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5章 自觉


  当日中午,长安各大城门口及各酒楼食肆那仿了富来客栈一样的立起来的招贴栏上就贴上了大红布告,红色就是代表喜庆,若是白色的,基本就没什么好事,百姓们一看大红布贴了出来,就都围上观看,虽然识字的不多,但架不住在长安的学子多,天南海北来的商人多半也都识得几个字,于是,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长安的大街小巷:后日的上元灯会,朝廷也要参加,每个衙门都会挂上他们的灯,猜中者每人奖励三块琥珀糖!而且不限量,灯谜被猜完后,马上补充,只要百姓们有能力,就算一天猜走了百万块的琥珀糖也一定给!
  一时是群情涌动,琥珀糖虽然不贵,但每人每年就那么点限额,现在是放宽了点,但也是每年才两斤而已,而琥珀糖里因掺了蜂蜜进去,放上个五年八年也不带坏的,这天下才安定下来二十多年,大家对二十多年前的大动荡可是记忆犹新,对几年前几乎家家都吃不饱也是心有余悸的。
  琥珀糖好哇,可以存上好几年,比那粮食强过太多去了,粮食只能存三五年呢。因此绝大部分的人家,在分得自己的配额的琥珀糖后,都不大舍得全吃掉的,只留些给孩子们解解馋,给老人们润润口,再有就是逢年过节的,拿出来装点下吃的,或是家里来了贵客了,拿出那么一两块来待客,其余的全都用密陶罐装了,油纸封了口,藏得严严实实的呢。他们就是怕了,这存着么,万一真个天下又乱起来,一家靠琥珀糖就能顶过很长的时间,一块可就是一两哟,两块下去,能抗过半天。
  学子和商人们更是摩拳擦掌,他们毕竟在对军国之事的看法要比一般人稍微远一些,对他们来说,如今天下安定,帝明臣贤,估计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是不大再可能碰到动荡的局面了,因此他们也没有存着要保存琥珀糖的心思,但他们也需要啊,常年到处走的,身上带上那么个一两斤,真要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也能补充体力不是?这可比带罐头啊什么的方便多了,就排除了这个方便的因素,甜的东西,谁不爱吃?琥珀糖的甜可是刚刚好呢,没有黑糖那么腻人,又带着股子的清香,如果能有那极品的,据说只有军中将士才有发的带卡法味道的,吃下去一块两块,提神呀!
  在他们看来,这猜迷么,自然是自己有着极大的优势,寻常不懂字的,连谜面看不懂,又怎么猜?如此一来,自己还不是大把大把的把琥珀糖往自家兜里装?每年的上元灯会可不都是如此的么?寻常人家,一般只有看热闹的份。
  于是长安各书局书馆一下就热闹了起来,临阵磨枪,不亮也光,这些人都抱着同样的心思,都想在这两天多看几本奇书,专门寻那奇闻趣事和典故来看,这两样可是灯谜里出现最多的呢。
  同样的,胭脂水粉坊和布店也都比年前要热闹了许多,要知道,年前可是大采购的黄金时间,各家都要做新衣,女郎们也都要涂脂抹粉的过个好年,没曾想,这个上元的热闹竟然要盖过了过年去,这让许多的商家是卒不及防,原来他们就只准备了年前的量,然后按往年正月里大致的销量进的货,现在可好,一天工夫,店铺里的存货就被扫荡一空了。这下进货也是来不及,干脆,关门,咱也好好的过个上元节,等明年的时候,就要多备点货了。
  永安宫的工地上又出现了当年建安扩建城墙的那一幕,明明工部已经着了监工在头天就通知下去了,说是上元节给大家放三天的假,也就是十四、十五、十六这三天时间不用来上工了,这三天的工钱照发。不料到了十四一早,天才蒙蒙亮,本该是冷冷清清的工地上,在春寒料峭的雾霭中就影影卓卓的出现了许多人影,唬得看守的千牛卫们以为遭贼了,连忙敲起了梆子,招呼还在营地里的同伴们过来“抓贼”,工地上的物料可都贵着呢,那三四人合抱的几丈长的梁柱,一根就要好几十贯,还有那精美的璃瓦和用上好的花梨雕成的门窗,随便丢一个,他们都是吃罪不起的。
  等到一众千牛卫围了上去一看,却是哑然,那哪是贼哟,都是修永安宫的募工们,他们在还没有清扫干净的雪地上,悄没声息的忙碌着,只有偶尔一两个募工们不大小心,弄出了点动作来,才有那么点的响声,再看募工们,或是两个人一起抬着大青石条砌着台基,或是有人拿着墨斗,忙着丈量各个重新安放的柱础的位置是否准确,或是忙着清扫物料堆上的积雪……,一切都井井有条,仿佛监工们还在边上看着的一样。可四处寻去,哪里有监工的身影?哪里有工部派来的匠官的身影?
  “尔等为何不在家休息?却是跑来工地作甚?”既然不是盗贼,千牛卫的口气也就没那么严厉了,眼前这些人,可是在已经明确通知休息三天了后,又跑来干活的募工们呢,这是本质上的不同。
  “这位兵哥,某等也是在家闲着无事,想着要是能早一天将永安宫建成,那么圣人,皇后,公主们就可以住进宽敞明亮的殿堂里了,相公们办公也不用挤在那阴冷湿暗的太极宫中,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来干活了,某等不是图得那一日两餐的好吃好喝,早就交代了家中婆娘,等天光大亮后就带上米面和菜蔬来工地,自己做饭吃的。”其中一个匠人见千牛卫问话,头也没抬,继续忙着他自己的,嘴里回答道。其他边上的匠人们也是附和着道:“是呀,是呀。”
  这几个月来,千牛卫们和募工们都混得是捻熟了,募工们也早已经熟悉了千牛卫问话的口气中的含义,见千牛卫们没有赶人的意思,就管也不管他们,继续忙自己的。
  现在长安城的百姓都知道了,皇后早年间之所以大病,几个皇子公主的身体之所以不好,太上皇之所以早蹦,这都是现在的太极宫地势低,潮气大,又阴又冷有着莫大的关系,若不是建安侯早些年施展了妙手,怕是皇后也要作古了,可那毕竟是治标不治本的,根子没除去,再有国医圣手也是白搭。皇后身体能好转起来,听说也是凑巧建安侯小时候就得了痨病,后来调理好了,所以他知道怎么调理,可对于长乐公主这个心存慈念的娘子,建安侯就没什么办法了,也只能是将养着,慢慢的调理。
  当今帝王贤明,这些年里,出台了多少个让百姓们受到莫大好处的旨意呀,这些百姓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如此的好帝王,就该让他长命百岁才是,皇帝在位越久,百姓们的日子也就只会越来越好;还有朝中诸位相公们,几乎都是贤臣,是圣人的好帮手呢,咱们百姓,没法子在军国大事上帮上忙,那就该让他们能有个好处所住着,办公着才是呢。
  所以,一听说放假三天,工匠们就坐不住了,有那想得远的,就想,这三天,没准就关系到圣人气运也不一定,要是早一天将永安宫建成了,圣人早一天住进去,不是更好么?有时候,是死是活,可就是一两个时辰的差别哟。于是,就在头天接到通知放假的时候,就联络了其他的工匠们,相约若是家中没什么事的,就都还按往常一样来工地上工。
  千牛卫作不了主,匠人们自愿来干活,他们赶也不是,不赶也不是,只好上报上去,朝中无人,大家都放假了,只有几个轮值的书记郎在耳房里烤着火,吃着茶,聊着天,防备着万一有个什么急事好分头去通知到各相公府上,他们听完后也是作主不得,只得去个人请示长孙相公。
  长孙无忌听了后,沉默半晌,仰头一叹:“某还是不如王家二郎呀。”说完吩咐那书记郎:“就让他们干吧,他们这是想着早点让圣人住进永安宫去呀,你去查下,今日本该哪个工部匠官去工地的,让他去看看,若是匠人们没有出错的地方,以后就不用总去工地呆着了,偶尔去看看即可。”书记郎应了,自去不提。
  长孙无忌又吩咐管家:“去,嘱咐厨房里的师傅们,让他们带上家伙什,将家中的羊肉都带上,去工地上给工匠们熬几锅浓热的羊汤,这么冷的天,一碗热羊肉下肚去,也能暖和不少,记得告诉师傅们,不许因为他们是寻常工匠而有所怠慢!”
  “郎君,那师傅们都去工地了,府上的午饭和晚饭咋办呢?”管家有点犯愁,阖府上下,连主家带使女家丁和护卫,可有上百号人呢,这么多人的吃喝,要他怎么解决?


第七百零一章 算计臭老酸
  “百姓们吃得苦,某家人就吃不得苦么?百姓们记挂圣人的身体,某家人就得坐视不管么?别忘了,皇后还是姓长孙的!去,不就是多花几个钱么?去建林酒楼或者是富来客栈,跟他们说,这三天我长孙家的饭菜点心及宵夜,全包给他们了,让他们送来就是。”长孙无忌有点着恼,自己不如王家二郎,怎么管家也不如王家二郎那个高三呢?瞧瞧人家高三,王家二郎吩咐一句下去,就能把所有可能关连到的事情都安排得妥妥贴贴的,难道说,自己识人上,又要差那王家二郎一着?却也不想一想,他长孙家的治家方式和王况的治家方式完全不同,他这里是家长一言而决,而王况呢,则是大事小事几乎都放了下去,自己当个逍遥的甩手掌柜!
  不料,隔了许久,管家就愁眉苦脸的回来了:“郎君呀,建林酒楼和富来的几个分号都说早就被预订一空了呀,没办法给咱家送来。”
  “怎会如此?按说年节,大家都是在家吃的,就是要宴请亲朋,那也都在家里,这几日建林富来他们应该是比较闲才对,怎么会都预订走了?难道说是有不少人拿了铜牌把厨师给请走了?没厨师了?”长孙无忌有点吃惊,不过一想,长安持有铜牌的可有百来个,若是百来家中只要有三分一的人都选择这时候用了铜牌可以请一次厨师来帮忙的机会,给从各地赶回长安来团聚的家人们好好的吃一餐,倒是有可能的。
  “不是哟,是房相公,杜相公,还有阎工部他们家,某没细数,但看了单子的,陇共有二三十家都在建林或者富来订了餐的,而且都是一定就三天,所以这两家的几个分号的厨师都忙不过来了,他们掌柜的说,这是他们历来的规矩,只论先后,不管是谁,都不能讲特殊,所以,他们得先保证堂前上门的食客来了有的吃,然后才会对外预订的。某还算去早了的,从富来出来的时候,发现还有几个尚书相公家的管家也在侯着呢。”
  顿了一顿,咕嘟咽了一下口水,管家又道:“某见状,寻思着既然建林和富来都没了份了,那赶紧的去山外山看看,不料还是晚去了一步,都被订了,早知如此,某就该第一时间赶去山外山的。后来,某咬一咬牙,也不去寻那好酒楼了,就寻了家普通的酒楼,心想,这样的酒楼,总该没人定了罢,不料还是扑空了,一样被定了,这不,跑了一圈,腿都被马背磨疼了,楞是没找到一家。”
  “怪了?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那些酒楼也都被一众官员订了?”长孙无忌不信,一撩袍子,就要迈步往外走,看来还是管家不得力,看样子真得把他还有其他几个送到房陵去,让建富酒楼也给培训培训下。
  才迈几步,门房来报:“郎君,建安侯府的高管家求见。”
  “快传进来,哦,不对,快请进来。”只是转息间,高三在长孙无忌的心中的地位就上升了不少,这么能干的管家,自该受到自己的礼遇才对,再说了,人家可不是家奴,而是自愿跟随着王二郎的,抛去自己的国舅身份和相公身份不提,在律法上,他可是和自己平等的。
  “见过长孙相公,某家小东家得知长孙相公将府上的厨师都遣到了永安宫去给工匠们做吃的去了,寻思着齐国公府上一百来号人,没有厨师可不行,正赶巧着,今日从各地来长安休假的富来客栈分号的厨师伙计到了一批,小东家便让某挑了十几个来,让他们到齐国公府帮忙三天,若是长孙相公觉得有不便之处,也可以由这些厨师伙计去永安宫将齐国公府的厨师换回来的,一切但凭长孙相公安排。”不大一会工夫,高三便在因长孙无忌一个“请”字而跑出去迎接的管家的带领下进来了,先给长孙无忌作了一揖,这才指着那些跟着一起来的十几个人道。
  “他们是富来客栈的厨师?”长孙无忌有点不信。
  “某是临安富来分号总厨,这是某的路引,请长孙相公明查。”一个络腮胡,腰粗膀圆的大汉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了路引,双手过顶,递了上来。
  “某是归州秭归富来分号的帮厨。”
  “某是陆州富来分号的火工。”
  ……
  十来个人,一见那络腮胡递报了名号,递了路引,就都纷纷的接口报了名号,递上路引,这十来个人,就那临安总厨的地位最高,显然大家都惟他马首是瞻的。
  “尔等都是,都是来休假的?这休假是怎么个说法?”路引没错,只看了一张,长孙无忌就不再看了,高三引来的人,应该不会有错的。只是这一刻,他显然已经把府中没厨师的事情给放到一边,而被“休假”这个新鲜的词给吸引住老。
  “回长孙相公的话,富来客栈里,包括建安王家和孙家的家人使女,只要干满一年以上的,不管是伙计也好,火工也罢,一直上到总厨掌柜的和扫地的苍头,都有一定时间的假期,根据在客栈里干的年限长短,天数也不尽相同,某家小东家管它叫带薪休假,休假期间,各人可以根据时间长短,自己选择去任意地方游玩,所有路上的花费,都从公中报销。”高三每说一句,边上那长孙家的管家的脸色就多一分的羡慕,啧啧,这么好哇,都将伙计掌柜的看成是自家子弟的了简直,难怪那帮厨师每年总都会在建林酒楼和富来客栈招工的时候找借口跟自己请假呢,敢情他们是去偷偷应聘来着?
  偷偷瞟了一眼自家郎君,可不是,脸色也不大好,估计他也想到了这其中的原委。于是壮着胆子,小心翼翼的道:“哪个,高管家呀,某家郎君也早就想效仿你们的带薪休假办法,但苦于无处着手,一直没法子实现,只好将家中使女啊用人啊的假期让某先记了下来,寻思着哪天找高管家讨教讨教这其中的章程,然后就也让家人都休假去。正好,今儿您来了,呆会跟某好好的说道说道,今年刚开始,也好早些安排了家人使女去休假去,若要是等到年末,大家都赶一堆了,那也不是个事呀。”
  “行,没问题,某正好也对府中工作的调派有不明白的地方,长孙管家您是老人了,这方面的经验比某丰富多了,正好咱们等下互相交流交流。”高三很是爽快的应了一声,心中窃喜:小东家真真是神算,算准了当着这么多的长孙家用人使女的面说自己家里人有带薪休假的福利,那么必定也会面子上过不去,一定会跟风的,只要长孙家跟风了,那些大佬家就都会跟风,如此就从上而下的使得这全大唐的所有帮人干活赚钱养家的人,都有了休息几天还不用愁没收入的时间了。
  “若安呀,你把这带薪休假的事,好好的落实下去,争取今年让所有的家人都能出去休假一次,不要落下一个。”长孙无忌捋了捋颌下的短须,全然不知道已经被王况给算计了一道,反而对自己的管家,也就是他口中称“若安”的,稍微满意了不少,行,懂得应变,没有让自家的用人使女们因听了王家人都有休假而离了心去,也帮自己解了围:看看,不是老夫不给你们休假,是早就盘算好了,只是没有拿出个确切的章程来而已。
  事实上,这事当王况早在年前就得知各地不少休假的厨师等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来长安休假后,就作了安排,就等着长孙家的厨师缺人手的时候了。
  早在昨天下午,魏小五的人就来报告说有不少的工匠都商量好了,第二天还正常来出工修永安宫,王况就算准了长孙无忌在听说这个事后,必定会让自己家里的厨师到工地上给工匠们做吃的,好过个不冷清的上元节,因此头晚就让人联络了几十个跟自己靠的近的官员,让他们头晚就去各酒楼,将这三天的外送名额几乎都订了下来,让各酒楼做好后,这三天,就专门送到城外的贫民窟里去,给那些生活困难的人家吃,让他们也能过个热闹的上元节,同时,也是要给安息人一个下马威:你们看看,我泱泱大唐,别看有的人家过得不好,但我大唐的官员可真正是为民的。
  自然这有作假的嫌疑,但王况也是没办法,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百姓们要都富起来,也是有个时间的过程,只能是一些人先富起来,然后再慢慢的扩散出去,最后达到全都富足的过程。
  只是没想到,长孙无忌竟然决绝到一下将自己府中的厨师全派了出去,好在这一批来长安的厨师不少,没让王况措手不及,就让高三将他们领了来,实施计划。


第七百零二章 拿捏
  这计划几乎就是老天爷都在帮着王况了,房老头杜老头这俩老家伙跟王况走得并不是那么近的,他们两人就是个差不多的怪,和朝中谁都不搭界,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也是跟他们在朝中所起的作用有关的。因为这两人都是谋臣,而不是能臣,他们擅长的主要就是给皇帝出谋划策,也正是因为他们的作用限制了他们不能和任何人走得太近。
  他们两个竟然也同时的选择了去建林酒楼订餐,而且是头天晚上就订了的,王况都要怀疑这俩家伙是不是嗅出了点什么,或者是皇帝有暗中交代他们了,毕竟,李世民可是真心要让百姓都过上好日子的,哪个皇帝不是这么想的?几乎所有的皇帝都有这个想法,都明白这一点,但想到和做到,这中间又是有着极大的差别的,而李世民显然就是那既能想到而又能做到的皇帝之一。
  房杜两个,作为皇帝的最重要的谋臣,脑瓜子都要比别人多几个弯回,皇帝的心思,他们也是揣摩得最透彻的,因此,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这俩老头看到自己的动作了,推断出自己想干什么,就凑上一脚。而有了他们的参与进来,臭老酸怎么也不会想到是自己在算计他,别人会听王况的,可房杜两个不会呀。
  可惜了,房家的俩小子,一个娶了个强悍的总喜欢出墙去开花的公主,一个则跟李泰走得太近,老大王况是帮不了的了,那个强悍公主,王况躲都来不及;老二呢,李泰的早早失势,或许能让他的命运就此发生转折吧?
  正因为俩老头出乎王况的意料掺合了进来,王况特地让高三去嘱咐魏小五,近期内,不要再有什么大的动作了,这可是王况最后保命的本钱,不能暴露出来。人要往最好的方面去走,但却一定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不料魏小五却回报回来,说是房杜两家不约而同的也订餐,和王况的布置并没有任何的关系,他们只是误打误撞的碰到了一起,原来是那安息使团大概是总听人说什么“房谋杜断”,因此王况这个建安侯的名声虽然也是在安息传得神乎其神,但在安息国主的眼中,王况不过是个露面的打手而已,所有的一切,应该都是房杜二人在后面推手,因此特别的叮嘱使团到了长安后,如果受到怠慢,一定要去拜会一下这两人。
  在安息国主和他们的谋臣看来,王况再是厉害,不过才二十出头,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计划出台,他的后面,必定有许多人在推波助澜,而首当其冲的,必定是房杜这两个老谋深算的老头子无疑,王况的强势,不代表他就真的具备有这样的能力。
  同时魏小五传来的消息也证实了一众大佬先前的猜测,安息使团果真是早早的就到了花喇子模境内,不过去的时候,都是隐瞒了身份去的,并没有透露出来他们是安息使团,而是假托是商队,要到长安来贩运货物。
  花喇子模国和安息的关系还算不错,不然他们也不可能在大唐军队的足迹还没越过葱岭之前能在安息的强势下生存下来,虽然它和安息隔了个大漠,但花喇子模国境内除了大漠占了一半的国土外,另外一半的国土可都是肥美的平原,几乎是无险可守,而安息国马可能不是很多,但驼兵队却也是强悍的,一片大漠如何能阻挡得了安息人的脚步?
  当然了,安息也是需要一块和大唐之间能起个缓冲作用的地方,所以对花喇子模国虽然是垂涎三尺,但也不敢自拆墙角。可人算不如天算,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大唐的强兵竟然能越过葱岭,也没想到过,花喇子模国主早就对大唐心生向往,大唐的军队一越过葱岭,马上就顺水推舟的表示臣服,听从大唐君王的号令。说起来,花喇子模国的归附,这其中还大半是侯君集的功劳,他在攻打高昌之前,担心葱岭那边人乘机的觊觎西域这一块早就被朝廷视为囊中物的广袤土地,因此不光派了一队人马西去葱岭,还派了一队人马绕道到高昌以西千里之外的夷播海(今哈萨克斯坦的巴尔喀什湖)一带去警戒,彻底的截断了西域的两大缺口。
  不然当初鞠智胜也不会大兵一压境,才围城几天就投降了,实在是没有任何援兵可求哇,高昌周边的都是小国,一看侯君集的架式,谁个敢动?只要他们一动,侯君集马上就能用不听朝廷号令的借口将他们也干掉了,要知道,它们可也是大唐的属国哟。自然侯君集是不光将高昌打了下来,而且还事实上的控制了夷播海一带,又间接的让花喇子模国归附大唐,这个功劳不小,否则仅仅攻打下一个高昌这一县之地的功劳,如何能够冲抵得了他纵兵在高昌强抢平民财富,又私吞高昌王宫的金银珠宝的罪名,还能得到提升?
  也恰恰是因为花喇子模国的归唐,让安息人急了,看着大唐越来越强大,对外的态度也是越来越明显的,如果自己再这么下去,那真的万一哪一天大唐军队越过了大漠,是投降呢还是反抗?投降吧,自己国主也就做到头了,得听大唐号令,不投降吧,打肯定是打不过的,没奈何下,就只能寻别的出路,正好是鞠智利主仆的到来,让他们看到了强盛的希望,慌不择路下,一头就钻进了鞠智利的大口袋里去。
  这次他们是对新耕种法及其他的先进技术及许多能带来财富的种子是志在必得,而且还是迫不及待,在让鞠智利先行后,他们不久之后就派出了使团,一路慢行,等候着消息,如果有消息传来大唐有松口的意思,就亮明自己使团的身份一路直向长安,如果说大唐坚决不松口,那么他们就真的是个商队,到长安看看能不能用其他的途径可以获得他们需要的东西。
  冬天冒险越葱岭的商队少,但也不是没有,时间就是金钱,这点谁都懂,越是付出的代价大,收益也就相应的会更大,因此他们并没有引起驻扎在葱岭上的大唐守军的注意,顺利的就过了葱岭,过了葱岭之后,就碰到了被大唐遣送回来报信的鞠智利的护卫,因此马上就亮出了使节,一路在大唐军队的护送下,到了长安。
  到了长安后,不料却得知,在他们头天刚在长安西边的马家驿歇下来的同时,大唐的朝廷竟然宣布给官员们一放就是十三天的假,等于就是从年前开始休息,然后十二日只上了半天的朝,就又连续的休息十三天,这可是亘古未有,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事情呀,纵观这天下,又有哪一国的君臣敢对国事如此的懈怠?一休就是近一个月不用处理国政的?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皇帝不在,因为永安宫要修,因为下个月徐国绪就要出发了,因为还有对高句丽的战事还有些细节需要再推敲一二的话,按大唐例,这过年可是一直要到上元节结束后才会开始处理新一年的政事的,除非有紧急情况,否则,大臣们在这段时间都逍遥的很,要么去走亲访友,要么去游山玩水了,谁会在上元节还没过完就跑到朝堂上去?
  皇帝越是不在朝臣们更是战战兢兢的守着自己的岗位,谁都明白,这时候正是给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印象加分的最好时机,正是因为皇帝不在,才能越发的显出自己的敬业来,人在做,天在看,皇帝也不是没有亲信的呢。
  只不过是安息人的到来,让朝中众臣们多休息了七八天而已,这七八天,也当不得什么事,有律法摆在那里,一切按律行事就成了,没必要非得有人杵着盯着,如果这样,那还不得累死了?
  但安息人最后也缓过来了,明白这恐怕是大唐朝廷在拿捏自己呢,他们并不知道大唐皇帝不在朝,只以为这一切,恐怕还又是房杜两位在背后使的计策,因此,到了长安,一听要到廿五才恢复常朝,才开始办公,他们第一时间就给房老头和杜老头两家投了拜贴,只是他们这次并不知道,出这个主意晾他们一晾的,既不是王况,也不是房杜二位,而是根本不参与决断而只行使其监督职能的御史台老大魏老头!
  房杜两位,也深知是时候显露一下大唐之富,根本瞧不上他们安息人的财富,要给安息人一个暗示,如果你们出的价太低,还是趁早的不要开口算了。因此一接到贴,马上就派人去建林酒楼和富来客栈,让他们这三天,把最拿手,最精美,最好的菜轮流的送到他们府上来,让安息人瞧一瞧:看看,这可是新耕种法带来的好处呢,羡慕不?眼馋不?想要不?那就掂量掂量下你们的筹码再说。


第七百零三章 上元灯会(上)
  上元节一大早,便有不少的人家在自家门口高高的挂起了大红灯笼,有钱人家的,就请了那巧手工匠来打,有图漂亮的,就打得精美绝纶,比如兔儿灯,仕女灯,走马等等等;有图大气的,则打了几个大大的灯笼,不求好看,只要大就成,这一个大就盖过了许多人家去,远远的就能瞅见,属于鹤立鸡群的那种。这时候没有规定说平民家的灯笼尺寸不得超过多少多少的,因此都是寻着往大了做,你家的五尺见方,我家的就得六尺至少,有的人家,灯笼实在太大,挂不上去了,干脆,就在门口搭个台子,将灯笼放上去,倒有了那么一点花车的气势了,当王况又磨到日上三杆起来出门散步的时候,几乎怀疑自己回到了后世。
  没钱的人家,也不用自己掏钱,长安和万年两县早就着手请匠人打了许多一尺来大的简单灯笼,给每家都挂上,也算是给他们家添几分喜气,里正保长在送灯笼的时候,还不忘了叮嘱一句:“来年争取自己做灯笼啊,县尊说了,有什么难处,就尽管提出来,等到归拢到一块了,看看能不能找朝廷,找建安侯帮着想想办法,机会难得啊,可别担心被人笑而不敢提。”然后看到有小孩子的,就递给小孩子每人一块琥珀糖:“这是宫里发下来的,过年吃糖,甜一年呐。”
  当官有当官的好处,至少其他不论,琥珀糖的供应就是不限量的,因此他们并不会贪墨了去,就那几个钱,跟马上就要提高了四倍的薪俸比起来,自然还是薪俸好,谁也不傻,薪俸一提,那么对他们的监管力度肯定也要上去的,有高薪俸,想当官的人还不趋之若骛?今天撤下来,马上就有一大帮人盯着呢,就是没撤,也有那许多人盯着你瞧,就等着你出岔子,落下把柄呢,御史台的那帮人可不是吃素的,大唐不比前隋,前隋是御史台的人忙都忙不过来,现在呢,他们则是闲得慌,总想找点事做做。
  小孩子得了琥珀糖是一阵的欢呼,得意洋洋的跑去找还没得到糖的小伙伴们炫耀去了,大人们则是连声道谢,说着:“是俺们拖了大家的后腿呢。”诸如此类的话,又或者是半天没说出个字来,等转头回屋了,就把全家老少都召到一起来商量了。
  中午开始,各衙门的衙役和书吏就都忙活开了,除了鸿卢寺和长安府衙及长安万年两县的县衙门是在皇城之外,他们不用另外的搭台子盖棚子,只需要将衙门的大门板卸了下来,大开着衙门,绳子往衙门前的树上一拉,就等着夜幕降临将带了谜的灯笼往上一挂就成,作为奖品的琥珀糖也就都放在后堂里,就等着晚上搬出来,除了朝廷规定的琥珀糖之外,各衙门也都有准备了自己的奖品。
  其余的衙门呢,就要辛苦多了,早早的要在朱雀大街选个地方占好位置,东西也都要搬到大街上来,得有人看着,有的来得晚的,没有合适的拴绳子的地方,就得临时打个桩子然后再扯上绳子。这个上元可热闹,因为朝廷挑了头,许多的商家有眼力的,都赶着也来凑一份热闹,这么多商家里,就属建林,富来和山外山这三家最是吸引人的眼球,因为他们的奖品无一例外全都是一块刻着他们的招牌菜的木牌,凭借这块木牌,就可以免费吃到这道由这三家的主厨亲手烹饪的招牌菜,这可不比那些花钱买的了,花钱的呢,除非你是贵客,否则主厨是不会去烹这道菜的,都是由那些掌勺师傅来做,味道上没多大的差异,但在饕餮客的口中,还是能吃出差别来的。
  因此,当这三家都放出话来,说奖品是由主厨亲手烹的招牌菜后,就有不少饕餮们早早的就等在了这三家的台子前,甚至有人放出话来,愿意以该菜式的五倍价格来收木牌。这三家并不禁止私下买卖木牌,因为肯出大价钱买的,都是嘴巴挑剔之辈,他们自己认为值就行,而一般人家得了去,那道菜在他们的嘴里,却也是和一般的没什么两样。这就是追求不同,则价值也不同了。
  整个上元灯会就分为两个场所,一个是朱雀大街,另一个就是芙蓉苑,芙蓉苑向来便是小郎子和小娘子们经常去的地方,此次的灯会,也是为了照顾小郎小娘们,能在芙蓉苑里碰到可心可意的人,而不受到旁人的打搅,在那种大家都是少男少女的环境下,或是一颦,或是一笑,或是“一不小心”踩了人的脚一下,都是一种意会,都是一种表达呢。
  在芙蓉苑里搭台的,基本就都是那些经营胭脂水粉的电铺,他们不光挂灯谜,也将自家的货物搬了过来,准备大赚一比,他们也懂的选商机,若是有那小郎小娘结伴而来,小娘子看上了某样事物,小郎还不得赶紧颠颠的掏钱来买?又或者是某家小娘看上某物了,却一时忘了带钱,不就给小郎们创造了接近小娘子的机会么?
  几乎每一家的午饭都是匆忙的将就着吃点应付了事,他们得赶早,要早点准备晚饭,早点吃完,早点上街呢。似乎这上元节倒是和大年夜有点类似了,都是赶着比谁早吃晚饭,都是赶着比谁最先上街去,所不同的是,大年夜许多人是赶着出门收帐,担心自己去晚了一步,欠债的人仅有的一点钱被其他债主给收去了,他们又得等一年;而上元节,他们抢时间的是要赶着在别人之前把那容易的灯迷给抢到手来,不能让到了嘴边的琥珀糖就那么飞了。
  永安宫里还在忙着的工匠们在千牛卫的用强下,总算是在午后又拖延着干了一个时辰,这才收拾了回家去,他们不用愁没吃的,中午的时候,工地上长孙家的厨师,还有后来闻讯也被派了来的许多相公家的厨师都特地的多煮了一倍的饭菜,工匠们吃完一份,还能带回家给家里每人一份,晚上热一热就得。却也省事多了,这却也坚定了这些个工匠们第二天要更早的来,将今天少干的一个时辰的活给补回来的决心,倒是众大佬们始料未及的。
  不过这件事连着当年在建安发生的修城墙的一幕,都被人给详细的记录了下来,最后被制成了为官者训的小册子,每个新上任的官员都会得到这么一册,让他们学习学习,民心是该如何的把握和引导的。这却是后话了。
  日头好不容易的在长安百万民众的企盼下沉了下去,天还没完全的黑下来,就有不少人迫不及待的出门了,按往年的惯例,一般以明德门为起点,终点直到皇城朱雀门前的横街为止,灯谜的难度也是随着距离皇宫越近就越难,毕竟,以往,圣人可是会坐在皇城墙头观赏这一年一度的灯会的,越是离的近的,就越有可能一睹圣人的龙颜,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靠近的,从中间的崇业坊和靖善坊门口开始,要再往北去一步,就必须先破了前面一半路程上至少两个谜才行,然后每隔一坊,都要破了前一坊至少一题,如此的往下,越往后越难。
  但也不是后面全是难的,有时候圣人也会根据能破题人数的多少来临时增加或者降低后面的难度,若是只有那么三两人达到要求的,则会挂上一些难度小点的,甚至等于是白送的谜来让已经闯关一半的人来猜,若是过关的人太多了,则会将已经挂上了的,看起来没多大难度的谜给撤下来。
  这一切都为的是一个目标,那就是保卫圣人的安全,同时避免因为人数太多,大家都拥挤着要一睹龙颜而造成混乱。
  所以,几乎所有人一出门就往明德门涌去,他们知道,城门口的谜那是最简单的,比如说什么“曰”字加一笔是什么字啊什么的。朱雀大街宽有五十丈(合约一百五十米,现在的朱雀大街只剩了三十多米了,可怜的朱雀大街,被和谐瘦身了),而明德门的每个门洞宽也有近三丈(6.5米)深十丈(16.5米,也就是说,城墙至少有十米厚!),有五个门道,同时容纳万人也只是稍显拥挤而已,而长安城中人住得离明德门是有近有远,上元节城里是不允许骑马的,那些住得远的,靠步行走过来也得至少要半个时辰才行,因此当城门官见来人有越来越多的趋势的时候,当机立断的提前将灯谜挂了上去,很快就分流了许多人往北走,并没有发生什么拥挤不堪的现象。
  后来者在路上看到许多人都已经陆续往北走了,都在顿足懊恼自己紧赶慢赶,结果还是慢了一步的同时,他们却惊喜的发现,虽然是被解了的灯谜有许多,但那空出来的位置马上又有新的灯谜挂了上去,这才大舒一口气,还好,没耽误了,等到近前一问,这才知道,今年不比往年,今年一直到上元灯会结束的两个多时辰的时间里,城门洞这边都要保证至少还有一半的灯笼上挂有灯谜的,也就是说,随时被解了的随时都会有新的补充上去。
  最辛苦的当然还是那巡街的兵士,他们不能去参加一份不说,还得在人群中睁大了眼睛,防止有那宵小之辈趁乱吃女郎们的豆腐,也要防止有那多只手的,将手伸到别人的钱袋和褡裢里去,不过他们也不会白辛苦,今年上元,朝廷破例的给他们发了一个月的薪俸,为了这多出来的一个月薪俸,再是辛苦,他们也觉得值了。


第七百零四章 上元灯会(中)
  有热闹看,王家的几个女人自然也是不肯错过的,不过她们六个,有三个要带孩子,另三个呢,都有孕在身,不好去朱雀大街挤,今年的灯会比以往都要热闹,三个孩子都已经会咿咿呀呀的叫阿爹阿娘了,也会转着又大又黑的眼睛轱辘辘的四处瞧新鲜,有什么新奇的事情,都能逗得他们呵呵一阵的笑。既然有新鲜瞧而且是难得一见的,林颖芝她们自然舍不得将孩子丢在家里,因此,她们六人便自结伴去了芙蓉苑,三个抱孩子的,加上三个腹部已经隆起的,断然不会被那些思春的小郎子误会了去而引起麻烦,兼且又有张三带着几个护卫在旁,所以王况也很是放心。
  再过一些时间,三个孩子就都可以下地学走路了,也该取名了,如今三个孩子很没品的被王况叫为“大宝”,“二宝”和“三宝”,不过反正是乳名,只是图个吉利,没那么多的讲究,想到王况的乳名还是叫“狗子”,三女也就都没话可说,另两女还很是欢喜,从这叫法上看,自家夫君对孩子那是一视同仁,只是个大小的区别,没有地位的区别,这可比其他家要好许多了,谁家的女儿能跟儿子一样的排辈的?更别说嫡出和庶出都是一样的对待了。
  李道潜两兄弟早在吃完饭就带了自己的护卫上街去了,别看他们只比王况大个十来岁,但在他们的心目中,王况还是属于小一辈的,小一辈自有小一辈的乐子,他们也不来掺和,自己寻去,而且早在头晚,李家的道字辈的几个郡王就都来邀请李道潜兄弟,第二天一同逛花灯去,所以他们也有自己的去处。
  收拾妥当,王况带了高三和苗九就要出门,不料才出门,就听得一声“大哥哥”和“阿叔”的叫换,两个声影一左一右的就扑了上来,一个是到身前就止住了步子,另一个则是直接扑上来抱住了王况的大腿,不是丑丑和小王晟又是谁?
  吊在王况胸前的三白,早就咿呀咿呀的扑了上去,蹲在丑丑的肩膀上,又开始搁着幞头揉丑丑的头发了,丑丑则是偏着头,将头舒服的靠在三白柔软的肚子上,任由着它糟蹋自己的头发。而另一头刚被解救出来的金丝猴,则蹲在高三的肩膀上,好奇的四下打量着新来的陌生人。高三最近很是得意的,这新解救出来的猴和他最亲,就连王况都不如,所以王况干脆把命名权给高三了,高三给它起了个也是很没品的名字“三红”,因为它身上的毛发是金黄中带红。
  再看门外,黄廿和祝四娘子正笑吟吟的看着王况,他们二人身边,一个俏丽的小娘,脸红红的看着王况,纽捏了半天,才对王况一福:“奴见过二伯。”不是三丫儿又是谁?
  “哇哈,才几年不得见,咱家的三丫儿出落的越发水灵了,要是冼见了,指不得欢喜得找不着北了?”王况的年龄足比三丫儿大了近十岁,加之他又是从小看着三丫儿长大的,因此没有别人家的叔伯见了弟媳一样的要板着一张脸,顾忌会有人说闲话的,嘴里啧啧两声,复又对黄廿道:“亲家呀,你可得抓紧点了,努力努力,再添一两个,可别到时候三丫儿过了门,你们觉得膝下无人承欢而落寞哟。”
  “好你个二郎,连你婶婶也敢打趣了?”祝四娘子却是展颜一笑,脸有点红,毕竟被打趣的对象可是她自己,但王况从进富来客栈起,待她就如婶娘,因此也不着恼,只是轻轻的伸出手去,偷偷的捏了一把黄廿腰间的软肉,隔着个大棉袍,捏得也不疼,但黄廿偏就要作出一副呲牙咧嘴的疼样来。
  “死相!”祝四娘子脸更红了,撇下大伙,自己一溜小跑的进了府去,王况看了是嘿嘿一乐,冲黄廿翘了翘大拇指。
  “都还没吃的吧?快进来,可别把我家的小晟儿和丑丑给饿坏了,正好呢,厨里在准备晚上的宵夜,让他们做一做,马上就得,吃完了,我们一起去逛花灯去。”王况溺爱的拍了拍抱着他大腿就不肯放的小王晟。
  “我们都吃过啦,反正富来也是自家的,本来是打算进城后直奔侯府的,但看今天那么热闹,估计着侯府可能也忙不过来,就直接到富来客栈吃去了,那儿倒也方便,自己爱吃什么就点什么,自家人么,在后院里摆一桌,人一坐上,菜就上来,倒也快。”黄廿跟王况也没了以前的拘谨,尤其是王况刚刚的话里,就透露出了很快就要为王冼和三丫儿办婚嫁了,心中的大石头放了下来,也轻松不少。
  一算时间,可不是,现在距王况吃完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若是黄廿他们直接到家的话,正是王况等人刚好吃完饭的时间,那时候厨房里一团糟,临时再弄,起码也得要半个时辰才好,还是去富来吃更方便些,富来出来的人,向来没有那么讲究的,尤其是他们更是知道王况对这些个礼节性的东西都不在意,因此也不用担心王况会埋怨他们。
  “既然吃过了,那成啊,咱们一道去逛花灯去,今年上元的花灯可热闹,大家既然来了,就别怕辛苦,机会难得呢。”王况呵呵一笑,又回头冲里面喊了声:“婶婶呀,你再不出来,亲家被哪家的小娘子拐了,某可看不住哟!”然后一把的提起抱着自己大腿的小王晟,往脖子上一架,就迈步走去,小王晟则是咯咯笑着招呼三白,王况唬得连忙道:“三白你就呆在丑丑肩膀上好了,你再一来,我可吃不消。”开玩笑呢么,这一逛就得一个多时辰,俩小时,谁受得了脖子上骑一个,胸前吊一个呀?
  王况并不打算去解谜,再说这也不是他的强项,这时候的谜对后世的王况来说,可都深奥着呢。再说了,王况也出了不少的谜,当然不可能是字谜书谜什么的,他出的题只能勉强和谜沾那么一点点的边,无非都是些格物类的东西,比如说怎么让一张纸可以承受一块琥珀糖的粉量而不被压塌了等等。
  在王况的影响下,许多鸿卢寺的主管僧尼道的官吏也得到了启发,他们也纷纷的出了不少类似的题目,谁都明白,王况既然主管鸿卢寺,又在一开始就大兴土木的开了几个学院,一定是要在天下人中去推广这些东西,眼下的灯会却是个好机会,那么多人,一个看似非常难的问题,却是用一个非常简单的办法就解决了,必定能吸引许多人的好奇心,人一有好奇心,就会去钻研,咱们鸿卢寺的远景,光明着呢。
  不光鸿卢寺,像是工部,则出的多半都和营造及手艺有关的谜题,民部则大多和农事有关,户部则大多和算学有关,只有国子监出的题倒是和往年一样,比较偏重于引经据点和拆字解文类。
  王况一行人只是走着,看着,丑丑本来是跃跃欲试的想要露一手的,但听说这里面有些题是大哥哥出的,就不吭声了,他也明白需要避嫌的道理,要琥珀糖么,家里都懒得存放,想吃多少,随时都有得吃的,没必要这时候去跟被人抢去。三丫儿则是亦步亦趋的紧跟着自己的父母,她现在眼界虽然也是开阔了,建安的天下大比时的人流,绝对不会比眼下的灯会少到哪去,但长安对她来说,终究是陌生,所以还是有些局促的。
  “建安侯好兴致呀。”正逛着,迎面走来长孙无忌和长孙冲及几个家人,长孙无忌一眼就看到了骑在王况脖子上的小王晟,眼睛一亮:“不料一年多未见,小晟儿也是越发的俊俏了,端得是个好郎哥。冲前呀,你可得抓紧努力了,嗯,生个好女儿出来,把这个小家伙拴牢了,盯紧了,做个儿女亲家。”
  什么情况这是?王况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虽然自己对小王晟那是宠得紧,可按理来说,这臭老酸就算想结个儿女亲家,从世人的门当户对的观点看,也应该是找上自己的一儿两女才对,怎么反倒是找上了小王晟?他却不知,小王晟自打上次得了赏赐后就孝敬大人的做法,在朝中大佬们之间早就传为了佳话,都夸小王晟将来必定有大成就,其成就就算赶不上他二叔建安候,但也不会比他三叔王冼差。
  长孙无忌那可是个有眼光的人,有远见,对他来说,小王晟有出息那是有八成把握的,但王况的儿女却还是未知之数,以王况对小王晟的宠爱程度来推,王况对自己的一儿两女及将要出生的另外三个必定是溺爱至极,这样一来溺爱下的儿女,出成就的概率可不是很高哟。与其去指望那缥缈虚无的可能,还不如抓住现成的,可别那虚无缥缈的落空了,这现成的别人捷足先登了去。


第七百零五章 上元灯会(下)
  他这就是以这时代的育儿观来衡量王况的教育观了,在他看来,小孩子不从牙牙学语开始就实行父严母慈的做法,这个孩子将来出息的机会不是很高的,但他哪知道王况可是站在信息这个巨人的肩膀之上的,他的做法,在后世却是常见得很。
  “这怎么使得呢?小晟儿才几岁?长孙相公说这话未免早了些罢?将来小晟儿是虎还是虫可也未必呢,某可是担心到时候让长孙相公失望呢。”王况其实并不喜欢这种儿女亲家,感情么,还得是两情相悦才好,别到时候小王晟懂事了,有了自己的心上人了,那时候乐子可就大了。
  “怎么使不得?你那徒弟都敢到某长孙府上认亲,你这当师傅的,怎么就不敢了?”长孙无忌嘿嘿一笑。
  “什么认亲?”王况脑袋一时间没转过弯来。
  “喏,就是那杏花村的掌柜的呀,他不是你王二郎的徒弟么?昨儿晚间跑到某府上来了,说他是某家那已经故去了的项管家的族侄孙,如今既然找到了,央着阿爹让他将族伯爷的遗骸移回去厚葬。”长孙冲乐了,合着王况的徒弟上门来寻亲,他这个当师傅的却是一点也不知情的。
  王况这才回过味来,魏小五的动作那是越来越快了,看来这个家伙还天生就是干这见不得光之事的料呢,只是杏花村掌柜胆子也忒大了点,都没通知到自己,就直接找上长孙府去了,这要是第一次被人轰了出来,第二次就算是他王况陪着去,那也不见得好使了,人都是要面子的呢。
  “高三,这是怎么回事?”心下明白,但嘴上却还得问。
  “小东家,不是某不告诉您呀,某也不知道呀。只听前段时间说,杏花村的掌柜的央了那长安车马铺在池州的人帮着打听打听他的出身,说是长安车马行几乎遍及天下,南来北往的客人载得也多,兴许能帮他打听出来,长安车马行的魏东家年后就找过某,说起这事,他说,这也是看在小东家您的面子上,说是小东家和建林,富来这几家,这些年没少照顾他车马行的生意,杏花村也是如此,每次发运到各地分号的酒大多都是找他们运的,因此就帮了这一回忙,不过魏东家也说了,说这事有点风险,若要是探出个什么,碰到些个隐密事,他就也只好罢手,因此央某帮着留点神。某见不过就是如此的小事,就应承了下来,也没告诉小东家您。”高三一脸的委屈。
  边上的苗九则连声附和:“小东家,某前些时去房陵,路过池州的时候,也听说过这事,杏花村掌柜的还央某到了房州后,也帮着打听打听,不过某却没打听出什么来,也不好意思去见人,却不料竟然被他打听到了,倒也是一桩幸事。”
  “这家伙倒是胡闹,长孙府可不是他能随便进的,若是都如此,这长安城里那么多相公,那么多重臣,若是都像他这样的,有人寻上门去认亲,那成何体统!”王况怒斥了一声,对高三道:“你去,把他给寻了过来,让他去长孙府登门赔罪!这不是胡搞么?如果哪一天,大家都学了他的样,跑到我建安侯府来,也学他那样来认你高三或是小九的亲,你们说,该怎么办?府上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二郎你这话就不对了,常言到,百善孝为先,项掌柜的肯花了大力气来寻亲,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心中的至孝,这样的徒弟,你该褒奖才是,怎么反而要罚他?再说了,项掌柜的来认亲,认谁不好?非要认个已经故去的老管家?你说他图什么?要财物,他项家的杏花村多的是,不比我长孙家少,要地位要靠山?放着你这么个师傅不靠,反而要来靠某长孙家?”
  “由此可见,这事定是真的了,因此昨日里,阿爹就已经答应等过完了上元,就选个黄道吉日,让他扶柩回池州去。说来,某长孙家还得感谢项掌柜的呢,了却了阿爹的一桩心事,当年正是阿爹落难的时候,项爷不离不弃的一直跟在阿爹身边,也不多说话,但却每每能将家里的事安排得井井有条,若不是他不姓长孙的话,长孙家的总管家也必定是他了。”长孙冲正冲着高三肩膀上的三红挤眉弄眼的,三白他现在招惹不起,但这个三红可比三白乖巧多了,没什么脾气,他就想着怎么把三红给拐到自己家去。听到王况要让杏花村掌柜的去长孙府赔罪,就头也没抬的噼哩叭啦回了一大堆话。
  “这是真的,可有文书?”王况却是不依不饶,长孙无忌都看不下去了,不悦的道:“王二郎以为某真个老了么?自然是有文书,有乡邻的保书为证。”
  “哟,哪能呢,长孙相公您将来可是要游历天下的,身子骨怎能不壮呢?某就是担心,万一此例一开,传了出去,对朝中诸位同僚都不好,不胜其扰么,您说对不?”王况连忙陪了个笑脸,虽然自己和臭老酸的关系最近又融洽了许多,但面前的可是以玩阴的出了名的老狐狸,可别演戏演得过火了,让这老狐狸瞧出不对,那自己可真没好果子吃。
  “这话倒是也对,不过么,王二郎你却是忘了,大唐律法中可有这么一条,若是乱冒亲的,被查证了可是要被充边的,二郎你是多虑了。不过么,你向来就不关心这些,倒也怪你不得。”一说起自己最拿手且让自己引以为荣的律法,长孙无忌的脸上就开满了鲜花。先前的一丝不快也就烟消云散了。
  王况还真就差点演过火了,长孙无忌自己喜欢玩阴的,所以最是忌讳别人说他小鸡肚肠,可偏生他还真的是小鸡肚肠,很是记仇的,谁要惹恼了他,他可能暂时不动你,但一瞅准了机会,一定要将你打落到万丈深渊里去才肯罢休。王况晓得这一点,也对长孙无忌这样的脾气无可奈何,你说他小心眼吧,但他又偏偏不贪恋权位,几次李世民要提拔他更高一层,都被他坚决的拒绝了。
  王况是从朱雀大街一路往南走,但长孙无忌一行人显然是特地的绕了个道,从南边开始看,一路往北的,这街上人来人往的,两拨人这么一杵,护卫一围拱,就显得很是显眼。才停留了这么点时间,就已经有人在指指点点的了。本来晚上灯火和日间的日头不一样,不光色度不同,就是照射的角度也不同,若不是熟悉的人,是不大能认得出对面来的人是谁的,现在王况和长孙无忌及长孙冲这么一说半天,就是不知道的也都知道杵在街道当中的是谁了。
  好在朱雀大街足够宽,五十丈的宽度,被各衙门和各商家占去一点地方挂灯谜外,剩下还足有四十多丈宽,街上的人,大多又都是真的来猜谜的,所以也都基本聚集在街道两边,整个的朱雀大街,就中间一溜有十来丈宽是很少人走的,但也有不少人自知无望情愿放弃和别人挤一堆而走在当间纯粹是来游玩的。
  见引得不少人驻足观望他们,长孙无忌就笑了:“便就此别过罢,莫要因你我二人而影响了大家的兴致,某怎么觉得你我倒像是你提议的那什么动物园里的最低级那种,活物圈在笼牢里供人观赏的那活物呢?”说完哈哈一笑,就走开了。
  王况摸了摸头,怎么感觉总不对劲呢?这臭老酸肯定是取笑我,而不是他自己!高三贼眉鼠眼的凑了过来:“小东家,真个是说您呢,你看看,某家肩膀上蹲了个,丑丑肩膀上也蹲了个,您脖子上又骑了小郎君,可不真是说我们么?”
  “切,哪是说我们,说的是他自家细郎!”王况很是阿Q,颠了颠脖上的小王晟:“晟儿,给你说个媳妇,行不?”
  “才不呢,阿娘说了,要晟儿长大后,也自己去找媳妇去,找自己喜欢的,清水的,要像小婶婶一样清水的,不要别人来说。”小王晟很是干脆的拒绝了。
  后面跟着的三丫儿听了淬了一口:“死晟儿,看回去后理你不!”
  “呀,敢情这位漂亮的小娘子是弟媳呀?某刚还寻思着,是哪家漂亮的小娘子又被你建安侯家的人看上眼了,某可是早就听说了跟三郎青梅竹马的是个少有的美人儿,如今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啧啧,二郎你们一家几兄弟可都有好福气,听说你那嫂嫂也不错,还是被你搞个拉郎配凑起来的?第一次见面,某也没带什么东西,就这玉珏还拿得出手,权当见面礼罢。二郎你别这么瞧着某,某脊背发凉,这不是某送的,这是丽质送的,某只是代劳,代劳而已。”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孙冲竟然又溜了回来,他对三红可是念念不忘,就想着自己家也养这么一头毛发漂亮的猴子,虽然明知道房山上能抓到,可他不敢冒这个险,要是被王况知道自己跑房山去抓了,不定有多恼他呢。再说了,抓来的能有这么听话么?还是要诱拐的好。


第七百零六章 阿尔撒息
  见长孙冲这家伙老盯着自己的心上人看,三白不乐意了,对着长孙冲呲了一下牙,露出两颗近半寸长的犬齿,不无警告之意。长孙冲连忙摆手:“行,某不抢不夺,就看看,就看看还不成么?”说完又用半哀求的口气问王况:“二郎呀,眼见得你家这三红也是某动不得地,不若你帮着想个法子,让某也养一只有灵性的?放心,某必定将其当作伙伴而不是玩物,若有亏待的,天打五雷轰。行不?”
  “听说安息人常往他们的西南而去,安息西南三千多里,有一种猴,成年后还不到手掌大小,而且性情温顺,你若将其托在掌心,它则会紧紧的抱住你的手指不放,很是粘人的,平日也很好养,以蝇虫蛾蝶为食,也喜欢舔食笔墨。长乐公主不是喜欢书画么?正好给她搞一只两只的,她的病也正是需要静养,心静了,无所欲求了,则也能好得快些。”王况说的就是儒猴,也叫墨猴,后世叫侏儒猴,这就是以讹传讹的变了名字了。
  儒猴传到中原应该是在宋末左右,那时常有文人学士喜欢养那么一两只在笔筒里,儒猴就以笔上和砚上残余的墨汁为食,也不用人去喂的,主人还省了洗笔洗砚的麻烦。因其和笔为伴,所以得名儒猴,又因为喜欢舔食墨汁而被称为墨猴,也有叫墨斗猴的。这种猴在大巽群岛也有,也就是建南那一带,但那一带此时还没有完全的落入大唐的掌控之中,而且还有矮人一族在,王况并不知道矮人一族对其他的灵长类的态度,因此不考虑那里。
  仅从矮人族从没有自相残杀这点来看,王况估计它们的处世态度和现在占据绝对主导地位的智人所演变来的人类有很大的不同,在没有搞清楚之前,最好不要去影响到他们的生活,第一印象很关键,如果一开始就给矮人族留下不好的印象,那么以后想要再接近就比较困难了,后世的阿三都奉猴子和老鼠为神灵呢,谁知道矮人族会不会认为他们的祖先就是儒猴?这可难说。
  王况并不否认自己对待矮人族的态度,那真的就是带着点怜悯的,一个智慧种族,最后要沦落到消亡的局面,也不知道到底是人类的福气呢还是悲剧?矮人的消亡,人类或许是少了个竞争者,可也是少了一个兄弟,而且是仅存的兄弟,以前的几支智慧种族,现在只剩下了人类和矮人两支了。
  “二郎说的果真?”长孙冲又惊又喜,惊的是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乖巧的猴子,喜的是如今安息人正有求于大唐,只要自己暗示暗示下,把明明朝廷已经内定可以给的东西,说成自己帮帮忙就可以有希望的,那么还不是手到擒来?
  儒猴不好抓,因为其身形小巧不易发现,而且身为灵长类,最擅长的就是攀爬跳跃,从发现儒猴开始,到后世一千多年,多少人眷养但也没对这个物种的存续造成根本性的威胁,原因就在于,人类养他们是当玩伴而不是当食材,有的人可能一生顶多养上一只两只,但是比如说野物,拿来吃的话,有的人一生都不知道杀了多少了。王况的理念就是,只要是合理的利用,那就用就是。
  同样的,人类养儒猴也并没有限制它们的自由,笔筒里住着没有任何的禁锢,它们想出来就出来,真要逃走的话,也还真没有能拦得住它们的房屋,但它们的天性就是温顺,只要一呆在笔筒里,就不大愿意再离开一步,除非主人将他们叫唤了出来。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儒猴只是换了一个生活的环境而已,在自由上没有任何的缺损。这正是王况心中所追求的人和动物的和谐关系。
  就如同江豚,它们也是自由的生活在大江里,你能说它们因为和人类合作捕鱼获得比以往更容易获得且更多的食物而丧失了什么吗?生物的进化,自有其规律,如果说丧失,人类发展到现在,还不知道丧失了多少的身体本能呢。有得,那就必须有失,只要能延续下去,那方向就是对的。
  “果真!某原来还打算让国绪今年出海的时候留意一下,等回来的时候带多些来,不过那可也要几年后的事了,没想到安息人就送上了门来,倒是可以狠狠敲他们一笔。”王况笑眯眯的,不再理会长孙冲,招呼高三黄廿等人继续逛去了。
  长孙冲呆楞了半响,突然一个雀跃,一跳老高,然后发足狂奔,一下就超过了王况他们,远远的丢下一句话:“某得去告诉丽质这个喜讯。”
  高三嘿嘿一乐:“小东家,也就您能让长孙少卿这么甘心打先锋了。”王况想要儒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初在房陵,见到王冼拓鱼的时候弄得满桌子的墨汁,一洗就是一大缸的水,丑丑帮王冼洗了一段时间的笔及拓刷等等工具都洗怕了,王况就说了有机会帮王冼搞几只儒猴来。大家当初只以为王况是说笑而已,这天下哪里有那么温顺又喜欢吃墨又小的猴子来?听说就连大小解这种猴子都认地的,只要一教会了它们,连打扫都不需要。
  再者,王家如今小孩子不少,小王晟,连着大宝二宝三宝,接下来还有四五六,还有王凌又要添一个小的了,再以后,王冼婚后添个三口五口的也不多吧?再加上王家的这些管家用人家的孩子,以后王家可就有得热闹,估计到那时候,三白恐怕就要怕了,成天的躲着不肯出来,因此,那小小的,温顺乖巧的儒候多养几只就很有必要的么。
  安息人估计就是有,也不会带在身边,天寒地冻的赶这么远的路,多一个要照顾的就是要多出一分力,兴许就是这一点点的分心,可能就在过大漠,爬葱岭,走夏特古道的时候就要了人老命去。他们是身怀使命的,而不是来游玩的。
  王况想要儒猴,却也不是很急,大可以等到夏天跟安息人交接的时候,给他们半年的时间去准备,举安息全国之力,百八十只可能是有点困难,但九只八只的应该难度不大。
  相反的,反而是长孙冲更急,就因为王况说养儒猴可以帮助长乐公主养病,所以他就急不可耐了。这种说法也是有道理的,后世就出现了许多的探视犬,由公益组织专门定期带到医院里去和那些重症病人一起玩耍,愉悦他们的身心,以达到用最好的心态去对抗病症的目的,狗都能做到的,比狗更乖巧的儒猴当然就不在话下了。
  “敢问,可是建安侯当面?”王况等人正一路的游玩观赏着,突然一声很是拗口的官话就在不远处响了起来,王况循声望去,却见苗九几个正虎视眈眈的将三个人拦在了几步开外,这三人都是着连体长袍,腰上也没有系束带,头上戴的也不是幞头,而是连着耳朵脖颈后面都遮住的尖顶帽子,帽子也不知道是什么皮毛做的,灰不溜丘,暗淡无光泽。
  三个人中间的一个,尖下巴,留着长长的络腮黑胡,王况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还以为拉灯大叔没死,也穿了过来了呢,总之一句话,如果将此人的装束换了,拉到后世去,王况说他是拉灯大叔,绝对没人怀疑的。另两个则显得年轻,身体也健壮,一左一右的站在后面半步,应该是属于护卫之流。
  这也是个狠角色呀!王况心里嘀咕一声,那家伙的眼神,有一股子慑人的寒光,这得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才能养成?王况后世曾在电视上看到过一个彩云之南的警察抓到的老太婆,这老太婆单枪匹马的贩毒,只拉着一头小毛驴,手拿双枪,听说死在她枪口下的冤魂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了,当时从电视屏幕上看那老太婆的眼光就是如此的凶狠,如同随时要扑上来啮人的恶狼。难怪苗九他们几个是如此的戒备。
  “正是某,诸位有何见教?”王况示意苗九他们退下,这大街上,那么多人流,而且其中不乏那身手高超的游侠儿,没人敢在这时候对一个朝廷重臣有不轨之心,如果有的话,也不会站在那里问话了,而是偷偷跟着,确定身份后来个突袭不是更把握些?
  “某乃安息使团正使阿尔撒息,见过建安侯。”那酷似拉灯大叔的络腮胡学着华夏人的样子,微微作了个揖。
  “阿尔撒息?阿尔撒息一世的子孙?没想到,故去帝国开国之王的后代,竟然成了使者了,某如果没记错的话,现安息已经不是叫安息,而是属于阿尔达西尔的皇朝了罢?你们的正确国名应叫萨栅王国才对,不过我大唐一直沿用先秦的叫法,叫你们安息罢了。怎么?难道你们两个家族和解了?”王况嘴角一翘,靠,跟哥摆谱?别以为没人知道你们的老底!
  一听王况这话,那老头的脸扭曲了一下,原本他以为,大唐的建安侯不过是个被人推出来当枪使的毛头小子,不料王况的一句话,就揭开了他的底细,甚至连安息的过往都似乎知道得一清二楚?要知道,这个就连大唐的谋臣也是知道得不多的呀。


第七百零七章 安息诡局
  王况并不介意这个叫阿尔撒息的拉灯叔先去拜访其他的大佬后拜访自己,甚至他不找自己更好,还省得麻烦。
  朝廷并没有明文规定大臣不得私自接见使臣,本来么,人家既然是使者,那么就是代表着他的国家而来,朝廷没有权力限制他们的私人交往,只要他们不刺探朝廷的情报,他爱拜访谁就拜访谁,爱去哪就去哪,当然军事重地和一些机要地方肯定是不让进的了。而华夏又有着好客的传统,客人上门来,你总不能拒之门外吧?因此这使者到了长安后,就很是自由,自然这个自由是在朝廷看起来的自由,而在安息使团看来,却是有着诸多限制的,比如说吧,想去人家行军饼坊看看,不允许;想去人家军营参观下,也不允许等等。
  一打听,行军饼坊的实际控制者是建安侯,好么,新耕种法也是你推广的,还有那什么辣椒酱,友粉,番薯干,罐头等等,都有你建安侯的影子,咱也甭管是谁把你推了出来的,就找你了,只要你这个控制者允许,那么就一切好说。
  心里是这么想的,也就开始寻找,知道王况必定会来看灯会,因此就早早的在朱雀大街上来回走着,等着,护卫也被他派了出去,就专门看看哪个是建安侯,然后通知他去见面。在他想来,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论计谋怎么比得上他多活了起码二三十年的?论见的世面,哪有他见多识广?论心智,哪有他沉稳?因此么,对付这么个小家伙,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小菜一碟?
  王况和臭老酸刚刚在朱雀大街中央这么一耽搁,加之他身上的三白和高三肩膀上的三红也太过明显,又有长孙冲那么又笑又闹的飞奔而去,自然很快就被这阿尔撒息找到了,就寻了过来,本想着在气势上先让王况吃点小亏,自己气势占了上风头了,接下来就好办得多了。
  不料,才一想接近,苗九等人就将他们给拦住了,王况的护卫,虽然没有杀人如麻,但也是都见过血的,比如说苗九,虽然真没亲手杀过人,但当初苗五可是将他给丢到刑部衙门的牢里,好好的见识了一番犯人的惨不忍睹模样,又将他赶到刑场上去瞧了几会人头飞天的剧本,心性早也锻炼出来了,不然的话,苗五也不敢将他塞到王况这里来。
  其他的护卫,基本都是陈大他们几个原来在军中就相识的同袍,彼此知根知底的,陈大他们需要在建安护卫着王家的根基,不能来长安,就把这些军中同袍这么一个带一个的带到了长安,有了陈大等人跟王况轻易就得了官身为例,这些个护卫对王况的忠诚自是不用说,又都是见过血的,哪里会怵这老头?
  阿尔撒息基本上可以说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自己没把对方压倒,反而因此而引起了对方护卫的仇视,他相信,如果自己头上不是顶着个使者的头衔的话,可能下一刻,对方的刀就要齐齐架到他脖子上了。
  可所谓不撞南墙不回头这句话在阿尔撒息的身上那可是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饶是如此,当王况承认他就是建安候后,这老头贼心不死,还想着用踞傲的态度压倒王况或者说是激怒王况,只要对方心神一乱,他才好进行下一步。
  结果就悲剧了,你一个有求于人的使者,竟然敢玩架子,这不找死的么?王况一句话就将这个老头给吓个半死。
  安息国确切的说应该叫萨栅王朝,如果王况不图谋的话,二三十年后也会被波斯人灭亡,反正你都要灭亡了,被谁灭不是灭?更何况,萨栅王朝其实也是匈奴王朝,是白匈奴的一支,如果被西边的波斯人灭了,还不如让大唐来,毕竟,匈奴如今已经大部分都融进了华夏之中。
  而事实上,不管是真实的历史,还是现在被王况改变了轨迹的历史,安息的灭亡都和大唐的崛起息息相关,正是因为大唐的崛起,使得安息人不得不向西向南发展,真实的历史是安息向西图谋,结果图谋没成功反而被人灭了,而现在呢,因为大唐军队的精锐,加上哈喇子模提早归附,使得安息人对向西失去了兴趣,毕竟向西是一马平川,几乎都是平原,大唐骑兵转眼就到,几乎无险可守。
  而要是向南(其实是向东南,安息的位置就主要位于后世的伊朗一带)的话,则有大漠和戈壁及巴米扬山(今兴都库什山,其中的巴米扬山口便是丝绸之路的南线最繁忙的驿站,是盛唐时期大唐的最前哨,著名的巴米杨大佛就在这里,可惜,没了。)能在一定程度上隔阻大唐的军队,就算是大唐强盛到了将现在他们所在之地给吞了,那么就将直接面对和它自己一样强大的国家,应该没什么机会和精力再往南进,那么安息也就安全了。可以说,正是大唐超乎寻常的崛起速度,让安息人根本没有把目光瞄向西边。
  原本以为大唐朝廷不知道他们安息其实是叫萨栅王朝,想着可以蒙混过关捞一把的阿尔撒息怎能不惊?眼前这个小年轻甚至连自己家族和现在的国主之间的恩怨都知道,那么安息国有什么能瞒得过他的?这时候的老头子心里那个悔呀,悔不当初,就是不听那鞠智利的话,当初他可是说过建安侯的影响力的话的,而且也自告奋勇的来找建安侯,而自己呢?却是要怀疑对方有什么图谋,只想着能报了鞠家的仇而不顾安息国的死活,因此极力的劝止住了国主想派人来和建安侯交好,甚至连国主交代他好好收集建安侯资料的事情都没放在心上。
  这下可真是临时想抱佛脚都没的抱了。
  “想来,那阿尔瓦人必定有向你们国主提议一起攻打拜占庭吧?却不知道你们国主答应了没呢?倒是拜占庭前些时候有来向我大唐求援,阿尔撒息阁下,您说我大唐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让某好好想想,哦,是了,若是和拜占庭结盟,他们从西向东,我们大唐从东向西去,两面夹击,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高三吶!”王况一只手托着下巴做思考状,一手背在后面打了几个手势。
  “小东家,您叫我?”高三低眉顺眼的往前一步,点头哈腰的,在外人面前,他活脱就是个家奴,全然没有单独跟王况在一起的时候那样随意,不了解高三的人,还真的会以为高三只是个家奴而已。
  “上次林家商队往西,那拜占庭国主对林家商队如何呀?和安息人相比,哪个真诚些?”
  “哎哟,小东家,您忘了,林家商队就是在安息碰到劫匪的呀,得亏商队里有您派去的几个老伙计在,人和物都没损失,反而是劫匪被打了个落花流水,听二郎君说,他们去请求安息部落护送的时候,对方爱理不理的。结果呢,一到了拜占庭境内,那拜占庭国主,叫那个啥,啥来着?瞧某这记性,就是忘了对方叫什么,也不知道几世了。”自打王况将个魏小五的人交给他联络之后,高三的信息量那也是蹭蹭的往上蹿的。
  “查士什么的吧?某也忘了,这不重要,你挑重点的说。”王况嘿嘿一乐,拉灯叔,看我怎么黑死你!
  “是,那拜占庭国主派了他的亲卫队,一路护送着林家商队横穿了他们帝国,沿途那是好吃好喝的招待,还有漂亮的泼斯小娘天天跳舞助兴,不光如此,他们还派了一个卫士随队西进,一路递交国书,说是谁要动我林家商队,那就是对拜占庭宣战,只要大唐起兵,他们一定也跟着起兵。回转的时候也是一样如此。啧啧,跟安息比呀,那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哟。”高三咂吧咂吧嘴,似乎很是神往有个帝国卫队护送的风光无限。
  “哎呀,这么看起来,还是拜占庭人和我大唐亲些呢,高三,你说怎么办?”
  “回小东家,某就是一个管家,哪能擅议朝政?不过圣人不是说过了,对外番小国,是打还是安抚,都由您来拿主意,您要是说打呀,朝中各相公必定支持的,谁个不知道,现在打仗并不花钱,反而能赚钱呢。”高三装着一副说漏嘴的样子,说完,似乎突然醒悟他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的轻轻扇了自己俩耳刮子:“掌死你这烂嘴,掌死你这烂嘴。”
  “行了,去吧,你去找长孙相公,就说某说的,咱们应该考虑考虑和拜占庭的关系了,来而不往非礼也,多个朋友,多条出路么。”王况挥了挥手。
  “喏!”高三转身就要走。拉灯大叔连忙几个箭步一下跨过去拦住高三:“使不得,使不得呀。”
  “哦?怎么使不得了?”王况似笑非笑的盯着老头,靠,这回你心该乱了吧?


第七百零八章 心灰意冷
  几乎就是王况每说一句,那阿尔撒息便是脸色要难看一分。王况所说的,句句戳中了安息的要害,安息和阿尔瓦人的密谋那是何等的机密事?整个安息上下,知道这个事的人也不绝对不超过十个,正是因为没有定下来,所以坚决不能张扬出去,若是被拜占庭知道了自己有和阿尔瓦人一起图谋他们的意思,那还不举兵来犯?
  要打,如果是守的话,安息并不怕拜占庭,可关键是,东边有个大唐虎视眈眈,枕戈待旦的,如果大唐趁乱突然给安息背后来一下,哪谁受得了呀?
  大唐君主偏袒大唐子民的心,那可是出了名的,曾经放出话来,谁伤大唐子民一人,大唐就伤其十人,谁灭大唐子民一家,大唐就灭他一国!前次不就是因为大唐的一个商队在安息和大食都遇到了劫匪么?结果大唐朝廷震怒,说是如果他们安息和大食不能解决劫匪问题,那么大唐军队不介意远征帮他们解决。没想到那商队竟然是他建安侯家的!开什么玩笑呢?让你大唐的军队到我的领土上剿匪?你来了还会走么?当初好不容易平息了大唐的怒火,现在竟然又被旧事重提,老头子能不惊么?
  人家提也有道理呀,你安息和大食是平息了大唐朝廷的怒火,可事主的怒火呢?不还没平息么?现在好了,自己好死不死的就撞到了枪口上!等等,刚刚那个管家说什么来着?对外番小国是打还是安抚是由眼前这个小年青说了算?这是真的么?这个小年青果真有这么大的权限么?
  阿尔撒息的心早就乱了,早在王况说出阿尔瓦人这四个字的时候,就乱成了一团乱麻了,根本没注意到高三后面说的话,直到这个时候方才想了起来高三是说过这么一句话的,从他自己两个护卫那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上,他能肯定自己绝对没听错。
  没错,就是眼前这个小年青,他说打谁大唐的军队就打谁,没听说后面还有一句么?现在的打仗对大唐朝廷来说,不是负担,反而是来钱快的路子!如果排除了因兵士的死伤而带来的民间的反弹这一因素的话,那几乎就可以说是想打谁那就举国上下一齐会往这方面使劲的!只是,这可能么?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安息不就岌岌可危了?真要和拜占庭联合了起来,别说一个安息加一个阿尔瓦人,就是十个也不够看呢,民众被动的去打仗和民众主动的去打仗,这可是天壤之别呀!
  王况示意高三先别动,本来么,也就是做给这老头看的,大唐根本没有和拜占庭联盟的意思,在大唐人从皇帝一直到普通的农户,甚至是那已经沦落为奴隶的倭人眼中,拜占庭就是一个番外蛮夷,和大唐不是在一个层面上的。虽然王况知道拜占庭其实不弱,至少在原本的历史上,拜占庭存在的时间起码是唐朝的两三倍,到宋都快灭亡了,人家还好好的。
  但王况可不能说这话,他也改变不了唐人的看法。所幸的是,王况在这个时空的横插一脚,已经扰乱了哈桑的崛起的根基,等收拾了安息之后,大食这个松散的酋长制国家也就成了没牙没爪的老虎,任大唐宰割了。
  大食这个国家很是奇怪,他们的疆域是一分为二的,一块在夷播海以西偏北一点的地方,一块则在安息和拜占廷的西南边,被安息,拜占庭及花喇子模给分隔成了互不相邻的两大块,王况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他的到来而造成的结果呢,还是本来就是如此的。不过大食各酋长国之所以能走到一块,主要还是他们的国教都是一致的导致,但这种联合是非常松散的,各酋长其实是各自为政,谁也不服谁,要不是强敌环绕,他们也不可能联合到一起来。
  “建安侯,刚刚委实是某有所怠慢,请建安侯恕罪。”阿尔撒息见高三停了下来,虽然明知道高三可能是唬他而作作样子,但他冒不起这个险!如果真的让大唐和拜占庭结盟,那对安息来说就是灭顶之灾。同时,他又对王况明明知道他自己家族和现在的国主之间的过往而没有出言挑拨有了一丝丝的感激之情。
  因此,他将高三拦了下来之后,连忙恭恭敬敬的给王况再行了一礼,将个身段完全的放了下来,再也不敢摆什么架子,就算想摆他也摆不起了,人家可是可以决定打谁就打谁的主,这样的权势,岂是他一个没落的贵族可以比的?就连安息国相也没这个权力!
  事实上,不是王况不想挑拨,眼前的老头子,心机很深,这样的人物,不是好糊弄的,要不是魏小五的情报,王况根本不会知道安息处在如何的诡局之中,以王况后世所知道的,他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是放在倭国和棒子所在的半岛,再有就是大巽群岛之上,对于西边,他真的很少去注意。只大致的知道各国大概会什么时候灭亡而已,其余的,不会比长孙臭老酸他们知道得多多少,就目前而言,他只比长孙无忌他们多知道一个现在的萨栅王朝如果大唐不管的话,几十年后就要被拜占庭所灭,而起因,就是因为萨栅王朝和阿尔瓦人结盟想要图谋拜占庭。
  但从阿尔撒息王朝到如今的萨栅王朝,时间已经过去最起码有好几百年,这几百多年,人已经过了最起码十四五代,除非像慕容复那样铁了心的要恢复祖上荣光的偏执狂的话,一般许多人都会接受了自己现在的现实,王况并不知道阿尔撒息他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心态,是安于现状呢还是寻机会东山再起?若是存了复国的心思,是可以挑拨起他和现在国主的关系,但到最后也会成为大唐西边的一个不安定因素;而若是他没有丝毫的复国之心,反而会引起安息人对大唐的警觉,从而增加不少大唐西进的成本。算来算去都不合算,因此王况也没浪费时间在这上面,反正你安息都快完蛋了,整那些有用没用的干什么?累不累啊?
  而对阿尔撒息来说,等于是他此次长安之行,之前准备的用来跟大唐讨价还价的筹码被王况的一席话给击的粉碎,是彻底的粉碎那种,连块骨头都不剩的了。他早已失去了方寸,乱了心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当然了,昨天的敌人,只要有足够的诚意的话,也是会成为今天的朋友的么。”王况见这老头呆楞楞的给自己行了一礼之后就没说话,整个人像是傻了一样,又补充了一句:“昨天的朋友,也有可能成为明天的敌人的嘛,总之,只要我大唐于礼不亏,且没有人敢打我大唐的主意,那么一切都可以谈嘛,就是你们的萨栅国主,如果昨日还和大唐为敌,但今天马上就诚心的归附,那么也是可以既往不咎的么。”只要你够诚,那就什么都好说,当然这个诚就看你怎么表现了,可不是嘴巴说说而已,要拿出实际行动来滴。
  高三瘪了瘪嘴,忍不住的插了一句话:“倒是便宜长孙少卿了,让他省了许多事。”他说的是儒猴,被王况这么连消带打的一折腾,阿尔撒息哪还不是有求必应?只要长孙无忌一开口要儒猴,这老头肯定答应的,真真是让长孙冲少了不少的口舌。
  什么?还有个大唐的实际二号人物长孙家的也知道这事?看来真主真的要让萨栅王朝亡了。阿尔撒息并不知道高三所指的是什么,他想岔了,以为如果他去找长孙无忌的话,估计听到的肯定又是和从王况这里类似的情况,甚至有可能更狠一些。长孙无忌的名声可远要比房杜二位大多了,一个能主持制订一部详细到规定了在困难时期,多少岁的人可以领多少的口粮,生什么病的人可以得到多少的补助的宏大律法的人,其心思之缜密那是无法想象的。如果去找长孙无忌的话,怕是更难说话,算了,算了,尽人事,听天命吧,只要把王朝眼下的难关渡过就行,等拿到了新耕种法和所要的其他东西,王朝往天竺方向发展,站稳了脚根之后,一切总是会慢慢的好起来的,不要这时候舍不得,等到了最后落的一场空,那时候就悔之晚矣。
  “如此,某就谢过建安侯不追究林家商队之事了,日后,若建安侯有所求,某必定竭尽所能。”阿尔撒息心中长叹了一口气,强打起精神,又行了一礼告辞走了,再也没有任何去找各相公游说的心思了,王况这关都过得如此艰难,还只是得到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可想而知,在其他大唐官员那,就别指望了,没听那管家说的么,建安侯说打,那些官员一定支持!
  阿尔撒息真的是心灰意冷了,如果自己不是使团正使的话,他可能就要拍拍屁股,自谋退路去了,但是做为正使,他却不能这么做,反而还要封了自己的护卫的嘴,不至于扰乱了使团上下的军心才行,还有十天,十天后的谈判,想来必定就是任人宰割的份了!


第七百零九章 《上元盟约》
  丑丑满眼的小星星仰头盯着王况看了一会,又去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吊到王况胸前的三白给揽了过来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嘴里埋怨道:“都是你,非要去吊在大哥哥跟前,让大哥哥说话都吃力了。”在他看来,王况胸前多吊了个三白,很是让王况的形象打了不少的折扣,都是三白惹的祸,不然的话,指不定他就能看到那老头给大哥哥下跪求饶的场面了呢!想想看,多威风哦?
  三白很是委屈,我早吊过去的时候你不是没阻止的么?这都半天了你才来埋怨,它不会说话,只能咿呀咿呀的轻轻抗议两句,但也知轻重,乖乖的蹲在丑丑的肩膀上。
  小王晟骑在王况的脖子上四处看,他才不关心大人们这些事,在他小小年纪的心里,那些花花绿绿的灯才是吸引人的好玩东西,不过他也乖,王况在说话的时候,他就俩手抱着王况的额头不吭一声,这会见没外人了,就颠着身子,嚷嚷道:“阿叔去那边,阿叔去那边。”
  王况解决了这么个难题,心情格外的畅快,一路跳着走,将个小王晟颠得咯咯直笑,路边不少人刚刚都看到了建安侯将个安息正使数落的失魂落魄的模样,都笑吟吟的给王况让路,还有那好事的,则起哄喊道:“两位小郎君加把劲呀,快快长大,也做个建安侯!”
  ……
  上元的热闹很快就过去了,但今年的上元,却也给以后的上元树立了个榜样起来,自此,各衙门出灯迷出奖品就成为一种惯例保留了下来,因为各衙门发现,以前百姓见了衙门的人都有点躲闪的,就是有什么事情要他们配合,也似乎有点不情愿的样子,但这次上元一过,那些衙门的就都惊喜的发现,上街的时候,就有百姓跟他们笑着问好,尤其是长安和万年两县的县令衙役的感受最是深的,以往要破个什么案子,有些比较特殊的,牵扯到有背景人物的,非得要出言威胁说知情不报者,视为包庇,与犯人同罪后,才能得到有用的线索,但现在不同了,不管什么案子,只要查访过去,百姓们的态度就好了许多,有许多人甚至还能主动的跟衙役说某人某事似乎有点蹊跷什么的。
  自然改变并不是非常大的,只是细微的改变,但这点细微的改变就已经让衙役们喜出望外,禀报了上去,然后两县县令上报到长安府,长安府再又往上报,结果长孙无忌会同几个大佬一商量,拍板下来:以后上元就都这么搞,不光上元,还有端午,中元,七夕,中秋,重阳等等大节也要这么搞,让各府的官吏衙役都放下官身,只以一个普通长安民众的身份,多和百姓们接触,拉拉家常什么的,以促进官民关系的和谐。
  端午的例子好学,就去建安学学他们的龙舟大赛就是了,浐水和灞水是不大,但容纳那么几条龙舟还是可以做到的,至于龙舟队么,简单,各衙门都出一队,然后百姓们以坊为单位也各出一队,就仿建安的烹食天下大比例,先分区分取出前几名,然后分县再取前几名,最后到端午那天来个大比,各衙门根据其主官所住的坊区来定是属于哪个坊区,并不单独成一列。
  甚至于,各衙门没入选到龙舟队的衙役等人,也可以到自家所在的坊区里加进去,真正的做到官民一体,官民不分。
  而清明节祭奠则需要皇帝还朝来看看怎么个也办成亲民的流程,至于春耕祭天,本来就是全天下人共同参与的,没什么需要改的,顶多就是把各地那原本由百姓凑钱置办的三牲六畜全改为官府出了就是了,再在祭天的时候,把那些擅长农事的德高望重的百姓也请进来一起祭天,也是可以拉近官民之间的距离的。
  其他的节日里,都可以根据节日的特点不同而选择相应的官民同乐的法子。长孙无忌他们也知道,这都是标,真正要做到官民一心,那就得从实质上做起,只是表面文章是行不通的,这个时候他们就想起了太公的《六韬》了,仔细的一推敲,恍然大悟,原来建安侯所做,竟然是件件桩桩都暗合了《文韬》之意,将百姓子民的民生放在了首位,真正的做到了“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也。同天下之利者则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则失天下。……仁之所在,天下归之。……德之所在,天下归之。……义之所在,天下赴之。……道之所在,天下归之。”难怪建安侯一定要提文化天下,难怪凡是建安侯插手的征伐都显得那么的容易。
  不过,这些还是后话。上元节一过,各衙门其实就开始办公了,只不过大佬们依旧还是窝在家中,他们决心要把安息使团晾一晾,寻求利益的最大化,自然不会那么轻易的就去衙门的,就是有公事,也都叮嘱了底下的官员到他们的府上商议,他们并不知道王况在上元的当晚,已经是把个安息人身上紧穿的那么一件遮羞的布条给揭开了,如今的安息人,就是个任人宰割的白条羔羊。
  一切都很顺利,廿五开始“正式办公”的当天,安息使团在谈判桌上是一句否定的话都没有,大唐诸大佬每提一个条件,只要是他们承受得起的,都是满口答应,最后,安息确切的说是萨栅王朝,为了得到百万斤的琥珀糖和新耕种法子还有书籍种子等等,陇共付出了金万斤,上等良马五千匹,驼千峰,还有牛羊不计其数。这些都是金钱方面的,对于安息一时间筹措不到万斤的黄金,可以用珠宝和银两来给付。
  除了实物的付出外,还有三十七城,三十七城的位置已经和鞠智利当初提的有了许多的差别,不再全部都是远离了大唐边疆的三十七城,其中有三座城就是和花喇子模接壤的,另外的三十五城,分为了三处,不再都是穷山恶水之地,有一座城就位于波斯湾边上,水深,正好可以给徐国绪的船队停靠补给之用,毕竟能在海外那么长的时间,可以踏上大唐的国土,对徐国绪他们那一批几千人来说,也是一件可以解一解乡愁的。
  要不是被朝廷放了出来一起参加谈判的鞠智利的“强烈反对”,要不是王况在鞠智利的“强烈反对”下,稍微的改了改口,就不光是只有一座城在波斯湾这么简单的事了,连卡斯比海(今里海)边上都有可能敲一座城下来。
  当然,阿尔撒息他们肯答应将海边的一座城让出来,也是有其心思在里面的,因为那座城就紧邻着拜占庭,萨栅王朝将其让出来给大唐,等于就是在自己和拜占庭之间塞了个楔子进去,拜占庭就算想对萨栅王朝有什么歪念,也得顾及到大唐的想法,如此,他们的西北边境可就安全了许多,毕竟一是和拜占庭接壤的国境线短了一半,二是有个大唐属地杵在那里,他们可以稍微放点心,多抽调一点兵力往东南发展了,则天竺很快就能被他们攻占下来。
  除此而外,还有大唐的子民待遇问题,条约规定,大唐子民享受有豁免权,大唐子民在萨栅王朝境内犯了法,就只能是由大唐衙门来处理,萨栅王朝只有侦查权,然后将结果送交到就近的大唐衙门,由大唐衙门来办。萨栅王朝除了可以检查大唐子民的路引外,不得无故的查验大唐人的货物,更不得以种种借口阻碍大唐商人在萨栅王朝的正常经商或者其他的正当经营活动,等等。
  自然,大唐有获利,也是有付出的,大唐答应,当安息国受到外敌欺侮的时候,大唐在安息境内属地的驻军在接到安息王廷求援的时候,有义务保护安息的领土完整和民众权益不受他人侵犯。林林总总的一共有百来条,后世始称该条约为《上元盟约》。
  至此,阿尔撒息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华夏人重信重诺那是天下人有目共睹的,有这么个盟约在,看起来是萨栅王朝付出了非常多,却得到的只是个大唐在安息人被人侵略的时候的有条件保护,但有这一条在,他们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往南发展,东南面,那几乎都是一城一国,以安息兵力,怎么可能会被打败?之所以要这一条,他们就是防备拜占庭的东进。
  可他却是忘了,条约只规定了大唐在萨栅王朝受到外地入侵的时候会提供帮助,并没有答应说我大唐不攻打你萨栅王朝!拉灯大叔这是根本没有往这方面去想了,在他看来,能够有大唐肯提供他们最想要的东西就已经不错,能够让大唐不理会拜占庭送来的秋波就已经阿弥陀佛了,哪里还管得了更远的?想他们都不敢去想。再者,条约里说的是安息,而不是萨栅王朝,大唐在进攻的时候,完全可以用一句安息国已经被萨栅王灭了,我大唐正是要维护这个条约的权威性而出兵为安息人复仇的!
  而鞠智利,因为和谈的非常成功,自然也就跟了安息使团回去了,可以想见,因为整个使团里,惟独只有鞠智利“据理力争”维护了萨栅王朝的利益,并且是收到了成效的,没有引起大唐诸大佬的不满,因此他回去后受到重用,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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