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1章 成都剿贼(一)
作者:枫羽飘摇|发布时间:2024-06-29 01:25:47|字数:24496
既然已经有人开始站出来表态,不管怎么样,其余的将军也知道此事难以避免,只好纷纷站出来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起码从表面上不会有太明显的偏向,不过即便大多人都是在打哈哈,可公孙云在军中的底子毕竟要比起王将军相差很远,自然还是有少数的几人开口后是明显的偏向王将军的,只不过没有像最初的矮子将军那般直接质问起了公孙云。
不过也多亏了大部分将军那些模棱两可的话才没让公孙云当众爆发,即便这样,一旁沉默不语的公孙云也是被气的咬牙切齿七窍生烟,到现在,他也只是明白了王将军是在针对自己,至于到底为何,还是一无所知,甚至是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听着麾下众将你一言我一语的发表着自己的观点,并且看情形似乎所有人已经忘记了此时城下还有大敌,陈敬瑄的脸色也愈发难看,终于忍不住低喝一声阻止了众人的话声:“好了!敌人已经打到城下了,你们还在这里吵吵闹闹这些小事!像什么样子!”
话音虽然不大,但是却夹着上位者的那股威严气势,迅速的在众人周围形成一股无形的压力将每个人都包围了起来,见自家大人也有些发怒,众人也只好讪笑着点点头,转身继续看向了城下的两支骑兵,心中却在各自嘀咕着不同的事情,大多人都没认真的去考虑到底该如何退敌,在他们看来,退敌这种事情是需要上层领导去研究的,他们只管执行命令便是,多余的就不用去白费脑筋了。
争执是停息了,不过两位当事人却都各自憋了一股气,无缘无故吃了瘪的公孙云自然有一股怨气窝在心口处,看着他那关节泛白的手指,似乎恨不得手中握的不是刀柄而是王将军以及一派嫡系的骨头,那样就可以用力的将他们一一捏碎,捏成粉末,撒在那城下骑兵停止烟尘消散的地方。
与公孙云恰好相反,隐忍了多年的王将军终于在今日找到了难得的机会可以将其打击一番,并且在首次交锋之中就稳占上风,自然是欣喜异常,连嘴角都似有似无的浮起一丝冷笑。不过,王将军心中也与公孙云一样,憋着一股气,同样也有怨气,他的内心感到非常不满,他在不满陈敬瑄对公孙云一直的庇护,他在心中暗自抱怨陈敬瑄为何这么多年了都不肯完全相信自己,为何不肯放手让自己去独挑大梁领兵一支坐镇一方。其实即便这样,王将军这么多年也过来了,说明他还是能忍受眼下的生活。而真正的抱怨,其实是他不甘心这么多年了战功平平的公孙云为何会一直骑在自己的头上,即使公孙云从来都没有为难过他,他还是感到一阵怨恨。
渐渐的,高大厚实的城墙竟然发生了轻微的晃动,起初众人还都以为是站在原地时间过长而导致出现了腿麻或者别的什么幻觉,直到众人互相对视,从对方眼中得到答案之后,才纷纷将头转向正前方,脸色也陆续变的郑重起来。
致使城墙颤巍巍晃动的源头正是大地,准确的说是远方的地面。一股昏灰色的烟尘如同一条张开了血盆大口的面色狰狞的黄龙在地面上肆虐,身后长长的尾巴更是将地面扫荡起一股高宽数十米的尘烟,将身后以及周围的森林道路完全淹没,甚至连远方的天边都一概遮蔽了起来。
凶残狂暴的‘黄色巨龙’快速吞噬着面前的一起,枯绿色的野草,路边依旧葱绿如春的松树,甚至是连头顶淡蓝色的天空、洁白的云朵以及散发着金黄光芒的骄阳也不肯放过,完全要将其吞噬进口中,变成一团团的昏灰色来增加自己的体积、实力。
感受着脚下的颤动越来越明显,城头上的众人神情也愈加变的凝重严肃起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丝复杂的表情,似惊恐,似骇然,似惊愕,不管是哪一种,反正不像是胸有成竹那般镇定沉着。
远远望去,两面猩红色的鎏金镶边战旗透过尘烟,从‘巨龙’的两只眼睛中缓缓凸显了出来,在当空骄阳的照射下,那鎏金镶边愈发闪亮耀眼,甚至让人在此刻感到比头顶的太阳光还要刺眼。那整面的猩红色,则是随着距离的迅速缩短而显的愈发血腥,一股无形的杀气飘然而至,落在每一个人的身上,不管是身外的战甲,还是体内的心脏,完全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这一刻的肃杀与压抑,同时,这笼罩在整个城下城头的杀气,也使所有将士的内心感到一阵沸腾,热血沸腾。
先头抵达的两支奔雷先锋的骑兵团列阵在两侧,双方中间空出了一片宽约三百米的距离,林枫在帅旗的开路以及周围众将的簇拥下,理所当然的径直奔入,在与两支已经等候多时的骑兵团并排一线的位置上才缓缓停下。
两杆高数丈的战旗在林枫身后几米处矗立,猩红色的旗面上分别书写着“唐”,“剿贼”。其后还有一杆略矮的大旗,三个铿锵有力的大字跃然而上“枫家军”。
踏在地面上整齐的马蹄声渐渐收拢,随着大地轰隆声缓缓消失,刚才的‘巨龙’也随之变成一粒粒的尘烟消散在了空中,将自身的那股杀气丝毫不差的融入在空气之中,缓缓的弥漫向四周,充斥填塞着城内城外的每一处角落,哪怕是只有丁点大的蚂蚁洞,也会被填充的满满。
整个场面由刚才的轰天震地逐渐转为寂静,除了城下两支骑兵团中间的空地此时被黑压压的军队填充的满满之外,似乎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静,静的可怕,静的让人感到一股无名的恐惧。
“将军,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在王将军身旁,一名职位偏低的将军尽量平复着自己内心的忐忑,有些不利索的开口低声询问。
“那还用说么!他们自然是在等后续的攻城部队!”王将军有些不满那人的语气,略带鄙夷的瞪了一眼,一副傲然的沉声应答:“你难道没看到么,虽然城下现在足足有万余人,可他们一个工程的器械都没有,难不成他们想飞上来么?”
“哦哦,是是,属下最近上火,眼神有些不好,所以才向将军询问一下!”看到王将军的眼神之后,那人才发现自己问的有些多余,不过好在他自己也算是与王将军一个派系,所以也就讪笑着低声解释一番。
“哼!”王将军不满的从鼻子中发出一声冷哼哼,随即便将目光再次转向了城下的枫家军。
第一百零一章 成都剿贼(二)
城下,原地等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林枫身旁马背上的李晓枫就像是身上被窜进了跳蚤一般开始来回不停的晃动起了身体,就连脸上的五官都不时的扭动几下,看起来心情似乎十分不好。
“晓枫,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看你老是一扭一扭的?”终于,另一侧忍受不住的周晨开口低声询问。因为两人从小在一个村子长大的原因,虽然以往的接触并不多,但是好歹是一个小村子长大的,彼此之间也算熟悉,此时又都是枫家军的领头将领,在称呼上自然要更随意更亲切一些。
“没有,我身体好着呢!”李晓枫已经憋了很久,此时便将心中的不满撒在了周晨身上,抖动两下肩膀,身上的盔甲发出一阵哗哗声,瞥了一眼提问的周晨,微微的向着林枫的方向扬了扬头,低声嘟囔道:“还不是我姐夫么,这大好时光就让大家都留在这晒太阳啊?”
“呵!”林枫自然听到两人的低声对话,不禁失笑出声,转头看着李晓枫轻笑道:“难道我下令全军飞上城头?然后把敌军打个落花流水?要不你先带头飞上去看看?反正我可没这本事!”
“哈哈……”以林枫为中心的一干核心将领顿时发出一阵低微的哄笑声,都将目光转移到了面色有些尴尬的李晓枫身上,满脸看笑话的表情毫不掩饰。
“哼哼……”李晓枫倒也没在意,毕竟林枫的话一点也没错,何况他也根本不会飞,只不过是自己忍不住了发发牢骚而已,不过,李晓枫却恶狠狠的将哄笑着想要看自己笑话的众人挨个瞪了一眼,而这一举动却将哄笑声引发的更大了,场面的气氛也不再像刚才那般死寂。
“晓枫,你去叫阵?”林枫眼角含笑的看着众人,略一沉吟,低声笑着问了一句。
“啊?”李晓枫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马背上片刻,随后看林枫的表情不像是在拿自己开玩笑,不过依旧不敢确定,以免引起周围一群‘没良心’的家伙们再度嘲笑,所以只是面色诧异的反问确认:“姐夫,真的去叫阵?”
“当然!你以为我骗你呢?我现在可是全军统帅,每句话可都是军令,岂能说收回就收回?”林枫笑着点点头,看到李晓枫依旧有些不肯相信的眼神后,才抬手指了指东边半空的曦阳微笑解释:“算算时间,攻城部队也快到了,在攻城之前,先去城下杀杀他们的锐气也好!”
话刚说完,李晓枫立马恍然大悟,早就憋的有些不耐烦的他立马抱拳答应,正抓起缰绳就要催动战马,林枫忙摆手阻止补充:“告诉告诉陈老贼,什么叫忠君爱国!”
刚刚轻夹一下马腹,听到这句话之后,就像是老鼠被夹到尾巴一样,猛的将手中缰绳扯紧,转头瞪着林枫问道:“什么?!”
“你不知道什么叫忠君爱国么?一会给陈老贼普及一下啊!”林枫上下打量一番动作有些激烈的李晓枫,像是突然不认识他了一样,一脸茫然的反问。
“忠君爱国不就是忠君爱国么?还怎么普及?怎么告诉?”李晓枫的五官顿时有些扭曲,心中已经怀疑林枫确实是在拿自己开玩笑了,不禁连眉头也皱的更深了。
“唉!你看我!忘了这么大的事!”林枫一拍大腿,猛然想起李晓枫自小生活贫苦,根本没有受到过什么良好的教育,在这一方面,甚至是与自己一样,对于这个时代讲究的文化礼节基本都是平日里看着学来的,根本没有经历过过系统正规的学习。
见状,林枫也只好摆手作罢,随意的扬了扬头笑道:“随便你吧,不行就多骂几句,出出恶气也好!”
“嘿嘿……这个好办!”李晓枫也看出了林枫的意思,挠着头尴尬的笑了笑,点点头,催动那匹杂毛战马就出了阵地,身后同时出列十多名亲卫,两两一组,将巨盾扛在肩头,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一路疾驰,几百米的距离几乎在眨眼之间就被那愈加健壮的杂毛战马给甩在了身后,站在城下三百米之外,李晓枫才勒住战马,先是仰头眯眼适应了一下日光,随后才看向了城头垛口处满脸警惕的弓箭手,一排排的箭簇裸露在外,锋利的箭头在曦阳的光辉下冒着冰冷的寒光,不过在此时的李晓枫看来这一切不过都是摆设而已,三百多米的距离,即便是能射中自己,身上的盔甲也不会轻易被穿透。
“嗨!陈老狗!有种就下来跟小爷打上几回合!老是缩在城里做乌龟干什么?千年王八万年龟,你这也最多半百,到底是算王八还是龟啊?”贫苦出生的皇族李晓枫丝毫不讲究礼节,刚停下脚步就冲城上是大骂一通:“还有城上的那些不知道是王八儿孙还是乌龟孙儿的家伙,有种就出城,怎么偏要跟那老王八锁在壳子里呢?”
城上的陈敬瑄显然也没料到李晓枫会如此低俗,在他看来,身为皇室宗亲的李晓枫起码也应该比林枫要客气礼貌一些,可眼前的情况不仅与自己想象中不一样,反而较之林枫还要变本加厉,气的陈敬瑄一时间竟然身体剧烈的颤抖,活了多半辈子,除了前些日子被林枫在城下羞辱过一番,这也只是仅仅第二次被人辱骂,而且还是如此的低俗不堪。
“气,气死,气死本节度了!”陈敬瑄抬起颤抖不止的胳膊,晃动着身体移动到垛口处,抬起手指着城下的李晓枫,带着一丝颤音的怒喝道:“你,多亏你还是皇室宗亲,竟然如此的没有教养!竟然敢在两军阵前辱骂本节度,有朝一日,本节度定将你碎尸,碎尸万段!!”
看着陈敬瑄因过度激动而有些站立不稳的身子,公孙云连忙上前扶起,一旁的王将军更是快先一步,同时还伸手轻拍几下陈敬瑄的后背低声安慰:“大人不必太过气愤,城下这家伙不过也是低层百姓出身,如此低俗也是难免,大人何必在意他的一时口舌之快呢!大人消消气,不必与这种市井流氓争论口舌!”
“碎尸万段?呵呵!”李晓枫也没想到竟然简单的一句话就将陈敬瑄给激怒了,顿时心中有些兴奋,口中的话也更加毫无遮拦,赤裸裸的辱骂了起来:“我不仅是说你,你都是乌龟王八孙子了,你爹也一定是,连你爷爷,你祖宗,还有祖宗十八代,祖宗八十代统统都是缩进壳子里的乌龟王八!”
耳边听着自家将军的骂声,一众亲卫也是失笑出声,但是手上脚上的动作却没停顿,唯恐城上的人受不了刺激而放冷箭,边低声哄笑着,边将带来的巨盾排在李晓枫身前,两米多高的巨盾顿时在李晓枫身前形成一道宽五六米的盾墙,这样一来,李晓枫的人身安全也更加有保障了,口中的辱骂也越来越不堪入耳,越来越庸俗不堪。
第一百零二章 成都剿贼(三)
“给我放箭,用弩箭给我射死他!!”在王将军的献媚下,早就有两架弩车在城头架起,陈敬瑄耳中听着低俗的辱骂声,将头探出面前的垛口,伸手指着城下唾沫星子漫天乱飞的李晓枫,也跟着不再顾及什么礼节,咬牙切齿的下达了命令。
弩车毕竟不同于手弩,外形宽大笨重,并且光是拉动弩弦就要几个人同时用力,那胳膊粗细的弩箭在张开弩弦的时候也难免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何况,早在那两架庞大的弩车在城头架起的时候,李晓枫就已经开始边骂边向后退了,此时早已退出有百米之遥,距离城头的位置也足足接近五百米了。在这个距离下,即便城头的弩箭能够射中面前的盾墙,恐怕力道也已经不足以穿透那厚实的巨盾了。
似乎正是为了印证这个事实,随着城头“嘣”“嘣”先后两声巨响,两支弩箭几乎同时在弩弦的回弹力度下飞射而出,只给城头的众人留下两声弩弦弹动声,然后就带着两股劲风呼啸着破空而去。
身为李晓枫的亲卫,自然不会是平平之辈,光是那双锐利的双眼就不是寻常士兵能够比拟。单单凭借着刚才的眼观,已经断定了城头的弩车无非只是军中平时所用,根本不会是什么神兵利器。如果是在刚才三百多米的情况下,即便身前还有盾墙,恐怕盾毁人亡的场面是难以避免了。不过现在已经较之刚才多出了一百多米,这些亲卫有足够的信心抵挡的住。
“叮!”
“叮!”
两支弩箭先后撞击在盾墙上,就连顶端箭簇的尖头都有些弯曲,随后一前一后无力的落在地面。除去两声响亮清脆的声音之外,别的效果几乎看不出来,有的只是被击中盾牌的两名亲卫被冲击力撞的堪堪向后退了两步,墩在地面的盾牌向后划出一米有余的痕迹,仅仅扬起的半尺高烟尘几乎在瞬间便又落回地面,除了那两道深深的划痕之外,似乎前后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办法。
“哼哼……老东西,气死你!”李晓枫斜眼瞥着城头的一众叛逆,然后略微瞥了一眼身前几乎毫无损伤的盾墙,嘴角微撇,从鼻子中挤出一句得意的话,随后轻蔑的看着城头,轻吐一句:“撤!骂爽了!”
“哈哈……”一众亲卫听了以后,小声哄笑着开始将盾墙缓缓后移,毕竟这个距离下如果没有面前的巨盾,弩箭还是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一个人串成肉串的。
“给我架弩车!全架上!!谁敢前来,都给我射,射死他们!将他们钉在城下的地面!!”气急败坏的陈敬瑄见不仅没有伤到李晓枫,就连挡箭的盾牌几乎都是毫无损失,便将一腔怒火倾泻给了周围的众将,恨不得用手指挨个将众人的脑门全部戳一遍。
看到自家的主将这么生气,虽然众人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照办的样子,可心中却也是非常不满。先前陈敬瑄才刚下过命令,因为这场战争不知会持续多久,所以命令众人尽量节省造价昂贵的弩箭,所以大伙刚才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将弩车推上城头。
不过现在陈敬瑄既然反悔了,众人也不得不憋着心中的一丝怨气,纷纷开始将命令传达,从城下往城头运送弩车。可弩车毕竟体积庞大,平时的搬运都极其麻烦,此时在人满为患的城头甬道上,临时搬运起来自然会更加麻烦,并且人力消耗也是非常大,速度也不尽人意。还好的是,城下的枫家军的攻城器械依然迟迟没有到场,也给了城头的叛军留下了充足的时间。
又过了许久,城头上的叛军终于在不懈努力下将一架架的弩车排列架好,可众人也都是累的满头大汗,虽然现在已经入冬,可临近正午的阳光还是有些毒,加上众人在狭窄的甬道上一番折腾,即便不是筋疲力尽也是满脸的疲惫状。
“大人,枫家军他们这是要干什么?”王将军被头顶的烈日晒的有些心烦,不时的搓动几下手心,皱着眉头向陈敬瑄低声询问。
陈敬瑄身边的众将也是非常纳闷,已经连续在城头站了近两个时辰,见到的只有两个场景,第一就是眼看着气势汹汹的枫家军大军抵达,第二就是李晓枫在城下的一番辱骂,除此之外,看到的就是城下列队整齐的枫家军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他们的攻城部队难道出问题了?为何迟迟不到?”陈敬瑄像是在回答王将军的问题,也像是在自己问自己,但是这个答案他自己也不肯相信,可具体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攻城部队迟迟不到,他心理一点都没谱,也是眉头紧锁一动不动盯着城下。
陈敬瑄的话声传入周围每一个人的耳中,众人也都是纷纷摇头表示不大可能,可就算这样,在场的也没一个人能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毕竟现在他们的探子已经不可能穿过重重大军再将消息送进成都府的北门了。
城下,李晓枫又开始有些坐不住了,自从之前的辱骂过后,已经过了足足半个时辰,可林枫先前所说的时间差不多了却始终差着那么一点,在这半个时辰内,已经再次向林枫询问过好几次了,但是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微微一笑,脸上丝毫没有紧张的样子,然后依旧是那句“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
“姐夫,这再有半个时辰也该吃午饭了!”忍受不了林枫的卖关子,李晓枫摇着头低声抱怨了一句,同时还伸手整理一下肩头的护肩。
“哦?这么快?”思绪刚才还不知道在哪里飘着的林枫听到话声下意识的应了一声,随即抬头遮眼看了下头顶的骄阳,然后满脸微笑的继续说了一句:“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
“噗……”周围众将再次差点吐血,不过也只好一脸无奈的看了一眼林枫,相继互视一眼连连摇头。
“姐夫!到底什么情况啊!攻城部队不是你安排的么?怎么迟迟都不到啊!”李晓枫又低声抱怨一句,同时想起了攻城部队的负责将领,一脸疑惑的看着林枫问道:“攻城部队不是诸葛先生率领么?他不应该会这么不守时啊!”
说到这里,李晓枫猛然醒悟,抬手指着林枫,瞪着诧异的双眼,满脸不可置信的问道:“难道,难道是姐夫你授意的?”
“嗯!”林枫眼角含笑的看着幡然醒悟的李晓枫,满意点了点头,用着一副长辈对晚辈的语气,满脸意味深长的笑道:“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
其余众人听了这对话之后,也纷纷将目光集中到了林枫身上,但是眼中还是满满的茫然,根本不理解林枫为何说要攻城,而此时却又迟迟不肯将攻城部队派到前线。
第一百零三章 成都剿贼(四)
看着众人茫然的神情,林枫淡淡一笑,低声向众人解释:“大家一定都非常疑惑我为什么这么做吧?”
“嗯,是啊!”
“为什么啊,侯爷?”
“大哥,你倒是说啊,别卖关子啊!”
看着众人急切想要得到答案,林枫却是一点都不着急,缓缓的抬手指了指已经快到正头顶的烈日,缓缓笑道:“刚才不是说了么,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
闻言,再看看林枫一脸调笑的表情,众人此时恨不得扑上去将林枫拉下马狠狠的揍上一顿。
似乎是为了林枫解围,从队列中间空留出点缝隙传出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众人也都纷纷转过身子看了过去。
“报!!”一名身着枫家军亲卫战甲的低级军官策马而至,在众人面前近十米处急急扯住缰绳,双手抱拳禀报情况:“侯爷,诸葛先生一刻钟之后即到!”
“嗯,我知道了!”林枫含笑点头,随即挥手笑道:“辛苦了,休息一下吧!”
终于到了!众人心中不约而同的浮现出同一个想法,也纷纷将目光从传令的亲卫转移到了林枫身上。
“众将听令!”没等众人开口,林枫突然一脸的严肃,郑重的冲众人低喝一句。
“末将在!”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立马抱拳回应。
“各军分派低级军官去后方领取军粮!每人一份,不得有误!”林枫干脆响亮的说出了所谓的军令。
军粮?众人全都愣在了马背上,满脸的茫然,似乎根本没听清楚林枫刚才的话。还是李晓枫率先反应过来,忙调转马头催动战马去向自己的部下传令,同时还给依旧愣神的众人留下一句玩笑话:“哈哈!开饭了!去迟的可就没有了!”
这下众人才都陆续反应过来,带着一丝惊喜慌忙调转马头朝着各自的部下催马赶去,似乎唯恐李晓枫说的是真的,去迟了就没饭了。
正好一刻钟的时间,在诸葛成的带领下,一支庞大的攻城部队缓缓前进,并没有像先前林枫他们来时那般掀起“铺天巨浪”,但是他身后那两座高耸的攻城塔车和一辆雄壮的攻城锥车却令人看起来更加有气势。
其后紧跟着四排缓缓移动的弩炮,每排五辆,整整齐齐。十五架中型投石机被拆成零部件分装在庞大的特制运输车上,三排五列,秩序有加的紧跟其后。再往后,就是数十上百架的攻城云梯,在一个个赤着上身的健壮大汉的手捧肩扛下一步步的稳稳前进。
在这支攻城部队的两侧,则护着两条接连不断的长线,一辆辆的马车被装填的满满的,上面全都是厚实的军用铺盖,在初冬的天气下,似乎还不时的从缝隙中冒出丝丝的蒸汽。
诸葛成抵达大军后方的时候,这里已经整齐的排列了上百名枫家军的低级军官,早上吃饭太早,此时早就感到腹中空空,鼻子的嗅觉能力也自然而然的提升,离着老远就似有似无的闻到了一股香味,在先头的诸葛成停住战马之后,众人只是简单的齐齐行礼,随后就迫不及待的跟着传入鼻子的香味四处张望,最终停留在了两侧依旧前进不止盖着厚厚铺盖的马车上。
饭很简单,只是粗粮大饼,但是却足够热乎,为了避免一路行来导致大饼冷却而变的干硬,诸葛成在林枫的提议下,选择了用厚实的铺盖包裹起来,既能保温还能保湿,免得吃上几口因为前线没水而导致噎得咽不下去。
军旅之人,饭量几乎相差不多,吃不饱自然没力气训练,上了战场更是没力气杀敌了。所以这也就为分发大饼省去了不必要的麻烦,几乎每一块大饼都是一样大小,重量也控制在一斤左右,不多不少。士兵吃了之后肯定不会再感到饥饿,也不至于吃的太多太撑而导致一会不能上战场。
刚开始发粮的时候,消息一经从后军开始,一路往前,迅速的传遍了全军,整个大军也出现了临时的骚动,但是各军的将领也已经提前做了准备,所以很快就平复了下去。直到温热的大饼发遍全军,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在当头烈日的照射下,异常灿烂炫丽。
城下是有吃的了,可城上去没有!城头的陈敬瑄等人在陆续确定了城下的枫家军在吃中午饭的时候,一个个被气的是火冒三丈,恨不得直接从城头跳下,冲进枫家军中将所有人的大饼都收归己有。
两军阵前,发粮吃饭?有这么打仗的么?陈敬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眉头依旧紧锁,就连内心也揉缩成了一小团。
本来神经有些警惕紧张的众人还没有感到饿,就连普通的守城士卒原本也没什么反应,毕竟大战在即,没多少人还能想的起还要吃中午饭的事情。可城下的枫家军却在吃!而且看起来还吃的津津有味!有了领头的,城头的众人也都开始纷纷忍不住了,就连陈敬瑄周围的几个将军也开始偷偷摸两下隔着盔甲的肚皮,几个平日里相交还算不错的将军也是互相交替眼神,然后缓缓摇头暗自叹息。
其实陈敬瑄现在也饿,一大早才刚拿起筷子要吃早饭,就被探子回报的消息吓了一跳,随后就是撂下筷子就召集众将,一顿早饭吃了还不足一半,这个时候还不饿的话那才见鬼!何况,近些日子以来,陈敬瑄其实就没吃过一顿好饭,甚至都可以说是废寝忘食了。
脑中想着这些天的事情,眼里在看着城下的枫家军正在享用中饭,陈敬瑄恨不得立马下令派出精骑去冲杀一番。可他又非常担心这是林枫故意设的局,专门这么做来给他下一个套,犹豫不定的陈敬瑄始终没敢下决心。
其实城下的林枫也正是抓住了这一点,即便是吃饭,根本没有让全军分开轮流吃,而是一起吃,并且还是可以随意的丢掉武器坐在地上吃!因为林枫敢赌,而且相信自己肯定是赢家,因为陈敬瑄没这个胆子出城!
而结果自然也没让林枫失望,陈敬瑄果然没敢出兵,而是愣愣的站在城头,望着城下的数万人大口的咀嚼,低声的说笑。
林枫也是人,自然也需要吃,可他吃的更嚣张,将亲卫都喝退之后,自己大口的扯着面饼,一脸的悠哉,晃晃悠悠的就走向了成都府的北门,似乎此时根本不像是在两军对垒。
满脸灿烂的笑容在正午的阳光照射下异常嚣张,表面撒着一层暗金色的身形分外潇洒。
第一百零四章 成都剿贼(五)
一口,一口,白白圆圆的面饼在林枫的撕咬下,一块一块的被无情的咀嚼,咽下。但是没一个动作却异常的缓慢,似乎是刻意而为,就是担心城头的陈敬瑄等人看不清楚。
看着城下六七百米之外的林枫,陈敬瑄握紧的拳头指甲都嵌入了肉缝之中,双眼已经变的毫无神采,冷冰冰的,就那么盯着城下一口一口撕扯着面饼的林枫。
每一口都像是咬住了陈敬瑄的心脏,在无情冷酷的吞噬着他一向都自认为坚强的意志,每一个撕扯的举动都会引起陈敬瑄躯体不经意的颤抖。
终于,残余的最后一块面饼终于进入了林枫口中,城头的陈敬瑄似乎刚才经历了一番拷打,随着林枫吃完面饼,整个绷紧的身体也随之放松开来,紧握的双拳也缓缓放开,手心处那几道深深的指甲印依然残留,表面上唯有这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痕迹才能体现出刚才他的紧张。
“啪啪啪……”几声清脆的掌声响起,声音不大,却几乎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声音的源头。
城下的林枫孤身一人,意犹未尽的啧了几下嘴巴,然后才略显满意的仰起头看向城头,双手轻拍几下,将手上沾着的粉末打落在地。
“陈老儿!你为何不敢出城迎战?”林枫抬眼扫视城头一眼,冷不丁的大吼出声:“此时我就在这里!孤身一人!你连出城的勇气都没有么?!”
紧随而来的是身后“哗啦哗啦”的声响,那些在林枫身后阵营中的枫家军士兵不由自主的纷纷起身,不管手中的面饼吃完没有,齐刷刷的站起身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其中还有些吃的较慢的士兵手忙脚乱的将剩余的少半块面饼塞进前胸,双手紧握手中兵器,虎视眈眈的盯着前方。
而城头却是一阵低微的哄乱,陈敬瑄以及麾下众将当然知道林枫这是在打击己方的士气,可事实摆在眼前,他们也说不出什么合适的反驳理由,只能一个个的暗自握紧拳头,死死的盯着城下嚣张的林枫。如果此时众人的眼光能将人击穿,恐怕林枫早就化为灰烬随风飘散了。
将军们都知道情况,也还能忍受一下心中的怨气。可守城的普通士卒就不同了,毕竟大家当兵只是为了吃粮,可现在看着城下的枫家军各个都填饱了肚子,自己不仅还饿着咕噜噜叫个不停的肚子,还得看着城下的人吃的津津有味,即便众人也知道那只是再寻常不过的面饼,可是对于饥饿的人来说,哪怕只是一块沾了灰尘的面团,那也是人间美味,不为别的,只为可以填充肚子的空需。
听着两侧低微的哄吵声,陈敬瑄不满的向着左右的众将瞪了一眼,众将也是心头一个激灵,忙冲着左右的亲信摆手挤眼示意,亲信也都很明事理,赶忙一路小跑向两侧分散,开始斥责和安抚低级将官以及普通士卒。
见城头并没有太大反应,林枫也不着急,只是冲着模糊的陈敬瑄淡淡一笑,伸手从腰间解下专门带来的水壶,旁若无人的仰头咕咚咕咚灌下几大口,随后扬起手中的水壶向城头挥了挥,紧接着一挥手臂,将水壶远远的甩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之后,林枫抬起双臂举过头顶,冲着城头用力的挥舞几下,发出一阵嚣张的大笑,转身悠哉悠哉的朝着己方阵营溜达而去。
即便陈敬瑄的忍受力再好,面对这样无声的挑衅和蔑视,也是不可能再忍下去了。一拳重重的砸在垛口处的石墙上,也顾不上自己的拳头到底能不能承受的住,猛然开口暴喝:“给我放箭!”
架在城头的弩车早就做好了准备,特别是在林枫走向城墙的时候,弩弦更是被士兵拉到了极致,此时听到主将一声命令,心中同样憋着一股怨气的士兵纷纷拨动机关,数尺长的弩箭在弩弦的巨大推动下,数十支弩箭齐齐朝着林枫的背影呼啸而去。
很可惜,八百米的距离,这些寻常的弩车根本达不到这种射程,仅仅在不足六百米的时候已经失去了动力开始缓缓下落,大多都在了七百多米处,再也没有动力能够支持他们继续呼啸,只有无力的跌落,静悄悄的躺在地面,似乎刚才的一阵呼啸声跟它们毫无关系,自始至终它们都只是一种观望者,而不是参与者。
仅仅只有少数几根弩箭能够越过七百五十米的距离,但是距离林枫还是有很大一截路程,尽管只有区区不足百米,但是它们也只能饮恨而落,今天的战场,注定没有它们的用武之地。
而这期间,林枫的脚步却是不加不减,不徐不缓,始终保持着一个速度,缓缓的向前走,脸上也始终保留着刚才转身时的那股轻蔑的笑意。对于身后呼啸的弩箭,似乎根本不曾听到,此刻的他更像是独自一人闲游在野,而不是两军阵前。
回到阵前,林枫并没有立刻上马,而是一脸笑意的扫视众人一圈,当他看到有些人的腰间还别着小半块的面饼时,不禁失笑出声,伸手指了指其中几人,摇摇头喊道:“紧张什么!就这群老乌龟!要是有胆子出来早就出来了!现在就算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出来!”
“快,快吃!吃饱了一会开战了!都吃饱点,等会多杀几个叛贼!”看着众人有些尴尬的笑容,林枫翻身上马,头也没回的朝后摆摆手大声命令。
在周围的李晓枫,周晨等人的挥手示意下,士兵们终于再次放松下来,特别是刚才并没有来得及吃完面饼的士兵,更是将面饼从腰间扯出,从胸口拽出,然后就大口大口的撕扯,使劲的往嘴里塞,似乎生怕一会开战了还没吃完,最后导致拖后腿了。
不过显然他们的顾虑是多余的,就在这时,从大军的正后方开始向前再次分发东西。不是别的,正是水壶。
水不多,但却是甘甜的山泉,每一个水壶都要五十个人分着喝,几乎每个人都只能喝上那么一小口。但仅仅就这么一口,也足够让所有人都感到知足了。虽然刚才的面饼并不是太干,但连续吃下那么一大块,口中有些干燥还是难免的。
分水的时候与分面饼是一样的,每五十人一个团分得一个满满的水壶,不管怎么分,一个团只有一个水壶,如同之前分面饼时,每个团只有五十张面饼,不多不少。包括林枫在内,也只是仅有一块面饼,没有多余的东西。
但是每个人的需求毕竟是不同的,难免会有人胃大一些,需要的吃喝也就会多一些。而遇到这种情况,则是全团的人往起凑,每人凑出半口饼,凑出那么几滴水,就足以让自己的袍泽吃饱喝足。
战友嘛,生死兄弟,总是会互相照顾的。
第一百零五章 成都剿贼(六)
一刻钟之后,全军吃饱喝足休息好,林枫催马向前走动几步,身后的三杆猩红色的将旗也随之跟上前去,略微超过前线几步远就停在了原地。
此时,不管城头还是城下,在场的众人都知道了一件事,大战即将到来。
身后的人群闪开几条宽大的裂缝,缓缓形成一条条的通道,两座攻城塔车,一座攻城锥车,二十架弩炮,十五架中型投石机,不急不缓的穿过通道,越过林枫,在前方开始列阵。
九百米,如今弩炮的有效射程,二十架弩炮依次交错排开,训练有素的操作兵开始将绞车连接好,将炮箭卡进箭槽,调整好发射角度,然后开始踩上绞车,准备听候命令。
两座攻城塔紧随其后,用庞大的身躯将攻城锥挡在了身后,数十上百名的士兵已经在攻城锥两侧的护盾后准备就绪,两队百人精锐也躲在了攻城塔身后,各自后面还有两支五十人的后补精锐。
十五架的投石机却没有任何动作,在周围士兵的保护下,所有的零部件依然安放在马车上,众人都在等待,等待最佳射程距离。
“开始吧!”看着面前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完,林枫冲着侧前方盯着自己的诸葛成缓缓点头,满脸的淡然,似乎就像是即将要看一场电影,而不是正要指挥一场大战。
“预备!”
“预备!”
……
随着诸葛成手中左手的红色令旗向下一挥,一直盯着令旗的几名指挥官纷纷开口下令。
紧接着就是绞车发出轻快的“咯吱咯吱”声,随之渐渐变的缓慢沉重起来,也预示着绞车蓄力完毕。
看着操作兵的动作渐渐停止,诸葛成猛然将右手举起的蓝色令旗狠狠的挥了下去。
“放!”
“放!”
……
“嘣,嗖……呼……”
“嘣,嗖……呼……”
……
随着指挥官的命令,先后响起数声巨响,十枚炮箭先后发射,带着沉闷的呼啸声狂奔而去,目标正是前方高耸而立的成都府北城墙。
“大人小心!”城头的公孙云一把将陈敬瑄向后扯去,同时闪身抢在他的身前,低喝一声作为提醒。而另一侧的王将军原本已经向后退去,只是迈出的步子还没落下,但是看到公孙云的反应之后,硬生生的将落脚点转到了陈敬瑄身侧,硬着头皮挡在了陈敬瑄另外半个身子前面。
而其余众将则是纷纷在亲卫们早就准备好的盾牌后夺了起来,一个个是弯腰垂头,甚至有些对弩炮有阴影的将军连眼睛都闭上了,唯恐冒出盾牌顶部的脑袋被一击粉碎。
第一枚炮箭有些下落过早,仅仅击中距离城头还有两米的城墙上,虽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但还是在第一时间将整面城墙炸的一阵颤动。火光过后,一个只有深数寸直径尺许的缺口留下,只是周围被瞬间的高温烧的黑漆漆,顺带着溅起一阵碎屑烟尘。
第二枚第三枚炮箭就比较争气了,堪堪越过城头守军举起的盾墙,重重的砸在众人身后的甬道以及垛口石墙上,虽然造成的破坏依旧有限,但是爆炸飞溅而出的铁蒺藜还是令不少人受到了影响,不过伤亡并不是很大,至少没人当场死亡。
接下来的炮箭则是各自朝着自己的目标奔去,有的砸在城墙,有的恰好穿过垛口砸中守军的身体,有的则是撞上盾牌,连盾带人撞向后方,炮箭的爆炸其实才是威力的最大,面对厚实的石墙来说,破坏力就有些微不足道了,但是对于肉身的守军,即便有一层盔甲遮体,但是爆炸瞬间的冲击力还是轻易可以撕裂击穿的,只不过造成的伤害也是有限的,只要不是击中眼睛,喉部或者有些倒霉鬼被穿透防御力较为薄弱的后心,一般情况还是不会当场身亡。
其实总体来说,第一轮的十枚炮箭并没有给城头的守军造成多么大的伤亡,但这种情况毕竟是他们第一次亲身体验,个中的恐惧也只有自己才能体会领悟。
不少中招的倒霉鬼已经开始在城头惨嚎狼叫,其实那些还能叫出来的人已经算是轻伤了,不过这种爆炸带来的伤害,远远抵不上他们心灵受到的创伤,恐惧的他们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死亡,有些人仅仅只是手臂被铁蒺藜击中几处,但却已经开始趴倒在地,口中发出的惨嚎声以及爬在地上的蠕动似乎在证明他们已经快要死去。这样的恐惧气氛根本不用多加渲染,只需要空气和风,一阵轻风吹过,夹杂空气中的哀嚎声就会传入更多人的耳中,那些没有受到伤害的同伴在看到听到之后,心中原本的恐惧就会更加翻倍,直线上升。
随着第一轮炮箭的发射,诸葛成已经再次分别挥动了红色令旗和蓝色令旗,交错排列在第二排的十架弩炮随之发射,十枚炮箭再次飞速登上城头。
炮箭的发射,根本没有冲着陈敬瑄的所在地集中进攻,而是冲着那些没有被波及到的垛口,一枚接一枚,一遍又一遍的肆虐着,肆虐着城头的每一条生命,每一条生命那脆弱的心灵。
“大人!你先下去避一下吧!这里有我们顶着就行了!”看着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的炮箭登上城头,公孙云拉着陈敬瑄在甬道上四处躲避,也渐渐感到了有些力不从心,趁着两轮炮箭发射中间的空当,忙一脸关切的冲陈敬瑄低喝提议。
一直陪伴在陈敬瑄身旁的王将军见状也不甘落后,同样点头表示赞成,忙向陈敬瑄表忠心:“大人!这里有我们就够了!毕竟这战争不长眼,免得被误伤啊!”
“这怎么能行!”闻言,陈敬瑄虽然心中感到一阵欣慰,但依旧满脸怒气的呵斥两人:“全军士兵都在看着我呢!现在这种关头,我怎么能走!不行!谁也别劝我了!本节度就算是死,也不能丢下大家!”
“大人!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啊!”公孙云急的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原地直跺脚,却也拿铁了心的陈敬瑄没辙。
突然听到空中的呼啸声再次由远而近,公孙云急急一瞥,伸手就将一名举着盾牌护在周围的亲卫扯到了身侧,随即耳边就听到一声轰天巨响,脚下的甬道更是剧烈晃动。
就在身侧几米处,一团黑烟缓缓升起,周围又倒下了几名守城的士卒,无一不是被铁蒺藜刺在后背或者脖颈,就连刚才一心护着陈敬瑄的公孙云左臂也被爆炸引起杂乱无章的铁蒺藜划出几条血流不止的口子。
仅仅不过几轮炮箭,城头的哀嚎声已经完全将炮箭的爆炸声遮住,城头的爆炸处不停的往上冒着一股股的浓密黑烟,甬道上每个几米就会看到几个倒下的士卒,来往奔波不停的士卒更是忙的焦头烂额,有时闷着头只顾往前跑的人都会猝不及防的被撞翻在地,倒霉一些的还有可能被地上撒落的铁蒺藜划伤。
不过尽管这样,有陈敬瑄这样的主将依然在坚守着,全军的士气也算是提高一些,起码没有众人所想的那样,一开战陈敬瑄就会夺路而逃,起码现在还在与大家共生死。
原本低靡的士气也因此而提升了一截,军心也较之前稍微稳固了一些。
第一百零六章 成都剿贼(七)
十多轮交错相替的弩炮发射过后,成都府北面的城墙已经变的千疮百孔,石墙面上被弩炮击中炸成了黑乎乎坑坑洼洼的一片,炸开的缺口处此时还在偶尔冒出一缕黑烟,顺着墙面袅袅上升,浮上城头,飘向众人头顶的天空。
仅仅半个时辰,整个北面城头的甬道就像是经历过一场从天而降的陨石雨一般,原本平平整整的青石甬道被砸出一片深有尺许,直径近米大小不尽相同的坑地,因高温灼过的铁蒺藜再也散发不出闪亮的寒光,黑漆漆冷冰冰的散落在四处。
城上的守军也被爆炸扬起的碎石屑弄的灰头满面狼狈不堪,平时感觉过的飞快的半个时辰的他们,刚才就像是承受了一整天的煎熬打击,后备的士卒源源不断的涌上城头,将受伤或者死去的同伴抬起,送下城去。最新上到岗位的生力军则是继续扛起盾牌,坚守到自己的岗位,不过眼中却时刻透露着惊骇的目光。
其实这半个时辰的“轰炸”,并没有给守军造成多大的伤害,经过迅速的统计,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当场死亡的士卒不足百人,而这些直接身死的倒霉鬼则大多是被弩炮一击而中或者是距离爆炸点很近,遭到了直接的创伤。重伤的士卒也仅有几十,从幸运角度来说,他们也只是比前者稍微幸运一些,有的是被盾牌挡掉了大部分的力度,有的则是避开了自身的要害才没有让铁蒺藜得逞。
至于轻伤则比较多了,足足上千人。不过也大多都是被锋利的铁蒺藜划中或者击穿了不足以致命的部位,少部分较为倒霉的则是受到了爆炸的波及,但却也不足以致命,只要及时包扎治疗,很短的时间内便可继续回到战场。
陈敬瑄倒是比较幸运,一般能爬到节度使这种高位,自然缺少不了幸运神的经常降临甚至一直追随。不仅电视小说里的主角是这样,就连现实中也是如此。刚才的陈敬瑄也有过一场惊心动魄的经历,一枚从天而降的弩炮就落在了他身侧几米处,惊慌之下的他还是被手疾眼快的公孙云给扑到在地,并且将手中的整面盾牌都盖在了他的身上。
但是更加幸运的是,这枚炮箭竟然“哑”了,也就是落地之后根本没有爆炸。这样一来,不仅仅盾牌下面的陈敬瑄没有受到任何损伤,就连来不及滚向一旁的公孙云也是毫发未伤。不过即便这样,两人起身后也是心有余悸,毕竟两人也都见识过炮箭爆炸的威力,特别是亲眼看到过一名士卒被爆炸的冲击波推出六七米远越过城头飘向城下的情景,一想到那番经历便是心惊肉跳。
城下的攻击节奏略微停顿的时候,陈敬瑄也稍稍理了一下思绪,迅速的扫过众人,果断的下达了各项命令。在这样的攻势下,就连那些平日里自誉骁勇善战的将军们也大多缩在了各自的亲卫心腹身后做起了缩头乌龟。平日里经常自吹自擂恨不得将自己说成将神下凡的他们,如果此刻再让他们开口说一说谁的本事最大,这些人口中肯定不会再有一句自夸的话语,反而会“谦虚”的推荐自己的对头,然后还会将自己的身份将为一个连普通士卒都不如的打杂的。
面对这样的一群部下,陈敬瑄虽然极为恼火,但是也着实没有好办法,毕竟这是玩命儿的活计,不是平日里的纸上谈兵,而是脚踏实地真枪真炮的对仗。不过其中还是有几个高级将领比较争气,在刚才的攻势下始终不顾自身安危在有序的指挥着抵抗,其中就有以王将军为首的一班子人马。
王将军这么做也有他心中的小算盘,毕竟这种情况下是向上级表忠心,向属下展示威风博取威望的不二时机。加上王将军如今的地位也确实是在战场一刀一枪拼出来的,虽然对于眼下的场面有些难以驾驭,不过体内的那股热血以及骨子里的那股不服输的劲儿也随之迸发,也不管麾下几名亲信到底怕不怕死,只管自己拎着战刀始终迎在第一线,凡是遇到受伤倒地的士卒,均是一把将其扯到后方,单手举起盾牌顶上去,然后等到有手下来顶替之后,再转身去填补别的出口。半个时辰之内,也可谓是满城头的不停奔波,损伤能降到如此之低,王将军确实是功不可没。
相比之下的公孙云就要轻松许多了,无非是带领一干亲卫保护着陈敬瑄免受伤害,顺带着还会偶尔填补一下空缺指挥一下防守。这也让忙碌之中的王将军抽空会瞥上几眼,心中也是得意万分。
哼!没真正上过战场,还是嫩的很!光是这份本事,你公孙云也是望尘莫及!半个时辰之中,王将军不知道在心中鄙夷过从始至终都护在陈敬瑄身侧的公孙云多少遍。
“王将军!辛苦了!”等到王将军满头大汗的站在陈敬瑄身前将刚刚统计出的大概战损汇报以后,陈敬瑄赞许的点点头,伸手将一枚依旧挂在王将军胸前战甲上的铁蒺藜拔了出来,带着一丝嘉许的神色赞道:“刚才多亏王将军身先士卒顶在最前!这才能让我们的损失降到最低啊!”
“末将不敢居功!这都是危急时刻大人能够与士卒共进退的结果!”王将军连忙抱拳谦虚的回应。能当着这么多将军的面得到夸奖,王将军一时间心中也是美滋滋的,随后还不忘偷偷的向陈敬瑄身旁受了点轻伤的公孙云投去一个得意的眼神,那意思非常明显,在战场上,你小子还嫩了点,躲在后边学着点吧!
“大人,城下的枫家军也不过才第一轮攻势刚止,想必第二轮的攻势很快就会到。末将建议大人还是暂且下城避避,这里就暂时交由末将吧!势必守住城头,不让一个敌军上来!”刚刚得到赞赏,王将军一直想大揽兵权的野心和欲望就毫不掩饰的展现了出来。其实,到现在为止,王将军的野心已经逐年转化为了一种执念,他只不过是不甘心而已,他不甘心自己在陈敬瑄麾下战功赫赫,到头来却还没有过一次能够执掌三军的机会。
“王将军不必再劝了,本节度刚刚在城头已经立下誓言,誓与全军将士共进退!”陈敬瑄此时倒也没多想,只是用力的一摆手臂,浑身升起一股冲天豪气,一副容不得人再多说质疑的口吻沉喝道:“本节度身为三军主将,岂能在此时丢下将士独自下城躲避!都不要再劝了!今日除非击退敌军,否则本节度就算是死在这甬道上,也绝不下城!”
听得陈敬瑄的话如此坚定,众人也不好再乱拍马屁胡乱奉承,只好纷纷点头抱拳领命,各自去坚守分到的一段城墙的防务。
第一百零七章 成都剿贼(八)
城下的弩炮将今日携带的炮箭全部发射光之后,操作兵开始将箭匣子收起塞在机车下的空处,将绞车也都拆散分别装在弩架四周,然后一众人就开始连推带拉的将二十架弩炮缓缓拉回自家阵营,沿着出来时的人群通道,向后慢慢移动而去。
在收拾弩炮的同时,十五架中型投石机已经在距离城池近七百米处开始搭建组装,并且在前排已经有了一面高三余米宽近百米的由盾兵组成的坚实盾墙,为了防止城头射程可以达到七百米开外的弩车。这样一来,既能保证投石机的安全,也能将石弹稳稳的砸在城头,达到最佳的射程与破坏。
与城头的慌乱相比,此处的枫家军截然相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数万人依旧整齐列阵,只有最前排操纵投石机的士兵在前后左右不停的奔波忙碌,或是组装投石机,或是来回搬运石弹,有的则是在调节投石机的臂杆以及绳索等部件,以免一会投射进攻的时候造成失误。
投石机后方不远处的林枫等人更是神情自然,互相之间偶尔轻笑着交谈几句,然后不时的点点头摇摇头,还会伴有抬手向城头指点的动作,反正看起来没有一点的慌乱,似乎正在看一场视觉效果极佳并且极为真实的3D战争大片。
十五架投石机,只有三个负责的指挥官,在确定组装完毕并且没有任何错误之后,陆续一路小跑至诸葛成身前一一回报。诸葛成先是冲三人摆手示意回归岗位,然后才转头看向林枫申请命令。
“开始吧!”林枫淡淡一笑,轻挥一下手臂,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随后便将目光再次转回了成都府的城头。
“装弹!”诸葛成面色严肃的再次将手中红色令旗迎风一摆,低喝出声。
“装弹!”
“装弹!”
“装弹!”
随着三名指挥官先后发出命令,数百名赤膊的士兵用力的将臂杆向后向下压在了最底端,臂杆前端盛装石弹的皮弹袋也随之坠落在下,周围早就搬着数十上百斤整块石弹的士兵开始填充,确定放稳之后,快速的退后,以免一会发射的时候遭到误伤或者不必要的波及。
看着十五架投石车全部装弹完毕,诸葛成将手中握着的蓝色令旗又往高举了举,随后猛的挥下,口中沉喝一声:“放!”
“放!放!放……”随着三名指挥官先后开口,失去了来自扭绞绳索的束缚,十五架投石机的臂杆带着股股“呼呼”的劲风猛然向上弹回,紧接着臂杆撞在了拦截的横臂上,发出一阵杂乱的“砰砰”声。
突然受到横臂的阻挡,臂杆自然猛的一滞,前端皮弹袋中的石弹纷纷被惯性送上半空,迅速的撞开面前的空气,暴虐的它们在平和的空气中开辟一条属于自己的运行轨迹,伴随着沉闷的呼啸声,冲着城头的叛军飞奔而去。
看着城下从枫家军阵营中飞出的黑点由远至近,由小变大,运行轨迹尽头的那些守军几乎在同一时间内瞳孔剧烈的收缩,严重的骇然似乎已经飞射而出,印在了甚至下一秒就会出现在自己脸前的石弹表面。
“啊……”第一颗巨大的石弹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将一条连接城下枫家军与城头叛军的空中路线完全打通,在面前那名守军还没有将一整声呼叫喊出口的时候,已经重重的砸在了那人身前的巨盾上,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人撞飞出去,石弹并没有因此而改变轨迹,而是紧贴着巨盾,重重的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坑。两者之间,还有一具躯体已经完全变了样儿的死尸,一枚表面龟裂的巨盾。
与此同时,并不是只有这么一名叛军遭此大难,他也更不是其中最倒霉的一人,起码,在最后关头,他将自己的恐惧通过喊声发泄了出去,虽然只发泄了一半就被巨石无情的打断,但是好在他死的时候可谓是非常利落,没有时间去感受痛苦,更没有时间再去承受身体的痛苦。
比他还惨的,自然要数与他一同遭到第一轮石弹攻击的那些同伴了,其中也有人像他一般,直接被击中了身前的护盾导致身死,但是有的人则是受到了波及,或是被砸断手脚,或是被砸断腰部,骨折筋断在所难免。这些人是其中最惨的,既没有痛快的死去,也没有完全幸免,特别是那些被砸到胳膊腿部的人,正常情况下,受伤处都是变成了一团肉泥,其中还包夹着无数的碎骨头渣子,钻心的疼痛能使人瞬间昏厥,然后猛然疼醒,再次疼晕,继续醒来,反反复复……
一轮石弹落下,总量也不过十五枚石弹而已,真正造成的伤亡其实并不大,甚至不如之前的弩炮,仅仅只有不足五十人受到伤害,不过相比之下造成的死亡率确实比弩炮要高上许多,单单这一轮石弹,已然造成近十人受伤,三个重伤,三四十人被破碎时溅飞的石屑击中或者划伤,但是基本没有大碍,甚至连休整都不需要就可以继续守城。
这种情况对于城头的陈敬瑄来说已经非常知足了,毕竟枫家军不可能用投石机轰炸一天,即便人力能够扛得住,那也没有地方能够寻找出这么多的石弹啊!听着甬道上受到石弹攻击地方传出的惨叫声,陈敬瑄眉头紧皱一下,内心也像是在滴血一般,虽然被击中的受伤的不是他自己,可这些兵都是他剑南道的兵马,几乎也是遵从他,剑南道节度使陈敬瑄的命令。
可以说,如果现在城头遭殃的是城内的禁军,陈敬瑄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心疼,甚至是巴不得石弹下去多砸死一些。毕竟禁军只是名义上控制在他的手中,出了一部分能够完全控制之外,其余的都是一些墙头草之类的软骨头,根本没有任何忠诚所言。
在前几天,麾下就有将领就曾经提议过陈敬瑄用战斗力低弱的禁军做炮灰来守城,但是这个提议当下就被公孙云,王将军等人否决了,就连陈敬瑄也是摇头否决。看着此时的情况,再联想一下刚才弩炮的攻击,陈敬瑄心中也是暗自庆幸自己做的决定是对的。否则,就这种攻势之下,恐怕禁军会毫不犹豫的四下逃窜躲回城内,甚至就连临阵倒戈引起兵变也不是没有可能。
“快!把受伤的兄弟们抬下去治伤!其余人把空开的缺口堵上!”王将军依然奋斗在了最前线,在身边心腹的举盾保护下,在甬道上来回奔走着指挥,并且安抚着众人的恐惧:“兄弟们当心点!尽量正面避开石弹,免去不必要的损失!但是千万不能乱了阵脚,你们的身旁就是自己的生死袍泽!你们的身后就是你们的亲人!一定要顶住!”
尽管众人对石弹非常忌惮,但是在听了王将军的鼓舞安抚之后,在看看依旧陪伴在众人身后的节度使大人陈敬瑄,众人还是冒着生命危险,举盾顶在了最前。
为的是他们身旁的袍泽,为的是他们身后亲人,更为了一直带领着他们的节度使大人。
第一百零八章 成都剿贼(九)
枫家军的攻城辎重并不多,仅仅不足十轮的齐射过后,那些数百斤重的大石弹就已经消耗殆尽。但是投石机并没有被立刻分拆撤下,而是在后方一辆辆装满了麻袋的马车抵达后,那些赤膊的士兵开始将一包包的麻袋代替石弹装在了皮弹袋中。略微停顿的攻势再次恢复,一袋袋的新石弹步着“前辈们”开辟出来的道路,飞奔城头。
安放在皮弹袋里的麻袋都是扎口朝上,弹射出去之后,扎口方向自然朝前,随着动力的消失,一头扎向了城头的守军。猛然的重力之下,原本就刻意扎的较松的口袋陆续被撑开,一整袋西瓜大小的石头块被抛散出去,纷纷跨过城头,越过盾墙,散乱的砸了下去。
或击打在结实的盾牌上发出沉重的响声,或堪堪掠过守军面前的盾牌砸中脑袋,有的则是穿过慌乱中的守军只见空留出的缝隙,砸在身体的不同部位。十五袋的小石弹,尽管没有像它们的“先辈”那般对敌军造成极大的伤亡,但是上百数量的小石弹却将城头的守军打的是手忙脚乱,出于本能的反应,守军纷纷是弯腰低头,巨盾侧身来躲避空中落下的石弹。
刚刚才奋力顶住了前一波的投石机进攻,在王将军以及麾下一干将领的奋勇坚持下,守军才堪堪稳住阵脚没有造成过大的慌乱。而遇到此时攻击力不足前者一半甚至是一半的一半的小石弹雨,刚刚稳住形势的王将军又不得不再次顶着头顶的石头雨,不停的给守军打气鼓舞:“兄弟们!坚持住!不要怕,顶上去!把盾牌顶起来!稳住阵脚,这些小石块也只配给我们挠痒痒!顶住了!”
当守军看着王将军与所有普通的士卒一样冒着石头雨坚守在城头第一线,加上从最初的惶恐中也迅速的脱离了出来,众人发现也只不过是自己吓唬自己罢了,那些石块砸在身上基本没能造成多大损伤,有了一层盔甲的抵消,石块的力度已经被降到了最低。不过依旧有些倒霉鬼被不幸砸中脑袋,头破血流的被赶上前的同伴搀扶或者抬走,也有的人会被砸中肩胛骨导致断裂,不过致命的着实没有几个。
相比之下,比起之前的弩炮和大型石弹来说,此时的小型石头雨已经算的上微不足道了。特别当众人看到石头雨下的伤员之后,悬在嗓子眼的心也是重重的落了回去,比起之前动辄死伤一片的情形,能坚持到现在的他们也算是被幸运神格外的庇护了。
当攻势由强减弱的时候,情况也就会出现转折了。一种情况可能是进攻方的能力不足,准备撤兵了。但是城下的枫家军明显不是这种情况,前一个多时辰才在两军阵前“大吃大喝”一顿,怎么可能仅仅造成这样就会退军呢?恐怕就算林枫此时想要退军,身旁的众多“好战者”也不会轻易答应了,何况还有那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攻城部队。
而另外一种情况,此时的枫家军就已经开始在做了。随着林枫一连串的军令下达,李晓枫和周晨两人陆续拍马出列,一前一后的挥动手中早已准备好的令旗,各自接管了攻城部队。
周晨接管了两辆攻城塔车和那拥有着庞大身躯的攻城锥车,在一众亲卫举盾围起的保护圈中,缓缓的跟在三个庞然大物身后,缓缓的穿过不停发射着石弹的投石机之间的空道,向着正前方的成都府北城门径直而去。
十几米高的攻城塔周身都被厚实的铁皮包裹,在行动开始后,便有士兵从两侧将两面高丈许的如同一扇门的盾牌打开,宽度也足有丈许,光是两侧盾牌后方就足以各自容纳五十名士兵受到保护,不至于接近城墙的时候被守军的弓箭和弩车等造成伤害。
攻城塔的正后方,延绵着十几米的敢死队士兵,数量在一百余人,与两侧巨盾下的士兵共同推动塔车向前移动。并且在背面还有一架固定在塔车上的旋梯,可以供士兵由地面迅速的爬到顶部,然后对城墙的守军发动进攻。
伴随着攻城塔的正式移动出自家阵营,不知何时已经在阵前架好的战鼓也开始敲动起来。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由结实牛皮做成的鼓面缓缓向空气中扩散,由缓至快,一直到了接连不断之后,攻城塔车也随之由慢到快,稳稳的步入正轨,保持着匀速向城墙行进。
悬在攻城锥车中间的那颗足以两人合抱的巨锥也在行进中缓缓的前后摇摆,用精铁包裹之后巨锥顶端,在午后的阳光下散发着浓浓的寒气,即便是光看一眼,也会让城头的守军感到分外刺眼。
“咚咚咚咚咚……”
进攻的战鼓声传遍战场的每一个角落,穿透每个人的耳膜,渗透至每个人的内心,也让所有的参战者与观望者同时感到体内的热血开始沸腾了起来。城头的守军则是趁着石头雨落下的空当,会略微侧转盾牌探头在身前的垛口处向城下瞄上一眼,随后就会迅速的伸回脑袋,再次将自己缩在城墙以及盾牌的保护后。不过,他们脸上的表情和抓的越来越紧的手掌却不能将他们的紧张完全掩饰,更别说消除了。
城下几乎可以说不具规模的攻城部队依旧在缓缓前行,在耳边沉重的鼓声下,士兵们依旧在齐声喊着口号,奋力的将攻城塔推进,推进。即便他们知道面前肯定存在危险,而且是有可能随时让他们身死的危险,但是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恐惧和担忧,有的只是坚毅,一往无前的坚毅。
踏出自己阵营,穿过第一线的投石机……
七百米……
六百米……
这个距离已经在城头弩车的攻击范围内了,不过城头的陈敬瑄依然没有下达进攻的命令,毕竟这个距离,包括他自己在内,没有一个人敢保证弩车的攻击会有效果。事实上,也根本不会根本不可能有效果,最多是会延缓攻城塔前行的进度罢了。
五百米……
四百五十米……
四百三十米……
距离越来越近,城头操纵弩车的士兵也将手死死的攒住发射的扳机,过于紧张的他们额头已经见汗,目光更是死死的盯着城下,一旁专门负责调整角度是士兵也在不停的摆动弩车来针对自己看中的目标。
陈敬瑄在周围亲兵的保护下,也踱步走到了面前的垛口处,看着城下愈来愈近的攻城塔,缓缓的抬起了右手。
这一刻,陈敬瑄看清楚了面前的攻城塔,更是清晰的“看”到了已经开始源源不断的有枫家军的敢死队爬上了背面的旋梯,甚至他已经看到了旋梯最顶端那个冒着脑袋蜷缩着身体躲在那里的敢死队成员。
正式的攻城也即将展开。
第一百零九章 成都剿贼(十)
“放!!”直到攻城塔越过四百米的界限,陈敬瑄终于狠狠的将已经举起多时的右臂挥下,口中暴喝下达了反击的命令。
已经被枫家军单方面压制打击了近两个时辰的守军早就在心中憋满了怒气,先前是因为根本够不着才不得不一直举着盾牌弯腰挨打,此时既然已经可以反击,岂能不抓紧时间狠狠的报复一番?
一个个早就准备好的守军在得到命令之后,迅速的将准备了近一刻钟的弩箭齐齐射了出去,无一不是冲着面前的三个庞然大物飞去。一时间,城头的“蹦蹦”弩弦回弹声和弩箭发射带出的破空“嗖嗖”声响成一片,憋着一股怨气的守军此时格外的手脚麻利,再也顾不上头顶依然不停下落的石头雨,一根弩箭射出之后,两秒之内必定会将第二根弩箭卡在箭槽内,转动绞盘的士兵也是分外用力,只用了平时三分之二的时间就能将弩弦拉到极致,随后在两秒之内必定能发射出去。总体来说,原本需要十五到二十秒的时间才能发射一根弩箭,现在只需要仅仅十秒多一点即可,简直是拼上了所有的气力,也将平日里的操作训练发挥到了前所未有的极致。
城头猛烈的反击致使前行中的攻城塔车速度减缓了许多,城头数十辆的弩车,同一时间内便可将数十支特质弩箭击中攻城塔,加上其速度极快,前冲的力道威猛,就连浑身铜墙铁壁的攻城塔也是受到了不小的阻碍,极为重要的是,有些弩箭会从侧面进攻到躲在攻城塔两侧或者背后的敢死队成员。
三百多米的距离下,别说是此时一身轻甲的敢死队成员了,就算是身负百余斤重甲,也会被弩箭直接穿透,狠狠的钉在后方的地面,然后惨嚎着死去。
仅仅不足三分钟的时间,已经陆续有十多名身体靠外的敢死队成员遭到射杀而身死,躯体被半丈长的弩箭穿透钉在地面,没有完全死透的他们还会四肢挣扎扑腾几下,但是口中的哀嚎声也会随之增大,然后再没有了力气,躯体缓缓的顺着弩箭的箭杆滑落在地,彻底身死。
看着攻城塔后方死去的十多名敢死队成员,后方阵营中的林枫也为之动容,竟然下意识的蹬动两下,催马向前走了几步,随后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将紧握缰绳的手掌缓缓松开,皱着眉头略微思虑一下,抬眼看向了一直盯着自己等候命令的李晓枫,低喝道:“压上去!”
得到命令的李晓枫立马一扯缰绳调正马头,手中令旗朝前一挥,口中暴喝:“云梯队,上!”
“咚咚咚咚咚!!”随着数百上千名扛着云梯的士兵迈动脚步,战鼓声再次升到一个高度,沉重的鼓声直冲云天,似乎就连天空的云朵都被震的动了起来,激昂猛烈的鼓声似乎要将头顶的天空都捅穿,捅破,直到捅出一个大窟窿,将地面上的激烈也冲出这片压抑的天空。
云梯队的行进速度并不快,踩着从后方阵营中传来的鼓点,不疾不徐的向前走去。在云梯两侧的云梯兵各自举着一枚不大的圆盾,尽量的将脑袋和前胸护在其后免遭不测。
有了云梯队的加入,城头的弩车自然不敢在将所有火力集中在两座攻城塔车身上,当云梯队前进至六百多米的时候,城头一部分的弩车纷纷调转,将带着无限杀气的弩箭调换了目标。
面对呼啸而至随时都有可能置自己于死地的弩箭,前行中的云梯兵根本视若无睹似乎根本没有看到,依旧保持着整齐的步伐继续前行。
但是勇敢并不代表无敌,依旧不时的有人被弩箭射中,余力不减的弩箭将中招者带向后方数米甚至十数米才堪堪落地,而那些不幸中箭的士卒也是难免一死,但是却在最后关头,尽量的避免自己喊出声,避免着自己的痛苦传染给自己的袍泽,以免他们分心而影响全军的进攻节奏。
“这些人是不怕死么?!”陈敬瑄恶狠狠的瞪着城下不停倒地再也爬不起来的枫家军,咬牙切齿的从口中挤出了一句话。
“王将军!这忠武侯是疯了么!为什么这个时候要让云梯队上前?!”城头观战的一名将军看着城下伤亡不断的枫家军云梯兵,皱着眉头向身旁的王将军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他是在为攻城塔打掩护!!攻城塔才是重点!”王将军紧握拳头,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作为回应。
“既然这样,那我们应该集中火力啊!”刚才提问的那名将军看了看自从云梯兵加入之后就没再出现过伤亡的攻城塔车,眼睛一转,低声建议。
“笨蛋!那样的话云梯兵会立马出现在你面前!”原本就满腔怒气的王将军听后不禁跳脚大骂,气急败坏的指着城下的攻势喝道:“我岂能不知!可是云梯兵一旦抵达城下,连城墙都有可能不保!!弓箭手准备!!等云梯队一旦进入两百五十米的射程,立马压制!”
面对突然暴怒的王将军,刚才那名将军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不迭的点头称是:“是是!末将愚钝!一时眼拙没能看出敌军的狡诈!”
王将军也不答话,深吸一口气后,缓缓的摆手示意没事,接着转身继续率领亲卫开始巡查安排起了防务,以免一会出现纰漏而后悔莫及。
此时的投石机也渐渐放缓了攻势,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弹药不足,不得不在攻城塔抵达之前用减缓攻势来慢慢压制城头的守军,以免一旦弹药告罄,城头的守军就能毫无顾虑的全身心投入到反击之中,再无后顾之忧。
看着还未抵达城下就已经死伤上百的云梯队,林枫眉头紧缩,双眼也不由自主的眯了起来,不过当他看到一步步正在接近城墙的攻城塔后,紧皱的眉头也会稍稍舒展一些。尽管眼下己方的伤亡较之刚才要大上许多,可守在攻城塔后方的敢死队成员却不同于普通士卒,甚至连精锐士兵都不及他们。
这些敢死队的每一个成员都是自愿奔赴第一线,要求登上攻城塔对城头发动猛攻。虽然每一场攻城战之中第一个攻上城头的士兵都会受到最大的封赏,但是一般能够第一个攻上城头而又在战后依然存活的人却是少之又少。即便是天大的封赏,在付出生命代价的前提下,依然不是有多么的诱人。
而且,这数百名敢死队成员并不是单凭自愿就可以了,还要经过从中筛选,最终从中挑选一批有着身手敏捷武艺精湛的精锐之士。否则,即便上去了也是去送死,枫家军还会为此赔上一笔不菲的抚恤金。
所以,这些敢死队的每一个成员对于此战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林枫只是在相对比较的情况下,去牺牲那些较为普通的云梯兵,来保全这支千金不换的敢死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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