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破庙前的发现


  石头是鹅卵石,有大有小,大的有桌子那么大,小的就和平常小溪流里最常见的鹅卵石一样大小。这些都不会让黄大等人感到惊讶,让黄大他们惊讶的是,空地正中央,有一个破败的建筑。甚至说,用破败来形容都是过了,严格说来,只不过剩了半面墙,几根拄子,还有那摇摇欲坠的屋顶,屋顶上的瓦片已经所剩无几,唯一保存完好的,只有一尊泥塑像,还有一张供桌!
  鹅卵石在王况眼中却是另有一种意思,这个地方,曾经有发生过巨大的洪水,或者说,曾经有一条水力不小的水流,能将一块桌面那么大的石头冲涮成鹅卵石,不是小河流能做到的,也不是水流平缓的水流能做到的,只有达到一定的速度,一定的流量的水流,才能做到这一点,而从这些鹅卵石分布的情况看,应该还是从上游冲下来的,只不过到了这里,因为地势突然变缓,而且还有一道坎给拦住了,所以才都停了下来。
  那个建筑,应该是个庙或者道观,只是现在还离得不够近,看不清塑像的容貌,不知道供的是佛呢,还是仙,又或者只是供着山神土地?建筑的年代并不很远,顶多也就百来年的样子,白墙黑瓦,典型的晋代之后的风格,王况在改更衣间的时候,没少和万海交流过,对各朝各代的建筑制式也略有了解,眼前的风格,他一眼就可以认出来。
  走近了,就发现另有一条模糊的小路蜿蜒着从建筑的门口向另一个方向的山下伸展着,或许是多年没人走动,除了路上铺的小石板外,其他地方都是长满了杂草,要不是这条路上有铺石头,这条路早就湮没在岁月长河中了,看得出来,这条路上铺的石头,都是就地取材,用的正是建筑前面的那一大片鹅卵石。
  走进建筑中,王况看了半天,才依稀的辨认出供的是山神,而不是什么仙佛之流,想来也是,对山民来说,现官不如现管,最和他们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就是山神土地这一类地方小神,所以在各村供的山神土地是最为常见,而只有大的城镇边上,才会有仙佛道场出现以供给那些富贵人家来祈福。
  在供桌前,王况站定了,他心中有种感觉,这个地方,应该就是画眉和尚来过的地方,其他地方都是布满灰尘,而供桌上,只有薄薄的一层浮尘,显然曾经有人擦拭过的,只不过时间比较远,之后又再没人来过,又铺上了尘土。从时间上来算,也是差不多和画眉和尚说的时间大致相当。
  见天色尚早,王况就把黄泽民和苗九叫了过来:“你们在这庙的房前屋后找找看,有没有一种比铜钱大,圆圆的,银白色亮亮的,上面布满花纹,还有个这么个字样的钱币。”王况说完,就在供桌上写了个“1”然后在其右下角写了个小的“元”字,又道:“其色银白,比银子略微的暗一些,也是不锈不蚀的东西。”这时候他有些后悔自己太过小心,怕被人发现而没把当初画眉和尚给自己的那枚硬币带在身上了,否则直接拿出来给他们看,让他们按样去寻找就是,没必要废这么多口舌解释。
  王况才说完,本来怏怏的趴在他怀里的三白突然兴奋起来,吱吱叫了几声,就从王况的怀中跳下了地,说是跳下地,还是片土不沾的,它的落脚点,全是那些看起来光滑干净的鹅卵石。王况开始有些不知道三白想干什么,但看它探头探脑的站在鹅卵石上,弓着腰在石头缝里东掏掏西摸摸的,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小家伙一听到“银白色亮亮的”就按捺不住兴奋了。本来么,所有银白色的东西在它的眼中,都是好玩具,而且对于色彩的理解,它也就只听得懂银白色这一种,所以王况一说,它就觉得又有玩具了,当然担心被黄大他们先找到,所以当仁不让的跳下地去找了起来。
  王况眼中一亮,对呀,三白天生对银白色发亮的东西有偏好,而且小家伙的身材矮小,手也小,动作又敏捷,由他来寻找,岂不是希望更大?于是就对黄泽楷和苗九道:“你们就负责找房前屋后的角落罢,其他地方,有三白就够了。”
  两人应了一声,就分头找去了,黄大道:“我也去找一找罢,多一个人,多一分希望。”
  王况摆摆手:“不用了,我也只是抱着个希望而已,我的感觉如果没错的话,这个地方,应该是我那便宜师父来过的,但真有东西的可能性不高,更有可能还得是往源头上找才对,不过是利用这天黑下来前的空隙找一找罢了。”
  王况这么说,黄大也就没有坚持,转身在破庙门口清理出一快平地来,又搬了几块石头来搭建一个建议的炉灶,这才招呼正在猫着腰在破庙里翻找的黄泽楷和苗九道:“你们两个留意一下,某去打些野物来。”
  两人应了一声,就缩小了查找的范围,他们查找的地方,都能看到王况,那半堵墙后面,就没在去找了。黄大见两人上了心,就取了刀弓,将袍服下摆收起扎在腰间,出发了。
  或许是山上的高度足够的原因,在山上的日头看起来比山下还要落得晚一些,也或者是王况的错觉,这一刻的王况,眯眼看着离西边的山尖还有一拳距离的夕阳,恍惚中有一种时光停滞的感觉。
  他这边正在出神,突然发现,三白声鬼鬼祟祟的从石缝里掏摸出什么东西,在它自己腰间栓着的布兜上擦了擦,就往嘴里塞去。三白的喉部有个素馕,平时它要和王况王冼及丑丑他们抢吃的话,都是不经过咀嚼而将东西直接送进嘴里,存在素馕中的,等到桌面上空空如也了,它才会躲到一边去,慢慢的品尝。
  这个机灵鬼,王况心中暗笑,偷偷的跑到三白的身后,手在它的素馕上一捏,心中就有数了,然后伸手道:“吐出来罢。”
  三白吱吱叫了两声以做抗议,但见王况还是手直直的伸着不为所动,它的眼珠子嗗噜噜的转了几圈,衡量了好半天,似乎在估算着给和不给之间的得失,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的将素馕中的东西吐了出来,不过它也没安好心,随着东西出来的,还有一大口的唾沫,这要是换了林颖芝和小芣苡她们,肯定会一跳几尺高,忙着将东西甩掉的,但这招在王况这里却是不管用了。
  王况将手掌一翻,把三白的唾液直接抹到了它自己的身上,道:“鬼奸似滑的小东西,你自己去洗罢。这东西没收了,不过呢,你要是能再找到一个,那个就归你了。”
  三白嘴里吐出来的,不是硬币,但同样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东西,是一个玻璃弹珠,不是那种里面有彩色条纹的玻璃弹珠,而是全透明的玻璃弹珠。虽然没有找到硬币,但王况心中对这条山涧的源头越发的期待起来,很明显的,包括小二也好,玻璃弹珠也好,甚至画眉以前发现的硬币也好,全都是从上游冲下来的。
  至于画眉和尚口中说的硬币是他在供桌上发现的,有两种可能,一个是画眉并不是在供桌上发现,而是在这石头堆里发现的,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他懒得解释那么多,所以就直接的说在供桌上发现了,要是说在石头堆里发现的,还得跟王况描述一下破庙周围的环境,多费许多的口舌。
  而另一种可能就是,那枚硬币是别人发现的,可能发现之后,又再石头堆里翻了半天一直到天黑了,只好在破庙里将就一晚,结果睡觉的时候,硬币就滚落到了供桌之上,然后才被画眉和尚发现。
  但王况更倾向于第一个判断,因为,要是别人发现的,这里早就被翻了个底朝天了,这个世上,能和画眉一样,将名利金钱看得很淡的人并不多,就连悟能和尚,也是人称大德的,一样的将名利看的比较重,所不同于常人的是,他追逐名利的方式更加隐蔽一些而已。
  不多时,黄大就拎了一只山雉和几根竹笋过来,看到竹笋,王况的心就忍不住砰砰跳了起来,这是苦笋,也就是苦竹的笋,苦竹,顾名思义,味苦,肯定不是大熊猫的食物。但是,既然有苦笋,那就说明这房山上,并不是所有的竹子都开花了,也就是说,房山的气候,并没有发生巨大的改变,竹子的生长环境也没有发生改变。
  这就意味着,如果能够持续的几十年,每年都间隔距离的零星种植杂竹下去的话,将这整个房山的竹子生长年限经过人为的干预,让整个房山的竹子能够分期分年的一点一点开花,那就是能保证整个房山的竹子永远不会枯竭,大熊猫就有了源源不断的食物来源,食物短缺的情况将永远不再发生。
  如此看来,房山这一次的竹子开花,也是有好的一面,那就是将所有的竹子全部都清理掉,留下了空间来种其他的竹子,否则,这些竹林如果没有死的话,想要再已经成林的竹林里另种新竹,那是非常困难的。


第五百零一章 两全其美
  有了之后如何对房山大熊猫的生存环境进行改造的办法,王况心里多少好受了些。
  王况一直信奉一个信条,那就是快乐是过一天,烦恼也是要过这一天,这一天并不会因为你或是快乐或是烦恼甚至悲伤而有所改变;那么,既然快乐是一天,烦恼也是一天,那还不如把烦恼抛到一边去,快乐的过完这一天。
  既然自己被人当一个木偶的命运暂时没法改变,那么就先不去考虑那么多了,只要自己还在大唐一天,就要做些事情,总不能等到万一哪天真的可以离开了,回过头来去发现还有许多明明可以做的却没做而感觉到遗憾,若是就那么回去,若是能回到自己迈步到人行横道线的那一刹,要是被朋友们知道自己来了这么长的时间,却只做了这么点事,不是要被朋友们鄙视了?
  就算不能离开,要在这一千四百年前的时空里终老到死,至少,也可以做到当人老去后,弥留前的那一刻,回想起自己这几十年的所作所为,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吧。王况从来没有相信过有人可以毫无遗憾的离开人世,要说没有遗憾,只能是针对某一事没有遗憾,真要细细考虑一生的作为,谁敢保证自己已经做到最好?或者说都已经努力过了?就是孔老夫子也不敢保证罢。
  所以,现在的王况,已经把先前被人操控的不快给丢到了脑后,我不管你抱着什么目的让我来,也不管你让我来是要做什么事,我只要按着我自己的本心去做,哪怕我做的就是你希望的,这都没关系,重要的是,我自己喜欢这么做,也一直这么做,这就够了。
  房山大熊猫的生存环境以后是没问题了,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眼前,如何让大熊猫度过眼前的难关,这才是王况要考虑的。
  黄大走到近前来,对着王况举了举手中的苦笋,道:“小东家先前说的啮铁兽以鲜笋嫩竹为食,刚好在前面看到有这么一丛的苦竹,长了不少的笋,就折了来,或许明天碰到啮铁兽时能用得着。”
  王况苦笑了一下,黄大的意思他懂,因为他昨天说过,若是竹子开花,则不再发笋,啮铁兽的日子就不好过。黄大这是委婉的告诉王况,这山上,并不是所有的竹子都开花了的,不用那么担心。
  “啮铁兽不吃苦竹,也不吃苦笋的。”王况接过了苦笋,“正好,苗九带了一罐的腌菜腊肉,就用腌菜腊肉来焖苦笋罢,这是消暑降火的好东西,也别浪费了。”
  “啮铁兽不吃苦竹苦笋,那可如何是好?某这一路行去,所见没有开花的都是苦竹,其他的,都开花了,若真是如此,啮铁兽的前景堪忧了,咱们能保的了啮铁兽一时,却是保不了它们一世。”黄大也发愁了,啮铁兽的可爱,以及那恍若刚出生牛犊一样的叫声,都让人难免心生怜惜,如此憨态可鞠的漂亮异兽,要真就因为食物短缺而亡了,着实是一大憾事。
  “什么叫能保的了一时,保不了一世?现在我愁的是我能保它们一世,却保不了当下。”王况摇摇头,心道,黄大毕竟没受过正经的教育的,等他和黄良认了亲后,才在黄良的高压下,也跟着柳老夫子学疗养段时间的字词,但毕竟是年岁已经过了,接受能力比孩童要差过了许多,遣词造句上没办法做到变通,举一反三了。
  “什么?小东家您说可以保它们一世?那便成了,那便成了。”本来拎了山雉要往溪边走的黄大,一听到王况的话,当下高兴的手舞足蹈起来,将山雉往凑拢过来的黄泽楷手中一丢,“去洗刷干净了,煲上一锅汤,只放姜和盐,再滴几滴酒,莫要再放其他东西,没的将山雉原本的鲜甜给掩盖了。”跟了王况这么多年,黄大如果此时即便是没了官身,也被剥了所有的权势,他也不用没一门手艺了,随便到哪个小城镇里的酒楼客栈,绝对也能当得上掌勺大厨。
  “这么说来,你还真有保它们一时的办法?”王况大奇,要真的是这样,大熊猫度过眼前的难关就不是那么难了,即便不能让它们吃饱了,至少,也能保证它们不会饿死,只要等到两三年后,新种的竹子长成,那么大熊猫今后的日子就会年复一年的好转起来,甚至有可能会因为人为的干预了杂竹的分布而比以前更好。
  “不是某有办法,是徐吃货有办法。”黄大嘿嘿一乐,私底下,他和王况在说起徐国绪,都以徐吃货相称,“小东家还记得昨天傍晚,徐吃货问那胡秀才一句若是得到银钱后,是不是就打算下山去的话么?后来,他又和胖子在后面嘀嘀咕咕老半天,被某听得一清二楚的,只是当时某以为他们的法子也是只能解决一时之需,不是长远之计,是以没在意。”
  “哦?他们商量的什么办法?说来听听。”王况倒是没想到徐吃货和安逸王竟会有解决的法子,而且就是解决当下的问题,只是不知道徐国绪他们想的是什么法子。
  “说来也是好笑,徐吃货听小东家说啮铁兽又清水又温顺,加上小东家没有反对他养一两只的心思,是以他就动起了心思,想抓那些未成年的啮铁兽来养,大约是想到未成年的更容易养熟的缘故罢。徐吃货想养,那胖子自然就更想养了,而且他比徐吃货更有条件养,因此当时徐吃货就和胖子商量,打算在见识到啮铁兽的真实模样后,再决定是不是要雇胡秀才他们帮着抓几只未成年的,他们商量说是现在既然啮铁兽碰到了食物短缺的危机,正是和啮铁兽搞好关系的大好时机,因此想请胡秀才他们还呆在山上,天天去巡山,给那些啮铁兽送吃的,等到混熟了,啮铁兽不再提防他们了,就帮着抓上几只未成年的。”
  黄大顿了顿,继续说道:“本来当时某就觉得他们这么做,确实可以在短时间内给啮铁兽提供食物来源,加上小东家您也没反对他们养一两只啮铁兽,心道即便是能保一时,那也是好的,就由着他们私底下商量去了,现在想来,若是能够多雇一些人,天天就守在山上,寻找到啮铁兽,然后给啮铁兽送去吃的,不就可以解决了它们现在食物短缺的危机么?而小东家您又说有长远之计了,那两厢里一结合起来,岂不是这啮铁兽也不是过不去眼下的难关么?某想来,恐怕此刻呆在营地里的徐吃货应该是已经和胡秀才他们达成了协议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果然是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三人赛过诸葛亮。徐国绪的这个法子虽然说是出发点是为了抓啮铁兽,但在实质上却是能解决当下啮铁兽食物短缺的最好办法,而且,这些人完全可以分批分工,一部分年轻力壮的就去巡山投放食物,另一部分年纪大的或者说是妇孺之流,则可以下山去采买连根的竹笋,让那些巡山的人每天带上山去,间隔着将竹笋种下,可以说既解决了投放食物的问题,也解决了种植竹子的问题,还不用惊动到其他人,也就不存在有人跟风的问题了。
  而且,对于胡秀才他们来说,如果在山上的报酬远比他们下山去开荒高得多的话,让他们留下来也不是难事,毕竟,当手中积蓄多了之后,过个几年再去开荒,效果更好,而且,胡秀才也能因为这几年的不愁收入来源而能安心的温习诗书,准备来年备考,这对他们一村人来说,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就是退一步来说,他们要是想现在就开荒,也不是没有可能,只要给他们的报酬足够高,他们大可以去另外雇人来帮他们开荒,而妇孺老幼都可以回到村里去看护田地房屋,如此一来就是一举多得的美事,换做是任何人也不会就这么白白的把一个赚钱机会给拒之门外的。
  当然了,给啮铁兽投放的食物,还应该大多以嫩竹鲜笋为主,不然等他们投放完毕,啮铁兽没吃到嘴里,反而被其他的飞禽走兽吃了,也就违背了王况的初衷,至于说鲜笋嫩竹,则可以让魏小五他们的人到其他地方去收购了运来,一路上只要保证随时淋水,到了山上后,再让那些巡山人员插到湿润的土地里去,起码可以保证个十来天的鲜嫩。
  或许开始的时候会辛苦些,但要是等到啮铁兽它们自己摸到了规律,哪里有新鲜可口的笋竹可用的话,以后的投食工作就会简单了许多,如果有可能,甚至可以让巡山人员一步步的用食物诱导啮铁兽下山来,习惯就在他们的村子周围用餐,而等到那个时候,啮铁兽就更不怕人,徐国绪他们想抓未成年的幼兽也就是唾手可得了。


第五百零二章 梦境
  而另一个在后世让人挠头让人困扰的偷猎问题,在现在并不是难事,在允许人饲养活体大熊猫的前提下,活着的大熊猫价值远远高过了一张熊猫皮,只要能将这种饲养规范化合理化到不至于影响到野生大熊猫的数量,那么一切就都不是问题,比如说王况之前在建州推行的对树木的伐一补三的法子就可以用来试行,对于饲养啮铁兽的人家,让他们缴纳一定数量的保证金,只要他们养育的啮铁兽繁育出后代,等放归了山林后,就可以拿回保证金,虽不至于杜绝了似捕滥抓的行为,但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不至于影响到大熊猫的数量。
  大熊猫并不是王况发现的,那么多年前就有人发现过了,但并没有多少人饲养,或者说没有多少人能成功的抓到过,这就说明了这时候的人还没有变态到像后世一样,以养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为荣的思想泛滥成灾了,有养蜘蛛的,又有养鳄鱼的,还有养毒蛇的等等。这些让人谈之色变的危险动物,都不是王况所喜欢的,不过这也不能怪别人,说到底,不过是因为社会的价值取向发生了偏移而导致的畸形罢了,那些样这些奇怪动物的人,大多都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彰显他们的与众不同,向周围的人暗示他们的存在感罢了。
  啮铁兽毕竟有其危险性,而且其捕捉的难度及食物的单一,都是制约人工饲养的不利条件,可以说,能养得起啮铁兽的人家,不是大富既是大贵人家,这样的人家并不多见,不是所有的有钱人都想养的,举个例子,后世谁都知道海豚的可爱聪明,都知道企鹅的憨态,但是养的人有几个?没有几个的,大多数的人还是以养最为常见的猫狗居多。
  而且,如果要缓解人们对啮铁兽的好奇心,大可以在房山圈出一块地来,搞个动物园么,把天下各种各样的飞禽走兽都在园子里养起来,采用野生动物园的方式,动物散养着,而人要参观的话,则就只能坐在马车里,或者说,如果马车的马没有办法得到生命保障,那么大可以用钢索来来回拉动车厢。
  对,就这么办,在房山开个动物园!
  王况越想越兴奋起来,这下,徐国绪他们出海就又多了个任务了,要把他们路过地方的珍奇异兽都搜罗过来,只要在海上能保证不死,到了陆地上,王况就有办法,如果说这个大唐有那么一个人对天下大部分的鸟兽习性都熟悉的话,那就是非王况莫属了,什么样的动物,喜欢吃什么样的事食物,喜欢呆在什么样的环境里,后世随便拉一个喜欢看动物类记录片的人,都能如数家珍。
  显而易见的,如果在房山开辟了一个动物园,那么必定可以为房山带来如潮的人流,只要有人员的流动,只要有这个基数在,经济的发展就等于是迈开了一大步,接下来只要当地官员不那么昏聩,一切的一切就都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了。
  一时间,王况的心情大好,回过头去,挥手让还在猫着腰在破庙四处搜寻的苗九停了下来:“不用找了,再找也没什么意义,你先去帮黄泽楷搭把手,然后你们再去砍几根木头竹竿来,把帐篷搭起来,今晚就在这里过夜,明天一早,我们继续往上游搜去。”
  搭帐篷对苗九他们来说不是难事,王况手下的这帮护卫,平均每两人就有一人带着油布,只要有油布,帐篷的骨架随处可寻,竹子,木头,甚至大石头都能用。因此等黄泽楷将陶洗净的山雉炖了下去,又把苦笋和腌菜腊肉给焖上,还洗了几把野菜后,二人合作,很快就搭起了两座小帐篷,这个盛夏,帐篷的作用无非就是防雨,防蚊虫罢了,因此不需要那么结实。
  而野兽,只要在帐篷的四周生起几堆火来,几人轮流着守夜,倒也不是威胁,就以胡秀才的说法,这附近的大虫都已经被胡秀才他们打怕了,见到人就跑,连停都不敢停一下的,所以,哪怕是听到虎啸声就在几里开外,王况他们也不慌张,就是大虫来了,凭借了黄大的身手,加上有黄泽楷和苗九二人协助,又有上品好刀,来一个就让他留下一个,来两只就让他留下一双,也没什么好怕的。
  只有三白,还在那里东掏掏西摸摸的不肯放弃,它憋屈着呢,今天一连发现两个好玩的玩具,全都被没收了,所以它这会儿是发了狠,似乎不再找出一个来就决不罢休,王况也由着它去掏摸,而且,如果三白这次真的掏摸出什么东西了,只要不太过惊世骇俗,王况也不打算没收了,就让它玩吧。东西放在三白那,其实也没什么不安全,小家伙鬼精着呢,好东西从来都是不肯轻易示人的。
  三白终究还是没能掏摸出什么好东西来,倒是被它给掏摸出了一块红宝石,这让王况有点惊讶了,三白这个家伙,仿佛天生就对金银珠宝有着辨识能力的,只要闪亮的东西,它都喜欢,如果不是那一身的白毛,如果不是那嘴角两边金丝猴独有的唇突和带点牵蓝色的脸庞无不昭示着它就是一只金丝猴的话,王况都要怀疑它是不是龙生九子中的一子了,龙性贪财,只要是闪闪发光的东西都喜欢,三白最是符合这一点。
  不过这可不是什么神魔世界,至少在王况来的这么些年里,他就没见到过鬼神,要勉强说有,孙老头算一个吧,不过孙老头的神仙之名,还靠的是他的仁心医术博来的,再加上保养有方,年岁不小,自然就被人当做了神仙之流。
  不过倒是没想到,这房山上还有红宝石,后世自己可没听说过神农架产宝石的呀,天然的和人工雕琢的很好区分,三白找到的这块宝石就是天然的,没有任何人工雕琢的痕迹,王况自然不会什么东西都往传送通道那里去想,真要有那么多东西,从自己穿过来也有十来年了,早也被人捡光了,而且呀早就沸沸扬扬的满天下都传开了,但是没有,说明东西并不多,而且还是因为山洪爆发这才带了下来的,真要有那么多东西,大部分应该还在上游才对。
  将心比心,如果换做是王况是那只手,他要将对方的东西传过来,绝对会有一个容器装好的,不会就那么一把一把的随便乱丢才对,之所以会在这里出现,估计应该是容器出现了问题,是破损呢还是倾翻了呢,这都是未知,王况只知道,自己离谜底,又更近了一步。
  见三白鬼鬼祟祟的看着自己,欲盖弥彰的将手藏到身后去,王况就笑了:“不用藏啦,早就看见了,那个就归你了,回去后,找人帮你镶在你那链子上可好?”
  这句话三白没听懂多少,不过它好歹总算是听懂了东西归它这一句,于是欢呼一声,喜滋滋的挨挨擦擦蹭到了王况身边,献宝似的将那一颗拇指大的红宝石在王况眼前晃来晃去,又凑到火堆边对着火东看看西瞧瞧,怎么也没看个够似的。
  “咦?房山竟然也产光珠?”黄大一个珠宝行出身的人,怎么不识货,一见到三白拿着红宝石在显摆,一眼就认了出来,而且,他也和王况一样,只一瞥就区分出了这是天然形成的,没有经过任何人工修饰的。
  “这个叫光珠么?”王况倒是第一次听说,看来古人早就会懂得红宝石的珍贵了啊,黄大见王况似乎不大懂这个,就给王况解释了起来,说是光珠有多种颜色,有绿有蓝有红黑,红还有大红粉红等等区分,王况这才知道,原来不管是黑宝石也好,红宝石也好,蓝宝石也罢,现在统统都叫光珠,顾名思义,就是在光照下会闪光的透明的石头。
  一夜无事,黄大和黄泽楷、苗九三人无论如何也不让王况参加守夜,就是黄大自己,也是只守了上半夜的一个时辰,就被黄泽楷给拉回去睡觉了,整个晚上,基本都由黄泽楷和苗九二人轮流值守,山上蚊虫多,幸好带有艾草,所以也是不怕。
  这一夜,王况睡的很踏实,在临近答案越近,王况心倒是越发的安稳下来,尤其是身畔潺潺的流水声,还有远出一两声夜枭的啼叫及更远处低沉的兽吼,在王况听来就仿佛是安眠曲,催得他很快就沉入梦乡。
  梦中王况又回到了后世,还是那条街,还是那个红绿灯,还是自己举着电话在打着,嘴里嗯嗯的漫不经心应着,所不同的是,王况这回在梦中,看到了那辆将自己撞飞的车子,以及车中一个没有脸的人。
  没有脸的人!
  王况突然翻身而起,揉了揉太阳穴,心中迷惑,不对啊,自己在打电话的时候,眼睛是盯着地面的,因为是人行横道上,又是绿灯,在鹭岛这个相对于其他地方更遵守交规的地方来说,只要是绿灯,就不红担心自己的安全,所以他那时候绝对没有往左边看去,绝对没有。
  视角,是视角的问题,王况这时候才回忆起来,似乎看到那张光光的脸是在空中的视角,那么说,那时候自己已经被撞了?


第五百零三章 大小黑出现
  透过帐篷的油布缝隙,王况发现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也许还是因为海拔比较高的原因,天亮得比山下还要早一些,只不过山中雾汽浓,所以几步开外就看得朦朦胧胧的不大清楚。
  出门在外,又有事缠身着,王况也就没有睡过懒觉,主要也是晚上睡得早的原因,在外面可不比在家中,在家里,还可以逗逗自己的儿女,和林颖芝及小芣苡她们几个嬉闹一阵,或者是爱爱过过时间,是以在家中,王况基本都要等到子时才会睡下,而出了门,天一完全黑下来,王况也就睡下了,这么一调整,也只是开始不大适应,但现在已经完全的适应了过来,睡眠时间比起在家中还要充足许多,因此这么一醒过来,就完全没了任何的睡意。
  刚刚的梦,不是恶梦,王况现在还能感受到当时的心境,没有丝毫的紧张和慌乱,没有丝毫的恐惧,仿佛自己就是个局外人一样,就那么看着自己“飞”到了几米开外,就那么看着那个没脸的人驾驶着车子疾驰而去,甚至于在看到一个没有脸的人,一个没有无官,看不到表情的人都没有感觉到害怕,似乎那很正常。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有那么一点点的蹊跷,不过也不那么离奇就是了,许多人曾经有过濒死体验,救醒转来后的描述都是仿佛自己就那么漂浮在上空,看着自己躺在床上,没有任何的疑惑,没有任何的恐慌,有的,只是一种心平气和,似乎一切都与他自己不相干。
  也许,梦中的自己,就是重现了当时的濒死体验了?或者说类似灵魂出窍?总之,这个梦却实实在在的安了王况自己的心,因为他看到自己的身体飞出去后,没有破损,不管自己是真死了还是假死了,只要身体零件都齐全,也是一种安慰吧。
  外面,苗九正用他随身携带着的铜锅熬着粥,而原本就睡在王况身边的三白已经不知去向。看样子最后的一班岗就是苗就的,可能见天亮了,就干脆把粥给熬了下去,在多雾的山区,能喝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粥,驱赶驱赶露宿一晚而沾的潮气,这点很有必要,这也是王况一直给他们强调的,只要你在外露宿,只要有条件,每天至少要有一碗热汤灌下肚去,发一发汗,有姜汤当然更好。
  不管王况会不会医术,但是帮长孙皇后调理好身体,又给孙老神仙提点了一些新药及新奇的病症处置办法,还有长孙冲也来求王况和老神仙一道去帮长乐公主瞧一瞧,这些都不由得建安侯府的人对王况说的法子高度重视起来。
  见王况出了帐篷就四处张望,苗九憨憨一笑:“郎君是找三白罢,在那呢,许是昨天得了个光珠,今儿天刚亮,它就又去翻找了。”顺着苗就的手指处看去,果然见那边一团白色的身影在乱石堆里这边停停那边走走的,不是三白又是谁?只是它的白很好的融合在了雾汽中,要是苗九不给王况指出来,一时还很难发现。
  “这个小财迷。”王况嘀咕了一声,就不管它了,只是看样子,以后得交代一下,让家中把重要的首饰啊珠宝等东西都要收好,不然三白这个贪财鬼指不定什么时候看上了哪样,就顺手给藏了去都有可能,要是王况自己置办的都还好办,三白喜欢就拿去就是了,但是自己的儿女和几个女人都有不少的首饰可是皇宫里送出来的,有的是皇帝赏的,有的是皇后赏的,而这一次李道潜兄弟认祖归宗后,杨妃也送了不少的好东西过来,都是皇家制式的,要是被三白拿了去,被别人看到,又要落个口实。
  听到外面的动静,黄大和黄泽楷很快就也起来了,黄大没什么,黄泽楷这是第一次跟着王况出门,见自己醒得比自家郎君还要晚,就有些脸红红的,向来可没有哪一家的家人敢起得比主人还晚的,这要是落到比较苛严的家里,那就是少则一顿训斥,多则罚几个月的月钱了。王况见他的样子,就打趣的笑他:“你不比得某,某可是一夜好睡,你们呢,又要轮值,睡的不是很安稳,也不算晚,倒是某起得早了。”
  这一席话倒让黄泽楷轻松了许多,见王况不在意,他也不敢怠慢,就回帐篷去取了刀弓来,一闪身就隐没在浓雾之中,这是要去打探一下周围的环境了,浓雾之中不定会潜伏着什么危险,虽然如今天下承平,前两日自家郎君也分析过了,这天下还真没几个人敢明目张胆的来动的,可出门在外,多一分小心总是没错。
  “泽楷和阿九都不错,大郎你若要是去出海,就把他们俩也带上吧,让他们见见世面也好,不过呢,在他们出海之前,你得负责帮他们俩都讨上一房新妇才行,不然在海上那么些年,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其他人有婆娘相陪在身边,他们却是孤身一人,这日子却也是难熬的。你可不能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哦。”
  “这倒不用某操心了,泽楷在家中就说有一门亲,不过是因为阿叔把他塞过来而耽误了,等回到建安后,就让他回家去迎娶就是了;至于阿九嘛,有他的族兄呢,轮不到某来替他操心,某找个机会让苗五留心物色就是了,以阿九现在的身份,不敢说娶个官身人家,但娶个好女儿倒是不愁的。”黄大却是一点不担心。
  两人这边谈论,倒是把个在那边忙碌着的苗九给说得满脸通红,头低低的,不停的在搅着锅里的粥,黄大见了笑了出来:“阿九,你这样的搅法,还不把这锅粥全搅化了?去把昨天砍的毛竹拿过来削成碗罢,这里有某和小东家看着就成了。”
  苗九这才慌慌张张的往破庙里去,昨天他们砍了一根毛竹用来削制餐具,并没用完,还有老大一截放在破庙的供桌上以备今天早上用的,这种野外削成的简易餐具,基本也只能用一次,因吃的东西上有油份,又不是在家里那样有碱可以洗去,所以是洗不干净的,用过一次也就废弃了。
  黄大走过去,看了看锅里的粥,伏身下去把柴火撤了些:“这个阿九,心性还是要磨练一下的,才这么说他两句,就害羞得做事没了头尾了,这么大的火,粥不糊才怪……”正说着,突然听得苗九一声大叫从破庙的方向传了过来,似乎是遇到了袭击。
  黄大一个转身就扑了回来,把王况按倒在地上,小声说道:“小东家就这么趴着别动,雾浓,只要不动,有这乱石堆掩着,没人能发现。”说完一个箭步就蹿回了帐篷,取了自己的刀猫低了身子就往破庙里掩去。
  王况瘁不及防下,差点和黄大嘴对着嘴起来,当下起身,就坐在乱石堆里面,呸了一口,心道黄大忠心是忠心了,可也太过小心了点罢,好歹给我个反应时间啊,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说有危险,我还能不趴下地去?差点咱就成了准背背了,以后可得注意点。
  不多时,黄大又回转了过来,身边跟着苗九扛着半根竹子,亦步亦趋的,还不时的回头张望,似乎担心后面有东西回袭击他一样,王况纳闷,不过等过了一会,王况就笑了。
  黄大和苗九的身后,跟着一高一矮两个一丈过的高大黑影,那庞大的身躯在浓雾中尤其显得有如两座小山,每走一步就搅得身边的雾气翻腾,这俩黑影不是大黑小黑还能是谁?
  只是让王况纳闷的是,大黑小黑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自己当初把他们放归房山的时候,是在房山的北侧,而且后来见过两次,都是在北侧见到的,都是在自己到达不久他们也就出现,因此王况可以断定,他们的巢穴应该是在北侧,在离驿站不是很远的地方。
  而自己这次是沿着房山的西侧而行,走了几日,已经是深入房山,离房陵城也已经很远,离驿站也是如此,起码,在王况的估计里,应该是这里离了大黑小黑的住所还隔了几道山岗才是。这些天,虽然是让三白早出晚归的,名义上是去找大黑小黑,但实际上却不是,只是个幌子而已,是用来堵安逸王的嘴的,三白的真正任务,还是找类似小二类似玻璃弹珠这样的东西,好让王况可以根据这些来判断从而进一步的缩小搜索范围。
  苗九以前可没见过大黑小黑,想来刚才就应该是在浓雾中猛然见到这么两个高大的毛人,所以才回发出那一声叫。同样的,大黑小黑也是没见过苗九,加上大黑有过被人抓捕的经历,所以对陌生人应该是很提防的,以他们的性子,自然是见了陌生人都要呲牙咧嘴的摆出一付凶狠的模样,这是任何生物都具有的天性,就如同刚出生不久的小猫,就懂得皱着鼻子,将身子伏低,全身的毛都炸开了“呼呼”的喘气来吓唬想去抓他们的人一样。


第五百零四章 大小黑的目的
  和苗九不同,大黑小黑他们是认得黄大的,所以黄大一过去,自然他们的戒备心也就放了下来,跟着黄大过来了,只是苗九从来没有碰到过如此的状况,因此一路上还是小心提防。
  “你们怎么来了?”王况笑呵呵的走上前去,先拍了拍大黑的手臂,大黑比他还要高,他想拍肩膀也是够不着,拍完大黑,又冲着小黑的胸膛擂了一拳,一年不见,小黑的灵智竟然大涨,王况这一拳并未用力,只是轻轻一推,小黑就很合作的噔的退了一步,然后右手捂着王况拳头擂的地方,哬哬的低吼了两声,王况皱皱眉,“你这是笑呢,还是哭啊?”
  小黑明显听出不是夸他的话,就垮下脸来,这下就很明显是一付悲伤的样子了。这付情景把个在一旁战战兢兢的苗九瞧的是目瞪口呆,嘴巴大张着,哈喇子都流下来了也不知道。
  “这便是当初小东家和小小东家救下来的毛人母子了,矮个子的是母亲,叫大黑,高个子的是小黑,别看小黑长得铁塔一样,也不过是个几岁的小孩童,阿九你就当他是你邻家顽皮的小郎子就是了,刚刚也是不认得你,才会作势吓你。”直到这个时候,黄大才跟苗九解释了大黑小黑的来历。
  “呵呵,原来他们便是毛人母子啊,某早就听几个兄弟说过了,只是一直没见到过,不知道毛人长的什么样,刚刚幸亏他们没扑过来,不然某的刀可就挥出去了。”苗九冲小黑做了个鬼脸,憨笑了一声。
  哪知道小黑一听他这么说,当下“吼吼”两声,举起右手,砰砰的捶打起自己的胸膛来,然后头一仰,鼻孔朝天,再也不看苗九一眼。
  “嘿?”苗九再憨也瞧了出来,小黑这是对他的话不以为然了,当下便将肩上扛的毛竹一丢,也将腰上插着的刀取下丢在一边,就扑了上去,“咱们来比划比划。”
  大黑小黑他没见过,但有关于大黑和小黑的传奇,在建安侯府却是不少,尤其是他还是苗五的族弟,所知道的密闻比大多数的家人还多,也知道这是一对已经开智的毛人,有人的喜怒哀乐,除了不会说话,除了一身的毛外,其他地方和人并无二致。
  所以,他也知道大黑小黑对其他人或许会提防着,但对自家郎君以及自家郎君身边的人,都是友善的,在知道大小黑的来历后,他对大黑小黑的恐惧就已经没了,有的只是好奇,现在,见小黑瞧不起他,苗九的牛脾气也上来了,要知道,当初他被推荐到建安侯府的时候,理由就是有一把子力气。
  哪曾想,他才一起身扑过去,就见小黑那庞大的身躯轻轻一闪,就躲过了苗九扑过来的身子,然后脚一抬。
  苗九就悲剧了,一下就摔了个狗啃泥,还好现在所处的地方并不是在乱石堆里,否则这一摔,破相不破相不好说,至少一两颗牙还是会磕断掉的。
  “呸!呸!不算,重新来过,你不要躲。”苗九还是不服,爬起身来,弓着身,将自己的重心降低了,小心的靠了上去,小黑这下没躲,而是上前一步,两手叉腰,任由着苗九的双手搂着自己的腰,左摇右晃的,就是岿然不动,苗九晃了几下,没能撼动小黑的身子,小黑兴许是觉得苗九的力气和他不是一个档次的,这么玩耍没什么意思,苗九又不是王冼,若要是王冼,就是要和小黑玩耍上一整天,小黑也不会不耐烦,但这是苗九,他就有些不耐烦了,将腰一扭,伸出左手在苗九腰上的束带上一抓,就把苗九给抓了起来,四肢腾空的乱扑腾着,却是不放下来。
  “服输了,小黑自然就放你下来了,你和小黑没法比的。”王况笑了笑,对于小黑的成长,王况很是欣慰,这一幕至少可以证明,小黑已经可以独立思考,知道谁好谁坏了,这已经是从童年迈入少年的内在明证,而不是以前所见到的只是体格高大而已。
  苗九这才高声讨饶,小黑还是拎着他转了一圈,这才把苗九放了下来,苗九双脚一落地,就揉着头道:“这力气,怕是连疯牛都能轻易扳倒了,果真是厉害。”小黑冲他友善的咧了咧嘴,就不再理他,而是冲王况伸出了毛茸茸的大手。
  “敢情你们是被卤味的香吸引过来的?”王况这时候有些理解了,自己等人昨晚还将随身带着的卤味又入锅温了一遍,现在是夏天,风大多是从南往北走,如果离大黑小黑的住所不是很远的话,以他们那灵敏的嗅觉,能闻到味道并且循味找过来也是有可能,毕竟雾是从昨晚就起来了的,雾是相对稳定的悬浮体,只要风不是很大,其中含有的香味分子一夜不散的可能性也很大,所以想要找过来并不困难,但要是没雾的话,可能大黑小黑也未必能找过来。
  这其间,大黑一直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王况开始没注意,但等到他将卤味找了出来递给小黑,小黑接过手去后欣喜的凑到大黑身边的时候,王况注意到,大黑的身体,比起去年见到的时候似乎佝偻了些,这是年老的体现了,王况心中一声叹息。
  幸好野人已经脱离了普通动物的范畴,灵长类动物中,除了等级比较低些的弥猴和狒狒等灵长类外,像是大猩猩或黑猩猩等这些非常接近人类的高等灵长动物,都不会抛弃年老体弱的个体。现在小黑的成长已经是基本完成,加上房陵已经很明确的规定不允许山民猎户捕杀毛人。因此大黑的晚年,应该不会有多大的困难。
  只是,自己也要准备一下了,虽然自己没有能力救下所有的毛人,但是总是有能力来保证大黑的晚年生活吧,以现在房陵的野人生存环境,王况不用担心大黑会有什么危险,但是随着大黑的捕食能力越来越弱,小黑要承担的担子就更重,那么他们能不能吃饱就成个问题。
  王况要做的,只是到时候让建富酒楼里的人定时给大黑小黑送点食物过去就行了,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有王冼在,这一切就会非常容易。
  大黑小黑之所以偏好卤味的原因,除了卤味本身的香外,盐对他们的吸引力也是不容忽视的,房山不产盐,大黑小黑想要获取自身所需要的盐分,只能从食物中来获取那微不足道的一点点,那一点点不要说人都会觉得不够,更何况对于体积和重量几乎是常人两倍多的他们呢,卤味的咸,远超过其他的菜肴,这也应该是他们喜欢的一个原因。
  因此,除了卤味外,王况又让苗九去把几个相对比较咸的罐头拿了出来递给小黑他们,又当着他们的面示意了一下罐头的开启方式,还将他们带的盐分了一大半,让苗九当场用毛竹梢做了个小罐子,用绳子系在了小黑的脖子上。
  果然,在得到一罐盐后,小黑的手就一直紧紧的捂着,似乎那才是最珍贵的东西,这一点看在黄大和苗九的眼中是非常的神奇,但在王况的眼中并不希奇,许多动物都有寻找盐的本能,其中以大象最为明显,象群每隔一段时间都会长途跋涉到盐碱含量高的地方,将那又苦又涩的盐碱土吃得津津有味。
  这时候吱吱一声,就见白影一闪,三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蹿了出来,一下子就吊在了大黑的后背上,一如当初王况第一次见到三白的样子,不过那个时候的三白不懂事,现在的三白,则是用脸颊轻轻的在大黑的头上蹭了一会儿,然后翻身一坐就坐到了大黑的肩膀上,专心致志的帮大黑梳理起毛发来。
  三白梳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什么,将手伸到腰间的布包里,三掏两掏的掏出了两块琥珀糖,还有昨天它发现的红宝石,献宝似的抓到了大黑的手里,见到这一幕,王况笑骂到:“你个贪财鬼,今儿怎么这么大方起来了?”
  说归说,却是知道,三白在骨子里对大黑有着抹不去的浓浓母子情,虽然它并不是大黑所出,但它却是还在幼小的时候就被大黑救下来的,所以天生对大黑有一种依恋。
  随即,黄泽楷也在另一个方向的浓雾中闪现出了身形,他看见大黑和小黑,就楞了一下,然后挠了挠头:“却原来是他们,难怪,某刚听到阿九的喊叫声,就想从后面绕过去,哪知到了庙里已经没了人影,就又在周围搜了一圈,早知道是毛人母子,某也就不费这个劲了。”黄泽楷是黄大的族亲,而且不是一般的族亲,算是黄家的核心子弟一类,因此黄良许多事情都没瞒他,黄大也是如此,是以对于大黑和小黑的故事,他知道的比苗九要多许多。
  得了卤味和罐头及盐的大黑和小黑又在营地里喝了一碗热粥之后,小黑就迫不及待的拉着王况要往山上走,王况心中一动,就吩咐黄泽楷和苗九:“你们把火扑灭就行了,锅就不要洗了,先背着,速度跟上。”小黑如此的动作,肯定是有深意的,看来,他们这次来并不是光光为了吃这么简单,而是要来带王况去某个地方。


第五百零五章 天外来物
  山中的雾,聚拢得浓,但散得也很快,就在王况他们用早点的时候,一阵山风吹过之后,加上日头也从东边的山尖尖上冒出了头来,很快的就散得一干二净,日光就那么倏忽间闪现出来,王况他们看到的时候,日头已经高挂在对面的山头,从仿佛浓雾从来没有出现过,仿佛日头早就挂在那里。
  动身的时候,王况这才留意了一下他们的行进方向,在山间辨认方位并不困难,存在着许多的参照物。原来他们昨天动身的时候,开始是沿着东走,但走到后来,就渐渐的改为了向北行,因此也就离了大黑小黑的日常活动范围越来越近,加之大黑小黑他们的活动范围有不是猴群的势力范围可以比的,对他们而言,只要有食物,哪里都可去得,他们在房山就是属于食物链金字塔的顶端,只要没有人为的干预,他们的日子应该不会很艰难。
  山间露宿,最重要的就是防火,现在是夏天还好办,枯草干枝并不多,加之早晚有舞,所以引起山火的可能性不高,但是可别忘了,现在是大片的竹林已经开始死去,枯黄了的竹有不少,如果任凭余烬留在那里,可能一阵风吹过来,就能引起整片竹林的爆燃。
  火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往往都是你希望它燃烧起来,而且越燃越旺的时候,它偏偏就是没有半点动静;而往往当你以为就那么点火星,很快就会熄灭的时候,又是事与愿违,等你离开,火就起来了,世间的多少火灾,都是因为这个“以为”而引起的。王况可不想因为一时间的疏忽而导致对房山造成极大的破坏,因此才会特地的交代一句要把火给浇灭了。
  小黑走路并不快,走了一段路,王况赫然发现小黑竟然就是沿着那条山涧走的,不过是因为他比王况更熟悉这山,熟悉这路,所以不是严格的溯流而上,而是选择更为平坦更为好走的林间兽道,兽道对于农村长大的王况来说,并不陌生,读小学的时候,每天中午他都要和一大帮的同学,专门挑那野猪道去钻山涧采野果,比起要爬树爬山来说,要轻松得多了。
  这条他们正在钻的兽道,在破庙的后面有一个出口,很是隐蔽,苗九和黄泽楷他们都没发现,而且每隔一段路,这兽道就会和山涧交汇一次,这也是王况能确认这条路也是沿着山涧走的原因,不过却是判断不出是哪种野兽钻出来的兽道,兽道上没有野兽的排泄物,野兽也都聪明着呢,有排泄物都会跑得远远的,为的就是不泄露自己的行踪。王况只能从前面小黑穿行起来不是那么费力上判断出这应该是一个大型的野兽所钻出的路,野猪道没有这么高,大虫豹子熊等不屑于走得这么隐蔽,它们本就是百兽之王,天敌少,只有在捕猎的时候才会考虑到隐蔽,其他时间都是大摇大摆的走的。
  小黑是轻车熟路的带着王况他们走,大黑则是殿后,这一次王况他们走的速度比起当初要靠人力4来开辟道路快多了,才半个时辰,就已经翻过了一个小山包,山涧在这里就如同一把大斧将这个山包一劈两半,到了这里,小黑带路的优势就更加明显,如果是王况他们的话,碰到这个从两边悬崖绝壁下穿流的环境,那就要费许多的周折才可以过来,而小黑带路,只顾是两盏茶的功夫就过来了。
  越过了那个山包,眼前忽然就是一阵的昏暗,众人已经是从灌木林带来到了密林带,虽然昏暗了一些,但好处也是明显的,兽道就也从暗转为明,在密林里,阳光都被密密麻麻的树冠给遮挡了,留给灌木的机会不多,所以灌木在密林里也长不起来,能长得好的,也都是那些喜阴的作物,黄大和苗九就在这密林里发现了许多的药材,年份都不低,黄大这时候才问王况:“大德画眉当初来这房山,恐怕也是为采药罢?”王况一直说自己不懂医,黄大是信的,但是黄大却是认为画眉和尚肯定懂医的,所以才有此一问。
  “这倒是不一定,画眉老头一生就喜欢到处闲逛,游山玩水的,哪里有好风景就往哪里去,这房山风景虽算不上极致,但房山偏生出产最多的白色动物,比如白蟒,比如三白这样的白猴等等,也算是一个奇特的地方,加之三白的名声也早就传了开来,三白的来历有心人想要打听,也不是难事,某估计,他多半还是因为这个原因跑来的。”王况想了想,给出了这个答案,说实话,要让王况相信画眉老头真有医术,恐怕也是很难,如果他真的有医术在身,当年也不至于落魄到还是小屁孩的王冼和王况来给他送吃的了。走到哪里还不早就被当地百姓供了起来?
  黄大想了想,没再问话,但其实他心里还是有个疑问的,那就是这房山既然盛产白色的动物,那么是不是因为这里存在着和天地相通的原因呢?可这个答案,在他看来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就连小东家都还在找寻答案呢,哪能给他个确切的答案?
  小黑带着王况在密林里又穿行了一个多时辰,王况注意到,进了密林之后,山涧已经渐渐的偏向了东北流向西南的方向,这和房陵境边上由西南流向东北的南水方向截然相反,由此看来,这条小山涧和南水至少隔着一个分水岭,再对照着日光回忆了一下这些天和今天所走的路,王况判断出现在的他们,应该是处于南水的北边,也就是说,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所能看到的南边远处的高峰另一侧的山脚下,应该就是南水。
  有了这个判断,王况心里就有了底,以后自己再来,如果没有大黑小黑领路,应该也不会迷失了方向。
  午时过后,小黑领着王况他们来到了又一处的水潭边,这个水潭和王况昨天看到的水潭不同,昨天看到的水潭是由瀑布冲击,巨石拦阻而成,今天的这个水潭,则是由山涧分出一个小支流,流到一个洼地形成的,面积比昨天的大,只有注水口,而没有出水口。
  小黑到了这里就停下来了,用手指指上游,又指了指水潭,然后叽哩咕噜一大串王况都没听懂,不过,不光是王况,就连黄大和黄泽楷及苗九都听了出来,似乎这个水潭里有东西?反而是三白听懂得被王况他们多了不少,又比比划划的吱吱几声,王况这才大致听了出来,东西是被小黑丢下水潭的!
  当然又是由这里最懂水性的苗九下水去,不过因为这个水潭和昨天的水潭明显不同,昨天的水潭,潭底都是砂石,水非常的清澈;而今天的水潭则是在泥地里形成的,水潭潭底肯定有淤泥的存在,如果形成的时间久远,淤泥可能还会很厚,所以为了保险起见,王况让苗九在腰间栓了一条绳子后才下水,而且约定,如果一盏茶的时间过了,苗九还没上来,那么在岸上的众人就会合力将其拉起来,而在这中间,如果出现什么状况,苗九也会随时的拉动绳子,示意岸上的人把他拉上来。
  哪知道王况这边还没安排好,就见小黑大步的迈进了水潭里去,王况开始是大吃一惊,最后见水潭中的水才没过小黑的腰间,这才舒了一口气,实在是昨天的水潭给王况造成了误导,昨天的水潭面积小,却有那么深,那么今天的这么大的面积,都有昨天的两倍多了,王况潜意识里就以为这个水潭应该比昨天的还深,这就是惯性思维所带来的后果。不料却是人不可貌相,表像往往并不代表着真实,小水潭深,大水潭未必就一定是深的,二者并没有内在的联系,只有一个外在联系,那就是同一个水源。
  既然东西是大黑丢下去的,而且他能将王况带到这里来,说明他对东西肯定有很深的印象,由他下水去摸,自然是再好不过,要是换做苗九下水摸,搞个不好,把这一潭水都搅浑了,连个边边角角也不一定能挨到。
  大黑在水里,猫着腰从水潭的左边开始摸起,才摸了几步,就又往左往右摸索着,看来他真的是记得自己把东西丢到哪个位置了,不大一会工夫,大黑就高举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兴奋的咧嘴直笑,王况看清东西,则是满头的黑线,黄大他们也是同样的一脸古怪。
  这个时候大黑似乎也知道水搅得再浑也不会有关系了,就蹭蹭的往岸边趟了水过来,兴高采烈的跑到王况身边,将手中举着的那一块在大家看来,就只是个黑乎乎的石头放到了王况的脚边,不过等看到王况和黄大他们古怪的样子,他迷惑了,不寒而栗知道为什么王况等人的表情会这样。
  这确实是一块石头,王况可不会以为这是什么仙家法宝或者是仙界灵石,如果把这一块石头丢到路上,恐怕是不会有任何人多瞧一眼的,除了黑之外,这块石头毫无特色。
  等等,王况本来想摇头走开的,突然想起来,大黑可不是没有灵智的低等动物,他既然会如此看重这块石头,必定有其区别于其他石头的特点。想到这里,王况弯下了腰去,想抓起石头看个仔细,哪知他这一抓,石头却是纹丝不动。
  王况的第一感觉就是,这块石头好沉。
  这下由不得他不仔细的端详这块石头了,石头有成年人的三个拳头大小,黑乎乎的,表面布满了疙瘩,不过细细看去,那些疙瘩似乎曾经是流动的,都是从一个方向往另一个方向流去。
  王况又抽出了那把银鞘短剑,用剑脊在石头上敲了敲,声音很清脆,这是一块陨铁,确切说是铁质陨石,见王况似乎重视起这块石头来,大黑也蹲下了身子,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也学着王况的样子在陨石上敲了起来。
  王况用手指了指天上:“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大黑这句听得很明白,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很夸张的发出一声:“咻……砰!”的长声,这就是再形容陨石落下时候的场景了,王况这时候已经能推断出来,必定是陨石落下来的过程本大黑看到,然后陨石恰巧落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因为好奇,所以大黑就跑了过来瞧个究竟,但却被刚落地的陨石烫了,所以又惊又怒下,就把陨石丢了。
  而眼前的这个水潭,王况也算是看出来了,略带着点椭圆,水潭的四周明显要比其他地方高出不少,由此看来,这个水潭应该就是陨石落地冲击而成。
  “这是陨铁么。”黄大这下也知道石头的来历了,陨铁的传说,由来已久,可以说,铁器的出现正是由于陨铁被人类发现后,人类以为这是上天赐的神物,于是有人就想,要是能将这个神物打造成兵器,岂不是有神兵助力,百战百胜?结果陨铁也没让人失望,打造出的兵器比起青铜兵器锋利耐用得多,从此就开辟了铁器时代。
  “是陨铁没错,也就是没烧完的流星,绝大部分的流星,还没落到地面,就被烧灼干净了,只有那些大个的流星,还没能烧完,就落到了地面上,于是形成了陨石,陨铁不过是陨石的一种罢了,大黑会觉得这块陨铁神奇,大概也是因为他看到了陨铁从天而降罢。这个水潭,应该就是陨铁落地时巨大的冲击力砸出来的。”王况抚摸着这块不规则的陨铁,心思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自己前半辈子没能亲眼见到真实的陨石,没想到现在却看到了,不过这块陨石也让王况想到了一种可能,或许,自己的穿越,和天外来客有关?
  如果和天外来客有关,从这些天的迹象来看,自己是被安排过来的,那么天外来客们是想自己过来做什么呢?是因为不满后世,是因为后世步入了歧途?所以才要自己过来加以改变?
  这也只是一种可能,但王况知道,以他穿过来时候的地球科技,绝对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做到这一点,自己的穿越,是外力安排所致这点是绝对可以肯定的了。只是安排这一出的人是未来的人呢,还是天外来客,又或者说是另一个时空的地球人?
  未来的人可能性不是没有,但却应该是排在最后一位的,如果他们有能力安排自己穿越,那么为什么要跑到自己所在的那个时代来安排?安排他们自己同时代的人不是更容易?或者说,就他们自己穿越而来不是更保险?至少,他们知道他们自己需要做什么,要怎么做不是?而安排自己过来,却是有着无法掌握方向,没法全盘掌控,存在着未知的风险,甚至于可能会事与愿违,因为自己的穿越,而造成事态的发展在他们看来会变得更加恶劣。
  最有可能的,还应该是天外来客,但是,一切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都只能是推测,而不是结论。
  “还有什么地方你们觉得奇怪的呢?”王况将目光从遥远的天际收了回来,喃喃道。


第五百零六章 线索中断
  报着一线希望,王况似乎是对着大小黑说,又似乎是对自己说:“还有什么让你们觉得奇怪的呢?”
  小黑茫然的摇了摇头,他也看出来了,王况对这个黑乎乎的东西兴趣不大,但显然,他自己所知道的也仅限于此,再也没什么其他的东西能够比食物引起他们母子的兴趣来。
  王况摇了摇头,笑了,拍拍小黑的肩膀,道:“没什么,本来就是很难的事,走,我们沿着这水流往上走,还是小黑你带路。”
  他们并没停下来歇息,甚至于都是边走边吃的干粮,离开第二个水潭后,原本一直保持比较沉默的大黑显得有点兴奋,因为黄大把他自己原来的那一葫芦酒送给了她,有了小二之后,黄大对葫芦就有点看不上眼了,而且他心里也一直谋划着,既然小东家给自己的这个叫小二的酒壶里装的酒是类似于之前小东家蒸出来的酒精,那么酿造的法子应该是差不多的了,至少也会有那么几步相同。
  小东家不会酿酒,但是会蒸酒啊,而另外一个地方,可是会酿酒的,那就是杏花村,这些年里,小东家对杏花村的照顾可以说是达到了令外人眼红的地步,不光是有求必应,而且默认了他们的徒弟身份。那么,把小东家蒸酒的法子告诉他们,让他们试着用类似的办法能不能也酿出烈酒来,小东家应该不会反对的。
  沿着山涧,王况等人又行了五六里路,山势渐渐的陡峭了起来,山涧的水也越发的湍急,以前要走到离山涧至少百来步才能听到水流声,但是现在,隔了一百多丈就能听到哗哗的水声,一路上的树木也越发的茂密,林中除了不绝于耳的鸟叫声及偶尔被他们惊起的山雉及野兔外,就是一片的寂静无声。
  也亏是密林,凉爽舒适,否则在这盛夏,王况等人一路急行,不累个半死也要热个半死。走到一处地方,小黑停了下来,回过头对王况“呜呜”的低鸣起来,虽然王冼不在这里,但王况对大黑小黑的叫声含义也有一定的理解,他心头一跳,到了地方了。
  然而等他走上前去,心却是凉了半截。山涧是到头了没错,这里就是山涧的源头,但是,这个源头却是让人望而却步。无它,只因为山涧的水却是从一处绝壁下的石洞里冒出来的,洞口不大,只得一人宽,想要下去是几乎不可能的了,因为这里第一个是水冒出来的速度很快,由此可见水压之大,常人别说下水去,就是想要将洞口堵上都难。
  另一个原因自然就是这么窄的洞口,也绝不可能是直直的通到底的,这里面有多少的蜿蜒曲折,谁也不知道,要是贸然的下去,即便不被水冲上来,也有可能人就会被卡在某处动弹不得。
  看来线索却是就此中断了,想要进一步的接近答案,就只有进了水下去,或者说是找到这个地下河的另一处入口才行,王况心中不由暗恨:他奶奶的,既然要把东西传过来,那么就不要高这么复杂,难道你们真想让我搞出炸药来不成?
  事实上,一路上的王况也渐渐的有了一丝的明悟,猜测自己会过来的可能性。
  首先说学识,王况是属于那种万金油类的人,什么都懂一点,但什么又都不精,这样的人比比皆是,算不上什么优势;其次说智力,王况的智商不过将将在平均线上高那么一点点而已,也没有任何的优势;再来说成就,一个后世还要为吃饱饭而奔波忙碌,连房子都买不起的人,肯定也是没什么成就的,就说他学的专业吧,这么多年,不要说什么在某一领域内有点知名度,就是一个工程师他都没去考,而他的同学,大多都已经是高工了。
  再者,王况不是个勤快的人,是个能躺就不坐,能坐就不站的彻彻底底的惫懒货色,只有穿过来之后这个情况因为心有不甘而稍有改变,但比起其他任何人来,也不过是个不太懒但也绝不是个勤快的人。
  思来想去,能使得自己过来的原因,要么就是类似于买彩票中个大奖一样的概率问题,要么就是自己的性格喜好问题,如果是随机选择的,那没话说,王况只能自认倒霉,但如果是自己的性格问题,那究竟是哪一点被人看上了呢?
  最大的可能还是自己于世无争,别人怎么说怎么看,任由着别人去的性格,这个性格按说不应该出现在年轻的王况身上,而应该是活了六七十年什么都看开了的老年人身上才是,但王况从小就是如此,不管做什么,都是抱着个顺其自然的态度。
  但这也不可能是王况特有的性格,这样性格的人也多了去了,只不过相对于年龄来说,少那么一些而已。
  好吧,姑且就这么认定,就当作是这个原因了,既然是顺其自然,那就顺其自然好了。
  在这里站了一会,王况终于决定暂时放下有关于通道的事情,建安和长安,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去处理,要做的事情,还有许多只是开了个头而已呢,没那么多时间耗在这里。
  但是,眼下却是可以做一些事的,既然有了大黑小黑这两个助力,王况自然不会就这么放弃了,从一路行来的行程推断,从小黑越接近源头对周围的环境越熟悉来看,这里离大黑小黑他们的住所应该是非常的接近,王况看了看大黑和小黑,问道:“你们母子平时在哪睡觉的?”说完闭上眼,将手掌合起贴在右脸上,比划了个睡觉的动作。
  小黑哬哬的吼了两声,抬起手一指,王况顺着小黑的手势看去,就看到在这个地下河出口处的上方一丈多高的地方,露出个洞穴来,再细看一下,从洞穴下来,有不少突出的石台,形成了天然的台阶,都磨的光光的,想来就是大黑小黑他们平日里爬上爬下的磨出来的。
  没想到大黑小黑竟然就住在这里,王况心里一喜,这下好了,有大黑小黑在这,以后要是从地下河中再冲出什么东西,大黑小黑应该也能第一时间的发现,估计那个手机就是被他们这么发现的,以前他们是不自主的发现,现在开始,王况就要他们帮着留意一下了,有好东西都收起来。
  这个地方地处偏僻,说实在话,如果不是小黑和大黑领路,王况他们绝对找不到这里来,一路上的密林,很容易让人迷失方向,而且密林里到处的景致都是非常的雷同,不加一仔细的辨认,一般人很难认出哪里是曾经走过的,哪里是没有走过的。
  跟着山涧走也找不到这里,因为这中间,山涧也形成了几道不算很高,但是绝对能把人拦住的小瀑布,有一处地方,甚至连绕路都不大可能过来,因为小黑带着王况他们过来的时候,就是靠了一根山藤才爬上来的,显然那根山藤是大黑或者小黑编织而成,在人都过来了之后,小黑竟然将山藤给收了起来,由此可见这是必经之地,一般人谁会想得到事先备好绳索山藤等工具?
  就是有备,只要他们来山上的目的不是明确的,不是奔着源头而去,比如说猎户,比如说药农,这里路断了,那就走另外的地方就是了,所以,也不大可能会有人想到要爬上瀑布。有了这么几条因素,再加上有大黑小黑在这里,而且房陵衙门已经明令不许抓捕毛人,再加上如果徐国绪真的和胡秀才他们达成了协议,多了胡秀才他们村里的人日夜巡护,这个地方的安全性就不用愁了。
  对于胡秀才他们村的人来说,大黑和小黑等于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他们和三白去年送去了干果,胡秀才他们没准已经冻死饿死在山里,所以他们绝对不会对大黑和小黑下得了手,如果大黑小黑碰到什么危险,他们应该还会驰援一二。况且,现在他们也已经知道了三白是自己养的,那么大黑和小黑在他们心中,未必不会上升到同样是雇主家的灵物的地位。
  既然已经是决定先放一放,王况今晚就在这附近歇息一下,然后下山去了,从营地出来已经两天,也不知道胡翰山他们有没有追上啮铁兽,徐国绪他们会不会担心自己,丑丑会不会哭闹。别看丑丑已经到了当初王冼准备参加常举的年龄,但他却远没有王冼那般的成熟和稳重,还是活脱脱小孩子的脾气,这或许和他自小就父母双全有关系,不像自己和王冼,王冼才几岁,就遭遇大变故,当时除了自己这个冒牌的哥哥外再无亲人,所以成长的很快,性格也越发坚强,就是在房陵碰到那么大的困难,也从不说一声,都是自己扛着,要不是自己一直让魏小五的人留意,要不是三白跑回了长安去,可能到现在王冼还是不会吭声的。
  见王况等人着手开始搭建帐篷,大黑和小黑显得是格外的高兴,跑前跑后的帮着苗九他们抗树枝捡柴火,只有三白是纯粹在捣乱和添乱,大黑扛一根树枝过来,它就高高的蹲在树枝的一头,蹲就蹲罢,要老老实实的不动也还行,可它不的,偏要从这一头一下跳到那一头去,使得大黑一下重心不稳而打个踉跄,等到大黑将树枝挪好了,它又噌的一下跳了回去,大黑只好又重新调整。不过大黑却也不恼,只是满脸慈祥的由着三白胡闹,这一幕看得苗九他们咋舌不已,也让他们见识到了毛人温和的一面。
  等到营地搭建完毕,大黑显得比小黑有智慧多了,或许是她活的年岁长,见识到过多次山中的猎人生火的情形,见到黄大在一处空地上用石块垒起了灶台,就又跑了很远,抗了一大棵枯木过来,小黑也有样学样的去扛了一棵,不过他显然不能理解干和湿对生火的影响,扛的是一棵碗口粗而且显然是被他硬生生从地上连根拔起的,根上还带了许多的泥土的小树过来。
  等到一切都忙完了,大黑就又爬回了她自己的住所,等下来的时候,手中却是多了两个空葫芦,眼巴巴的递给王况,那神情,明显就是央求王况将这两个葫芦灌满来的意思。
  “倒是个酒鬼,你一次喝多少来着?”王况接过葫芦,问道。大黑“咕嘟,咕嘟”的做了几个吞咽的动作,王况数了数,“四口,还行,这样罢,明天让小黑跟我下山去,我交代人给你们备好酒,你们喝完了就下去装就是了。”只要徐国绪他们有和胡秀才达成协议,那么让建富酒楼的人每个月送一两趟酒过来就不是问题,即便是徐国绪没跟他们达成协议,这次王况下山是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说服胡秀才他们留在山上去,大不了,自己再假公济私一下,许给胡秀才一个荐举的位置罢了,有自己荐举,那些个主考官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只要胡秀才不会做出那种倒灶的烂文章来,一科进士并不难。
  大黑一听以后随时有酒,高兴的在地上连打了几个跟斗,把原本赖在她后背的三白给郁闷得不行,吱吱叫着不满的蹿到了旁边大黑的肩膀上去,它是依恋着大黑,可要让它在地上打滚,它也绝对不干的。
  原本王况也想上去到大黑他们的住所去看一看,不过看到那光华的石头,就打消了念头,那么光滑的石头,也只有大黑小黑他们矫健的身子及三白这个轻飘飘的家伙能上去,人类想要上去,没有借助工具绝对不行。
  不过看到大黑和小黑的模样,王况也能想象得出他们巢穴里的模样,干净肯定是干净的,但也别想有什么好东西,顶多一个干草堆成的床罢了,可以说,到目前为止,王况也只见过大黑和小黑用过木棍之类的只需要简单加工的工具,其他复杂一些的工具就没见他们用过。


第五百零七章 回转营地
  前虔州镇将将王况派去小梅关学打铁的王天富兄弟掳了去,结果却落得个凄惨下场,这事可以说只要对官场稍加留意的人都知道,就连郧国公也没吭一声,要知道那镇将可是郧国公以前的心腹手下,好不容易混到了镇将的位置,就因为两个匠人而被拿下了,不知道的人都以为建安侯势大,大到连郧国公都不敢说话的地步,但身为建安侯府大管家之一的苗五的族弟,苗九又怎么不知道其实是郧国公欠了王况一个天大的人情,要不是王况敲打着唐俭,让唐老头和张亮把以前的买卖牛养帐目结清了,郧国公现今都不知道要被贬到哪去放羊了呢。
  苗九也知道,那兄弟俩是已经学成了打铁技艺,甚至于他们的技艺如今都当得上一声大师的称号,兄弟俩以前在建安侯府后院里每天那么叮叮当当的打着兵器,动静不小,建安侯院里的人都知道他们发明了新的炼钢法和锻打法,打出来的兵器可堪称为神兵。
  现在这兄弟俩已经到了建州,就在东平开坊炼器,小东家既然说是到了建安会给他一把更趁手的长锏,自然肯定是由那兄弟俩亲自帮他打的了,苗九哪能不乐意,当下嘿嘿一乐:“郎君要就尽管取去便是了,这是某五哥见秦大将军和尉迟国公都使用长锏,觉着威风,加上某有那么点力气,就帮某打了这么一件,却也不是什么好兵器。”
  长锏因为不是利器,主要还是用做敲击来御敌,所以对使用者的力气有一定的要求,苗五正是因为苗九有一把子好气力,也想自家族中兄弟有扬名的一天,这才帮他搞了把,一直都没机会用上,今天恰好是因为赶路,包袱有点松了,所以就露了出来被王况看到。
  王况拿了长锏,招呼了一声小黑,来到两棵差不多粗的碗口粗小树前,王况先用了一根手臂粗的树枝让黄大给削成棍状,然后手握木棍,大喝一声,用尽力气往一棵树上拦腰砸去,那树却是纹丝不动,反而把王况的木棍给震得嗡嗡作响。
  小黑嗬嗬的笑了两声,接过王况手中的木棍,随手一挥,那树便喀嚓一声拦腰折断了,砸完后,小黑又是嗬嗬的笑两声,似乎在笑王况:你不行,你力气太小。
  王况也不理睬他,本来野人力气就大,不要说王况,就是苗九都不是他的对手,是以王况才不会纠结于此。他接着又握着长锏,示意小黑看清楚了,然后也是如先前一样的往另一棵树砸去,这会就听得喀嚓一声,树断了。
  小黑的智力不如人类,但这中间的差别他却是能看出来,见到王况这第二次就把树给砸断了,两眼放光,直勾勾的盯着王况手中的长锏看。
  王况手一递:“这个给你了。”小黑兴奋的接了过去,嗷嗷叫着跑出老远,接着就听到“梆梆”声和喀嚓声不断的传了过来。小黑一口气起码砸断了十几棵树这才罢手跑回来,将那长锏死死的抱在胸前,仿佛是一件宝贝似的。
  王况本来也想过给小黑一把刀,但是想到野人性格其实很暴烈,往往是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如今房山上王况除了大黑母子外,暂时还没看到有其他的野人存在,据此推测,房山野人的数量应该不多,要是哪一天小黑碰上了其他野人,如果争吵起来,拿了刀乱砍一通,把其他野人伤了怎么办?就是没伤着其他野人,王况也担心小黑万一哪天受什么刺激而发起狂来,一把刀在手,可能还会伤及无辜,所以,最后只给他长锏而不给他刀剑等这些利器。
  一夜无话,大黑自然是舍不得把她新得的一葫芦酒拿出来,而是腆了脸的蹭着黄泽楷和苗九他们带来的酒喝,兴许是觉着不是自己的东西,不喝白不喝的缘故,大黑一口气喝了不少下去,结果王况他们还没吃完,大黑就头一歪,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三白也偷偷的喝了几口,喝得它那蓝脸成了一张红脸,东倒西歪的,破天荒第一次的没了绝不沾地的顾忌,歪歪斜斜的在黄大他们清理出的空地上打起了滚来。
  结果是第二天,王况就被三白惊慌失措的声音给吵醒了,朦朦胧胧的睁眼一瞧,三白死命的拍打着自己身上的尘土,后果自然是不言而喻,越拍越脏,王况被吵醒了也就没法再睡下去,没耐何,只好带了三白去水中梳洗了一番,小家伙这才消停下来。
  同样的,大黑小黑,黄大他们全都被三白给吵醒了,大家简单的用过早餐,这就出发往回赶,本来王况是只让大黑跟着自己回去的,没想到小黑也跟了过来,看来似乎是不放心让其母亲独自一人外出的样子,王况也就由着他去。
  回来的路途因为是下山,加上又不用寻找什么东西,目的就只是营地,所以走得很快,原本王况估计需要一天半的路程,结果一天就到了。
  见到王况回来,徐国绪夸张的拍了拍胸口:“二郎你这一去就是三天,某都担心要是有个万一,到了建安如何跟孙老爷子交代了。”完了又盯着大黑和小黑看了两眼,认出了他们来,就大呼小叫:“哇呀呀,小东西都长这么大了?还认得某不?第一次,是某带着二郎和三郎去看你们的?”
  大黑和小黑的到来,引起一阵的震动,营地里的护卫包括安逸王李勤全都跑了出来看希奇,尤其是看到小黑护宝似的死死抱着一根长锏,就都啧啧称奇。丑丑本来被徐国绪限制了自由,天天窝在营地里很不开心的,现在见到大黑和小黑,所有的烦恼就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跳着脚大呼小叫:“大黑,小黑,骑马。”
  小黑也认出了丑丑,嘿嘿一乐,上前一把就抓着丑丑的腰带,一甩就把丑丑甩到了他的肩膀上,然后迈开大步,飞快的跑了起来,安逸王一见,脸都变了:“快,快,毛人把丑丑掳了去。”转头,却见王况和黄大及徐国绪都笑嘻嘻的看着他乐,脸一红,嘟哝道,“某这也是第一次见到毛人么,又没人跟我说过,这毛人和丑丑熟识的。”
  其实他也不是没听说过王况当初有关于毛人的事情,不过耳听为虚,总以为不过是越传越玄的事罢了,因此没想起来,现在总算是见到了,很快也就反应了过来,这一对毛人,应该就是当初建安侯从皇庄里要过来的毛人母子了。
  很快,胡秀才也带了村中几个年长者过来了,三天不见,他们都已经穿上了新衣服,不过大小有些不合身,想来应该就是拿了王况给的酬劳后,跑到山下的镇子上,寻了普通人家先将其衣买下来对付一下先的,毕竟要把全村人的衣服都做好,而且一做就是几身,先不说人手忙得过来忙不过来,一个小镇子,怕是一时也备不齐布料,别看胡秀才这个村子只有五六栋茅屋,却也有几十口人,光是青壮年就有十几口。
  胡秀才先是给王况行了礼,然后盯着大黑看半天,最后点点头,对跟着他来的几个长者道:“就是这个毛人没错了,某记得的,她的脚踝上有一圈没毛。”胡秀才说的是大黑,当初大黑在皇庄里被铁链锁着,两只脚的脚踝都被磨脱了皮,王况将他们母子救下后,也让廖小四他们给大黑脚上上了药,伤是好了,但从此就落下了两圈光秃秃的不长毛发。
  一听胡秀才这话,几个长者纷纷对着大黑施起礼来,也不管大黑是不是懂得意思,又有个长者快步的跑出了营地,不多时,就带了几个汉子,大包小包的拎了许多食物过来,堆放在大黑的身边,大黑这才知道原来这帮人是在感谢自己,就有些局促的看了看王况,恐怕,这也是她第一次在除了王况这帮人之外的人里,见到对她友善的人类,所以一时有些不适应起来。
  王况笑笑,对胡秀才道:“他们不愁吃的,这房山,他们就是百兽之王,你不若给她点盐,可能更好些,还有,以后,某会让人每月送一次酒过来放你们村里,这毛人,嗯,他们也有名字,这个叫大黑,还有个小黑,刚走开了。这毛人好喝酒,以后他们会来村里,你们就把酒给他们灌满葫芦,再给点盐就成了。”说完指了指大黑腰间的葫芦,葫芦上本来就有系带,大黑见苗九和黄泽楷将葫芦系在腰上,就也有样学样的这么系着。
  王况并没有问徐国绪和胡秀才他们有没有达成协议,但王况却是看到后来拎东西过来的几个汉子,明显的换了新的刀弓,这就是没有下山的打算了,既然没有下山的打算,那也就是跟徐国绪达成了协议,以后他们就将在山上定居下来。
  胡秀才这次明显比三天前对王况更为恭敬,相必也是徐国绪为了和他们达成协议,而把王况的身份稍微的透露了一点,加上安逸王李勤本身就是一国之主当了多时的,在长安那个大地方,是没显出威严来,但在一个小村子里,那长期上位者的气质,胡秀才又怎么瞧不出来?
  王况并没见到胡翰山他们,看来他们这次追得很远去,也不知道有没有追上啮铁兽。有没追上,现在王况已经不担心了,同样的,成年啮铁兽对王况的吸引力也没有未成年的大,而且,王况本心里,也从没有将他们圈养着的意思,当然建动物园不算,动物园的成立,主要还是要让人有机会认识到许多的飞禽走兽,认识到啮铁兽并没有书上写的那么可怕,而是一个温顺可爱的动物,从而减少人类对啮铁兽的误伤。
  同样的,建动物园,一定程度上也能帮王冼一把,而且,王况要建的动物园,并没有要把动物关在笼子里让人参观的意思,恰恰相反,在动物园里,反而是人类在笼中,动物则是在一大片的范围里自由活动。


第五百零八章 赶路
  一直在营地里又等了三天,胡翰山他们这才回到村子里,却是没有抓到逃跑的那只啮铁兽,而且带来了让王况更揪心的问题,那就是他们一路追赶,沿途的竹子,几乎有一大半都已经枯黄,也没见到过一根新竹,按此下去,今年年冬天啮铁兽将面临着严重的食物短缺问题。
  实际上事情的严重性远远高过于此,王况估计,今年可能连一个啮铁兽的幼崽都成活不了,如果明年春之前无法解决啮铁兽的食物问题的话,明年啮铁兽也不会进入发情期,就算偶尔有的,那也没办法产崽,而即便是在明年春之前解决了啮铁兽的食物问题,以后的两三年内,房山啮铁兽的数量也会急剧递减下来,毕竟要在这方圆上百里的房山将所有啮铁兽食谱上的竹子都更替下来,就算是把整个房州的百姓都调动起来,也没办法在一年内完成,更何况眼下王况所能依靠的只是宕牢村的几十口人?
  眼见得事情的严峻远远的超出了自己的估计,王况这下也不再隐瞒自己的身份,直接的找到胡秀才,许了他一个房山观察史的身份,专门全权负责房山的竹子更替及给啮铁兽投放食物的事务,至于品级,由于这个官位算是王况匆忙间想出来的,还需要上报到朝廷,让皇帝交给吏部,由吏部来定夺。
  当然这个官位算是临时设立的官位,等到啮铁兽的食物短缺问题解决之后,是继续保留这个位置还是取消这个位置,到时候另做决定。
  王况有这个权力,当李世民同意了让王冼到房陵的时候,就许给了王况可以任命几个自己所信任得过的人,直接受制于朝廷协助王冼的,这几个人,在房州只是听调不听宣,算是朝廷派到房州的类似钦差一样的存在,不过就是没有那么高的权限罢了。
  从体制上来看,这些人并不听命于王况和王冼,但实际上,因为人是王况挑选出来的,自然肯定不会来扯王冼的后腿,而是会在旁帮着王冼搞定一些事情,免得王冼势单力薄,扛不住房州本地官员的合力围攻。而有了自己人的协助,王冼做什么事情,都会从容许多。以前王况因为想要让王冼在这个难得的锻炼机会里成长起来,一直没有动用过这个特权,为的就是让王冼在遇到逆境的时候心智及应变能力能得到很好的锻炼。
  但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而且任命这个房山观察史对王冼的施政影响不大,毕竟现在王冼在房陵充当的更多是建议者的角色,政令发不发,还要过县令和刺史的关卡,而恰恰是这个位置,需要有人来为王冼呐喊一两声,但观察史这个位置,也不可能有多高的品级,能有个流外四五就算很高了。如此一来,对王冼的助力也高不到哪去。
  胡秀才的这个位置,根据李世民当初的意思,会是从朝廷直接任命下来的,就连吏部都不会知道这是王况选的人,就更别说房州官员,所以,除了他这个听调不听宣的身份有点特殊外,没什么人会把他当一盘菜看。
  之所以会答应胡秀才,许他一个前程,王况也是看到胡秀才就因为全村人信任他,推选他当了村中领头人后,他竟然舍得暂时放下诗书科举,置自己的前程于不顾,而带领着全村人进行一场注定是长久的自力更生恢复的进程,只冲这一点,不管他的文采如何,首先品行上就过关了,可以说比起许多尸位素餐的官员强过太多去,这样的人不当官,难道还要用那些只知道埋头苦读,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么?
  诚然,胡秀才也算是个书呆子,他并不能看清楚自己村里问题的解决关键所在,但是至少,他是个会干实事,肯干实事的人,这样的人,或许不能执宰一方,但是绝对是上官的得力助手,有这么一条,王况就没有理由不利用了自己的权柄,帮他一把,更不用说王况还需要他帮着对房山进行改造,巡逻守护呢。即便以后胡秀才会到异地为官,但因为这一次王况的动作,他们村里的人对房山就不可能不闻不问。
  王况当然也不会就此而断了胡秀才去参加常举的念头,他只是给了胡秀才一条退路,如果他常举考不上,最少,还可以通过这个途径入仕。当然了,有王况在,常举考不上几乎是不可能,王况只要稍微运作一下,胡秀才就应该能顺顺当当的取得功名,和朝廷任命相比,不过参加常举出身为官底气会足一些罢了,现在的时代,可不比宋明时期,不是通过科举出身的就低人一等,没有这么个说法,就现在朝堂上那些大佬们,有几个是常举出身的?科举制度,不过才实行多少年?
  胡秀才原本就猜测王况等人的来历不凡,没想到却是如今名声日隆的建安侯,自是欢欢喜喜的谢过王况,有建安侯做保,自己的前程应该是无忧了,只是他还有点不大敢相信建安侯竟然可以事先就给个官职,然后朝廷就会准了?
  徐国绪嘿嘿一乐,拍了拍犹自怀疑自己身处梦中的胡秀才:“建安侯说的话,到目前为止,圣人还没有驳回过的,你就安心罢,瞧这位,看见没,安逸王,他的爵也是建安候做保下来的,其他外族内附,除非是大族,否则也不过是个郡王,连王都能保,一个小小观察史又如何?”
  接着又点了点黄大:“看这个不苟言笑的家伙,当初只是跟着建安侯,也是个白身,如今已经贵为游击将军了,要不是他自己为人低调,不肯离开建安侯的话,现在起码也是个中郎将了,但可别小看了他这个游击将军,他说的话,比那些中郎将都好使。”
  果然个个是大佬,徐国绪虽然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但他那稍微有点区别于常人的沙哑嗓子,胡秀才也推断徐国绪来头肯定不小,敢和一个王一个侯称兄道弟,嘻嘻哈哈的寺人,在皇宫里的地位绝对低不了哪里去。
  胡秀才原来也瞧出王况等人的不平凡,也早有将自己的儿子推出来给王况等人中的一个当护卫的意思,不料王况却是直接的许给了他前程,他也就不再好意思开口了,这已经超出了他的期望太多,他也明白,如果自己官场得意,儿子想要谋个出身也是易如反掌,因此也就没再说话。
  但他的眼神却是瞒不过徐国绪,徐国绪见王况一下给了胡秀才老大前程,对王况的认人本领,他是心服口服的,自然也要有所表示,就又道:“某观翰山不错,不知道水性如何呀?”
  “宕牢村就紧邻着溪水,犬子水性说不上是上佳的,但也能在湍流中摸鱼。”胡秀才一听徐国绪问话,品了出点味道,但为人父者,对自家儿郎又不能太过夸赞,就含蓄的用可以在急流中摸鱼来暗示说自己儿子的水性其实是不错的。
  “如此甚好,就不知道胡观察史舍得不舍得让你家儿郎离开你几年?正好他这个年纪,厉练回来后风风光光娶上一房新妇,也是不错的。”徐国绪因为王况许了胡秀才一个观察史的位置,知道这事几乎就是板上钉钉了,提前的就叫上了。
  “舍得,舍得,哪有舍不得的道理,太监能看得上他,那是他的福气,某家又不是只有这么一个儿郎,此子是为长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某又年轻,不消得他在身旁服侍,太监尽管带上就是了。”又对胡翰山道:“还不赶快谢过几位贵人?”
  胡翰山早就兴奋的两眼直冒星星了,年轻人,大多都是向往着能到外面去看一看,走一走的,现在这个本身就带了几个护卫的太监(再次重申,唐宋时期的太监是尊称,没有贬义,只有到了宋末,因为宦官弄权日盛,这才渐渐的带了贬义的意思。)话里话外的意思,那是要带自家出去走走,混好了,还能得个前程,自然是高高兴兴的上前给徐国绪和王况等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某可是先说好了哦,翰山此次跟着某去,前途也是不可预料的,就连某家,也不敢保证可以囫囵个的回来,”徐国绪嘿嘿一笑,眯着眼,点了点头,“既然胡观察史舍得,某也就不客气了,这人么,某就带走了,不过却也不急,让他年末前赶到福州东治港建州水军那报道就是了,现下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也好让你们准备准备。”
  “好男儿志在四方,来去孑然一身,却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不若就此让他去罢,免得他阿娘这时间久了,又要哭哭啼啼的。”胡秀才倒也绝决,当即就决定让胡翰山跟着徐国绪,谁知道万一这时间一过,几个贵人把事情给忘了呢也不一定,要是自己的儿子跟在身边,儿子的存在也能时时的提醒他们的许诺呢。
  安逸王李勤看了看王况,又看了看徐国绪,他犯愁呢,建安侯有表示了,徐监丞有表示了,自己作为明面上地位最高的王,又是要让宕牢村的人帮着抓啮铁兽的,也不能不有所表示啊,可惜他一没权柄许不了官,二没王况等人多钱,这下就真的犯愁了。
  不过他也有急智,一拍脑袋,就让护卫将自己带着原本要给建州众人送的礼物给扛了一半出来,多半都是宕牢村中的人眼下急缺之物,像是布帛呀,铜器呀刀弓呀等等,金银器是不敢给的,不合制,给了宕牢村的人也不敢用。总算是被他给糊弄过了一关,也就是现在给的话,解决了宕牢村的燃眉之需,要是过一段时间再给的话,这份量可就没这么重了。
  至于说给建州众人的礼物,这也没什么,沿途看到好的再采买就是了,这点钱,他还是有的。
  当和胡秀才说好了安排后,王况就让苗九拿了自己的艾叶绿,带了书信去房陵找王冼,由王冼来负责安排给宕牢村每月送米粮盐酒过来,也算是从后勤上彻底的解决了宕牢村的后顾之忧,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投入到巡山的工作中去。
  同时也让王冼用急铃给长安送上自己的奏折,尽快的确认下来胡秀才的身份,时间不等人,房山这么大,光靠宕牢村的人肯定不够,胡秀才还需要再召集人手,如果他的身份早一天确立下来,就可以更早的开展工作,从而在入冬前,尽量多的救下更多的啮铁兽。
  动物园的事情,王况没跟胡秀才说,他也只是个设想而已,只在信中跟王冼提了下,让王冼和孙二黄廿等人商量下,敲定一个具体的方案后,再来实施。动物园,王况就准备搞成官办的,如同现在各地的病坊及书院一样,以朝廷的名义开,然后托管给房州,如此一来,就能在一定程度上杜绝地方以权谋私的可能。
  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和胡秀才他们又仔细的推敲了宕牢村今后的工作细则,第二天一早,王况就在宕牢村全村老少的夹道欢送下,启程往建安赶去。
  大黑和小黑则是在宕牢村呆了一夜,在村民的款待下,俩家伙都是喝得醉熏熏的,要不是王况所带的酒所剩不多,又要留着一点给大黑以后喝的话,他们肯定要烂醉如泥了,也是因为村民们对大黑和小黑以前的送粮之恩心怀感激,看想他们的目光都是非常的柔和亲切,否则,大黑和小黑也不会如此轻易的就被灌醉了,结果就在第二天王况起身的时候,这俩家伙还趴在王况的营地里呼呼大睡,王况也不管他们了,他要抓紧时间赶回建安去,据胡秀才言,前方要到百里之外才会有驿站村镇,所以赶路要趁早。
  王况不得不抓紧时间,就在头晚,他突然觉得一阵的心悸,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莫名其妙的心很慌,很乱。
  长安家中肯定是没事的,老魔王他们都在呢,几乎整个朝堂上大权在握的大佬们,和王况的关系目前都很融洽,如果就这样都要出事,即便王况赶了回去也没用,更何况,想动王况的人首先就要考虑到能不能承担得起李老二的怒火的能力。
  这种心悸,不是有危险的那种心悸,而是自己至亲之人有什么不秒的预感,王况的心中第一个就想到了孙韩氏,孙韩氏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经常三天两头的就是风寒感冒等等,就连孙药王也没招,加上孙韩氏已过中年,身体状况本来就是每况日下,再怎么调理,也只能是延缓而不能改善。
  如果说孙铭前当初看好王况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功利心的话,后来则已经全部的转化为视王况为自家子侄,而孙韩氏,则是自始至终都很疼王况和王冼兄弟俩的,那就是一种纯粹的母性本能,不夹杂任何的私心的,因此不管是王况也好,王冼也罢,就连后来归来的王凌,早就将孙韩氏当做了半个母亲来看待,对她的起居也是关心莫名,不要说王况,王凌都要隔三岔五的去看望请安一番。
  由于队伍在宕牢村留下了许多东西,马车空出了一辆出来,为了轻车上路,王况干脆让安逸把那辆马车也送给了宕牢村,省得他们又要去置办牛马车来运送今后救助啮铁兽的物资。因此队伍一下缩水不少,行进的速度也快了许多,总算是在天色擦黑的时候,赶到了胡秀才所说的堆子场,再往南百里,就是大江,可以取道大江进彭蠡湖(今鄱阳湖),再取道饶州进崇阳进入建州,走房山西侧,其实扣除了在山上的一段路不好走外,其他地方也并不会有多艰难,一路都是官道,而进了堆子场后,再往前就是正正经经的官道,而且还是已经修好的驰道的一部分。
  王况没有等苗九,而是歇过一晚后,交代了一下驿站的驿官,让随后赶来的苗九自己回去。自己又带着徐国绪等人出发了,而安逸王,则因为礼物一下去了大半,要在路上补齐了,就没再跟着王况,他也看出来,建安侯突然间火急火燎的要赶回建安去,必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多他一个人,就等于是多拖了建安侯赶路速度的后腿,他是会骑马,但也仅限于慢跑,要是让马全速奔跑起来,他受不了。
  王况也没勉强他,有三白帮他驾驭着马匹,一路上安逸就楞是没发现王况的马术其实也比他强不了多少去,而王况为了能更快的赶时间,干脆把自己和徐国绪的马车都交给了安逸一起带回去,本来徐国绪是没必要跟着王况赶路的,但当他了解到王况为什么着急后,就怒瞪了王况一眼:“二郎的长辈,那也是某家长辈。”王况也就没话可说了。


第五百零九章 回建安
  一路急行,本来需要十来天才能赶到建安的,王况楞是在第七天就赶到了建安,一路风尘仆仆,可以说,除了晚间的歇息外,中午都是路上随便找个野店将就一点,然后休息小半时辰就上路,有时候,如果中午时没有碰到村镇,就在野外就着干粮和水随便填一填。
  徐国绪没有丝毫的怨言,但王况却看得出来,徐国绪这一路上是颠得难受,本身一个去势之人,加上又有后来孙老头帮他安的珊瑚管,马一颠一颠的,胯下早就磨烂了,有时候奔跑一天下来,王况都能闻到徐国绪身上淡淡的臊味,王况也没说多了感谢的话,有些情谊,是无需多言的。
  到了建安城外,守门的兵丁远远的看到王况马背上的三白,就大叫一声:“小东家回来了!”又见王况策马狂奔,赶快的就将挂在城门上的铜锣取了下来,往城里边跑边敲边喊,“小东家回来了,有急事,有急事!”
  敲铜锣那就是有大事发生,不过在建安,目前还能有什么事情比小东家回来更大呢?没有,本来大家听到铜锣声的时候还惊疑不定,但听到说是小东家回来了,有急事,就呼啦一下全闪到了路边,将整条街道几乎全都让了出来,有的人因为挤,就索性站到了沿街的店里,将整个店给堵得水泄不通,店家还一个劲的嚷:“都往里站站,往里站站,大家挤一挤,莫要误了小东家的大事。”
  王况回建安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一忽儿工夫,整个建安如今形成的双井字型街道就全都让了出来,没人知道王况有什么事,要往哪里去,所以,干脆就全都让出来。
  现在的建安,光城里的人口就已经有二十几万,这还是在建安有家有业的,要是把那些只是临时来采买货物或者慕名而来见识建安的繁华的游人等等都加起来,早就超过了五十万,确切的说,现在的建安,不管任何时候,在城里的人一直都没少过五十万的时候。要是到了流水大席和天下大比期间,短时间内的人口就能达到两百多万,俨然已经成为江南第一大城市。
  这么多人里面,大部分外地来的客人都是知道建安人口中的小东家便是建安侯的,但也有不少人不知道,只是大家都这么让了,他们也就跟风一起挤着,他们也怕啊,万一这大家口中的小东家是个强势人物,自己还不够人家摁死的,不过也有人胆子大,就壮胆问了句:“小东家是谁啊?怎地如此强势?难道比刺史还厉害不成?怎么你们都让着?”
  他这话一出来,悲催了,身边的人个个都拿了看怪物的眼神鄙视的看着他,不少人也不嫌这盛夏挤在一堆难受,特地的往人堆里挤了挤,摆出一副我不认识这个人的样子出来。还是店家厚道,本着和气生财的道理,苦口婆心的道:“客人,您没见识也要有常识啊,您也是跑遍天下的人,本应该是见多识广,您见过哪个地方的豪门大绅能有如此强势?您见过哪个地方的百姓会让道让得如此心甘情愿,兴高采烈的?就凭这个,您怎么能说小东家强势呢?某家告诉你,这也是在某家店里,而且小东家早有言在先,谁也不许欺负外地来的客人,否则,某家说话的这会儿工夫,这些乡亲们早就把你揍得满地找牙了!罢,罢,罢,就当某家结个善缘了,您先前定的东西某家也不会少您的,但折扣就没了。”
  一听这花,那人就急了:“店家,您怎么能出尔反尔呢?不是明明说好打个九折的么?某实在是不知道你们口中的小东家是何等人物,但是您也不能就此而取消了折扣啊。”
  身边就有人插话了:“我说这位客人,您就知足罢,趁着大家伙都还没把你说的话传出去,等下等小东家过去后,赶快的买完东西走人,以后说话呢,注意留点口德,要看清形势再说,小东家那是咱们建安人的小东家,是星君下凡,没有小东家,就没有今日的建安,所以,在建安,您说谁都行,但就是不能埋汰小东家,刘掌柜的肯让你买了东西回去,已经是不错了,若要是换了某,早就把你轰出门去了。”
  至此,那人这才隐隐的明白,自己刚刚说的人是谁。建安侯的威名,如今是天下皆知,不要说在建安,就是在其他地方,若要是有人说建安侯的坏话,那也是几乎寸步难行的,不为别的,就为着建安侯让全天下的人如今都不再为粮食犯愁,不再为看病愁恼,不再为自家儿郎没有钱没有地方读书而烦心,就凭这几点,前朝几千年,有多少人能做到?没有一个人!百姓的心很实,谁能为他们好,谁能帮他们解决了安身立命的根本保障,哪怕这人有着诸多的缺点,在百姓的心中,也是有如圣人一般的存在,更何况到目前为止,还没听说过建安侯有哪个地方不好呢。
  这下他再也不顾着惦记九折的事了,连连的掌了自己几下嘴巴:“我让你胡言乱语,我让你口不择言……”一直拍到嘴唇都肿了起来,如同两根香肠在那挂着了,这才含混不清小心翼翼的向周围团团作揖,“西目有眼八书忑砂,换亲总位乡亲煤将目的花穿出气,不然,目以后可必祥所生意啦(是某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众位乡亲莫将某的话传出去,不然,某以后可别想做生意啦)。”
  见此人有则改之,而且改得也快,也知道了自己错在什么地方,大家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七嘴八舌道:“不知者不为过,某等不说就是了,只是以后还请说话前要三思才是,否则,您这性子,走到哪去,总归是有吃亏的时候的,这也是在建安,不然,哼哼……”。
  听听,这本来说是不说了的,结果说着说着又是一通说教,而且说这话的竟然还是个嘴上没长胡子的小年青,比那商人小了至少十几二十岁都不止,论年龄,那商人可算是父辈人物了。但现在,也只能唯唯喏喏的低着头,任他教训,不敢有任何的怨言,还得摆出一副受教的乖宝宝模样来,再怎么说,人家年龄摆在那,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要多,可没办法,人家小年轻占着理,而且要是真的这话传到外地去,以后他还真有可能到哪也采买不到货物了。这情形,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嘘,别闹了,小东家来过来了,奇怪,这是要上哪呢?小东家的家不在这个方向啊,就是要去州衙门县衙门或者说是镇将府,那也都不在这个方向啊,更别说富来客栈了。”门口有人这时候就嘀咕上了,边嘀咕边纳闷。
  “啪!”他正纳闷着,脑袋上就被人狠狠的拍了一记,回过头一看,就怒了:“厝大,你这个泼皮,好端端的打某做甚?莫要以为现在是小东家回来的关键时刻,某不敢动手,真要惹恼了某家,某就把你丢到街上去,让整个建安人把你揍个半死!”
  “切,你傻了不是?你丢呀,来丢呀!传出去不被人笑死,你忘了这方向是什么方向?前面不远处就是孙东家府上,小东家向来视孙东家为自家长辈,尤其是孙家娘子孙韩氏,更是小东家三兄弟极为敬重的,他一回来就去孙家怎么有错了?某看你是昨晚被你家婆娘给夹迷糊了,啧啧,你们可不知道啊,他那婆娘,声音可真大,大半夜的,那一声一声的叫,让某一夜辗转难眠,大家说说,某打他这一下,该也不该?”
  “哄”的一阵,大家就都笑了起来,有人眼泪都笑了出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该,该!也真该打这一下,否则这厝大可能还要迷糊下去了,不过话也说回来了,憨子你半夜不睡听人家的床,真想要,那就去娶个婆娘回来啊,整日介里就在街上荡,也不是个事。”
  被人抢白了的憨大挠挠头,又将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某那哪是游荡,某是按小东家说的,维持秩序,嗯,就是维持秩序,你懂不?你懂什么叫秩序么?谅你也不懂的。小东家说了,这人多了,就有许多什么什么不确定的……事情,对就是事情发生,就需要我等随时随地的能够处置,小东家也说了,建安能有安定的局面,某也是有功劳的!再说婆娘,某如今好歹也算是半个吃公粮的人了,自然要选那清水的,又会持家的娘子回来才是,怎么能将就呢?嗯,马别驾说什么来的?哦,是宁缺勿滥,对的,就是如此。”这人还真憨,竟然将马周来建安后对选吏标准做的阐释给用到了选新妇的标准上来,新妇只能有一个,还想滥呢?
  不过这几人的对话,却是让大家对小东家更是尊敬了起来,看看小东家,风尘仆仆的回来,连自家也没回,就上孙家了,这是多大的孝心哪?孙东家也不是小东家的真正亲族呢,可惜了,小东家一族长辈都殁了,否则,这该是多让人羡慕的一幅天伦之乐?
  却不说这些建安人想得如何,此时紧紧跟在徐国绪身边的胡翰山脑子已经晕乎乎的了,建安侯受建安人尊敬他能想得到,但他却是想不到会尊敬到如此的地步,一听说建安侯回来了,就自发的将街道让了出来,可以说这才是真正的万人空巷,只不过这万人空巷,空的只是街道,而街道的两边,站满了人,都是一脸崇敬的看着建安侯。这一刻,身在队伍里的他,不由的挺了挺身子,尽量让自己骑马的姿态更正些,更有气势一些,就连他跨下才被他驯服了没几天的马,似乎也感受到了周遭的气氛不同,迈出去的步子更整齐,更脆了,一匹马是如此,几匹马都是如此,跑到了后来,十几匹马,就全是同一个步调,一致到了仿佛只有一匹马在跑。
  “真威武。”
  “真威风。”
  “真帅气。”这些都是站在街道两边的人心中发出的不由自主的赞叹,就这一刹那间,仿佛整个天地间,就只有这一支队伍,明明是疾驰在建安的街道上,但却又仿佛静止在那,此时在建安人眼中,一切又仿佛和风细雨般的,有那么一股子喜悦,有那么一股子的自豪从心中油然而生,这,便是咱们建安人的骄傲呢。
  徐国绪也受到了感染,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对王况一笑:“看到这一幕,某这一路上的辛劳也算是值了,人生一世,谁能有二郎在建安的地位?这地位,不是天地给的,不是百姓给的,是二郎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慢慢的赚来的,某不怕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是圣人在此,怕也是要嫉妒二郎了。”
  眼见快到孙府了,王况这才摸了一下三白的头,三白一声呼啸,整个队伍的马就突然的整齐慢了下来,没有谁先,也没有谁后。王况等马慢了下来,这才对徐国绪道:“国绪,你也会有这一天的,只是要记得,出了海后,无论有多艰难,你都要给我挺过来,世上再难的事,还能有当初你受那一刀难不成?相信我,只要你能平安回来,所受到的待遇,必定不比况差。”
  “二郎既然这么说,那就必定是的了,某现在恨不得马上就登上楼船,带领着儿郎们往那大洋深处去了,某也要让阿爹阿娘在天上瞧见,哪怕是去势之人,也有出人头地的一天,某家,并没辱没了徐家先祖,某当得起国阿爹给起的国绪这个名字。”徐国绪又笑了笑,眼中含泪,却不悲伤。
  孙家门房早就听到街上的动静,也早就有见机的街坊早早的抄了近路赶来报说小东家回建安了,此时正往孙府赶来,所以第一时间就大开了中门,管家下人等全都候在了门外,等着王况,也有人赶着回后院去给孙铭前和孙韩氏报喜去了。
  到了孙府,王况跳下马来,将缰绳往迎过来的孙家管家手中一丢:“伯父和大娘可好?”
  “好,好,好着呢,只是最近主母总是念叨着小东家,却也没想小东家还真经不住念叨,这不,就回来了,东家和主母保准今儿晚饭能多吃上两碗去。”管家也是看着王况和王冼兄弟俩长大的,他接过缰绳,满脸是欢喜的笑,小东家还真是个好孩子,都已经如此的地位了,结果回到建安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候自家郎君和主母。
  王况见管家脸上的笑不似作伪,这才舒了一口气,举步就要迈进门去,不料眼前一黑,当即就歪了下去,黄大手快,一把搀扶住了,叫道:“快端红糖水来,小东家这一路奔波,连续赶路,饭吃不多,睡眠也不足,全靠一口气支撑着呢。”
  “多端几碗来,某家也撑不住了。”刚下马的徐国绪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伸出手,靠在了胡翰山的肩膀上,有点有气无力,其实他的身体更不如王况,只不过在宕牢村的时候,王况上山累了三天,又连续赶路,而他则是在营地里好好的修养了三天,所以他这才能撑得住,但也是和王况一样,一听说孙铭前夫妇安好着呢,就也一下没了力气。只有丑丑,年纪小,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和几个护卫,虽然累,但也还能坚持住。
  王况一路上的焦心,黄大是看在眼里,但却是不敢也不能劝说让王况慢一点赶路,他明白对王况来说,孙铭前夫妇就有如王五夫妇于他一样重要,这种重要性,远不是其他什么东西可以替代的,如果自己劝说了,万一真要有什么事情发生,恐怕小东家一辈子心中都会自责,或许还会因此而消沉下去。小东家那是要做大事的,绝对不能因为其他的因素而影响到小东家的计划,因此,这一路上,黄大除了加紧督促几个护卫外,他所能做的,就是提高戒备心,一路小心的护送着王况和徐国绪往建安赶,其实到了这会,他也是精疲力竭,也是靠的一口气将自己撑着不倒。
  王况这一歪,孙家众家丁一时间是手忙脚乱,赶忙的把王况和徐国绪扶到了堂前的躺椅上躺下,又有家人快步的跑到堂后去端糖水拿蒲扇,还有人飞快的跑去禀报孙铭前夫妇。
  “怎么会如此?怎么会如此?”原本接信说王况回来而欣喜的孙铭前还没高兴到高点,就又被随后赶来报说小东家晕了过去的消息给吓坏了,三步并两步的赶到了堂前,一脸的心疼。
  “无碍的,小东家是因为回建安途中,突然心生惊悸,因此而担心二老的身体,故而一路紧赶慢赶,累着了,这也是因为见二老安好,心中的牵挂一下就消了所致,喝点糖水,歇息几天就好了。”黄大软言相劝。
  孙铭前这才将信将疑:“真没事?某看,还是把应郎中请来瞧瞧的好,管家,还不快去请应郎中来,就说小东家晕了。哎,这孩子,也太实诚了点,某夫妇俩呆在建安好好的,有使君有别架,还有李镇将这些人看护着,怎么会有事呢?别说有事了,就是有个小风寒,那应郎中也总是能及时的赶到的。”
  “喔咯,这又是怎么了哇,有什么事,你就不能缓一缓么?”随着一声哽咽,孙翰氏也赶了过来,一听到黄大的话,就心疼的不行,也不管还有外人在呢,就又“喔咯,喔咯”的叫起了王况。
  “若说有事吧,还真有事。”孙铭前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


小灰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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