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身后功过
作者:幸福来敲门|发布时间:2024-06-29 01:25:10|字数:25439
“辽东?”周洲开口道:“我听闻陛下有意在火儿慎草原,新设松漠都护府吗?”
李重九笑着道:“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不错,白狼城已是建好,朕决定在白狼城设立松漠都护府,由郭孝恪从辽东郡郡守右迁为松漠都护府大都护,靺鞨部突地稽,丁零部崔序都已派人族人,在火儿慎草原放牧,还有契丹匹絮部,他们部族的军主和我说在乌侯秦水草原不习惯,要迁回火儿慎草原。朕看匹絮部这两年来一贯恭谦,也答允了他。”
“那陛下让微臣去辽东的意思是?”
李重九道:“郭孝恪右迁后,空缺下辽东郡郡守就由你来担当。”
周洲神色一震道:“陛下。”
李重九摆了摆手道:“这可并非是好差事,辽东比幽京更加苦寒,多还是不毛之地,其地的靺鞨,丁零与迁居的汉人时有冲突,还有流徒犯人,昔年所俘高句丽,契丹的军户,加上契丹的余孽,以及高句丽人不时兴兵犯境。这一次高句丽乘我南征,兴兵渡过辽水,杀掠我子民三千人,放火将数个村落烧成白地。这个仇朕是一定要报的,所以在你肩上担子不轻。”
周洲听了道:“事情越难越好,事情不难,也不能显出微臣的本事,陛下请告诉微臣,微臣该作什么?”
李重九道:“你身为郡守当先守住辽东郡,保境安民此为第一要事。辽东郡郡兵可以归你调遣,至于登州,都里镇两地的水军大营也给节制。朕说过要报仇的,高句丽杀我子民三千人,朕要杀他三万人。你尽管放手去干,朕会下令郭都护的松漠都护府一切给与你方便,若是必要可派兵协助你,不过松漠都护府,主要还是协助王都护的弱水州都护府防备突厥,你还是要多靠自己。”
周洲听了当下道:“陛下还请放心,陈汤有言,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微臣愿效仿陈汤,班定远做一番大事。不过微臣请求凡事直接向陛下直接进谏,不需通过他人肘制。”
李重九看了周洲一眼问道:“为什么?”
周洲道:“微臣鲁莽,总不能和上官处好关系,故而不想他人肘制,希望一切能自己放手去干。”
李重九点点头道:“好,朕给你这权力。不要辜负朕对你的信任。”
周洲听后拱手告退,步伐昂然。
李重九看周洲的表情点点头,将他调到辽东郡任郡守,一来对于他委以重用,赏罚分明,二来让他远离幽京,想来以后他也是再没机会见到平平了。
次日,李重九的坐船经过板渚渡,又行船抵至洛口。
洛口乃是洛水入黄河之口,杨广为了洛阳成为天下水运枢纽,引谷、洛二水达于黄河,循着东汉张纯所开阳渠的故道挖掘运河。从洛水溯流南下,李重九乘船可以直抵洛阳城的西苑,再从西苑乘船经洛水直抵洛阳宫城。
当初李重九为了攻破王世充的洛阳宫城,就是派水军战舰,直接从洛水攻入洛阳的。
可以想象当年杨广的豪情,从其所居的洛阳宫城出门,不用行走一步,只要坐船北上直抵幽京,南下可至江都,免去了车马劳顿之苦,永济渠,通济渠两条运河,一举将整个大隋一南一北贯通起来。这大运河奠定了后世千年来,整个大一统中原王朝中央集权霸业。
夜色下,船头巨灯,仿佛如天上的星火般耀眼,李重九居于甲板上,看着洛水景色。李重九见洛水美景,也不愿吃饭,就在甲板上观两岸景色。
夜色渐深,耳听身后脚步声传来,李重九转头看去原来是杨娥皇。杨娥皇披着一件娥黄色,盈盈走来。
“娥皇!”
杨娥皇将披风给李重九系上道:“甲板风大,陛下要保重自己身子。”
李重九见杨娥皇的神色,心知她已是在心底原谅了自己。李重九不由心底感动言道:“朕知道,只是你看这洛水迢迢,当年曹植在此写下洛神赋,言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亦是在此洛水,神龟背驮洛书,而献大禹。”
杨娥皇悠然道:“这样啊,你这番话,当年我与父皇乘龙舟游江都时,他曾亲口与我道了一次。”
李重九看杨娥皇的神情,知他是想起了父亲当下笑道:“这说明我与你父皇是不谋而合。”
说到这里,李重九指着脚下道:“朕突然想起你父皇当年开辟这条运河之,当年从洛阳至幽京,若走陆路车马劳顿,车轮磨坏了,马儿又瘦了一圈,路途最少要走万里,用三个月才抵达。你说若是幽京有叛乱,朝廷要派兵镇压,路上走三个月,士卒早成了强弩之末了,哪里有力气平叛。这就是山川险隘之弊。”
“但眼下我们坐船,从洛阳至幽京,每日不需每日奔走辛苦,坐在船中,不要五十日即可抵达。朕今日能有此惠,多亏了你父皇之恩,坐享其成。”
杨娥皇听了李重九这么说,双目泫然欲涕道:“是啊,我早为此不平了,天下人都诋毁我父皇,说他奢侈,好大喜功,却无人见得这永济渠,通济渠之惠。但我父皇生平常说,做事当无愧于己心,后人外人怎么说不要在意。不过你这一番话父皇若是听见,他定要高兴才是呢。”
“当然我是他的好女婿嘛。”李重九笑着说道,不由李重九又想到自己另外一个岳父李渊,心底就不那么舒坦了。
杨娥皇道:“你这人倒会打蛇随棍上。”
看着佳人微嗔,李重九上前牵起杨娥皇的手,凝视她的双目温言道:“是非功过,自在人心,纵然百年内被人蒙蔽,但千年之后,自有人来昭雪。你父皇是非曲直,我会还他一个公道。”
“小九你。”
李重九正色道:“李渊称帝后给你父皇上炀字的谥号,实为不恭,好内远礼曰炀,去礼远众曰炀,逆天虐民曰炀。李渊此人忘恩负义,朕绝不效仿他。”
杨娥皇道:“是啊,父皇是有过过错,但炀字确实不敬。”
第六百零一章 大赵年号
杨娥皇听说李重九要给杨广加谥号,当下:“谥法初起时,只有美谥,平谥,没有恶谥。后因周厉王暴政,后人才将其谥号定为厉字,我父皇虽失天命,但炀字恶谥太过,小九,那你要给父皇加什么谥号?”
炀确实太过了,李重九记得陈后主在病逝后,杨广给他的谥号也是炀,李渊再给杨广加个炀字,这不是赤裸裸的打脸吗?将当年投降杨广的陈后主的谥号,再原封不动地奉还给杨广。
李重九沉吟了一阵道:“朕决定给你父皇上谥号为武,你觉得如何?”
杨娥皇听了微微惊奇道:“武字是美谥,父皇毕竟是失了天下的。我看来只要平谥,我和母后就知足了。”
“不以成败论英雄,”李重九道,“刚强直理曰武;威强敌德曰武;克定祸乱曰武;刑民克服曰武;夸志多穷曰武。你父皇当年灭陈国,破吐谷浑,威服突厥,虽后来有辽东之败,但仍不失一个武字。以后在我大赵,百姓皆称你父皇为武皇帝就好了。”
“小九。”杨娥皇听了垂下头脸上露出欣然的神色。
李重九的御船逆着洛水终于抵达洛阳城下。
洛阳处于洛水之阳,古人有云山南谓阳、山北谓阴;水北为阳、水南为阴,洛阳之意,就是洛水之北。
舟船行过但见洛水南北两岸,皆是新田,央苗绿油油的一片。唐郑大战后,洛阳附近已是渐渐恢复了生气,百姓重新定居下来。洛阳附近田产,都为王公大臣的私产,百姓求一田不易。早在战国时苏秦有云,使我有洛阳负郭田二顷,吾岂能佩六国相印乎。
苏秦就是洛阳人,因家里没有靠近洛阳城的田,故而才立志读书出人头地。
坐船近于洛阳,李重九即望见两座高高的楼阙,一左一右对峙于洛水上。门阙高达五层,雄伟而立。李重九坐船左右百姓们驾着舟船,满载着瓜果新鲜蔬菜,直入洛阳的南北各市贩卖。
水门关卡上盘查士卒得知赵王亲至,连忙开闸放行。
李重九至天津桥附近下船,因李重九没有告之百官自己已回洛阳,故而直入洛阳宫。但见洛阳宫一切张灯结彩,显然是快准备就绪,只等着登基大典开始。
温彦博等人得知李重九已回到宫城,立马从中书省前来接驾,迎李重九至乾阳殿之中。
温彦博等人参拜李重九后言道:“陛下,登基大典万事已是具备,尚缺百官官位爵位,后宫嫔妃封号尚未册封,等陛下亲自决断。”
李重九点点头道:“朕知道了,此事朕稍后再办。”
姬川言道:“陛下年号我等已是亲自拟定了数个,一会请陛下过目。”
张玄素又接着道:“陛下百官请陛下尊号,已交中书省议论过了,现请陛下过目。”
“尊号?”李重九想到如果说谥号,庙号都是君主过世后加的,那么尊号就是皇帝在世时称的,百姓提及可以不用避讳。
李重九知道百官给自己上尊号,有几分迫切地问道:“是什么尊号?”
张玄素当下道:“百官昧死上尊号,元圣至明成武献文睿智章仁神聪懿道大孝……”
“够了,”李重九打断道,“尊号这么长,你让百姓如何叫?百官不是看朕笑话吗?”
张玄素连忙道:“微臣不敢。只是陛下文成武德,用区区几字不足以形容陛下的伟大,故而百官们自是希望尊号越长越好。”
李重九将手一拍龙椅道:“告诉百官不必了,尊号辞去,以后不许再议。”
“诺。”张玄素答允道。
李重九道:“百姓记不得那么多长名字,再说加尊号之事太虚。对了,姬川你说年号已是议了一个是吗?”
姬川当下道:“是的,陛下这里是文表,请陛下浏览。”
李重九接过文表仔细看过,道:“太和,仁德这都太平平,不足以为朕的年号,倒是这革新二字语出何故啊?”
张玄素道:“革新二字,乃革故鼎新之意,出自易传革去故也,鼎取新也,乃是新科录取的士子王博进表所言,微臣见了觉得这二字甚好,故而抄列其中。”
姬川也道:“微臣也觉得这革新二字甚好,陛下建立一新朝,革去旧朝弊病,而鼎新大业之气象,实在是一朝开天辟地之举,微臣以为可行。”
李重九看了道:“朕也觉得,就以这二字抄录给皇后,百官看,若无异议,就以此为年号。”
温彦博道:“中书省提议尊老大人为太上皇帝。”说到这里,姬川道:“陛下自古以来只有汉高祖之父刘太公,未登基即为太上皇,而今又多了陛下。”
李重九没有立即答允,而是道:“这事朕需问过父亲的意思,再作定夺。”
这时薛万述道:“陛下这次登基大典,已向四方传檄,杜伏威,李子通,林士弘,梁师都皆是遣使道贺观礼,处罗可汗送骏马三百匹作贺,义成公主送牛皮百张,羊皮千张,另外孟海公亲自来洛阳,徐圆朗也派其子前来,新罗王派空山元晓二僧率百名新罗僧侣道贺,并奉上牛黄人参无数。”
李重九点点头道:“好,远来即是客,令鸿胪寺好好接待外宾。”
当初称王时,为了精简机构,将鸿胪寺并入礼部,眼下李重九则新设鸿胪寺。
薛万述当下又道:“陛下,除了新罗之外,海上的倭国也派使者犬上御田锹,小野妹子来拜见陛下,对陛下登基道贺。”
“倭国?”李重九一愣,这不就是日本吗?
“他们来作什么?朕好像没有邀请他们吧!何况就算他们听闻朕已登基,但赵国于倭国消息往来数月之久,倭国的使者也不可能闻讯前来吧。”李重九言道。
张玄素道:“陛下倭国派遣使者来,貌似是有原因,要进谏陛下的。这犬上御田锹,小野妹子昔日都出使过前朝,这次再来,必然有旧事有关。”
李重九道:“这容易只要找在前朝为官,知道此事参与机密的人问一问即可,此事问裴卿即可,立即传召裴爱卿。”
不久裴矩上乾阳殿来向李重九道:“老臣裴矩拜见陛下。”
李重九道:“裴卿,年事已高,不必下拜,朕有话要问你。”
第六百零二章 半岛风云
裴矩道:“请陛下垂询!”
当下薛万述将倭国来人之事,告之裴矩。
裴矩听了言道:“当年倭国派使者五度遣隋,当时倭国使者明意上说,我大隋天子重兴佛法,故而派佛僧来学佛,将来归国后恢宏佛法。倭国人表面上是学习佛法,但实际上却另有他谋。”
“哦?”姬川道:“倭国不过是海上弹丸之国,难不成还有什么野心吗?”
裴矩道:“倭国不同于普通东夷,南蛮,其国主乃是女帝,全国上下崇敬佛法,当初倭国派人访我大隋,其目的是为了恢复在新罗百济故地任那的势力。倭国联合百济与新罗数战,各有胜负,有意倾国之兵征伐新罗的大军,故而倭国遣人来访我大隋天子,乃是希望我大隋不要插手他攻打新罗之事。”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
温彦博道:“高句丽乃是我大隋宿敌,我等对他不陌生,新罗国与我朝互易许久,且为盟国,也有邦交,至于百济,倭国实在离我大隋太远,我们连其国力几何,兵马多少都不知道。”
姬川道:“区区一海上之国想来也不会有许多人马吧。”
裴矩道:“文林郎,鸿胪卿掌客裴世清乃是我的族侄,当年他曾率人访倭国,深明倭国底细,他说倭国不可小视。”
李重九听了道:“朕知道了,先传召倭国使者觐见!裴卿你在一旁,帮朕看看这倭国之人,到底是何意?”
不久后在鸿胪寺官员引着两位倭国使者前来,但见倭国使者皆是着冠,只是一人着浓紫之冠,一人着浓青之冠。
但见那着浓紫之冠的人居首,向李重九以半吊子的汉话道:“小臣替日出处天子致书日没处天子无恙。”
李重九听了眉头一皱,而下面裴矩却是先上前一步喝道:“小野妹子你还是如此说辞,当年陛下派裴掌客与你并赴倭国训斥,你还忘了吗?莫非你倭国以为王朝更替,中原皇帝就可与你一方倭主平起平坐否?”
裴矩出声,令小野妹子神色微微讶然。小野妹子看向裴矩讶然道:“原来是裴侍郎,未料到中原大乱,公居然还健在啊。方才是小臣口误,当时从波难登船时尚未知陛下已在洛阳称帝,如早知一步如此,也不会这般。”
李重九见小野妹子服软点点头道:“贵使远道而来,足感盛情,不知路上走了几日?”
小野妹子言道:“多谢陛下关怀,小臣奉了吾主之命后,从住吉津出发,经波难津后,再至九州玄难滩出海,抵达百济,再从百济坐船渡海至中原,仅仅海上就费了四个月。”
众臣闻言不由惊叹,薛万述而是感慨道:“我今日方才天下之广,路途之难。”
作为穿越者李重九对于这一点丝毫也不奇怪。但古人认知中,听闻倭国距中原这么远,难免生出望洋兴叹之情来。
小野妹子向副使犬上御田锹点头示意,当下犬上御田锹道:“吾主向陛下献上勾玉百对,以表示庆贺。”
小野妹子补充言道:“在下出使时,还不知陛下称帝,待返回敝国后,再派使者向天子补贺。”
“贵主太过谦了。”李重九笑着答道。
小野妹子下面道:“陛下,吾主还有一事向告之陛下,任那之国乃当年神功皇后遣荒田别与鹿我别两位大臣,破新罗而定,世代为我倭国所有,但百年前新罗攻破任那,继体天皇派大臣近江毛野率领六万军队,收服任那,结果新罗勾结我九州豪族筑紫君磐井,策动其叛乱,封锁了九州之海,以至攻打任那的大军,不能渡海。”
“近江毛野虽是最后平叛,但元气大伤。吾主派大臣近江毛野与新罗交涉,但新罗国却不肯将任那归还敝国,事情拖过百年,而今吾主新政,以十万雄狮陈兵九州,为免生灵涂炭,故而吾主请大赵天子,主持公道让新罗将任那归还敝国,不仅消除战事,吾国上下百姓,将不甚感激。”
李重九以及众位大臣,听了小野妹子用蹩脚的汉话,说了一大串人名,绕来绕去的,几乎头都晕了。
不过李重九从后世教科书上得知,倭国对朝鲜半岛一直有染指之心。从神功皇后的三韩征伐而起,倭国就开始对朝鲜半岛入侵。
但任那失去以后,倭国元气大伤,之前努力付之东流,故而其朝廷一直想在朝鲜半岛上重新获得立足点,最后才爆发了李唐,新罗与倭国,百济的白江口之战,这也是中日历史上第一次交锋。
李重九与新罗与倭国;国宿怨根本没有兴趣,但眼下倭国摆明了要攻打新罗之意,但现在新罗与赵国乃是同盟。
李重九沉吟了一会笑着道:“贵使稍坐。”当下李重九对近侍耳语了一番后,近侍当堂退下。
小野妹子,犬上御田锹不明白李重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能坐着静观其变。
但见不久后,两名僧人大步走入走到大殿内,当前穿着麻衣的僧人一脸喜色向李重九拜下道:“贫僧空山祝贺陛下在洛阳即位,荣登大宝。”
李重九笑了笑道:“两位都是朕的旧识了,不要客气,来来我给二位介绍一下,这二人乃是倭国使者小野妹子,犬上御田锹。”
接着李重九又看向小野妹子道:“这二位就是新罗僧人空山,元晓,他们从新罗来专门向朕道贺的。”
此话一出,新罗倭国两边使者,顿时相互神色不善的对视起来。
李重九走下龙椅,笑着对两边言道:“朕请你们来,不是来打架的。”
元晓神色愤怒道:“陛下你有所不知,半年之前,倭国权相苏我马子以境部雄摩侣为大将军,派军数万横渡大海,来攻打我新罗。吾主不敌,只能向倭国上贡女子物产,倭国方才罢兵。现在恳请陛下为吾国主持公道。”
小野妹子道:“新罗人打战不是我们倭人的对手,但像狗一般来赵国陛下面前摇尾乞怜……”
第六百零三章 赵国盟友
空阔的乾阳殿上,两边使者相互吵了起来。
“好了,朕让你们到这里,不是来吵架的。”李重九淡淡地言道。
见李重九脸上一沉,空山,元晓,小野妹子,犬上御田锹四人,皆是退至一边,躬身向李重九告罪。
空山,小野妹子都是一并道:“还请陛下主持公道。”
李重九道:“昔年朝鲜我汉武帝所破,取其地为汉四郡,朕有意灭高句丽,已报百万国人没于辽东之仇,若是你们新罗,倭国可以支持朕灭高句丽。朕愿意将高句丽当年所侵新罗故地,尽数还给新罗,而也可以默认倭国对百济的朝贡之权。”
“这就是朕的决定。”
李重九这么说等于是将朝鲜半岛给一份为三,倭国一部,新罗一部,大赵一部。
李重九此言一出,空山元晓二人一并道:“小僧二人代表吾王,表示愿意接受陛下的一切安排。”
小野妹子道:“陛下,高句丽人口最多地域最广,大赵一国侵吞是不是胃口太大了,吾主要的可不是仅仅一个百济的朝贡权。”
李重九看向小野妹子道:“这么说你们倭国是嫌朕给少了?”
殿上的气氛一下随着李重九这话,降至冰点。
空山冷笑道:“若是你们倭国自己有把握攻灭高句丽,何不自己动手。”
小野妹子脸色微变,一旁犬上御田锹则是上前一步道:“陛下,你们这么说,让我们很难回去向天皇和太子交代,中原得高句丽,我国分三韩,这是我们倭国的底线。”
犬上御田锹拿出一股蛮不讲理的态度来,口吻强横,双目好不客气李重九。高句丽之地,古来即称作朝鲜,而三韩即是马韩,辰韩、弁韩,也就是今日的新罗,百济,犬上御田锹的意思竟是要与赵国平分朝鲜。
李重九听了微微冷笑,倭国民族性,看来自古以来就是如此有侵略性的。难怪每当他们取得了国内安定后,第一步就是向朝鲜半岛扩张。
犬上御田锹见李重九没有说话,依旧叫嚣道:“我倭国乃是海上大国,赵国天子请你拿出与我大国相配的平等诚意来。”
李重九看向犬上御田锹道:“好,平等诚意,既然朕给你你嫌少,那么就连百济朕也不给了。回去告诉你们倭皇,给我滚出三韩去,不朕再踏足一步。”
“混蛋!”犬上御田锹大骂一声。
“此人御前无礼,咆哮天子,给我拿下!”裴矩大喝一声。
随即殿内左右的廷卫军士卒一并上前,将犬上御田锹直接脸朝地面,摁在殿上。犬上御田锹当下破口大骂,左右士卒当下用刀鞘横砸他的脸。顿时犬上御田锹口中鲜血和白花花的牙齿一并吐出。
小野妹子见犬上御田锹如此惨状不由色变,心道汉人朝廷不是一直都是礼仪之邦吗?当年来出使大隋时,小野妹子受到的优厚对待,大殿上大隋皇帝温和优雅。而这位赵国天子丝毫不讲礼仪,凶狠起来简直比虾夷人更蛮横。
小野妹子当下言道:“陛下,犬上大人言语冒犯,恳请你宽容。”
李重九看向小野妹子道:“那么你还坚持请求吗?”
小野妹子一咬牙当下言道:“陛下说如何,就如何,我们如此将陛下的话回禀天皇,太子,以及苏我大人就是。”
李重九看向摁在脚下的犬上御田锹,向一旁士卒挥了挥手。当下左右士卒放开了犬上御田锹。
李重九言道:“朕也不想如此对待远客的,不过是你们使者冒犯在先,就如此回复吧!”
当下小野妹子,犬上御田锹只能悻悻退下,而空山,元晓见此,都是一脸感激的向李重九拜下道:“陛下,大赵不负于新罗,我新罗也定不负于大赵,鄙国上下从此以后都愿意为赵国效犬马之劳。”
李重九将空山,元晓二人扶起笑着道:“同盟数年来贵国与朕一贯安好,朕是不会亏待这样盟友的。”
空山,元晓脸上满是感激。李重九又温和数句。李重九提及要在新罗党项城,租借港口,设赵军水军大营,以护卫新罗至东莱,北平郡海运商船。
空山,元晓当下说立即回禀新罗王,一定促成此事。
二人走后,裴矩道:“陛下,当年陛下在时,虽是恼倭国国书无礼,但当时为了攻打高句丽,也只能对倭国之人按捺,并对于臣子说蛮夷有无礼者,以后就不要再见了。倭国万一恼怒与我国交恶,那么站到高句丽一边,与我则不利啊。”
李重九听了言道:“裴卿过虑了,倭国要攻打新罗,故而涉道来大赵,为得是远交近攻。而我们要破高句丽,与新罗同盟,为的也是远交近攻。我们不可能凭一句话,让倭国放弃了攻打新罗的打算,所以朕从未想过与倭国成为盟友,与其如此,朕倒不如拉拢新罗,让他们彻底对我大赵死心塌地。”
众人听了李重九的话,顿时恍然,这也就是为何李重九方才要新罗使者来大殿上相见,就是演这一出好戏。
裴矩当下道:“陛下此举真是高明,老臣现在才明白过来。”
李重九看向裴矩言道:“裴爱卿你精通于边事,朕决定下第一道圣旨,命裴爱卿你为鸿胪寺卿,官位从三品。”
裴矩听到当下拜下道:“陛下不以微臣老朽,破格录用,微臣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重九笑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裴爱卿何必言老,朕以后还要重用你才是。”
裴矩虽已是十分老迈,但对于李重九而言,就是他处理朝政的经验,是他要借重的,何况李重九也要通过裴矩来拉拢河东裴氏,故而李重九将他封为鸿胪寺卿。
处置完倭国使者之事后,温彦博又道:“陛下,既是称帝那天子七庙,也当建立,还有宗正寺亦当重设。”
西周定下亲亲尊尊的礼制以来,到了今日已成了古制,天子七庙、诸侯五庙。而李重九既奉中山李氏为始祖,按道理称帝后,应当追尊其祖上。
张玄素道:“陛下李氏得姓之祖乃皋陶,中山李氏之祖李齐,陛下之祖都需追尊,加以帝号。”
第六百零四章 洛阳登基
宗正寺掌天子族亲属籍,负责皇族司封,司封五等,一等为皇帝周亲,皇后父母;二等为皇帝大功亲,以及皇后周亲,之后还有皇帝皇后的小功亲,缌麻亲,袒免亲,驸马等等,都在宗正寺管辖之内。
宗正寺除了掌管天子族亲属籍,以及皇帝皇后宗亲司封外,李重九还决定让宗正寺管理佛,道两教。
众大臣不知何故,李重九虽未明确崇信佛家,但他毕竟少年在少林寺为俗家子弟,与佛家结缘,加上杨娥皇,萧皇后二人都是崇佛,故而李重九对佛教也算是甚为优厚。
李重九曾宣布不禁止百姓向佛寺寄进土地,但却言明僧田与民田一般课税。
对于少林寺,那是李重九心底是有感激之情的,当初若无少林寺托庇,他没有藏身之处,没有觉远给自己的提点点拨,自己也不能有一身武艺,而现在赵军能攻下洛阳,少林寺为自己攻下轩辕关,出力甚大。
按照之前与少林寺方丈普胜达成的默契,李重九兑现对普胜的诺言,将少林寺册封为护国寺。
唐武德四年,隋大业十七年,大赵革新元年,五月一日。
洛阳乾阳殿前,乾阳殿武士手持金瓜,身披玄甲,站满了两殿走廊上。新换上锦红官服的赵国官员门,手持笏板,站在殿下,神色肃然。官员文左而武右,俱是面南而立。
御道之上陡然鼓乐齐鸣,五色华盖下,李重九身穿绛纱袍,从白玉石阶的御道上缓缓而行。百官皆是手持笏板躬身弯腰。
仪卫簇拥着李重九登上玉阶,走到殿前转身,面南坐在龙椅上。随即百官转身朝北。
司礼官远远地喊道:“行叩拜之礼!”
殿下百官具是跪下,行叩拜大礼,最后山呼万岁。
“平身!”司礼官大声喊道。
随即温彦博走上台阶,从李重九身旁请过诏书,当着文武百官之面大声念起。
“……王者易姓受命,必慎始初,易服色,推本天元,顺承厥意。朕本布衣,承天命而起……取国号为大赵,改元革新……”
温彦博念此时,百官们神情波动起伏,姬川,周旭,刘易这三位当初的怀荒三杰,听到这一刻时,相互对视一眼,皆是双目湿润。其下王马汉,陈克,高楚,昙宗等从七千寨,少林寺,怀荒镇,飞狐县一路追随李重九的老将,这些性子爽直的汉子们,此刻竟也是不时用手臂擦着眼眶。
台阶下新任的辽东郡郡守周洲,自言自语道:“改元革新,这是年号的意思,是要做一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业吗?”
“……追尊始祖皋陶为太武帝,李齐为德明帝,祖父为仁兴帝,高祖为孝敬帝,另尊父李虎为太上皇帝……”
乾阳殿两侧,李虎正揉着李鹰,听闻到此时,脸上不过淡淡一笑,他这一把年纪了作什么皇帝,自不是在乎,但是见李重九威势日重,百官敬服,从当初一个山贼,而到今日君临天下。
还什么比这望子成龙的心情更是高兴呢,李重九称帝之后,将自己尊为太上皇,这期间更重要的是李重九对自己的孝心,有此李虎就一切足够了。
“……大隋先皇帝追尊谥号为武皇帝,尊皇后萧氏为陈国夫人,陈嫔封为郡国夫人……”
在两侧殿内,萧皇后与陈婤姐妹二人,静静听着殿外温彦博朗声宣读。
萧皇后此刻脸上涌现出淡淡的笑意,什么陈国夫人都不值一提,只是李重九将杨广的谥号追为武皇帝,倒是令她心底十分欣慰。
“先帝你在天之灵听到了吗?此该足以告慰了吧。”萧皇后低声道。
陈婤也是与他一般心思,上前抚住萧皇后道:“姐姐。”
萧皇后轻轻地道:“哀家想到先帝当年在西京登基时,当时哀家也是如娥皇今日般站在身侧,接受百官的朝拜,那日宫乐奏得极好听好来者,今日哀家已是记不得那宫乐的名字了,但此情此景一辈子都忘不了。”
说到这里,萧皇后站起身来到了窗前,透过窗格遥遥望着乾阳殿下。
一旁陈婤幽然感叹道:“是啊,一转眼十七年过去,韶华易逝,朱颜已是白发。”
殿内几个上了年岁的女人感叹着。
而此刻杨娥皇穿着皇后的华服,站在李重九身边,现在她有些微微紧张,待转头看向李重九,但见他一脸沉静的样子,心底稍稍安了些。
“……武皇帝之女杨氏贤媛翰墨……可母仪天下,朕册封杨氏为皇后,帅六宫……”
杨娥皇一字一句听在耳里,强忍住转头去看李重九的念头,面颊已是微微晕红。
原来我只想作你的妻子,无论你是帝王将相,还是贩夫走卒,而你今日登基为帝,我自也要收起以往的任性来,担起皇后之任。杨娥皇静静地想着。
“……另册封李氏,为皇贵妃……”
一旁偏殿之内,李芷婉蹙眉而立,脸上却没多少喜怒哀乐,手里攥紧怔怔地自言自语道:“我曾想过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可是今日一切我真的可以受得起吗?”
李芷婉低下头,但见一旁的室得芸,笑容满脸,一股不用掩饰的喜悦,如同从花儿盛开一般绽放着。在室得芸的一旁,应是她的母亲,以后室得奚族中的贵妇,也是一般喜色,四面簇拥着室得芸。
“……册封室得氏,为皇贵妃……”
话音落下,一旁之人都是恭贺室得芸,室得芸笑了笑,脸上倘佯着幸福的笑容。
“……册封苏氏为贵人……”
听到此言,苏秒身子几不可见的轻轻抖了下,而左右宫女见了苏妙不过是一名贵人,连嫔都不是,不由看轻。现在洛阳宫内宫人们要么是寻着路子,去服侍两位皇贵妃的,要么就是奉承皇后,萧皇后宫内的红人,至于苏秒却连正眼也没有人看一眼。
服侍在苏妙旁的宫女游碧上前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苏妙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道:“你看这宫阙深深,后宫宫墙隔断,此生再也不能见亲人了,何喜之有。”
游碧道:“娘娘何必这么说,娘娘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机会?恐怕早不属于我了。”苏妙摇了摇头。
“娘娘,事在人为。”苏妙看向游碧,只是出神却没有说话。
“长子鹰,封为太原郡王……皇后之女,封为昭华公主……义女,封为安平公主……”
平平站在李重九身侧,笑容满面,在大庭广众下,众人都是作眼观鼻,鼻观心。平平此举不和礼仪,但众人都是知道平平性子单纯,天生不能说话,又深得李重九宠爱,故而也没有人去为难她。
站在阶下的周洲看向平平微微笑了笑,而身在众官吏之中的赵欣看向平平,心底则暗道,这安平公主容貌也真不差,若娶来作妻妾也不错,只可惜是个哑人。但天子将她与皇后嫡女,一般封为国公主,平起平坐,显然对她十分宠爱,若娶她为妻,我赵家从此后就稳如泰山了。
但赵欣想到平平哑了,又觉得微微可惜,自己也是年轻俊杰,不到三十岁为一郡郡守,难道真要服从父亲的意思,去当驸马吗。
“……封窦建德为乐寿王,世袭罔替,赐食田百顷,其妻曹氏为宣国夫人,其女窦氏为郡公主……”
台阶下张玄素,苏定方,程名振等窦建德旧臣,听了露出欣慰之情,赵王果真信守承诺,并非是卸磨杀驴之人。但给窦建德世袭罔替,也就烁烁罢了,窦建德与曹氏膝下无子,将来无人可继承他的王爵,至于窦线娘将来早晚是要嫁人的。
但无论如何说,赵国天子总算是待窦建德不薄了,虽没有得天下,但此生不失为安乐侯,可以在怀荒镇安享晚年了。
“……封孟海公为济阴王,世袭罔替,赐食田百顷,其妻马氏为郑国夫人,除了长子袭爵外,另可荫一子为郡公……”
孟海公,其妻马赛飞,其子孟义正在大殿一旁。自来到洛阳后,本是心底忐忑,担心李重九翻脸不认人,将他软禁什么的,但这一切却没有发生。特别是方才听了之前与李重九争河北窦建德,居然都得以封王爵,他们更是心安不已。
李重九连窦建德都可以宽容,而他孟海公对李重九一贯恭谦,还杀了刘黑闼旧将范愿以示忠诚,如此李重九就更不会薄待他们了。果真待听到孟海公封王的消息,孟海公与妻子三人皆喜出望外,若非顾及大庭广众,怕是早就拍手相庆了。
孟海公三人这差一点手舞足蹈的一幕,倒是令站在他们一旁的王薄面露不屑。王薄乃是读书人出身,当初造反时自持是有天命在身眷顾的人,虽后来连连损兵折将,但从心底也是看不起孟海公这样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
“……封王薄为临淄王,世袭罔替,赐食田百顷,其妻为鲁国夫人,除了长子袭爵外,另可荫一子为郡公……”
第六百零五章 赐爵封赏
众人都知道,王薄,孟海公原先都是一方诸侯,之后以全国而降李重九的,二人故而并封为郡王爵。
王薄听到这里,微微一笑神色淡然,转头淡淡看了三人一眼,不屑之情溢于言表。看着王薄拿出这番傲然而立,荣辱不惊的姿态来,孟海公大恼,心道好个王薄,都到这份上你装什么蒜。
孟海公鼻孔中重重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夫君怎么了?”马赛飞开口问。
孟海公道:“这王薄一直记得当年与我旧怨,哼,此人真是小心眼。”
马赛飞道:“夫君眼下都是为赵王效力,过去那点瓜葛,还是算了吧。”
孟海公向马赛飞点点头,但仍是狠狠地看了王薄一眼。
在王薄,孟海公身后,前来洛阳观礼的徐圆朗之子,则略有所思。
徐圆朗之子名为徐义愁,乃是徐圆朗前妻之子,这一次奉了父亲之命亲自来洛阳观礼。临行前徐义愁还记得徐圆朗对他言道:“你这一次去洛阳,要好好替为父看一看,赵国天子的气度。”
徐义愁听了问道:“父亲就这些吗?”
徐圆朗点点头,就不说话了。徐义愁知道他父亲一贯不喜欢多言,当下也就不敢多问。他虽不明具体情况,但也知道父亲现在有李唐,大赵两边使者游说,都在拉拢他加入自己的阵营。
徐义愁知自己年少不可能帮助父亲什么,但好歹出使洛阳,也要一睹赵国气象,窥其底细,将来好同父亲汇报。
今日参与李重九登基大典,徐义愁最有感触的就是王薄,孟海公二人。虽说在父亲眼底,对此二人十分不屑,但他们都是当年在山东与他父亲一并起兵反隋的枭雄,而他们二人现在的势力虽说进不可能问鼎天下,但退至少也是割据一方。
现在这二人,竟都为李重九封为王爵,且妻子皆封,足见李重九是一个有容人之量的君主。徐义愁看到这里,心底有数。
此刻日头已是越过了洛阳宫阙的城墙,斜斜地照耀宫殿之上,李重九坐在龙椅上望去,但见宫檐琉璃,折射着阳光,令整个洛阳宫有种蓬荜生辉的即视感。
李重九的目光看过下面百官,各人低下头,躬着身子,以恭谦的神情听着温彦博大声朗读。
“……封杨暕为渔阳王,世袭罔替,赐食田百顷,其妻王氏为韩国夫人……”
台阶下的杨暕,听到这里微微抬起头,随即又垂下眼睑。
“……封太原府牧守苏素为魏国公,世袭罔替,赐食田五十顷,其妻孙氏为宋国夫人,除了长子袭爵外,其次子淳为县公……”
李重九看去,但见苏素的神色露出几分惊讶,微微抬起头来向自己看来。
李重九一笑,向苏素微微点点头。
当年在七千寨时自己一口一声的苏四叔,到了今日虽气度森然,官威甚重,但李重九仔细看去他早已是两鬓星霜,华发早生。数年来,李重九将太原一地政务军务悉数交给这位四叔,苏素还需协调河东,太原王,薛,裴,温数大士族,丝毫也不轻松。
李重九这么做也算给苏素一点报答吧,至于他的妻子孙二娘,自小也是看李重九长大的,也是李重九的长辈。所以国公的正室本该是郡夫人的,但李重九却破格提拔为国夫人。
至于苏素二子都是后来收养,年纪都还不满十六,李重九还没见过面,但也是将他们二人当作自家兄弟看待。
“……封弱水州都护府都护王君廓为彭国公,世袭罔替,赐食田五十顷,其妻为上谷郡夫人……”
李重九看向台阶下,王君廓之子王实笔直站立。王君廓因要为李重九坐镇边疆,防备北方突厥,故而不能亲自前来洛阳参加他的登基大典,所以只有让其子替之。
王实今年十五岁,从小好武,颇为其父之风。王君廓为弱水州都护府都护时,旁人都向他来祝贺,哪知王实道:“我父亲替陛下镇守北疆,威震突厥,而我要胜过他,长大了就要去辽东灭了高句丽。”
果真王实长大后,向李重九要求调到辽东郡去任郡兵,那怕是从小卒作起也干。
李重九却担心王君廓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万一战场上有什么闪失,自己怎么向王君廓交代,所以不答允王实请求。而是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在廷卫军出任校尉。王实知道此事后,连夜跑到临朔宫去与李重九大闹,说要见李重九。李重九侍卫不肯,王实居然动手和侍卫打了起来。
那时李重九与杨娥皇刚成婚,得知王实居然在宫内大闹,不由大怒。杨娥皇见此怕李重九一怒下,责罚王实,亲自出面安抚。
说来也是奇怪,王实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平素连他父亲的话都不听,眼下连李重九寝宫也敢闹。但不知为何,王实对杨娥皇却是又敬又怕。此事之后见了杨娥皇,不称王后,而口称嫂子,杨娥皇不仅不怒,反而听了十分高兴。有了杨娥皇袒护,王实此事后,不仅一点事没有,而且宫内的人听到王实居然叫杨娥皇嫂子,对于王实也是摸不透底细。
称王后为嫂子,也只有赵王的兄弟才敢这么叫,因此宫里的人从此见了王实都是又恭又敬。不仅是宫里人,甚至连李重九也因为枕头风的缘故,答允王实在廷卫军中先呆着,再过几年,等他娶妻生子了,就调去辽东。
“……封屯卫大将军徐世绩为魏郡公,世袭罔替,赐食田三十顷,其妻为郡君,长子袭爵外,荫一子为县侯……”
“……封翊卫大将军王马汉为赵郡公,世袭罔替,赐食田三十顷,其妻为郡君,长子袭爵外,荫一子为县侯……”
“……封骁卫大将军尉迟恭为东莱郡公,世袭罔替,赐食田三十顷,其妻为郡君,长子袭爵外,荫一子为县侯……”
“……封武卫大将军薛万彻为辽东郡公,世袭罔替,赐食田三十顷,其妻为郡君,长子袭爵外,荫一子为县侯……”
李重九目光看向台阶下徐世绩,王马汉,尉迟恭,薛万彻四人。
第六百零六章 开国四将
徐世绩,王马汉,尉迟恭,薛万彻,李重九麾下赵军府军的四员大将。
徐世绩身穿戎装,面容肃然而沉静,他今年还不过三十岁,但能征善战之名,已是冠绝赵国。在易水之战生擒窦建德,破刘黑闼时,配合李重九水军,从赵国边境将战线一路推进至永年城下。
军中士卒私下议论,赵军首屈一指的名将,当首推徐世绩,甚至论军略也私下认为在李重九之上。毕竟徐世绩出道以来,未逢一败,而李重九却吃过败战。
徐世绩身旁的尉迟恭,面色又黑又沉,若论府军四大将中,谁能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唯有尉迟恭莫属,众将士偷偷议论说尉迟恭,乃是李重九在少林寺时的师兄,是真是假无人知道。
但李重九对于尉迟恭的信任器重却是不假,将太原一郡重任委托苏素,尉迟恭二人镇守。尉迟恭征战沙场,也打了不少硬战,但论威名之盛,在赵军中却不逊色于徐世绩。
在尉迟恭之侧的薛万彻,神色威然,目光犹如出鞘长剑,透着一股坚韧不拔的气势来。论赵军四大府军中,武卫军的士卒对于这位主将是又爱又恨。薛万彻打战最爱冒险,例如深入火儿慎草原大破契丹之战中,孤军深入数千里。
所以薛万彻指挥战事,万一不胜,就是惨败。另外薛万彻治军严酷,他下的军令,武卫军临敌作战凡是敢后退者,一律杀无赦。特别每逢大战,薛万述都会从严治军,稍微触犯军法,不由情由,就会被薛万彻下令仗毙。
京观如此,但赵军不少将士都乐意跟着他打战。原来薛万彻打战时,微功必录,无论士卒将领只要立下一点功劳,薛万彻都会上奏,丝毫不用担心给遗漏了,在薛万彻麾下丝毫不用担心有功劳不被提拔。并且薛万彻一胜就是大胜,下来的赏赐极为丰厚,薛万彻自己丝毫不取,尽数分给部下。
薛万彻在武卫军的名声也是越来越大,甚至超越了他父亲薛世雄当年薛家将的名声。不少河东将门子弟都投效薛万彻,薛万彻如此治军,手下很是聚拢一般打起战来不要命的疯子。故而武卫军战力在赵军士卒谈及时都竖起大拇指,乃是可以与徐世绩屯卫军并驱的强军。
四大府军将领中最末的王马汉,望去粗犷豪迈,满脸下都是胡渣。
赵国四大府军中翊卫军基本都常驻幽京,有御林军之称,其部有赵军最精锐的突骑团,万胜军都配属翊卫军。但是作为翊卫军主将王马汉名声最小。因为翊卫但凡要出战了,都是李重九要亲征了。
虽说王马汉是主将,但没有人认为,是他在统帅大战。翊卫军士卒每日见得最多的,就是巡夜时,身为主将王马汉手持兵器,在中军大帐外给李重九看门。
故而王马汉基本沦为打酱油的份,同样经常戍卫京畿的武卫军士卒,私下议论,常常笑这位翊卫军主将乃是陛下的忠犬。
笑话归笑话,众士卒都知道王马汉是李重九的发小,如同刘邦之樊哙,对李重九最是忠心不二。故而李重九将赵军装备最精良的翊卫军交给王马汉,将戍卫京畿的重任交给他。因此四人封爵郡公算得上实至名归,被称为开国四将也不为过。
“……封中书令温彦博为马邑郡公,世袭罔替,赐食田三十顷,其妻为郡君,长子袭爵外,荫次子挺为县侯……”
“……封尚书左仆射陈孝意为天水郡公,世袭罔替,赐食田五十顷,其妻为郡君……”
“……封尚书右仆射王珪为河东郡公,世袭罔替,赐食田三十顷,其妻为郡君,长子袭爵外,荫次子为县侯……”
此外与四员大将一并位列郡公的,还有温彦博,王珪,陈孝意赵国三大宰辅。王珪留守幽京,没有前来,而陈孝意却是抱病在身,留在京畿,他一个月前刚刚给李重九上了年事已高,病请年老归乡的折子。
陈孝意此人一贯正直,办事刚直不阿。有一次李重九去陈孝意府上,但见府内残破,其夫人还是穿着缝缝补补的衣服。
李重九大为不满问陈孝意:“吾赵国官员俸禄一贯不低,尔身为堂堂宰辅,怎么夫人连件像样的衣裳也没有。这成何体统,传出岂非叫人笑话。”
陈孝意回答道:“微臣当年在雁门郡据守以拒刘武周时,城中食尽,不少士卒因我固执之念,冻饿而死。故而微臣为官后,一直拿俸禄救济他们的亲人。”
李重九听了霍然道:“原来如此,但这也是你的不是,你是尚书省长官,只需向户部发一纸公文,让朝廷来养这些阵亡士卒的家属呢?何必自己用俸禄来办呢?”
陈孝意听了拱手道:“当时微臣身为隋臣,乃是为大隋守城,而士卒也是为大隋而战死,而今微臣仕赵,实不敢用大赵库帑分毫。”
陈孝意据守雁门抵御刘武周时,李渊尚是太原留守,当时李渊向突厥称臣,对于雁门郡被刘武周攻打视若不见,反而截杀了陈孝意派至西京求援的信使。最后陈孝意据孤城抵御刘武周半年之久,若非李重九恰好来攻刘武周,陈孝意大概就要与城同殉了。
陈孝意说到这里,他夫人陡然痛哭,李重九问道:“夫人为何悲切?”
但见他夫人哭道:“王上,愚妇与夫膝下仅有二子,但都在雁门保卫战中而没。”
说完陈孝意夫人掩面而去。
李重九听了对陈孝意肃然起敬,最后下了圣旨让户部来抚恤这些阵亡将士。现在陈孝意要致仕,李重九当然不肯,下诏赐陈孝意人参鹿茸之物,再派御医医治。
陈孝意仍挂着尚书省左仆射之职,而尚书省的事,由右仆射王珪,吏部尚书杨林甫共理,待陈孝意病愈后,再复出理事。
现在三名赵国文官领袖之中,唯有温彦博在场。温彦博年事也很高了,但身体还不错。这一次李重九封爵,除了他长子温振继爵外,连还在国子监读书的次子温挺也被封为县侯。
第六百零七章 室得奚部的势力
温彦博无暇多想继续念道:“……封英贺弗为武安郡公,世袭罔替,赐黄金百两,再于洛阳,幽京各赐华宅一座,其妻为郡君,长子袭爵外,荫次子为县侯……”
“……封额托为襄国郡公,世袭罔替,赐黄金百两,再于洛阳,幽京各赐华宅一座,其妻为郡君,长子袭爵外,荫次子为县侯……”
英贺弗,额托皆是并肩站着,身后则是番军将领簇拥着,一旁汉人大臣不免看向这身材魁梧的二人。官员上下都知他们是李重九信任器重的番部大将,这一次封爵,他们也在其中,这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
不少人都说李重九崛起于怀荒镇,就是靠着室得奚部起家,而对于英贺弗,额托他们室得奚部而言,与其说李重九靠着他们崛起,倒不如说室得奚部才是靠着李重九,从差一点灭族,为契丹奴役的命运中走出,而有了今日。
室得奚部高层有一个共识,若是没有室得奚部,李重九可以找草原上其他部族崛起,而没有李重九,室得奚部与其他奚族四部,契丹八部又有何区别。
而今日弱水州都护府,以及新成立的松漠都护府,全力动员控弦之兵达十几万骑,连草原霸主突厥人都在上一次幽京保卫战中吃了亏,签下城下之盟,现在对于室得奚部都忌惮三分,这其中若没有李重九,他们怎么会有今日。
但是弱水州,松漠两都护府的崛起,不仅令突厥人不放心,令赵国汉臣们也十分担心,一段日子前国子监中有十几名士子联名递血书给李重九,警醒说提防晋末五胡乱华之事重演,血书中说李重九今日重用番人,他日番人必然为祸大赵。
李重九见了血书当下大怒,此事可大可小,说难听点,被人利用来挑拨离间李重九麾下胡汉两边关系也不一定。李重九当下令风闻司彻查此事,后来调查得知,此事并无人在背后唆使,而完全乃是几名士子自己挑头。
这些中二过头的士子被抓时,还大呼无罪,李重九还见了几个为阶下囚的士子们。但见这些士子怀着一番血勇之气,其中一名士子慷慨陈词,说被抓之日早料到今日,但宁死不改其意。
李重九看着这些热血上了脑袋的士子们,摇了摇头,国子监中除了汉人士子,还有不少胡人士子,他们都是李重九为了达到在草原上推行汉化目的,从各部各族中年轻子弟中选来的。
李重九不能不顾及此事在国子监中影响,对于这些人,结果只有从重处罚了。李重九下令让十几名士子,提前半年结束肄业,结束国子监课程,外放地方,将这争议平息下来。
外放地方虽是处罚,但也是保护,最重要是争议是平息下来,只是这件事却不能当作没有发生过。
士子间的争执没有掀起太大波澜,现在室得芸被封为皇贵妃,李鹰被封为郡王,这越发令室得奚人大赵帝国中有着举足轻重的话语权。从室得奚部上下最早的提议,将室得芸扶正为正室,到后来李鹰出生,想策立他为太子,到了最近御夷镇与幽京立都之争,每一次在朝野上都掀起不小的波澜。
若非李重九在汉人胡人两边都具有极高的威望,将这几件事压下去,恐怕赵国还要掀起更大的动荡。
不过这些事对大赵帝国暂没有影响,现在李重九春秋正盛时,赵国国内局势十年二十年内都不会有大问题。参加李重九登基大典的突厥使者,奚族五部使者,契丹各部使者,只是觉得室得奚部现在风光无限。
特别是奚族其他各部使者见到往昔远远不如自己的室得奚人,现在已是远远超过他们,心底多有不平之意,但是这又有什么办法。
“……魏公李密与朕相识于寒微,视其如兄,魏公大才,负问鼎之雄图,郁拔山之壮气,控御英杰,鞭挞宇内,志逸风飙,势倾海岳……朕追赠魏公李密为魏王,设庙于洛阳以南祭祀,代代不绝……”
温彦博念到这里,场上徐世绩,单雄信,魏征,郭孝恪等瓦岗诸将,皆是神情不一。徐世绩是目眶泛泪,似追思起李密低声道:“主公!”单雄信三人皆是神色复杂,李密与他们的恩怨,实是一言难尽。
不少赵国官吏都在私下叹道:“没想到陛下追赠蒲山公为魏王。记得当初蒲山公有言,不攻下洛阳,则不称王。结果蒲山公一生没有攻下洛阳,没想到死后,陛下给他追赠了。”
“我倒是听说陛下与蒲山公确有深厚交情,诏书上不是说,两人相识于微末吗?听闻陛下尚为布衣时,与蒲山公在白马寺外纵论天下大事,竟折服了眼高于顶的蒲山公,之后蒲山公即有意请陛下出仕杨玄感,但陛下却没有答允。”
“陛下真是有先见之明,若当时投了杨玄感,嘿嘿今日,这也不好说了。”
“蒲山公虽是身首异处,也算一代枭雄,追赠为王,也算不辱没他了。”
“蒲山公投靠李渊,李渊反而杀了蒲山公,陛下则追赠蒲山公,一来叱李渊无情,二来也显得陛下乃是念情之人。”
“噤声,噤声,不要再说,这是什么场合。”
众官吏当下不敢再言。
“……室得奚部大将颜也列,于易水之战壮烈殉国,朕追思其功,追赠为河间郡王,……”
听到这话,众官员又不平静了,又是郡王。
官员中有人想到,天子除了长子为亲王外,还封了窦建德等四人为郡王,这并不为过。但颜也列若在世,本最多也只是与英贺弗一般并列为郡公,但因其阵亡沙场的缘故一下越了两级,而按照常理追赠只是加一级,这实是厚遇。
在台阶下,颜也列之子孛儿罕听了双目泪流。
长安。
无极宫,大殿上。
李渊听着裴寂的奏报,双眉紧皱。
“事情就是这样的,陛下。”
李渊听了点点头道:“朕知道,三娘……三娘她真的还在?”
第六百零八章 李靖的担忧
裴寂站在殿下不敢抬头看李渊此刻的神情。
裴寂但感觉肩头上迫来的压力,他可以猜测到李渊这时应该是什么样一种心情。这是多年君臣相伴,裴寂圣眷不衰的缘故。
裴寂道:“陛下此事千真万确,我们曾试探过赵国数名知道此事内情官吏,但他们虽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现今我们细作已是确认,李重九新封的李贵妃,就是平阳公主。并且平阳公主在洛阳城北遇袭,内卫中一名参军斗胆作了猜测,此事似乎另有真相。”
“其中有一些言辞有可能对秦王不利,微臣不敢多言,妄议陛下家事,可是也没有确凿的凭据指向秦王,一切都是猜测,毕竟此事罪魁祸首还是王世充。”
李渊接过裴寂递上的公文,裴寂偷眼看了一眼,李渊脸上依旧是沉静如常,裴寂不敢再看,垂下了头。半响李渊道:“裴卿,你最近似乎一直与太子走得很近啊。”
裴寂听了立马噗通一声跪下道:“陛下,微臣一直是效忠于你,太子的事不知从何说起啊?”
李渊道:“那昨日太子送你的两个歌姬是怎么回事?”
裴寂额上渗汗道:“陛下,当日太子诞辰,微臣去太子府上赴宴,看上两个歌姬,后来太子知微臣有意,所以送来。”
李渊听了笑了笑道:“两个歌姬而已,朕不会小题大做的,只是裴寂你做事百密一疏,居然有人将此事捅给朕知道。朕本不想理会的,但是有时候你身为大臣说话谨慎一点,朕不想年老了再失去一个挚友啊!”
裴寂连连叩头心底怒道,此事必是李世民作的手脚。
李渊施展了一番帝王心术,打压了一番裴寂后,将手中这份公文随手丢入了火盆中,言道:“以后不要再风闻奏事了,没有证据纯凭揣测的话,朕不想听。”
“诺,陛下。”
李渊踱步走到宫殿的门槛前,看着远处的宫阙道:“公主的事就这样吧!”
说到这里,李渊话音顿了顿道:“记住我李渊女儿是战死在洛阳的,大赵的李贵妃与朕一点关系也没有。公主陪葬在朕陵寝旁的坟,继续修,建得要好。”
“微臣明白。”
“还有……”裴寂正要告退,李渊突出声道。
“陛下还有什么事吩咐?”
李渊道:“李重九在洛阳称帝,朕要向他道贺,你做事一向很合朕的心意,你说该准备些什么贺礼呢?”
裴寂听了一愣,向李重九道贺,李渊这话没有弄错吧。
但裴寂不愧是李渊身边多年的老臣,谨慎地道:“公主府上还有很多不用的东西,弃了也是可惜,陛下是不是送去?”
见李渊笑了笑,裴寂知道他猜中了李渊的心思。果真李渊道:“可以,捡些她平时用得惯的。”
李渊对一旁宫人道:“去朕的寝宫,将朕的那红漆的匣子拿来。”
不久宫人端上红漆匣子,这匣子乃是金丝楠木作的。
宫人双手托着盒子头垂下头,李重九从匣子中取了一支金钗,金钗上刻着一头凤凰。
李渊伸手在金钗爱惜地拂拭,眼角微微湿润,露出几分伤感的神色,然后交在裴寂手中道:“此钗名为金凤点头,你将此物一并送去吧。”
裴寂接过金钗道:“陛下这。”
李渊叹道:“朕睹物思人了,此钗原是皇后的,当年皇后临终前与朕说,等她出嫁了就给她,可惜今日一幕皇后是见不到了,但朕这些年一直都记得。”
说到这里李渊苦笑了下道:“裴卿,朕是不是真的老了。”
裴寂道:“陛下,微臣也是为人父母的。”
李渊点点头道:“好,天下父母,皆同此心,去办吧,此事不要声张。”
“陛下是否让微臣带句话去?”裴寂问道。
李渊摆了摆手道:“不用了。”
四川夔州。
总管府的后院中,两人正在对弈。
上首执黑子的老者,面色慈和,身穿锦袍一副雍容富态之状,而下首与他对弈的中年男子,身上带着儒雅的书生气。
在二人周围,都是唐军健卒,站在身侧,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对弈了一会,那中年男子沉思半响终于投子,笑着道:“郡王果真棋高一筹。”
那老者笑哈哈大笑道:“世侄,论带兵我不如你,但论这方寸纵横之道,老夫可是胜过你。”
中年男子垂头道:“岂敢,郡王过誉了。”
不久几名侍女上来奉上了瓜果珍盘,以及湿巾。二人接过湿巾,擦了擦手。
老者将湿巾擦手后往盆中一投,伸手往果盘中取了个荔枝开口道:“这是岭南新熟的荔枝,我的部下命人快马送来的,还滴着水呢,世侄来尝尝鲜。”
老者刚开口,这边侍女就动手给中年男子剥了个荔枝。
见中年男子吃过后,老者笑道:“这荔枝味道如何,白嫩如少女之肌,其中甘甜只有自己吃了才明白。”
中年男子见了笑道:“郡王真是好享受啊。”
老者捏须笑道:“这川蜀啊,物产丰厚,有天府之国之称,陛下让老夫节制川蜀,领兵打仗这可是苦差事,若不弄点事情来慰劳自己一番,岂非辜负了这趟辛苦的差事。”
中年男子道:“这也是陛下对郡王的厚爱,靖则不同,此番可是戴罪立功之身,若不破萧铣,陛下必会责罚。”
这老者自是李唐河间郡王,替李渊节制川蜀兵马的夔州总管李孝恭,而这中年男子则是行军长史李靖,在李孝恭麾下参赞军务。
李孝恭捻须道:“世侄不必担心,老夫和许府君都在陛下前,替你求情了,陛下是个宽厚的人,你怎么说也是出自我们陇西李氏,陛下不会不念此情的。”
李靖点点头道:“我也知道陛下对我的洪恩,现在只是盼能早日破了萧铣,以报答陛下,洗去此待罪之身。”
李孝恭笑了笑道:“不会的太久的,你的灭梁十策,老夫已是给陛下已是看过了,陛下说此乃是真知灼见。”
“郡王。”李靖听李孝恭这么说不由又惊又喜。
李孝恭笑道:“老夫这也是借花献佛,若非你有才能,老夫才不会向陛下推荐。”
李靖还是道:“郡王此情,李靖永生不忘。”
李孝恭挥了挥手,左右的人知机退下。
李孝恭沉声道:“川蜀的蛮族都已是收服,而水军战舰我们也打造好了,顺流而下讨伐萧铣的时机已是成熟,陛下下令总攻萧铣的旨意,我看几日内就会送达。”
李靖问道:“洛阳有什么动向吗?”
李孝恭道:“你不问岭南,为何却问洛阳?”
李靖道:“李重九刚刚在洛阳登基,萧铣派使者庆贺,两家早是眉来眼去,达成同盟,我看我们若全军攻川蜀,洛阳不会置之不理。可以让陛下从关中出一旅,牵制洛阳,如此我军可以放心伐梁。”
李孝恭听了皱眉道:“我军关中府兵刚刚在洛阳城下与赵,郑两军大战过,现在出兵时机不恰当啊。”
李靖道:“那我们可以拖延几个月攻梁。”
“不行!”李孝恭肃然道,“世侄,你还忘了你当初险些遭杀身之祸之事吗?”
李靖闻言默然,当初李渊令李靖攻萧铣峡州。萧铣当时据险而守,李靖认为强攻损失太大,白白折损士卒性命,没有答允。李渊听闻大怒,认为滞留不前,贻误军机,当下秘令峡州刺史许绍处死李靖,要不是许绍爱惜李靖的才干,向李渊请命,李靖现在早就死了。
这是李渊第二次要杀李靖,第一次是晋阳起兵前,李靖为马邑郡丞时,察觉李渊要造反的意图,故而自锁上变至长安告李渊谋反。
但没有料到李靖迟了一步,到了长安后,李渊已是起兵并打到长安城下。李靖被俘后,李渊下令处斩,李靖上书对李渊说,天下未定,你怎可因为私人恩怨而杀壮士。李世民很赏识李靖胆气才识,向李渊作保,李渊这才赦免他了。
不过经此二事,李靖大难不死后,谨言慎行了很多,现在听到李孝恭这番话,不免踌躇道:“若是当初秦王能攻陷洛阳,我又怎么会有今日的忧虑呢?”
李孝恭摇了摇头道:“你说秦王,秦王现在自身难保了。”
“怎么?”李靖讶然,他当初为李世民提拔,才有了今日,听到李世民有事顿时替他不安。
李孝恭摇了摇头道:“陛下似乎听信了什么谣言,说秦王当时攻打王世充时,有意在洛阳自立为王。故而秦王班师回洛阳后,陛下一直对他很是疏远。秦王以后恐怕很难有再掌军的机会了。”
李靖道:“我以性命担保,秦王绝非这样的人。”
李孝恭看向李靖道:“你有几条性命,当初若非秦王还有徐府君,你早就没命了。竟还用性命担保,嫌你活得不够长吗?”
李靖坐下愤然道:“陛下难道不知吗?整个大唐除了秦王,郡王以外,根本没有第三个人可以指挥十万以上人马作战的。若用如李神通那般的庸将,哼,我看大唐危矣。”
“李靖慎言。”李孝恭肃然说道。
第六百零九章 皇后的举荐
李靖听李孝恭的话,当下重重顿足。
李孝恭皱眉道:“老夫也相信秦王是被冤枉的,但是眼下是秦王自己向陛下请命,辞去领兵之权的。”
“秦王殿下?”李靖不由讶然,“秦王击败王世充立此不世之功,为何反而自辞兵权。”
李孝恭点点头道:“是啊,秦王是自己辞掉的,他奏折上说是自己没有攻下洛阳,结果为李重九所得,使得攻打王世充之战,最后成了败笔。”
“可是当初是秦王决意要攻洛阳,结果为陛下下旨令秦王班师的。”
李孝恭看向李靖道:“子不言父之过,又何况是陛下,此事不由秦王来担当责任,难道还由陛下来担当责任,洛阳为李重九所据,使得我军,无法打通成皋道,连黄河下游也为李重九掌控,此真是不利。不说洛阳周围的回洛仓,就是我们这一次攻打萧铣,也受到赵军的压力。”
李靖道:“所以我才建议陛下出一路人马出关中,直取洛阳的,而这路人马只有秦王能指挥,否则关中诸将,除了秦王能胜过李重九外,其他人难。”
李孝恭摇了摇头道:“你熄了这条心吧,秦王现在在风口浪尖上,众人盯着,在众矢之的中,岂能出尔反尔再度向陛下请命。不过世侄,此事仅仅为表面,依老夫看秦王这乃是以退为进,避开眼下市坊,朝野间不利于他的攻讦。人嘛,总要离开那位子,众人才想起他的好来。最后陛下不是不用秦王,而是不得不用。”
李靖点点头道:“若是秦王能与陛下和睦,我大唐何愁不能扫平天下。”
李孝恭道:“李重九也是看出这一点,此事我连猜都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有赵王在背后推波助澜。”
李靖道:“赵王此人在下也算了解一二,当初易水之战,假意与窦建德议和,待援兵聚集后,再破约反击;夺取洛阳也是如此,背信弃义,灭了王世充;此人市井出身,无视信义乃是狡诈之辈,而这一次暗中攻讦秦王,也是他的离间之计,只是如此浅显的离间之计,为何英明如陛下却看不出呢?”
李孝恭看了一眼李靖,长叹道:“这不是浅显阴谋,而是阳谋,陛下怎么会看不出,只是……”
“只是为何?”李靖追问道。
李孝恭摇了摇头长叹道:“就是因为他是陛下,所以才视而不见啊。”
洛阳乾阳殿,赵国大朝议,五品以上官吏皆至,现在为百官奏事之时。
温彦博道:“今春之后,雨下得很少,沁水枯竭,使得以沁水为源永济渠水位下降,加上河底泥沙淤积,导致永济渠通航困难,去年之时,永济渠尚可载两千石以上船舶,而到了今年仅仅一千石,有些地段的河湾,甚至只有数百石船可行。清河郡,武阳郡郡守皆向陛下奏报,言当立即疏通河道,否则永济渠不复数年,将不可用矣。”
温彦博此言一出,众臣都心惊,永济渠不能用,对于赵国意味着什么,众人都是知道的。
温彦博继续道:“另外河间郡郡守上奏说滏水今年也是干涸,导致从滏水至三岔河口的水运艰难,河北之物若无法从三岔河口出海,那么今年与新罗的贸易,恐会受影响。”
温彦博作为中书令,一般转述各地奏折,遇到大事由百官决定。
温彦博说完后,递上三郡郡守的奏折,李重九拿起奏折扫了一眼,向温彦博问道:“那么中书省票拟是什么?朕怎么没有在奏折上看见。”
温彦博言道:“此事兹事体大,微臣虽身为中书令,但不敢尚决,恳请故而在朝议之时提出,请陛下来决断。”
李重九点点头问道:“那众位爱卿的意思呢?”
张玄素出列奏道:“永济渠,黄河,滏水对于大赵而言,至关重要,不仅是航运商路所在,更是兵马周转之地,若是永济渠一旦不通,后果不堪设想,微臣请陛下立即发动沿河民役,疏通永济渠。”
张玄素说完后退入臣班。
这时魏征上前道:“陛下微臣以为不可,当地武皇帝开永济渠时,动用河北之民百万,青壮不足,妇孺来凑,服役者十者死四五,修此永济渠后,民怨沸腾,故而杨玄感乘乱而起,杨玄感之后瓦岗寨等山东反王又接连造反,而眼下陛下要再疏通永济渠,所费民夫至少四五十万,而河北之地略定不过一二年,豪强未服,民心未定,现在又是在农忙之时,这个时候若是征发民役疏通永济渠,依微臣之见,恐怕会激起民变。一旦激起民变,李唐突厥乘机来攻打,后果不堪设想。”
魏征这么说,姬川出列奏道:“陛下,可是永济渠乃是幽京至洛阳唯一贯通的水路,若是没有永济渠,从陆路至洛阳,最少需三个月,不说是否激起民变,一旦突厥攻幽京,或是李唐大举进攻洛阳,我军将首尾不能兼顾。”
李重九听姬川这么说道:“姬爱卿说的有道理。”
李重九从永济渠一路行来,当然知道永济渠在水运中发挥什么样的作用,若非永济渠,李重九就不能灭刘黑闼,更没有这一次调水师攻陷洛阳的漂亮一战。而且永济渠至洛阳这条水道,南来北往无数商船经过,李重九见沿着永济渠的城市如清河,大名都因永济渠而繁华。
沿河数十万百姓都因河而活,若是没有永济渠,百业凋零,下场更糟。
李重九当下道:“疏通永济渠乃是与民与国皆利的好事,我军当初攻打永年城,动员了五万民夫,事后这些民夫不仅没有怨言,反而对我们感恩戴德,这是什么缘故,乃是因为我们所给酬劳得当的缘故,现在要修永济渠也可以采用此办法。”
“这一次不是攻陷洛阳,从宫殿中所得珍宝所得,还有回洛仓中缴获的粮米,都可以拿出来。”
裴矩当下道:“陛下,可是疏通永济渠不仅是五六万民夫,最少是要四五十万,百姓也要操持维生,赡养家口,若让他们停了生计,就算给钱为酬,又济得辽什么事。何况方才魏府君所言,河北又刚刚经历战乱之苦,人口凋零,实在没有人力可以来服役。”
李重九闻言道:“如果不能全线疏通,那么我们可以一段一段的疏通,民役可以先动员十万人……”
“陛下不可啊!”又是魏征慷慨陈词。
李重九见话被魏征打断,不由微怒。魏征难道看不出,疏通乃是我亲自决定的事,不能更改吗?是不是魏征看我只给他封了个县公,故而心底不满,来找朕的碴啊?
在场众臣看到李重九脸色刷地一下变了下来,皆是不敢再言,就是裴矩也退入班中。
唯有魏征仍强项直谏道:“隋末大乱,河北山东已是糜烂,百姓生活疾苦,连饭也吃不饱,陛下难道还忘记了,当初破黎阳城后,陛下宣布三年免税后,百姓夹道向你欢呼的场景吗?”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天下百姓苦战乱已久,但百姓怕战乱,更怕横征暴敛,否则那河北山东起事造反,焉不知必死,但仍是奋起于阡陌,就是不堪暴敛。陛下若动员……”
“够了……”李重九怒喝一声,龙袍一拂。
众官吏见此场景,皆是心惊,心底为魏征捏了一把汗。温彦博立即上前道:“陛下,魏府君也是一片忠心,恳请陛下体谅。”
温彦博一出,当下数十名官员一并上前向魏征求情。
李重九见魏征仍不低头,直梗梗的立在朝堂之上,显然不屈服。李重九当下抛下一句:“此事朕已决定,任何人不可异议,退朝!”
李重九拂袖而去后,众官员都聚到魏征身旁道:“魏府君,你这是何必呢?难道看不出此事是陛下早已是下了决心的。”
“魏府君,陛下眼下正是在气头上,还是缓一缓吧。”
李重九怒气冲冲走回寝殿,而这时杨娥皇正在寝殿内与拂衣叙话。
杨娥皇看李重九脸色不快,不知出了何故,于是站起身对拂衣道:“给陛下端一碗清火的汤来!”
拂衣低头笑了笑,欠身离开。
李重九余怒未消对杨娥皇道:“疏通永济渠之事,乃是朕登基后第一条国策,魏征居然当堂犯颜直谏,一点颜面也不留朕。”
杨娥皇听了没有说话,只是给李重九解去龙袍,此时已快至夏季,天气有几分炎热。
李重九见杨娥皇不言,于是道:“娥皇,你怎么不说话?”
杨娥皇没好气地看了李重九一眼道:“小九,后宫是不能干政的。”
李重九闻言笑了笑,搂过杨娥皇的娇躯道:“我倒是忘了。不过这一次我就想听听你的话。”
杨娥皇靠着李重九的胸膛道:“小九,国家大事,我一个妇道人家是不懂,不过我可以推荐一个人,他说不定能帮你?”
李重九故作讶然道:“没料到皇后不仅贤淑,还有荐人之明,赶快说来。”说完李重九轻拍了一下,杨娥皇的娇臀。
杨娥皇轻呼一声,然后白了李重九一眼道:“陛下难道忘了何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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