河中幕》)
  对于羽林第十二军团和第十三军团来说,雒阳派来的名为参谋的青年军官们并没有受到士兵们的抵制,这些参谋军官对于军纪抓得极严,而且无论对谁都一视同仁,这一点让他们颇为敬佩,至少这些参谋军官来了以后,原先脾气暴躁的上司们都是收敛了不少,至少不会随意打骂他们。
  夜晚,士兵们的营地里,来自细柳营的青年军官们则开始教导普通士兵们识字念书,这是他们担负的使命,他们要教会士兵们为何而战,尽管直接驱动士兵们作战是丰厚的军饷待遇,但是荣誉感依然是士兵们应该具备的品质。
  对于羽林第十二,十三军团的士兵们来说,识字念书是他们这辈子压根没想过的事情,他们大多数都是孝桓皇帝时期入的行伍,在凉州跟羌人打仗也只是为了活命,建宁元年以后,凉州羌人叛乱停歇,他们几乎都是在训练,可是军饷却从来都是按时发放,让他们的家人得以过上比普通人好过得多的日子,对这些士兵们来说,天子和朝廷给他们这样的待遇足以让他们为之死战。
  “大汉!”指着漆成黑色的木板上写出的两个字,陈宫教着底下的一群队率级以上的军官根据上面注出的训读音符,拼读出这两个字来。
  “大汉!”羽林第十三军团的军官们拼读出了这两个字,原本按照规矩,他们应该和自己麾下的下级军官还有士兵一起接受所在队伍的参谋课程,不过这些中高级军官们不想在部下面前丢脸,于是直接找到了陈宫这位军团副参谋长。
  虽然戏志才曾对陈宫表示他可以帮忙分担一下这个重任,不过陈宫一想到戏志才随身不离左右的酒壶,就直接推辞了这位好友兼上司的自荐,认为他还是和卢植这位主将喝酒下棋,没事时研究沙盘比较好。
  整个帝国军队的文盲率高达九成以上,这是陈宫和其他细柳营出身的参谋们早就清楚的现实,可是当他们来到羽林第十二,十三军团以后,才知道不光是士兵,基本上原边境部队出身的两支军团里,各级军官里能识字念书的也少得可怜,能看懂地图和复杂一些作战图表几乎可以用凤毛麟角来形容。
  面对这样的现实,陈宫和细柳营出身的参谋们才知道为什么那些调往郡国兵部队,现在改为折冲府的同僚们给他们写的信里那种流露出的痛苦是多么的准确。
  当羽林第十二军,第十三军团在接受着参谋制度带来的改变时,草原上已经是剑拔弩张,风雨欲来,在南匈奴人近乎疯狂的捕奴下,生活在靠近南匈奴以及长城附近的鲜卑部落像野草一样被清除得干干净净。
  檀石槐原本打算拉拢南匈奴人一起劫掠汉国边境,可是却怎么也想不到汉人居然用奴隶贸易那么卑鄙的办法直接彻底把南匈奴绑上了其战车,现在鲜卑的处境又差不多回到了以前,现在汉国的边境线上,羌人被打得无力再起,南匈奴和南乌丸彻底倒向汉国,汉人已经成功分化瓦解了整个草原。
  弹汗山,高柳王庭,鲜卑各部的大人们都到齐了,他们知道檀石槐在宇文莫槐死后召集他们是为了什么,最近南匈奴在汉人的支持下,实在是太过猖狂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有近百个部落遭了殃,虽说只是些附冀他们鲜卑人的中小部落,可是南匈奴人这么干,无疑是在打他们的脸。
  “南匈奴如今已经成了汉国的一条恶犬。”檀石槐看着在座的各部大人道,汉国和南匈奴的贸易条约让他们明白拉拢南匈奴已经是件不可能的事情,草原各部族一起抢掠汉国,本来就是为了生存,现在汉国沿长城一线加强了军备,对于如今处在草原处于颓势的南匈奴来说,和他们一起去抢掠汉国,根本没有多少好处,反倒是现在汉国提出的奴隶贸易让他们可以轻松地得到各种奢侈品和物资。
  “岂止是南匈奴人,乌丸人也一样。”在坐的各部大人中,和南乌丸接壤的素利也是冷声道,他一旁的弥加、阙机也是露出了一脸恨色,现在的南乌丸投靠汉国比南匈奴还彻底,而最可恨的还是汉国,这些以前一贯看不起他们草原人的汉国居然大方地接纳了南乌丸人。
  “汉国如今的天子是个雄才大略的人物。”坐在檀石槐下首的慕容平沉声道,他是整个鲜卑唯一可以威胁檀石槐地位的人,就算是檀石槐也对他高看一眼,认为若没有自己,鲜卑大王必是此人。
  “哦,何以见得?”檀石槐看着帐内各部大人看向慕容平,眼眯了起来。
  “不瞒大王,我前日抓了几个乌丸细作,从他们口里问到不少东西。”慕容平答道,“如今南乌丸已经内附汉国,被汉国分为十三部,十三部大人各自被封爵,并且编写了族谱,而其所属的部众也都编入了汉国的户籍,如今乌丸人已经都是汉人了。”
  “那些乌丸人怎么肯自称汉人?”其他鲜卑大人们都是皱紧了眉头,更有几个失声道。
  “汉国的天子在幽州给乌丸人划定了牧场,又严令官吏不得歧视乌丸人,而十三部大人封爵以后,更是赐下钱财无数,他们的子侄也都被接去雒阳上学。”说到这里,慕容平不由叹道,“如今汉国天子已经放了话,不跟咱们鲜卑人通商贸,却独独跟南匈奴,乌丸大肆贸易,分明是在孤立我们。”
  “可恶,汉国天子欺人太甚。”在座的鲜卑各部大人都是脸色阴沉了下来,汉国完全断绝跟他们的贸易,根本就是在把他们往死路上逼。
  “都别吵了。”看着各部大人,檀石槐开了口,“汉国是铁了心要灭我鲜卑,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这一次我们要彻底击垮南匈奴,先断汉国一臂。”
  听着檀石槐的话,各部大人都是明白他的意思,现在南匈奴又像以前汉国势大时,当起了为汉国守边的看门狗,他们要劫掠汉国,就要先把南匈奴和乌丸给消灭掉。
  “慕容平,南匈奴人就交给你了。”檀石槐看向了慕容平,对他来说,南匈奴虽然衰败,可是实力犹存,正好用来削弱慕容平,鲜卑要获取和汉国对抗的本钱,就必须成为一个真正的国家。
  “是,大王。”慕容平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毕竟这次南匈奴人是在挑战整个鲜卑,如果他推辞,无疑会让自己的声望大跌。
  各部大人离开后,檀石槐看向了自己身后穿着侍卫服的韩遂问道,“韩先生,你觉得汉国究竟会不会看着我们消灭南匈奴?”
  “这个臣也猜不到。”自从凉州逃出,韩遂就投靠了檀石槐,而失去了首席谋士的檀石槐在和韩遂这个逃亡者一番交谈后,将智计出众的韩遂作为了自己新的首席谋士,但凡军国大事都让他参与。
  “不过如今在并州驻扎的是段颎所部,以此人习性,若是慕容大人与南匈奴交战,恐怕他会伺机而动。”韩遂在凉州长大,对于段颎自然了解不过,当年段颎为了伏击羌人,甚至干过矫诏的事情,这个人一遇到打仗的事情,完全不会顾及到其他事情。
  “段颎之名,本王也有所耳闻!”檀石槐的目光一沉,段颎在凉州杀得羌人血流成河,有杀神之称,是和张奂齐名的汉国名将,“你认为他和慕容平对阵,谁会赢?”
  “大王,慕容大人虽强,可是和段颎相比,除非慕容大人的兵力是他的三倍以上,否则绝不是段颎对手。”韩遂对于段颎的强悍最为清楚不过,当年凉州作乱的羌人部落只要被他盯上,没有一个能逃脱。
  “跟你打个赌如何?”檀石槐笑了起来,段颎的确算得上是名将,不过草原不是凉州,他们鲜卑人也不是羌人,“本王赌慕容平至少能用他的本部兵马和段颎战个平手。”
  “大王,臣可没什么赌本。”韩遂笑了起来,说起来檀石槐身上的确有着王者气度,因此现在他倒也是一门心思地为檀石槐出谋划策。
  “那就算了。”檀石槐也笑了起来,“不过本王还是那句话,慕容平不比段颎差。”
  慕容平很快就召集了本部的兵马,整个慕容部十万多人,真正算得上的能战之兵,不过一万三千人,其中慕容本家子弟三千人便是他能对抗檀石槐的本钱,拿来对付南匈奴人倒是有些小题大作了。
  得到慕容平出兵的消息后,檀石槐笑了起来,这个慕容平不愧是个人才,居然那么快就出兵,看起来他是要借着这一战提升自己的名望,不过汉国可是不会坐视你那么轻易地灭了南匈奴的,汉国的凉州名将段颎可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三天后,慕容平带着慕容部一万三千大军出现在了和南匈奴接壤的草原上,南匈奴真正的战兵绝不超过五万,如今他们分散四处劫掠,正给了他各个击破的机会。
  距离慕容平二十里处的地方,左贤王呼征带着他的五千士兵驱赶着两千名抓来的鲜卑奴隶往回赶着,虽然他不喜欢父亲对汉国谦恭的样子,可是汉国的各种奢侈物是他所喜欢的,尤其是烈酒。
  南匈奴的士兵们嬉笑着,完全没有半点警戒,一路上不时有人拖着抢来的女人按倒在草地上干起来,反正这些女人到最后都是要拿去换酒的,还不如现在玩个痛快,对于如今大多数的南匈奴士兵来说,烈酒的魅力更甚于女人。
  缓慢前行的南匈奴军队根本不知道就在他们的前方,鲜卑人已经布下了伏击圈,正安静地等待着他们自投罗网。
  几个穿着南匈奴服饰的慕容家斥候,甚至大胆地在距离南匈奴军队不远处的地方晃悠,以确认这支南匈奴军队的人数。
  得到斥候报告的慕容平在知道自己等到的这支南匈奴军队居然是左贤王所部,不由喜出望外,左贤王在南匈奴地位仅次于单于,若是能活捉的话,对南匈奴人是个巨大的士气打击。
  骑在高大的骏马背上,呼征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仍旧不紧不慢地带着部队前进,这段日子的抢掠,让他沉侵在部下吹嘘的胜利中,仿佛自己成了能够振兴南匈奴的英雄。
  就在呼征的几个部下说着讨好的话时,呼征忽然勒住了马缰,天上低飞掠过的苍鹰引起了他的注意,“全军戒备!”呼征高喊了起来,虽然呼征傲慢易怒,而且性子桀骜不逊,不过他能成为左贤王也不是没有本事。
  隐藏在远处的慕容平看着忽然停下队伍,而显得混乱的南匈奴队伍,果断地下达了进攻的命令,随着中军射出的鸣镝声,呈扇形埋伏的慕容家骑兵策马冲向了南匈奴人。
  先是稀疏,接着猛然变得密集的马蹄声在南匈奴军队四周响起,慕容家的骑兵们训练有素地开始包围面前这支南匈奴左贤王的部队。
  “敌袭!”的喊声在南匈奴军队里此起彼伏,骤然遭到袭击的南匈奴士兵们慌乱不已,从四周冲出来的骑兵数目起码过万,兵力在他们的一倍以上。
  “慌什么,让士兵们下马,把那些俘虏推到外面去做肉墙。”呼征一鞭子抽在了身旁一个慌乱的部下脸上,大喝道,此时他若是下令全军朝一个方向突围,虽说有点损失,但是不至于全军覆没,可是他舍不得那些抢掠来的奴隶和牛羊马匹,再加上他自恃右贤王等人的部队离他不远,只要他坚守住,等援兵过来,倒霉的就是这些来偷袭的鲜卑人。
  看到南匈奴人没有逃跑,而是将抢来的奴隶驱赶到外围,结成圆阵,慕容平笑了起来,这个左贤王真是自寻死路,他以为他会顾及这些所谓的同族吗?
  由于呼征放弃了突围,使得慕容家的骑兵顺利地包围住了他们,接着这些精于箭术的鲜卑骑兵开始策马绕着他们跑圈射箭,丝毫不管那些被驱赶到外面做肉墙的鲜卑人。
  圆阵中央,看着鲜卑人箭如雨下,呼征的眼皮跳了起来,他没想到这些鲜卑人居然那么狠,毫不留情地射杀被推做肉墙的同族。
  哭喊声里,三千鲜卑奴隶不断倒在泥土里,慕容家的骑兵们忠实地履行着慕容平的命令,将这些被南匈奴抓走的人全部射杀。
  对慕容平来说,他是来打仗的,不是来救人的,这些人既然阻碍到他,就只有送他们去死了,只是短短片刻间,南匈奴军队布置在外围的三千鲜卑奴隶就死伤殆尽,此时的他们只能靠手里的盾牌抵挡着鲜卑人几乎没有停歇的箭雨。
  随着慕容平的指挥,慕容家的骑兵队一直都压制着南匈奴军队结成的圆阵,同时不断派出骑兵队从不同的方向冲击南匈奴人的阵势,只要冲开一个缺口,这些南匈奴人就只有任他们宰割的份而已。
  圆阵中央,呼征喘着粗气,一双眼睛通红,他此时才发觉自己布下的圆阵,根本难以应对鲜卑人从四面八方发动的进攻。他不该选择固守防御,让这些鲜卑人可以骑着马轻松地对他们进行抛射,在射程上压制住他们。
  “该死!”呼征解下随身的酒囊,灌了一大口烈酒后,朝身旁跑过来请示的部下大吼了起来,“让士兵们给我顶住,右贤王的军队离我们不远,只要等右贤王过来,我们就可以把那些卑鄙的鲜卑人全部杀掉。”
  呼征说得并没有错,只要他能坚守到其他右贤王羌渠的部队过来,那么不愿意硬拼的慕容平就只有撤退,不过照眼下的局势发展,似乎在右贤王羌渠的部队过来之前,慕容平就能撕破他的阵势,将他们歼灭。
  呼征大口大口地灌起了烈酒,现在他完全处于了劣势,整支部队动弹不得,如果这个时候他下令全军突围,恐怕全军阵势立刻就会崩溃,会被已经跑起来的鲜卑骑兵轻易地击溃歼灭,如今他只有这样耗着,等羌渠的援兵过来。


第一百零七章 檀石槐的死穴
  慕容平脸上始终带着微笑,南匈奴人现在只是靠着一股血气之勇苦苦支撑着,用不了多久了!低笑间,慕容平抬头看向了天空,一点黑影猛地下坠,朝他直落下来,那是一头顾盼生姿的苍鹰,在他伸出手臂时猛地展开双翼,一阵劲风扑面而起,稳稳地落了下来。
  从腰囊里拿出一条新鲜地,带着血丝的牛肉,慕容平喂着自己驯养的苍鹰,接着在一阵鹰唳声中,看向了被包围的南匈奴人身后远处,右手摸着苍鹰的鹰羽,朝身边一直静立的一名骑士道,“野王,给你一千人。”
  “是,大人。”被慕容平点到的那名骑士沉声应道,接着一拨马匹,带着身后的一队骑士狂奔而去,很快一阵如潮水般的马蹄声在慕容平前方侧翼响起,接着消失在了远方。
  “从一开始就打算等援军吗?”慕容平看着前方已经岌岌可危的南匈奴人结成的圆阵,收起了原先眼神中的不屑。
  呼征看着圆阵外,策马射箭的鲜卑骑兵,心里虽然不甘,可是也不得不承认,这些鲜卑骑兵才是草原上的骑兵翘楚,南匈奴的骑兵不是他们的对手。
  啸叫声里,策马绕着南匈奴士兵结成的圆阵奔跑的慕容家骑兵,向着南匈奴士兵不停抛射箭矢,并且不时有善射的精锐猛地前冲,开弓射箭,透过盾阵的缝隙射杀其后的士兵。
  马蹄声里,十几名慕容家骑兵,一手操缰绳,一手挥舞着带着铁钩的套绳,策马快速地逼近了南匈奴士兵结成的圆阵,接着靠着惊人的臂力甩出了手里粗重的钩绳,勾住了数名持盾的南匈奴士兵手里的盾牌后,猛地调转马匹回奔,在巨大的力量下,那些被勾住的南匈奴士兵刹那间就被拖离了圆阵,整个人被重重地摔在地上,而原本严密的圆阵顿时出现了一个缺口,虽然很快有人补上,可是这段时间里,已经足够慕容家的骑兵射上三轮箭矢。
  在慕容家骑兵配合精湛的攻击下,结成圆阵的南匈奴士兵不断处于损失中,他们就像被狼群盯上的猎物一样,不断在狼爪下被撕裂出伤口,血流不止,直到他们精疲力尽时,慕容家的骑兵才会给他们最后的致命一击。
  “大王,不能再守下去了!”呼征身旁,几个千夫长红着眼睛喊道,他们不是汉军,没有车阵,没有大盾长枪,就靠着只有圆盾的士兵结成的步军阵势,根本不可能挡得住鲜卑骑兵的狼群战术。
  “羌渠为什么还不来!”呼征吼叫了起来,他之所以让士兵持盾结阵,就是为了等这个身为右贤王的叔叔。
  “大王,刚才鲜卑人派兵从左侧绕过去了,恐怕是冲着右贤王他们去的。”一名千夫长看着眼睛通红的呼征,苦笑着答道。
  “可恶!”呼征狠狠地将空掉的酒囊狠狠地掼在了地上,猛地拔出了刀,翻身上马,朝身旁的人喊道,“突围!”
  “大王,前面的兄弟怎么办?”圆阵内是呼征的一千亲兵,他们并没有参战,从一开始呼征就给自己留了后路。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他们了。”呼征咬着牙道,他也算是杀伐果决,见到情势不妙,立刻就舍弃了那苦苦抵抗的四千部下。
  远处,慕容平看着起了异动的南匈奴阵势,眉头一紧,虽然料到南匈奴的左贤王最后一定会带兵突围,只是他没有想到会那么快,“很果断的决定!”慕容平自语间,肩膀一动,手臂上的苍鹰振翼而起,飞向了天空。
  从衣襟里掏出一枚鹰笛,慕容平吹出了一连串急促的鹰唳声,天空中的苍鹰盘旋了一圈后,猛地飞向了逃走的呼征一千人马。
  “阿头,这里交给你了。”慕容平回首看向了身后一名年约四十的中年汉子,目光里露出了嗜血的光,“这一仗,我们不要俘虏!”
  “是,大人!”慕容头应声道,接着舔舐着有些干裂的嘴唇,目送着慕容平远去的身影,直到那一千慕容本家子弟消失在视线中后,才看向身旁的士兵道,“传令全军,进攻!”
  从呼征带着一千亲兵,从后阵逃走后,南匈奴士兵的阵势就崩溃了,他们本不该败得那么快,只是呼征这位左贤王的离开,让全军的士兵立刻跌落了谷底。
  面对失去指挥,乱成一团的南匈奴士兵,慕容家的骑兵在中军的角声指挥下,开始了有条不紊的冲锋,百人一队的骑兵开始从四面八方冲向了忙着争夺马匹逃命的南匈奴士兵。
  中军,慕容头观看着面前的一幕,眼神里透着冰冷,那些失去指挥的南匈奴士兵不过是一群可怜的羊羔,很快他们就会葬身于此地。
  慕容家的骑兵队就像捕猎的狼群,在惊慌失措的南匈奴士兵群中,不停地冲杀,军心已失的南匈奴士兵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些将死的猎物。
  距离战场十里外,羌渠惊魂未定的看着身旁还剩下的三千士兵,脸色一片惨白,在接到呼征派来的骑兵报讯后,他立刻留出一千士兵看管战利品,亲自带着四千士兵快马加鞭赶来,哪里想到一轮急奔后,一队鲜卑骑兵横次里杀出,一下子就击溃了他们,若不是他见机得快,当机立断下令后撤,说不定连三千人都剩不下。
  距离羌渠远处,慕容野王阻止了想要追击的部下,他们刚刚是杀了这些南匈奴人一个措手不及,再加上对方远道赶来,才占了一个大便宜。
  “我们只要盯住他们就行。”作为慕容平最倚重的族子,慕容野王很了解慕容平要自己做得事情。
  羌渠的目光惊疑不定地盯着远处的鲜卑骑兵队伍,不知道鲜卑人有什么诡计,一时间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收拢着被击溃的残兵,刚才鲜卑人那阵看似凶猛的冲杀,倒也没打掉他多少人。
  慕容野王知道凭借自己手上的一千慕容家精锐,绝对可以打败面前的四千人,只是付出的损失却是他难以承担的。
  呼征带着一千亲兵抛弃了苦战的四千部下后,飞快地逃向了羌渠的方向,打算和羌渠合兵后一起撤退,刚才的战斗已经让他知道来伏击自己的是鲜卑慕容氏,全草原仅次于高柳的骑兵队伍。
  刚脱离战场,呼征还来不及庆幸,就看到了紧追而来的慕容家骑兵。对慕容平来说,呼征这个南匈奴的左贤王是他的猎物,他绝不会让他逃走。
  呼征猛地勒住了马匹,他不愿再逃跑,身后追来的慕容家骑兵不过千人,看着那面急速逼近的鹰旗,他握刀的手上青筋剧烈地跳动着,朝四周的士兵大吼起来,“慕容家的首领亲自追来了,杀了他,这一仗我们就能反败为胜。”
  “那些鲜卑人居然打出鹰旗,这是对我们的嘲笑和践踏,是匈奴汉子的就跟我一起杀光那些鲜卑人,让他们知道这个草原上只有我们匈奴人才配用鹰旗。”呼征煽动起了亲兵,作为南匈奴的王族,他绝不能容忍原本只是匈奴人奴隶的鲜卑人悬挂鹰旗。
  看着猛地调头杀过来的南匈奴骑兵,慕容平大笑了起来,这些愚蠢的南匈奴人,你们以为这一仗是势均力敌,有取胜的机会吗?
  “南匈奴的左贤王,你真是太高估自己了!”慕容平目光里闪动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光芒,自语声中,夹紧了马腹,胯下吃疼的骏马嘶鸣一声,如箭般朝前狂奔而出,随着他的加速,整支队伍速度也猛地提高了。
  慕容平和呼征的视线中,彼此的距离越来越近,两人在身旁亲兵的护卫下,两面鹰旗很快撞击在了一起。
  呼征手里的百炼刀重重地劈飞了一名慕容家的骑兵,而慕容平也同样挥刀砍下了一名南匈奴骑兵的脑袋,只是短短一个照面,就有七人被立毙当场,几乎是错身而过后,双方同时勒缰,调转马匹厮杀在了一起。
  慕容平一手持刀,看着披散头发的南匈奴左贤王,露出了笑容,从他踏上战场至今,以眼前这个男人的地位最为尊贵,若是砍下他的脑袋,悬挂在自己的鹰旗下,不知道会不会让檀石槐也为之嫉妒。
  呼征很讨厌面前肤色白皙的男子脸上露出的表情,因为他似乎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将死的人,“去死!”呼征策马,挥刀直斩,他身旁的亲兵和两名千夫长,抵挡住了一旁的慕容家骑兵,让呼征可以心无旁骛地对付慕容家的主帅。
  “叮!”慕容平架住了呼征策马奔来的一刀,目光里充满了惋惜,这个南匈奴的左贤王是个不错的对手,可惜情势所迫,他只能速战速决,不能尽情一战。
  呼征的刀被架住的一瞬,看到对手眼里露出的神情,心里忽然一紧,一种危险的感觉涌上,几乎是在刹那间他猛地向后躲闪,而这时他眼前只有一片雪亮的刀光闪过。
  人过马分,呼征策马带刀而过,和慕容平错身而过,这时他身旁两名慕容家骑兵朝他猛扑了上去。
  “他是我的!”慕容平的声音响起,拨马而过,随着他的发话,那两名慕容家骑兵都是愣愣地停住了,而远处被缠住的呼征亲兵则是红了眼要杀过来。
  “双手刀!”同样拨转马匹的呼征,目光盯在了慕容平左侧的腰畔,那里悬挂着一柄三尺长的马刀,而他身上左胸处的鱼鳞甲已经被破开了一道口子,里面不时有血涌出。
  “汉人的盔甲救了你一命。”看着呼征身上穿着的鱼鳞甲,慕容平左手缓缓拔出了刚才给了呼征鬼神难测一击的马刀。
  引以为傲的武勇在慕容平的双手刀术下被击得粉碎,呼征第一次心中生出了绝望,他不该回头和这个可怕的鲜卑人对阵的,可是现在知道已经太晚了。
  “整个鲜卑,能躲过我这一刀的不过十几人。”慕容平张开了双臂,两柄马刀就如同铁翼般扬起,浑身散发着一股慑人的气势,“南匈奴的左贤王,你的人头是我的了!”接着双脚一夹马腹,一人一马冲向了呼征。
  呼征看着猛然冲向自己的慕容平,挥起了自己的刀,一股大力透过刀柄瞬间撕裂了他持刀的双手虎口。
  慕容平右手所持的重刀带着雷霆般的力量狠狠劈在了呼征双手所握的百炼刀上,连带刀身一起斩入了呼征的左肩,接着他朝呼征露出了嘲弄的笑容。
  眼前一片雪亮刀光,呼征知道那是慕容平的左手刀,下一瞬间他只觉得身体一轻,眼前漆黑一片,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前冲的骏马带着慕容平与呼征的尸体交错而过,嵌入在呼征左肩的重刀带起一阵刺耳的挂骨声,这时呼征的头颅仰天低垂,只剩下颈间一层皮连着尸体,血泉冲天而起,洒落一地。
  只是一合,呼征便已身死败亡,慕容平拨马而过,看着从马上掉落的呼征尸体,看向那些因为呼征之死,而拼命起来的呼征亲兵,朝身旁的慕容家精锐高喊起来,“让这些南匈奴的勇士下去陪伴他们的主人。”
  随着慕容平的高喊,慕容家的精锐们爆发出了可怕的战力,虽然呼征的亲兵靠着一腔血勇和他们杀了个旗鼓相当,可是很快他们的士气就枯竭下来,被一一斩杀。
  半个时辰后,整个战场一片死寂,呼征和逃出的一千名亲兵被慕容平亲自带兵全歼,没有一个活口剩下,看着手下送上的呼征头颅,慕容平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后道,“悬于旗上!”然后头也不回地策马踏上了归途。
  慕容头看着投降的两千南匈奴士兵,想到了慕容平离去时说的话,“这一仗,我们不要俘虏!”慕容头的目光移向前来询问自己如何处置这些俘虏的本家子弟脸上,右手做出了下劈的手势。
  “杀,一个不留!”呼喊声响了起来,骑在马上的慕容家骑兵挥刀冲向了跪在地上的两千俘虏,在他们凄厉的哀嚎和诅咒声里,毫不留情地砍下了他们的头颅。
  意识到自己中了鲜卑人疑兵之计的羌渠知道为时已晚,在连续几次试图突破慕容野王的骑兵队伍未果后,他果断地下令全军撤退,并且没有留给慕容野王趁势追击的机会。
  夜晚,全军汇合后,听着慕容野王的回禀,慕容平并不以为意,南匈奴的右贤王虽然是头老狐狸,不过胆子小了些,这样的人不足为虑。
  “大人,我们杀了南匈奴人的左贤王,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火光中,慕容头朝慕容平道,南匈奴人虽然已不是当年的草原之鹰,可是若倾全族之兵也不是他们能抵挡的。
  “南匈奴现在不过是汉国养的一条狗罢了,我还未放在眼里!”看着慕容头和一旁沉默不语的慕容野王,慕容平笑了起来,“檀石槐要我出手,不过是想知道汉国的实力。”
  “大人?”慕容头和慕容野王不解地看向了慕容平。
  “对我们鲜卑,不,是整个草原来说,汉国才是最大的敌人。”慕容平看着东方,眼里露出了几分忌惮。
  “大人,汉国有什么可怕的!”慕容头撇了撇嘴,以前他们可是年年都去汉国劫掠,檀石槐这个大王更是拒绝了汉国的封王。
  “过去不可怕,可是现在不同了。”慕容平看向慕容头,冷笑起来,“汉国只要守着长城,不跟我们贸易互市,没有布匹精铁,我们拿什么跟他们打。”
  “好了,不必说了。”看着还想要反驳的慕容头,慕容平挥手道,这几年汉国沿着幽州,并州的长城重新加固了不少堡垒,而且守将也不是泛泛之辈,只要汉国现在的天子不像以前的天子一样骄奢淫逸,长城的防御只会越来越强,如今草原上的冬天越来越冷,一旦贸易被封锁,又不能从汉国劫掠物资,恐怕用不了汉国动手,一场大风雪就能让他们死伤惨重。
  慕容平一个人回了营帐,只要他做出消灭南匈奴的态势,汉国一定会出手,虽然被檀石槐当枪使了一回,可是他也很想知道汉国如今究竟有多强,这几年虽然他和檀石槐等各大部没有出手,可是那些前往汉国边境抢掠的部落,全都铩羽而归,就可以看得出汉国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汉国了。
  两天后,南匈奴单于庭,得到儿子呼征死讯的屠特若尸逐就单于怒不可遏,他怎么也没想到鲜卑人竟然敢杀了他的儿子。羌渠也被这个消息吓呆了,他本以为鲜卑人最多是把呼征抓起来,哪里知道鲜卑人不但把呼征杀了,还把他的头颅挂在了旗帜上,这已经是赤裸裸地宣战了。
  羽林第十二军团驻地,段颎和荀攸得到单于庭送来的消息时,屠特若尸逐就单于已经带着四万大军出发四天了。
  中军大帐内,羽林第十二军团的各级军官和参谋都已经到齐,谁都想不到鲜卑人对南匈奴的报复如此疯狂,不但杀了左贤王呼征这个日后的南匈奴大单于,而且将他的头颅挂在旗帜上,这等于是在羞辱整个南匈奴。
  荀攸的眉头紧锁,鲜卑人明明知道这样做,就是跟南匈奴不死不休的局面,可他们还是这么做了,这已经不是冲南匈奴去了,而是针对帝国。
  段颎在宣布这个消息后,立刻下达了全军准备出发的命令,屠特若尸逐就单于盛怒之下带兵出击,根本不是鲜卑骑兵的对手。
  一众军官和参谋退下后,荀攸看着一脸冷色的段颎道,“将军,鲜卑人是在逼我们和他们打骑兵会战,这一次恐怕是个圈套。”
  “檀石槐在想什么,我清楚得很。”段颎冷声道,“他不过是指望着我去救南匈奴人。”
  荀攸看着目光里闪着不屑的段颎,第一次觉得这位帝国名将在军事上的确是无人可及,只是一眼就看穿了对手的意图,只是他不明白段颎打算如何应对眼下的局势,“将军难道不打算去救大单于。”
  段颎看向了身后的地图道,“南匈奴人四万大军,没有五万以上的兵力,檀石槐是困不住他们的,若是再算上他要对付我,他这次起码要调动近十万的兵力,这基本上已经是鲜卑的全部兵力,你觉得他能在高柳留多少兵力防守?”
  “将军,是要围魏救赵?”荀攸立刻明白了段颎的意图。
  “围魏救赵。”段颎看着荀攸,摇头道,“你觉得我们奔袭到高柳,还能有多少力气,檀石槐一回军,我们就是全军覆没,到时救得了南匈奴,却救不了我们自己。”
  “那将军是什么意思?”荀攸看着段颎,发觉自己完全弄不懂他的企图。
  “派一支偏师直插高柳,檀石槐必然回军救援,我们半道击之。”段颎看了眼荀攸,目光冷冽。
  荀攸愣住了,段颎的这个军略,实在是高明,高柳是檀石槐的死穴。
  “这一次,我要檀石槐尝尝败北的滋味!”段颎盯着地图上高柳所在的位置,一拳重重地砸了上去,檀石槐自起兵以后,带着鲜卑人整整劫掠帝国边境十几年如入无人之境,说起来简直是整个帝国军队的耻辱。
  荀攸退出了中军大帐,他知道这一仗,已经全在段颎的掌握之中,只是这一切真地会如段颎所预料的那般顺利,他不能肯定。


第一百零八章 名存实亡的南匈奴
  依水源而建立的大营内,慕容平看着下着阴雨的天空,嘴角露出了笑意,老天也在眷顾慕容家,南匈奴大军报仇心切,只是靠着一股子气势,如今这场大雨足以停滞他们三天的时间,让他们的士气消散。
  距离慕容平和南匈奴扎营对峙的战场百里外,檀石槐带着三万大军也被大雨困住了,“文约,你说段颎真会奔高柳去,而不是来救南匈奴人。”中军大帐里,檀石槐看着在火光映照里显得有些阴沉的韩遂问道。
  “慕容平将左贤王的人头挂在旗上,做得太露骨,想必他早已猜到了大王的意图。”韩遂安静地答道,“以段颎之能,自然看得出我们在这里设了圈套等他踩进来,当年先零羌作乱,张奂领兵在云阳血战,可他硬是不救,而是直接带军直扑叛军巢穴。”说到这里,韩遂停顿了一下后问道,“大王,您觉得段颎这次会怎么做?”
  “文约,不愧是我的子房。”檀石槐拍起了手,有韩遂这个了解段颎的谋臣在,这一次段颎这个汉国名将怕是要在高柳铩羽而归。
  “大王不可掉以轻心,段颎有杀神之名,其麾下兵士凶悍至极,高柳虽然有五万大军相侯,若是一个不小心,还是有可能被他逃脱。”韩遂看着一脸轻松的檀石槐劝道,段颎给他的阴影实在太大。
  “文约,你有一颗狐狸般的心,可是没有老虎的胆魄。”檀石槐笑了起来,让一旁的侍从给韩遂倒了一杯酒道,“我鲜卑精兵可不是凉州的那些羌人可比的,段颎只要去了高柳,就是有去无回。”
  檀石槐站了起来,目光里透着自信,这一次他不但要灭了南匈奴,削弱慕容平,还要让汉国知道鲜卑的军威。
  南匈奴大营里,在连绵的阴雨下,屠特若尸逐就单于渐渐冷静了下来,他知道自己带了四万大军前来,并非明智之举,可是如今势成骑虎,他也只有把这一仗打下去,现在他只希望朝廷能尽快派兵,鲜卑人敢那么做,就说明檀石槐已有万全之策。
  就在檀石槐,慕容平,屠特若尸逐就单于三方等待着大雨停歇的时候。云中郡,羽林第十二军团踏上了征途,此时从雒阳赶到的羽林第二军团,接管了南匈奴抓来的五万鲜卑奴隶。
  ЖЖЖ
  草原的雨夜,天空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羽林第十二军团的士兵们牵着马,抓着前方同伴马匹的马尾,首尾相连地朝弹汗山的方向进发。
  等到黎明,天放亮的时候,羽林第十二军团的士兵们才翻身上马,啃着冷硬的干粮,就着凉水,继续朝前进发。
  荀攸骑在马上,和身旁的参谋军官校队着方向,昨天的连夜行军,让他们偏离了一定距离,对拥有以新的绘图法制作的行军地图和军用司南的帝国军队来说,夜晚行军虽然依然会有误差,可是问题已经不大。
  “怎么样?”段颎策马到了荀攸身边,说起来这些参谋军团在制定计划时所展现的素质让他也感到惊讶,如果帝国的士兵素质能够跟上这些参谋的话,帝国军队将是无敌的存在。
  “昨夜一共行军八十里,我们的路线只是偏了一点,问题不大。”荀攸答道,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天气的原因,全军起码可以行军一百三十里,而且他们所走的是经过计算的行军路线,实际上已经远离了云中郡。
  “将军,我现在担心的是这场大雨。”看着仍在下着雨的阴霾天空,荀攸一脸的忧色,虽然雨天行军,不虞被人发现行踪,但是士兵们在这种天气下行军很容易得病,虽然说现在配备的军医官比以前要多,而且也带了不少药品,可这种非战斗减员对全军来说是一种无谓的损失,应该能避免就避免。
  “五十里后全军休息。”段颎皱了皱眉,荀攸说得话不无道理,全军一万多人,经不起多少损失,这种雨天,南匈奴人和鲜卑人想打也打不起来。
  雨仍在继续下着,扎下营地的羽林第十二军团,除了放哨的士兵和执行警戒的斥候以外,其他士兵都是在军官的带领下,在营帐里脱了湿掉的衣甲,擦干身子,喝着随身携带的烈酒取暖,此时已是初秋时间,连续的阴雨让天气变得极为寒凉。
  中军大帐内,段颎听着荀攸报告的行军损失数字,松了口气,他坚持连夜冒雨行军,就是为了尽快进入大草原藏身,同时不让别人知道他的踪迹,原本他以为像昨夜那种恶劣天气下的强行军,起码要减员两百人左右,没想到最后只有五十三人掉队,不过随军的马匹倒是损失了百余匹,这次羽林第十二军团,全军一万一千二百五十人出征,携带的马匹却有一万五千匹,其中多出的马匹便是给去高柳的偏师准备的。
  “现在南匈奴的四万大军和鲜卑人大概在此处对峙。”荀攸指着携带的行军地图上一处南匈奴和鲜卑的边境地区道,“这一带地势平坦,但是其后百里却是丘陵地带,很适合藏兵,如果我们估计没错的话,檀石槐亲自率领的主力应该就隐藏在这里。”
  “这一次我们的作战计划,就是以一支偏师奔袭高柳,而全军主力则在鲜卑军队回师的路上埋伏。”荀攸向一众军官解说着段颎的军略。
  听着荀攸的解说,一众军官们都是吃了一惊,原本他们以为多带的三千多马匹是用来备用的,没想到是给偏师用的。
  “田晏,这次偏师就由你带领,记得靠近高柳时,多扫荡几个部落,补充马匹。”段颎将带领偏师的重任交给了跟随自己多年的田晏。
  “喏!”田晏领命后,沉默了下来,带着三千人去高柳,可不是件轻松的事,虽然说檀石槐应该带着鲜卑的主力离开了,可是以檀石槐一贯谨慎的作风,高柳不可能一点防备都没有,若是自己不能切实地威胁到高柳,那么这次的计谋也就失效了。
  军事会议散去后,田晏立刻去了各营挑选精锐,他也不急着出发,南匈奴四万大军也不是鲜卑人一下子就能打下的,等他们打得两败俱伤时,再替南匈奴解围才是最好的时机。
  三天后,天终于放了晴,田晏带着挑选的三千余精锐,人配双马向高柳赶去,而段颎则指挥主力缓慢地靠向南匈奴和鲜卑的主战场。
  数百里外的草原,南匈奴大军的营地里,随着一阵号角声,两万士兵整装列队,驶出了营地,对屠特若尸逐就来说,这一仗他非打不可,虽然说他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可是若是他现在退兵,哪还有脸当什么大单于,南匈奴也会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慕容平眺望着南匈奴步骑相间的阵列,忽然觉得南匈奴还是从汉人那里学了些本事,至少这些南匈奴的步军阵势看上去颇为齐整。
  “大人,要不要派兵迎击!”慕容头和慕容野王看着远处列好阵势的南匈奴军队,一起看向了慕容平。
  “他们的兵力是我们的三倍,此时又报仇心切,而且和他们硬拼,正中檀石槐下怀。”慕容平看向身后大营的方向,朝两人道,“让全军守住营寨就行了!”
  “可是我军并不擅守!”慕容野王迟疑了一下后道,慕容家的骑兵在整个草原仅次于檀石槐的高柳军,同样都是擅长主动进攻,让他们下马站着挨打,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就算不擅守,也比骑着马出去和南匈奴人对刀子好!”慕容平的面色变得冷肃起来,“这三天的大雨下来,士兵们的弓弦早就松软了下来,没有强弓,你认为我们能占多大优势。”
  “我知道了,大人!”慕容头和慕容野王很快就明白过来,下去传令了,不管是他们慕容骑兵还是高柳军,称雄草原,靠得就是骑射之术精于其他各部,如今强弓在连日的阴雨下疲软不堪,他们对南匈奴几乎没什么优势可言,再加上对方兵力是己方的三倍,真要硬拼起来,吃亏得也是自己。
  在号角声里,南匈奴的士兵们策马挥刀冲向了鲜卑人的大营,对屠特若尸逐就来说,虽然三天的大雨让全军原本高涨的士气受挫,可是也不全然没有好处,至少现在鲜卑人的弓箭起码比平时少了一半的威力,因此他不管天刚放晴,地上泥泞不堪,调动了近一半兵力对鲜卑人发起了猛攻。
  看着冲击速度缓慢的南匈奴骑兵,慕容野王这才明白过来,积了水的草地,战马跑起来可没有平时快,他们若是真地派骑兵和南匈奴人厮杀,到时一旦被南匈奴人缠上,想撤退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慕容平在修建大营时,早就考虑过防守的问题,因此他也让人造了不少的鹿角拒马,此时慕容家的士兵便躲在鹿角和拒马后,在百夫长的带领下,弯弓射箭,虽然弓弦没有平时强劲,可是下马步射,准头高了不少。
  南匈奴骑兵面对看似射出的密集箭矢,一头迎了上去,同在草原生长,他们自然清楚三天的大雨对弓弦的削弱作用,因此只是使劲地抽打马匹,希望尽快地冲进鲜卑人的营地。
  鲜卑中军,慕容平看着己方射出的箭矢疲软无力,不由摇了摇头,然后看向了天空里升起的太阳,只要挺过今天,他就可以稳守大营。
  “南匈奴的大单于,不愧是头老狐狸。”慕容平自语起来,屠特若尸逐就那么快就投入一半的兵力从清早就开始猛攻,可以说是击中了他目前的软肋。
  慕容家的士兵们射出的箭矢只是给冲来的南匈奴骑兵制造了一点麻烦而已,浑然不像平时那般犀利凶猛。只不过南匈奴的骑兵们也不好过,面对着平时能够策马越过的鹿角拒马,在泥泞的地里跑起来都吃力的坐骑毫无平时的神骏,最后让他们不得不下马步战,和防守的慕容家士兵厮杀起来,希望能够冲开一条道路。
  南匈奴大军的本阵里,屠特若尸逐就单于一脸愤恨,那个慕容家的小子,也是个狡猾的家伙,把大营修建有水源的斜坡地上,怕是早就算好了一切。
  “让步军弃盾,全压上去。”屠特若尸逐就单于看向了身旁的新左贤王羌渠,大声喊道,对他来说,这一仗能不能打赢,就全看今天。
  “全压上去!”羌渠也不犹豫,立刻策马亲自上了全线,虽说呼征的死和他没关系,可是他还是怕屠特若尸逐就单于会怪罪他,因此尽管成了新的左贤王,可他依然提心吊胆。
  看着南匈奴骑兵后面,原本还保持着队形的南匈奴步军猛地丢了盾牌,轻装冲了过来,慕容平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现在他最怕的就是南匈奴人跟他乱战,死拼硬打。
  这一仗若是输了,他在鲜卑内部自然是颜面扫地,可若是伤亡惨重地赢了,他也没有半点好处,想到这里,三天前还觉得老天在眷顾自己的慕容平不由愤恨起来。
  南匈奴的步兵们迅速地逼近了鲜卑人的大营,这个时候慕容平就算不情愿,也只能和南匈奴人打起消耗战来。
  虽然心里急噪,不过慕容平依然有自信能应对过去,南匈奴的四万大军,并不是他们大单于一个人的,只要伤亡大了,那些南匈奴贵族自然不肯再这么攻下去,这就是他的机会。
  此时战场远处,带着亲兵队伍亲自来观战的檀石槐眺望着慕容平大营前那杂乱无序的混战,不由朝身旁的韩遂和随军的几部大人道,“看起来慕容平这一回并不好受啊!”说完,大笑了起来。
  柯最、阙居也是一同笑了起来,他们也不太喜欢慕容平,这个草原有一个能压过他们一头的强者已经够了,至于慕容平,若是死了那自然最好。
  韩遂心底里暗叹了一口气,虽然说檀石槐是个王者,可惜所谓的大鲜卑依然只是个军事联盟,若是遇到大汉出个昏聩天子,檀石槐和鲜卑能占些便宜,可是现在的大汉那位年轻天子可是个强横人物,大汉自从孝文皇帝以后,凡是天子强横的,外族可从来都没什么好日子过,现在鲜卑看似强盛,也不过是靠檀石槐支撑,若是檀石槐死了,恐怕鲜卑立刻就四分五裂了,用不着大汉派兵来打,他们自己就先杀起来了。
  “韩先生,何故叹气?”看到韩遂叹气,檀石槐眉头一皱,不由开口问道。
  “我是叹慕容平不懂结营之术,才落得这般田地。”韩遂自然不会把心里话说出来,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檀石槐倒也不以为意,草原军队本来就不像汉军那般纪律森严,而且扎营也极随意,像慕容平这样在大营四周设鹿角,拒马已经算是知兵了。
  柯最和阙居倒是趁势问起韩遂结营之法来,他们以前劫掠的汉人里,虽然也有读过书的谋士,可是懂得兵法的不多,更遑论知道汉军结营和队列军阵之道。
  被柯最和阙居问道,韩遂心里叫苦,他在凉州只是地方豪强,虽然也看了些兵书,可也只是些皮毛,哪里知道大汉正规军结营和队列军阵之道,只能就着自己知道的东西胡诌瞎编,好在两人也不懂,再加上檀石槐不愿两人知道太多,才让韩遂避过去。
  厮杀越趋惨烈,慕容骑兵不愧是草原上仅次于高柳军的强兵,在南匈奴士兵的猛攻下顽强地坚持了下来,而这时南匈奴的贵族,如左右逐日王这些位高权重的大人都是不满屠特若尸逐就发疯般的命令,把自己的部队给撤了下来。
  看着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左右日逐王等人,屠特若尸逐就单于的眼神灰败了下来,这是他早就料到的一幕,只是没想到那么快。
  羌渠看着那些不顾军令,带兵撤下来的贵族,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如今他是左贤王,屠特若尸逐就单于死了,他就是大单于,可是现在这大单于当了还有什么意思,国内各部只是名义上听从大单于的号令,没有朝廷压着,恐怕这大单于也给那些贵族给废了。(历史上,东汉末年,南匈奴大单于几乎成摆设是事实,还曾经有过废除大单于,实行贵族共治的事情。)
  屠特若尸逐就没有生气,面对拥兵自重的各部贵族来说,他没有多大的约束力,最后只能无奈地下达了撤兵的命令。
  眺望着如潮水般退走的南匈奴士兵,檀石槐皱紧了眉头,屠特若尸逐就单于的命令让他看不懂,明明只要再加把力,就能攻破慕容家的前营,可是却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候放弃了。
  “大王,南匈奴人心不齐,屠特若尸逐就单于又没有您这样的威信。”韩遂摇着头在一旁道,这原本是削弱慕容家最好的时机,若是慕容家实力大减,以檀石槐的心机手段,未必不能收服慕容平,到时有慕容家相助,檀石槐想真正一统鲜卑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这一仗,南匈奴损兵三千,而慕容平也折损了一千人,让他大为心疼,不过让他庆幸的是,南匈奴人果然人心不齐,那些贵族不愿自己的部队受损而撤离战场,让屠特若尸逐就单于不得不收兵。
  “大人?”看到慕容平脸上并没有喜色,反倒是眺望着南匈奴的大营,眼神凝重,一脸血污的慕容野王不由开口问道。
  “南匈奴的大单于是头成精的老狐狸,我怕他已经有了退意。”慕容平缓缓开口道,不过很快他就笑了起来,如果真是那样,该头疼的也是檀石槐,和他没关系,阵斩南匈奴左贤王,又打退三倍于己的南匈奴大军,这足以让他的名望直追檀石槐。
  檀石槐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南匈奴的存在始终都是对他和鲜卑的威胁,只要除去南匈奴,他就可以随时带着鲜卑的骑兵威胁汉人边境,就算不能像以前那些劫掠,可是也能给汉国放血,让汉国的边境永无宁日。
  战场就是这样,永远都瞬息万变,无论是慕容平,檀石槐和段颎,就算他们是名将,可是依然算尽所有的变化,屠特若尸逐就的一个决定就可能牵动整个战局。
  夜晚,屠特若尸逐就单于召集了各部贵族,“我决定撤兵。”看着在座的贵族,屠特若尸逐就单于静静道,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各部贵族们骚动了起来,他们多少猜到也许是白天的事情让这位大单于恼火,才做出了这种决定,可现在他们若是撤兵,恐怕会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你们觉得就凭我们现在的样子,能打赢鲜卑人吗?”屠特若尸逐就冷冷开了口,看着那些此时倒装起英雄好汉的各部贵族道,“到明天,地就晒干了,恐怕那些鲜卑人的弓弦也好了,到时你们谁愿意当先锋。”
  听着屠特若尸逐就的问话,各部贵族都是闭口不言,而单于庭直属的几个大将也是没有开口,他们知道单于庭的直属兵力也就一万多人,要是他们拼掉了,恐怕大单于就更加没有说话分量了。
  “都下去吧!明天就撤兵!”屠特若尸逐就单于挥了挥手道,他知道那些各部贵族一开始都以为能轻松打胜这一仗,才跟他来的,但是现在踢到的却是一块铁板,自然都存了保存实力的心思,如今的南匈奴已经名存实亡了。


第一百零九章 狼与虎
  天明时分,雾气还未消散,南匈奴大军营地内,屠特若尸逐就单于骑在马上,看着从后营撤离的军队,沉声叹了口气,气势汹涌的出征,可最后却以这样狼狈的姿态离开,实在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屠特若尸逐就单于自嘲地笑了起来,如果他再年轻二十岁,也许他还有勇气和鲜卑人拼命,但是现在整个部族的命运都压在他的肩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当日头升起的时候,慕容家的骑兵发现南匈奴人撤兵时,整个大营里只剩下三千士兵还没有离开,和他们一起的还有屠特若尸逐就单于。
  接到部下回禀的慕容平急忙策马出了大营,虽然判断出南匈奴人会撤退,可是撤得如此快,却是他没有想到的。
  “大人,要不要追击?”慕容野王在一旁问道,南匈奴人走了没多久。
  “看到他们大营里的王旗了吗?”慕容平笑了起来,南匈奴的大单于真是个让人难以捉摸的人,在这个时候居然亲自断后。
  “不过,大单于死了可以再立。”慕容平自语着,看向了身旁的慕容野王和慕容头道,“集合全军,我们去杀了南匈奴的大单于。”
  随着吹响的号角声,慕容家的骑兵策马包围向了远处的南匈奴大营,那里有南匈奴最后的三千勇士和他们的大单于在等着他们。
  羽林第十二军团的前锋斥候,在距离南匈奴大营四十里的地方,遇到了撤退的大军,他们并没有现身,而是悄悄地返回了本阵,这四天里,羽林第十二军团都在南匈奴大营百里处的地方徘徊,观望着局势的变化。
  南匈奴大营前,屠特若尸逐就单于指挥三千士兵和号称草原之鹰的慕容家骑兵交战了,即使他决定保存南匈奴军队的主力,可是他并不愿意南匈奴就此沉沦,至少他要让草原知道,没有人可以轻视南匈奴人。
  面对着包围过来的慕容家骑兵,处于劣势的三千南匈奴骑兵在屠特若尸逐就单于的指挥下,以冲锋阵型杀向了慕容家骑兵的中军,兵锋直指慕容平的鹰旗所在。
  三千南匈奴骑兵从留下那一刻起,就已经无视生死,他们要跟随大单于让鲜卑人知道究竟谁才是这个草原最强的骑兵队,鲜卑人永远都只是他们的家奴。
  看着以锥形阵席卷而来,根本无视前方和侧翼袭来箭雨的南匈奴骑兵,慕容平皱起了眉头,这些南匈奴骑兵不只是为了断后,他们是留下来和自己拼命的。
  慕容平不愿意和存了死志的南匈奴骑兵硬拼,直接命令中军后撤,两翼骑兵部队和南匈奴骑兵保持着强弓射程内的距离,像耐心的狼群一样跟着猎物,直到他们精疲力尽时才和他们交战。
  从天空俯瞰,三千名南匈奴骑兵组成的骑兵冲锋队列凶猛地追击着前方逃窜的慕容平,而他们的两翼则是若即若离的慕容家骑兵。
  段颎接到斥候的消息时,简直难以相信南匈奴四万大军只是和鲜卑人接战了一天就全军撤退的事实,他所有的布置谋划都打了水漂。
  荀攸皱紧了眉头,战场情势瞬息万变,又有谁能计算到全部的变化,更何况这一次南匈奴大军根本不在他们的掌控之内。
  “大人,当务之急,是把偏师召回来。”荀攸走到了段颎身边,说出了他的建议,他们的计划原本的前提是建立在于南匈奴和鲜卑战况惨烈的情况下,可是现在这种情况根本没有出现,田晏的偏师已经失去了意义。
  “立刻派斥候。”段颎控制着心里的情绪,听从了荀攸的意见,派出了斥候部队,一人五马,星夜去追田晏的偏师,让他们立刻回撤。
  “全军出发。”在派出了斥候以后,段颎立刻拔营,做出了急行军的姿态,去和南匈奴人汇合,既然情况发展成这样,就只能卖个人情给南匈奴人,至少让他们知道朝廷对他们还是很重视的。
  半个时辰后,羽林第十二军团出现在了撤退的南匈奴人视野中,原本士气低落的南匈奴大军看到他们后,竟然欢呼起来。
  羌渠策马到了段颎跟前,成为左贤王的他此时是整支南匈奴大军名义上的主帅,看到屠特若尸逐就单于不在,段颎和荀攸都是都是脸色一变,“大单于呢!”
  段颎和荀攸同时问道,若是屠特若尸逐就单于死了,那这次事情算是闹大了,不管怎么说,屠特若尸逐就单于都是大汉所封,他若是死在鲜卑人手里,不但是南匈奴,就连帝国也将面上无光,甚至会对整个北疆依附帝国的属国都将产恶劣的影响。
  看到段颎和荀攸阴沉的脸色,羌渠愣了愣,最后将屠特若尸逐就单于坚持断后的事情说了出来,其实他当时也多少猜得到屠特若尸逐就单于的心思。
  段颎看了眼脸上露出愧色的羌渠,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命令部队加快速度,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让屠特若尸逐就单于死在鲜卑人的手上,这几年檀石槐也好,鲜卑也好,在帝国各种手段的打击下,威信在草原摇摇欲坠,若是这一次让他们得逞,恐怕这几年帝国付出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荀攸看着当先策马而去的段颎,到了羌渠身边道,“左贤王还是先带兵回单于庭,大单于就交给我等去救好了。”对荀攸来说,南匈奴军队一同跟去只是累赘而已。
  羌渠闻言,原本想说的话给硬生生地堵回去了,他私心里还是希望自己能早点坐上大单于的位子,因此只是犹豫了一下,他便带着大军继续撤退了。
  看着离去的羌渠,荀攸摇了摇头,然后策马赶上了前行的队伍,对他来说,想要救出屠特若尸逐就单于并不是件轻松的事,好在全军都是骑兵,总算多些把握。
  骑兵之间的追逐战极其考验骑兵的能力,尽管屠特若尸逐就单于身边的三千士兵是整个南匈奴的精锐,可是在长达半个时辰的追击里,有近五百人掉队,被两翼紧跟的慕容家骑兵无情地剿杀。
  慕容平此时的脸色变得极其凝重,他没想到身后的屠特若尸逐就单于那么难缠,现在他们这一追一逃,大家都到了筋疲力尽的地步,虽然他占了兵力上的优势,可是在两翼完成合围前,他和屠特若尸逐就单于的兵力差不多持平,最多稍微占些优势,可是那些根本就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南匈奴骑兵却不是以前所遇到的对手,就算自己最后能获胜,可身边的慕容家精锐会死多少却是一个让他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檀石槐也得到了派出的斥候传回的消息,也不禁愕然于屠特若尸逐就单于的魄力,亲自断后不说,还带兵直冲慕容平本阵,居然像撵兔子一样赶着慕容平逃窜。
  “柯最,你们带大军去追南匈奴人的主力,至少要给我留住他们一半人。”檀石槐下达了命令,这一次不管如何,就算不能让南匈奴从草原除名,至少也要让他们在二十年里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大王是打算去和慕容平抢屠特若尸逐就单于的人头?”见檀石槐身边只留五千精锐,韩遂在柯最等人离开后,开口问道。
  “慕容平这一仗打得不错,左贤王的人头已经足够他的功绩了。”檀石槐笑了起来,对崇拜强者的草原来说,若是让慕容平连续斩杀南匈奴的左贤王和大单于,足以将他的声望推到与自己比肩的地步,他不想看到那一幕,因为鲜卑不需要两个强者。
  檀石槐亲自带着五千高柳精锐追向了慕容平和屠特若尸逐就单于交战的地方,尽管他被鲜卑各部推为大王,自年轻时就以勇武冠绝各部,可是像南匈奴大单于这样地位显赫的人,也从未斩杀过。
  在一众武士的护卫下,屠特若尸逐就始终在向慕容平的鹰旗所在逼近,他要亲手杀了这个将自己儿子头颅挂在旗上炫耀武功的鲜卑人,以抚慰儿子死去的鬼魂。
  看着最后还是形成混战的局势,慕容平的神色狰狞,亲手训练的本家子弟不断地倒下,让他失去了平时的冷酷,面对慕容头的劝说,他没有听从,而是带着身边的亲兵迎向了杀来的屠特若尸逐就单于,只要杀了这个老疯子,一切都会结束。
  终于两面鹰旗对上了,屠特若尸逐就单于看着面前堪称英俊的鲜卑主帅,浑浊的眼睛里露出的杀意让慕容平也不由为之心中一寒。
  这个老人,是头狮子!慕容平左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在战场上,两军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双方主帅对战很少出现,而他平时也只会在完全处于绝对的优势时,才会亲自出手斩杀敌方主将,这是他第一次被逼到主动在战局未分胜负的时候现身。
  没有丝毫的废话,屠特若尸逐就单于手里的长柄马刀带着呼啸的气流斩向了慕容平,虽然年近五旬,可是他的双臂依然强壮无比,这劈出的一刀无论角度还是力量和速度都足以让人为之恐惧。
  左手刀出鞘,慕容平第一次用双刀进行招架,因为他面前的老人虽然看上去像头老迈的狮子,可是他的獠牙依然锋利,只要一个不慎,被咬死的就是他。
  远处的丘陵上,骑在一匹高大骏马上的檀石槐居高临下俯视着混乱的战场,露出了意外的笑容,他没有想到屠特若尸逐就居然能把慕容平逼到这种窘困的境地。
  “打出我的王旗,我们进攻!”檀石槐回头朝身旁始终相随的武士厉头,大声喝道,此时慕容家的骑兵已经对南匈奴人完成了合围,他不会让慕容家得到这无双的勇名的。
  听到远处传来的号角声,屠特若尸逐就单于和慕容平同时都是心中一震,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号角声传来的方向。
  一刹那间,屠特若尸逐就单于的眼神变得更加凶利,他知道这一次自己必将葬身于此,本来他或许还能靠着斩杀眼前的慕容平来争取一线生机,但是现在一切都完了。
  慕容平露出了愤怒的神情,尽管心里早有准备,可是看着檀石槐在此时出现抢夺自己功劳,他依然难以遏制自己的情绪,看着面前一脸可怖的南匈奴大单于,他的脸也狰狞起来,浑然忘了眼前的对手有着杀死自己的能力,剩下的唯一念头就是在檀石槐到来前,斩下这头老狮子的头颅。
  嘶吼声里,两人的刀锋硬碰硬地撞击在了一起,血红的眼睛彼此对视,瞳孔里映出的是对方扭曲的脸,而这时拼死血战的三千南匈奴骑兵只剩下了一半,可他们却更加疯狂,此时位于中心的战场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血腥味浓重得让人闻之欲呕。
  檀石槐带着五千高柳军精锐插入战场,让慕容家的骑兵们感到愤怒,可是却又无可奈何,最后原本混乱的战场变得更加混乱。
  远处,透过望远镜观察战场的段颎脸上露出了让一旁荀攸感到一股寒意的笑容,羽林第十二军团只比檀石槐和他的五千精锐晚到达战场半刻而已,靠着手中被帝国方士们取名为千里镜的望远镜,羽林第十二军团的前锋斥候发现了檀石槐和他的五千高柳军,从而让段颎选择了观望。
  “说实话,那些方士取名不怎么样?”放下手里的望远镜,段颎扔给一旁的荀攸道,“檀石槐和慕容平果然不和。”
  荀攸没有答话,只是接过望远镜,观察起了战场,的确慕容家的骑兵不敢阻挡檀石槐和他的高柳精锐,但是却迟滞着他们的速度。
  “将军,我们还不出击吗,我怕屠特若尸逐就单于支持不了多久。”荀攸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看向了一旁仍没有进攻意思的段颎道。
  “再等等!”段颎闭着双眼道,此时的战场上因为慕容家骑兵的暗中阻滞,檀石槐带着的五千高柳精锐不能直接杀入战场中央,和慕容平争夺屠特若尸逐就单于的人头,反倒是因此而混乱起来。
  荀攸知道段颎是在等整个战场更加混乱的时刻才打算出击,可是他却怕屠特若尸逐就单于等不到那一刻,就在他强自压下心中焦躁的时候,段颎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檀石槐杀进阵中了没有?”
  “进了,不过大部队仍在外围!”荀攸连忙答道,说出了他看到的景象,慕容家的骑兵们把大部分高柳军精锐挡在了外面。
  “全军进攻!”段颎猛地睁开了眼,大喝声中,已经策马而出,在他的命令声里,他身旁的士兵吹响了军号,自从军制改革以后,这种新的乐器便作为了骑兵进攻时的传令声。
  嘹亮的军号声响起,一直在观战的羽林第十二军团的士兵们翻身上马,以一火五十人为单位跟着所属的军官对前方混乱的战场发动了冲锋。
  远处的战场里,听到那突兀响起的军号声,慕容家的骑兵和高柳军的精锐们同时都是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他们从未听到过这种声音,就在他们错愕地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时,震颤的大地让他们立刻醒悟过来,过来的是大股的骑兵队伍,只是他们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战场中央,被屠特若尸逐就死死缠住的慕容平此时都快发疯了,他面前的老狮子根本就是想和他同归于尽,而他身边的三百南匈奴武士也是浑然没有在意自己的性命,居然死死压制着他一手训练的本家子弟。
  檀石槐此时虽已能看见慕容平,可是他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看到了远处席卷而来的骑兵队伍,即使他再孤陋寡闻也认得那已经悬挂于汉国边境数月的鲜红军旗。
  “你不是说段颎一定回去高柳吗?”檀石槐此时已经出离愤怒了,他看着身旁的韩遂,目光像刀锋一样刺着他。
  “我也不知道。”韩遂此时心里一阵冰凉,他怎么也没想到段颎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现在高柳军精锐和慕容家的骑兵都在外围,可是没有檀石槐和慕容平的亲自指挥,恐怕战力要大打折扣。
  不甘心地看了一眼就在不远处的屠特若尸逐就,檀石槐果断地离开这仍在激斗中的战场中央,他要挡住段颎和汉军,不管如何,屠特若尸逐就这个南匈奴的大单于必须死在这里,他要让高句丽,扶余,肃慎他们知道在草原,鲜卑才是真正的霸主,汉国再强大也保不住他们,想要活命,就只有投靠鲜卑。
  因为此前高柳军和慕容骑兵之间的混乱,段颎得到了最好的进攻时机,本就在凉州战场上身经百战的帝国士兵们在经过近六年的训练之后,不论武技还是纪律都几乎是帝国历代以来骑兵中最强的,除了远在雒阳集合整个帝国军队精锐的羽林第一军团,羽林第十二军团是目前帝国军团中当之无愧的强兵。
  十里的距离对于高速冲锋的骑兵而言,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当檀石槐撤离原本的战场中心,试图聚拢五千高柳军时,羽林第十二军团已经杀入了战场,原本对三千南匈奴骑兵形成合围的慕容家骑兵面对突然杀出的羽林第十二军团,虽然在经验老道的百夫长的带领下立刻做出了防御,可是却已经晚了。
  羽林第十二军团就像一把锋利的马刀刺入了形成圆形态势的慕容家骑兵群中,狠狠地切入进去,段颎手里的斩马剑在相隔六年之后,再次饱饮人血。
  慕容平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他猜得出绝不是什么好事,不然的话檀石槐也不会那样退走,就在他分神的瞬间,只觉得肩头一痛,当他回过神时才赫然发现自己竟然被面前的老人一刀砍中了肩部,若不是一旁的一名亲兵及时横刀架了一下,恐怕这一刀就能砍下他整条右臂。
  血流如注中,慕容平第一次在战场上退避了,他不愿意和面前的老狮子再打下去,被一直缠着的他失去对全军的控制太久了。
  屠特若尸逐就单于没有追击,这时他也已经快耗尽了力气,身边剩下的士兵也已不多,最重要的是现在的他已经没有死志了,杀入的羽林第十二军团高呼的‘汉军威武!’的口号让他知道是朝廷的军队到了,看到生机的他决定带着剩下的人杀回去。
  羽林第十二军团展现出来的冲击力让檀石槐感到可怕,虽然对手选择了因为他和高柳军的出现而导致整个战场混乱的最佳进攻时机,可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攻穿了慕容家骑兵的防御,直突阵中也着实让人忌惮。
  檀石槐还来不及感叹多久,发现他所在的段颎就带着亲兵直接杀向了他,对段颎来说,这是杀死檀石槐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他绝不愿意放过。
  “段颎!”檀石槐自语间,带兵迎了上去,他和慕容平最大的不同之处便在于,他绝不逃避对手的直接进攻,就如同刚才慕容平一开始面对屠特若尸逐就那搏命的进攻一样,换了他不会选择和慕容平一样的轻骑狼群战术,而是会选择正面击溃那三千南匈奴士兵,如果说慕容平是一头狼,那么他就是一头猛虎,现在于他而言,段颎是最好的猎物。


白军皇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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