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雁门关前


  将樊子盖,长乐公主一行救驾成功。
  李世民部属的骑兵,皆是士气高昂,返回崞县。
  数日之前,左屯卫大将军云定兴率领一万新募之兵,赶到雁门郡,解除崞县之围,驻扎在此。
  待闻得民部尚书樊子盖,长乐公主离开汾阳宫,来到崞县时,雁门郡太守王确,郡丞陈孝意,率领残军抵达。而李渊,虎贲郎将潘长文,尉迟繁,王辩赶至,另外马邑郡太守王仁恭,朔方郡郡丞唐世宗亦率军赶到,还有娄烦郡,离石郡诸县乡勇,皆至崞县。
  各路兵马聚齐之后,约有七八万人马。
  樊子盖以天子诏书,指挥各路兵马赶到雁门。
  得知隋朝援军赶到雁门关,突厥骑兵在此拦截,双方展开戮战。一战三日,各郡军兵无法突破雁门门口,还保雁门关。
  “禀报令君,突厥人又在雁门关之外搦战!”
  “混账!”樊子盖重重一锤,砸在桌案上,言道,“哪位愿意迎战!”
  听樊子盖之言,王仁恭,李渊,潘长文等众将皆是面面相窥。
  因为雁门关前,地形狭小,只能容纳几百人的战场,兵力无法展开,所以只能一旅一旅的上阵。
  朔方郡郡丞唐世宗,上前一步,言道:“我有骁将梁师都,可率部迎战!”
  不多时,前方来禀报,言道:“梁师都部为突厥击败,逃回关内,折损大半!”
  听小校这么说,唐世宗顿时颜面无光。
  “突厥人挑起梁将军遗落的头盔,在关前搦战!”
  “还有谁可以迎战?”樊子盖大怒言道。
  太原郡虎贲郎将尉迟繁,站起身来言道:“某愿往!”
  樊子盖闻之大喜,命人捧酒来敬之,言道:“将军必马到成功!”
  尉迟繁豪迈地拿过酒杯一饮而尽,跨马而去。
  又过一阵,小校急匆匆地奔入大帐,言道:“禀报令君,尉迟将军被突厥人斩了,所部尽没!”
  闻言,帐内众将皆是大惊。
  小校言道:“眼下突厥人举起尉迟将军的首级,在关外搦战!”
  樊子盖噗通一声坐回椅子上,环顾左右,言道:“还有谁愿迎战!”
  顿时帐内鸦雀无声。
  樊子盖连问三遍,皆无一人答允。
  樊子盖看了一眼了,坐在帘子之后长乐公主,忍不住勃然言道:“国家到了这个份上,诸位怎可爱惜此身,难道就没有一位忠勇之士吗?”
  这时一旁马邑郡太守王仁恭,站起身来,言道:“启禀令君,并非我等不愿死战,雁门关地势狭隘,我军步卒无法排列阵势。”
  “只论短兵相接,凭得是个人勇武之力,我等却并非是突厥人的敌手,出战只能白白送死。”
  王仁恭乃是在座之中,对突厥作战最有经验的大将,故而他之言,得到在座之人的纷纷认同。
  潘长文在一旁言道:“突厥拦截的只有不到一万游骑,但是若我们无法突破这雁门关狭隘之地,就无法展开兵力优势,所以我们必须突破关前。”
  “谈何容易。”众将皆是摇头,不过八万大军,被突厥不到一万骑兵,堵在雁门关内,确实令人憋气。
  “报!”
  “突厥人在关外搦战,并拿出女子衣物穿戴,羞辱我军!”
  “可恶。”想象粗犷丑陋的突厥人,穿戴着女人衣服的样子,樊子盖不由大怒,言道,“难道各位,没有退敌之计吗?”
  这时一名将领一旁言道:“启禀令君,以目前的局势,即便我们突破雁门关突厥人阻拦,在之后,还有突厥二十万铁骑,所以眼下并非一味的打下去,我们需另想办法才行。”
  樊子盖点点头,言道:“你说的不错,有何妙计?”
  这名将领,环顾左右言道:“昔日汉高祖刘邦被围困于白登,最后采纳陈平之计突出重围,所赖何人,并非三十二万汉军之力,而全在于匈奴阏氏的一句话矣。”
  听对方这么说,不少将领皆是点头。谁都知道义成公主,眼下正是始毕可汗的可敦。
  樊子盖却一锤桌子,言道:“羞要言之,国家大难时,各位七尺男儿不思出力,却指望一个女人,我等有何面目立于当世!”
  被对方这么一斥,众将皆是汗颜不语。
  说到这里,樊子盖环顾帐内,大声言道:“众位平日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为何到这时齐作了哑巴。国家逢此大难,难道各位皆不思力挽狂澜吗?”
  “帐内之人,皆给我直言,若没有议出退敌之计,就不散帐!”
  樊子盖说完,帐内又有几人发言,但是皆是不合其意。正无人有计之时,而角落一处,有一人言道:“在下有一计谋,试言之,不知可否帮到令君?”
  樊子盖此刻正是无比焦躁,转头看去,说话之人,正站在李渊身后,最末的位置,在营帐之中连看座的资格都没有。
  樊子盖不由有气,言道:“汝是何人?官居何职?”
  对方行了一礼,言道:“在下李重九,在唐公麾下效力,眼下只是白身!”
  “添乱,”樊子盖喝道,“你欺某营中无人吗?连官职都没有,怎敢大言,给我乱棒打出去!”
  樊子盖言毕,中军校尉手持五色棍入内,正要拉扯对方。
  “慢着!”
  出声乃是李渊。
  李渊出面言道:“令君何不听他一言,若是无礼,再乱棒打出亦不迟。”
  而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长乐公主亦开口,言道:“樊公,不如听此人一言。”
  樊子盖忍住气,言道:“姑且听之,若说不出道理来,打出!”
  李重九看向樊子盖,沉声言道:“突厥围堵我等在雁门,乃是自以为后顾无忧。我军可以在雁门关两侧高山,昼竖旌旗,夜鸣钲鼓。突厥人多疑,以为我军要翻山侧袭其后路,必退!”
  李重九一言既出,众将皆不由正色,重新打量李重九这位年轻人来。
  樊子盖面色青一阵白一阵,喝道:“帐内众位身为大臣尚且谦让,汝等一介草民,安敢在此耀武扬威,给我赶出帐去!”
  左右士卒一并上前,就要上前拿李重九。
  “我看谁敢!”
  话音刚落,众人看去,居然是李芷婉将剑拔出剑鞘,拦在身后如狼似虎的虎贲之士。李芷婉凤目凛然,众士卒竟不敢上前一步。
  李重九没有料到,这个时候,居然是李芷婉站出身来,相护自己。两人目光相触,却彼此有默契地点了点头。这是一种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支持。
  “唐公,你教得好女儿。”樊子盖看向李渊。
  李渊看了一眼樊子盖起身道:“三娘,樊公面前不可造次,好了,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退下吧!”
  众人看得明白,李渊明面上是保樊子盖的面子,实际上却叫虎贲士卒出门,替李重九和女儿解围,果真是老成狡猾的人。
  “樊公!”一个声音悠然言道。
  “公主殿下有何吩咐?”樊子盖向帘幕后答话。
  “樊公,本宫觉得此人说得有几分道理,就算不从之,也不能罚之吧。”。
  此言一出樊子盖身子重重一颤,他看向李重九,心道这个布衣到底是什么人,李渊爱女为他袒护他,不惜拔刀以护,李渊也愿意为他说好话,就连长乐公主也出身了。这人……这人,难道真是布衣,怎么觉得比自己还要厉害。
  樊子盖坐回椅上,半响不语。
  “樊公,公主,在下一点浅见,若引起争执,倒是在下不是了,在下告退。”说罢李重九转身就走。
  樊子盖嘴唇一动,但留步二字倒是没有说出。
  随后李重九向李芷婉抱拳,感谢她相护自己,李芷婉也是点了点头。
  当下李重九不作一词,神色平静地退出帐外。
  最后樊子盖还是采纳了李重九的意见,当夜隋军在雁门关两侧山上,虚设旗帜,并鸣钲鼓。
  于雁门关下的突厥骑兵,见之不明隋军底细,又见关后隋军旗帜云来,以为隋军援军又至,当下突厥骑兵后退,让出雁门关天险。
  隋军援军抵近汾阳宫。


第一百零一章 金戈铁马
  汾阳宫的轮廓,于吕梁山中远远可见。
  而汾阳宫的城围之下,那层层的白色穹帐,犹如云海一般铺盖到天边。
  朔气北来,胡骑啾啾而鸣,突厥二十万铁骑云集在此,杀气冲天!
  各郡诸侯七八万联军到此,见此一幕目瞪口呆,当年汉高祖白登之围时的景象亦不过如是。
  众人皆是心惊胆颤,不敢再行,而樊子盖采纳李世民之建议,虚设旌旗,绵延数十里,使得突厥人不知隋军底细,这才令众诸侯,距离突厥大军三十里之处,远远立寨下帐。
  悠远的胡笳声,随着骤起的北风,飘入隋军营帐之中。
  “中央的金狼大纛之下,就是始毕可汗的牙帐,若是斩下此人头颅,我李世民就可以娶到公主了。”
  李世民手持马槊大声言道。
  此一番话,可谓惊世骇俗,隋军上下为突厥铁骑声势震慑,如王仁恭,云定兴这样的大将,犹只敢言自守,李世民却想斩下始毕可汗的人头。
  李重九听了不由莞尔,言道:“世民兄好志气,不过……”
  “不过什么?”
  李重九嘲讽般笑道:“我听闻你已经娶妻了。”
  李世民闻此不以为意地一笑,言道:“那日救下长乐公主车驾,公主肯出来相见,说不定对我有意,若不尽力尝试下,我不会甘心。”
  李重九一愣,没想到李世民居然对长乐公主动心了。
  李世民笑道:“李兄,若是以世民眼下的成就,断然是娶不了公主,但是眼下天下大乱,群雄四起,未必不是机会。”
  李重九听了讶然。
  李世民笑了笑,举起手中马槊,指向远方的吕梁山,言道:“你看河山万丈,江山如画,试问哪个人不想拥之,而倾国倾城的美人,令人爱不释手,天下英雄,何不想将千里江山拱手送之,博红颜一笑。”
  李重九点点头言道:“江山与国色,谁不想要,世民兄,是爱江山,还是爱美人呢?”
  李世民一笑,不答反而言道:“我四岁时,有书生对我爹言云,说我有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其年几冠,必能济世安民。故而因此爹将我取名为世民。”
  这桥段李重九听得好几次,但听这位唐太宗自己来说不一样。
  李重九言道:“济世安民乃是大抱负,夺取江山易,济世安民难。”
  李世民听闻此李重九这么说,神色一震,言道:“重九兄,果然是我知己。天下大乱之后,平定天下难,而由乱至治,更难。”
  “眼下群雄割据,突厥虎视眈眈,你说若我眼下拔剑而起,至天下平定需有多少年?”
  李重九心道李世民,真是‘高瞻远瞩’,不说别的,你似乎将你老哥给忘记了,这么快就想玄武门之变了。
  不过李重九想了想,以历史书上来讲,言道:“大约三十年吧。”
  李世民将马槊,一插言道:“若如你所言,人生五十而知天命,我今年二十岁,若能活到五十岁,我当以十年平定天下,十年生养百姓,十年天下大治足矣!此吾平生之志。”
  李重九点了点头。
  李世民这时,言道:“李兄,那日你在我父亲面前,敢于直言天子乃是昏君,我就知道你是大志的,故而坦陈相告。父亲还一心,想将你收入我李家门下,但我知道以阁下志在四方,恐怕是不会受人驱策。”
  李重九看了李世民一眼,心道不愧是未来大唐天子,一下就看破了自己眼下想借李家之势,扶摇直上的野心。
  不过李重九,亦非坚决,夺取天下,谈何容易,若是大事难成,对于他而言,依附李家,将来落个万户侯,也是不错。
  李重九当然自不会在面上承认,言道:“在下一心经商,别无大志。但是为商若无权,不过是权贵圈养的肥羊,随时被人宰杀。故而希望令尊大人,能够照拂一二罢了。”
  李世民哈哈一笑,不置可否。
  次日隋军上党郡的两万援军赶到,樊子盖上下皆是士气大振。
  虽装备简陋,又缺乏训练,隋军却依旧向突厥二十万铁骑,展开突击。
  而汾阳宫方向,杨广亲自坐镇指挥,率领大隋两万禁卫军,乘势突围,隋军两下合击。
  顿时三十万军马,在此方寸之地大战。
  草原之上,旌鼓动天,万骑奔腾。
  李重九因与樊子盖顶撞后,李渊也不好意思,再叫李重九上阵,只让他看守大营。所以李重九十分有空闲,在一旁作壁上观。
  这三十万大军的厮杀,场面远胜过日后指环王等科技制作出的大片。
  当战鼓响动,看着隋军上下千军一呼,高唱大角歌,向突厥铁骑冲阵时,令李重九不由热血沸腾。
  金戈铁马方乃男儿意。
  各郡集结的十万隋军苦战了整整一日,伤亡近万,换来的结果,却是全线被突厥军击退,毫无寸进。
  而任谁都看出,突厥仍未用全力,拱卫始毕可汗帐下,最精锐的附离军,今天一日动也没动。
  仅仅如此,隋军已是顶不住了。
  眼下隋军军帐之内,一片哀鸿遍野,白日作战而负伤的隋军,哭喊连天。
  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年代,负伤的命运,甚至惨于直接战死沙场。
  连李渊,李世民,李芷婉,柴绍等人,返回军帐时,李家军上下亦是一脸垂头丧气的模样。
  战鼓方才停歇,樊子盖又将李渊等人,招去大帐,进行商议。
  但是从李渊的眼神上看去,战局根本不是商议就可以解决的。
  汾阳宫之内。
  隋朝禁卫军突围失败。
  杨广一面脱去金甲,一脸颓色地坐在龙椅上。
  宫内服侍杨广之人,谁都知道皇帝在盛怒之下,杀人从来不问情由,故而早早退下。
  无人之下,杨广不由呼道:“来人!来人!”
  左右无人应答,杨广盛怒正要拔剑。
  “陛下莫要动怒。”
  这时一名绝美的女子,盈盈走到杨广面前。
  杨广看了这名女子,心底涌起一丝歉意,言道:“皇后,突厥人势大,恐怕我们是突围不出了。”
  这名绝美的女子,自是萧皇后了。
  萧皇后规劝言道:“陛下乃是一国之君,负天下之望,如何能说此丧气话。”
  “我知陛下不能舍弃宫女,我等妇孺突围。请勿要以我们为念,陛下不会是楚霸王,但臣妾等人,却皆肯作虞姬。”
  杨广听萧皇后如此说,一时铁石心肠,登时化作绕指柔,不由垂泪,确实他方才正有此意。
  杨广长叹言道:“国难思良将。若是杨素,长孙晟仍在,突厥焉敢南下牧马!”


第一百零二章 言辞如刀
  夜间起风,吹得巡夜士卒的火把,一阵晃动。
  中军大帐之中,一阵又一阵争吵之声传出,附近之处皆可以听闻。
  负伤,以及丢失兵器的隋军的将士,三三两两坐在篝火前,目光之中皆是失落。
  “突厥人偷营!”
  “偷营!”
  远处的大营传来示警的声音,入夜之后,突厥人不断派出游骑袭扰隋军军营,让大隋将士疲于奔命,劳累不堪。
  看着乌布帐外,游走的隋军士兵。
  孙二娘倒是笑道:“看来我们马上就要回家了。”
  “怎么说?”李虎问道。
  孙二娘言道:“大哥,难道还看不出,我们是打不过突厥人的,估计马上就可以收拾包袱回家了。”
  “可是天子还没有救出。”李虎一旁言道。
  孙二娘摇了摇头,言道:“那个昏君,谁会顾得,今日一战大家都看出了突厥人势大,又兵强马壮,朝廷就算再来十万人,也是打不过的。”
  苏素摇了摇头,言道:“不会,我看退走的反而该是突厥人。”
  “当家的,为何如此说?”
  苏素言道:“突厥人在雁门郡劫掠了十几万人口,其余无数,按照草原部落一贯有利则进,无利则退,我想他们不会再此再待多久。”
  “当家的,说的对,如此我们就可以回家了。”孙二娘一脸喜色。
  正待这时,突然有一个女子声音在帐外言道:“李兄在吗?”
  李重九听了一愣,李虎,苏素他们脸上皆是露出狐疑的神色。李重九走出帐外,只见李芷婉俏立在营外,正等候着他。
  “不知重九兄,可否陪我走走?”李芷婉轻声言道。
  “这是当然。”李重九一笑言道。
  两人军营而出,一路行来,但见一路路残兵败卒从前线退了下来,大隋的将士各个带伤流血。伤兵在大营内哀嚎痛叫。不时有覆着头脸的隋军阵亡士卒被抬出大营。
  李芷婉看到这里,目光中露出了不忍之色道:“方才军议已有了结果,樊公下了死命,明日全军上下再度向突厥人进攻。”
  李重九不由作色,言道:“还要打,今日战局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李芷婉言道:“众将皆是不肯,但樊公不听人劝,已下了决定,以圣旨迫众将出战,众人勉强之下,不得不答允。”
  李重九听此,不由摇了摇头,如此全军上下皆不愿出战,而主将或监军一意孤行的例子,历史上结果只有两种,一是兵变,二就是全军覆没。他想到了大明土木堡之变。
  夜风浮动,李芷婉看向李重九道:“明日一战,很可能十分凶险,你先要护住你爹,还有镖局里的兄弟才是。”
  “我会的。那你也要保重。”
  李芷婉轻轻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那日在帐内为何宁可顶撞樊子盖也要袒护我?”李重九问道。
  李芷婉笑着道:“你怎么说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若是你在大营里就被砍头,岂不是显得我很没眼光。”
  说到这里,李芷婉轻轻一笑,这时候微风轻轻吹来,拂动李芷婉额前的发丝。李芷婉随手将发丝勾在耳后。
  现在烽火连天,性命朝不保夕时,李重九见得李芷婉这很女性的动作,不由心中一动。李芷婉笑盈盈地道:“傻瓜,你呆看着我干什么。”
  李重九见李芷婉没有因自己的无礼而生气,而是凑近了她一点道:“如果我能逼退突厥人,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李芷婉笑着反问。
  “还没想好。”
  “好,我答应了。”李芷婉毫不犹豫地言道。
  “真的,我还没说什么?”
  “我信你了。”李芷婉眼睛亮亮地言道。
  佳人近在眼前,柔柔出来一丝幽香,令李重九在金戈铁马之中,却分外觉得有几分温馨。
  “三娘。”
  火把晃动,一名男子大步走出,正是柴绍。
  只见柴绍对李重九的不满之色一闪而过,他强笑言道:“三娘,方才我军务繁忙,你来我军中竟然也是不知。”
  李芷婉道:“我是特来找重九兄的。柴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李重九一听,言道:“柴公子莫非在偷听?”
  柴绍神色一沉,方才他也是无意撞见,他的部曲本就是和李重九安排在一个大营内。关于李芷婉与李重九之间种种之事,柴绍后来隐约听过一些,当时听了不免一笑。
  对于他而言,若与李重九相计较,乃是有失身份,两个人本来就不在一个层次。柴绍只是本着每个男人的心思,对于李重九看法难免会低几分罢了。
  而眼下倒好,李芷婉与李重九方才谈笑正欢,那样的笑靥,李芷婉从未与自己露出过。
  柴绍言道:“何来偷听之说,此乃军营之中,又不是帐外。”
  听柴绍强自狡辩,李重九笑了笑,当下不想争辩。
  柴绍当下言道:“三娘,我们走。我军帐之中,新作了饭食,不如一并前来前来。李兄嘛,也没有什么军务可繁忙吧,不如也来一并赏光?”
  李芷婉道:“柴公子,我还有要事,先告辞一步。”说罢李芷婉快步离开。
  柴绍见李芷婉抛下他一人,不由几分想追上去,但是却又舍不得面子,不愿意开口。
  柴绍看了一旁的李重九,言道:“李兄,三娘我是知道的,霁月光风,不避讳男女,但是她如此,乃是心无芥蒂,不代表他人,就可以不知分寸。”
  “当然了,李兄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言语无状,还请李兄不要怪我唐突。”
  柴绍说话杀人不见血,却步步险恶。
  李重九亦平静言道:“柴兄,言辞凿凿,但是不知柴兄是以三娘何身份来规劝在下呢?”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柴兄,你我眼下不过彼此彼此罢了。眼下二十万突厥大军在外,柴公子不思退敌,来这里与在下争风吃醋,真乃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啊。”
  柴绍听完,正说话之间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过。
  “突厥人偷营了!”
  “左卫军戒备!”
  “上弩机!”
  大营之内,刚刚吃饱肚子的隋军士卒,不得不起身,重新迎敌。
  柴绍亦不得不中止与李重九争执,去率领曲部准备迎敌。
  李重九在帐外看去,只见天空弯月如刀,浓浓夜色之下,突厥骑兵来去如风,在马背上张弓搭箭对着隋军营帐,来了一轮奔射。
  箭矢簌簌地飞窜!
  一旁隋军连忙将铁马盂兜在头上,蹲在一切可遮蔽之物后,以防箭矢。
  李重九见此心道,突厥游骑兵确实彪悍,不过难道真无破解之办吗?
  过去隋军以车营环绕布阵,以弓弩抗击突厥,这也是农耕民族对抗草原民族一贯战法,不过在杨素执军时,与突厥遭遇,却一反常态,舍弃车营,以骑兵出动出击,而大破突厥。
  而历史上,霍去病卫青这样的名将,亦是以骑兵对骑兵,才大破匈奴的。
  故而中原民族若想真正能胜之草原民族,一举解决北疆之患,所赖者最终还是骑兵。


第一百零三章 三军出阵
  轰隆隆的马蹄声,震耳欲聋。
  李重九陡然间一醒,似想到什么,当下夺马而过,朝李渊所在的军帐而去。
  李世民,李芷婉皆在一旁,听了李重九所言,李渊面色凝重,李世民,李芷婉二人皆露出附和赞同之色。
  “此事姑且我一试吧。”李渊言毕,当即向军帐之内走去。
  当下三人陷入等待之中,幸亏李渊没有多久已返回,他笑着言道:“樊公眼下已是急昏了头,任何可以击破突厥的计策,只要提出,他是一贯答允,所以此事就交给世民来办,重九你辅助世民一二。”
  “爹,我也要去。”李芷婉一旁言道。
  “胡闹!”李渊怒叱言道,“此事极为冒险,岂是你女儿家可以操弄的。”
  李渊踱步于帐内,言道:“为国家之事,吾李渊自问绝不问后退,但你大兄,二兄仍在,哪里轮到你一个女儿家出面。”
  李芷婉甚坚决言道:“女儿生平之志,乃效妇好,花木兰。”
  李世民上前一步,言道:“爹,三妹她弓马娴熟,亦是助力,请放心,我一定护卫三娘周全。”李重九亦上前一步,言道:“请唐公放心,在下亦会护三娘毫发无伤。”
  李渊长叹一声,言道:“若为你娘得知,必会责我。”
  听得李渊答允,李芷婉喜出望外。
  中军大帐前。
  李世民手捧一碗酒,高举过头顶,对着下面黑压压一片的甲士,言道:“明日奉命直取突厥可汗牙帐,此乃万世铭载之盛举,诸位满饮一觞。”
  众人初时还好,待听李世民说要明日要直取,突厥可汗牙帐,皆是色变。
  始毕可汗所在,突厥人重兵拱卫,还有最精锐的附离军不谈,自己不过数百人,岂非送死。
  李世民见众人面有难色,停杯不饮,当下拔剑在手,言道:“如何怕了吗?吾乃唐公之子,与汝等相较,谁尊?我尚不怕死,你们何敢惜命?”
  听李世民如此说,下方李重九与下方一众李世民亲信,率先举臂高呼,言道:“誓取始毕人头!”
  众军士见李世民作色,皆是高呼,言道:“誓取始毕人头!”
  一时之间,中军之内,数百甲士振臂齐呼。
  见之一幕,樊子盖不免有几分忐忑,望向李渊言道:“此事唐公可有把握。”
  李渊亦无甚信心,不过仍是笑道:“令君明日看小儿辈破贼吧。”
  樊子盖心思这才定了几分。
  次日天色大明。
  十万隋军于山南平原布阵。
  隋军布阵,车骑并出,以车阵在外拱卫,骑兵藏于车阵之内,这也是隋军一贯战法。
  这也是无奈骑兵比重太少,即便是边郡,亦不过万余骑,不比突厥二十万骑兵,并且还多是一人数马。
  昨日一战之中,隋军骑兵虽战斗素养较高,但是突厥游骑人多势众,将隋军骑兵全面压制住了。
  隋军虽多是临时征募来的,但亦有能战之兵,如马邑郡王仁恭麾下四千郡兵具是精锐,昨日一战如中流砥柱一般,支撑大局,否则隋军早就溃败了。
  大战在即,四周肃杀之气,犹若实质。
  李重九身着一身轻便的皮甲,身背三石弓,一柄长刀,随着大军缓缓行动。
  胯下的突厥良骥,一左一右的晃动,摩擦着左右革囊上的摘星夺目两弓,而装在马后鞍的鹫翎箭镞,更是装了满满当当六大箭囊。
  二角燕尾的旌旗逶迤,鼓吹的号角一阵又复一阵。
  李重九控缰来至李世民身边,李世民,李芷婉兄妹二人面色凝重。
  李世民作为数百铁骑之统帅自不用多少,李芷婉亦是额发上,汗水滴落,显然亦为这数十万大军未战前的煞气,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而这时二十万突厥骑兵亦是一并出动,声如奔雷,左右绕行。
  不同于隋军的阵势,游牧民族布阵,没有定法,他们的战术多是平日围猎而来。游骑看似颇为自由散漫,东一簇,西一堆,但听得号令调动时,却如疾风一般,并且突厥骑兵单兵作战上,要胜过隋军。
  眼下隋军正在布阵,突厥人,自不会给隋军立下阵脚的机会。
  左右游骑出动,斜插隋军侧翼。
  一时之间,眼前是一片万马奔腾的场景,突厥人这马背上的民族,在马背上展示着各式骑技。
  号角之后,听得鸣镝箭响,前部突厥骑兵齐声作唇唿哨,率先冲阵。
  战马反复地咬着马嚼,李重九左右旁观,突然听到一个奇怪的拍子响,左右身着褐黄色战衣的士卒突然憋住气一般。
  大风飞兮旌旗扬,大角吹兮砺刀枪!
  左右的隋军大汉,皆是齐声嘶吼,面色涨的通红。
  先是数百人,之后几千,上万,三军一呼!
  天苍苍,野茫茫,蓝天穹庐兑猎场,锋镝呼啸虎鹰扬!
  连李世民,李芷婉亦不例外,隋军十万子弟,歌声雄壮豪放,直破云霄。
  这是大角歌,从隋一直到唐,关内关外的汉家男儿唱着此歌,踏破贺兰山缺,远击突厥,吐谷浑,高昌,笑谈渴饮匈奴血,气吞万里如虎!
  歌声雄壮,李重九精神振作,之前的紧张担心,皆抛弃脑后。
  大战当前,李重九看着这些赤诚的大隋男儿,亦不由冒出,与国家相较,个人荣辱得失无关之感。
  歌声未歇,突厥狼骑蜂拥而来。
  “弓弩准备!”
  “射!”
  战马交错,箭矢如雨。
  好一场舍生忘死的大战。
  而汾阳宫方向,大隋禁卫军,依旧向山下突围,遭遇突厥拦截。
  与昨日战况一样,中央金狼大纛下,突厥始毕可汗,以及附离军仍然不动。
  事实上二十万突厥,分作三部,附离,控弦,拓羯。
  附离,在突厥语中乃狼的意思,是可汗帐下扈从,阿史那一族的亲兵,最是精锐不过。
  在突厥军中,只有附离才允披铁甲,其余则不行。
  附离军人少,不过万人之众,而控弦,方才是二十万突厥军中主体,控弦乃突厥牧民,附庸部落之兵组成。
  附庸部落首领号俟斤或者颉利发,以下有吐屯等官职,而为了管理草原各部,突厥可汗以由阿史那一族出身的特勤子弟担任设,甚至小可汉以控制指挥。
  譬如突厥将东称呼突利,在东面不时设以突利可汗,辅助突厥可汗,管辖如奚,契丹等这样的部族。
  而拓羯,则是突厥人眼底的胡人,如西域昭武九姓,甚至依附于突厥的汉部。
  拓羯人数虽不多,但也是十分耐战。眼下双军交战,由控弦,拓羯组成的突厥骑兵,犹如狂风一般,朝着隋军席卷而来。
  PS:唐时职官志上记载,府兵居常则习骑射,唱大角歌。


第一百零四章 铁骑陷阵
  胡骑往来,弓矢如梭。
  隋军左右阵,以车营推进,弓弩在后,与突厥骑兵对射。
  金狼大纛之下,始毕可汗以白帛裹额,露出发辫,身着一袭绿绫袍,高坐马上。看见隋军的攻势,始毕可汗脸上本是不屑之色,这时突然却咦了一声。
  只见隋军中央方阵突然裂开,寒光闪现,骑兵罩着明光铠,战马披着马铠如此的骑兵,出现在隋军攻击阵容之中。
  始毕可汗惊讶之情一愣而过,笑道:“隋军难道要以人马披着铁甲冲阵吗?”
  “如此一堆的铁疙瘩,如何能奔跑,如何能弯弓射箭,岂非成为我突厥练箭的箭靶子。”
  始毕可汗话音落下,一旁的赵德言,言道:“大汗需谨慎,这是隋庭的具装甲骑,其铁甲可避弓箭刀枪,乃是隋军的精锐。”
  “再精锐也是箭靶子!”始毕可汗将马鞭一扬,“俟利弗设,你率狼骑,给我歼灭这股隋军!”
  “是,大汗。”俟利弗设大声言道,他乃是始毕可汗的弟弟,担任突厥‘设’的官职,麾下控弦之兵两万。
  此刻,铁骑踏地。
  李世民率领隋军的具装甲骑,朝始毕可汗的狼旗下缓缓逼近。
  这具装甲骑,除了李家的私兵之外,多都是并州五郡豪强所扈养的曲部。为了执行,这次绝杀始毕可汗的任务,从各部中抽调而成,临时编制成四团,布成五个横队,并两前三后,也就是八百铁骑冲阵。
  寒光照铁衣,身着明光铠的具装甲骑,寒光沉沉,头兜上红色盔缨,飘风摇曳,甲骑们手持马槊,大枪,长矛驱马而进,马蹄的每一次落下,力胜千钧,好似一个铁甲大物般推进。
  突厥游骑初时摄于具装甲骑的声势,并没有贸然上前,而俟利弗设一至后,突厥骑兵一下听得命令。
  号角呜呜地响起,大股大股地突厥骑兵,被调动到具装甲骑的正面。
  突然一声鸣镝箭响,一旁附庸于突厥的几个部落,当下按捺不住一并上前。
  李世民手持马槊看着始毕可汗的金狼大旗,心底默默数着距离。
  眼见突厥骑兵上前,并非正面迎击向具装铁骑,而是以突厥骑兵一贯的战术,左右斜行,抄敌军侧翼。
  两路突厥骑兵呼啸而出,纷纷在马上张弓搭箭。
  奔射!
  一名将领见了突厥骑兵来的声势,问道:“将军?是否……”李世民伸手一止,不动声色。
  而这时突厥骑兵百步之外放箭,弓箭从天而降,弓矢多落在具装铁骑的人与马的铠甲,结果只听一阵叮叮之响,箭矢连挂在铠甲上都难,纷纷掉下。
  每一名大隋具装铁骑,皆可谓是武装到牙齿,身上有铠甲不说,面上亦覆着铁面,全身只露出一双眼睛,而胯下战马除去了四蹄之外,亦尽数裹在铁甲之中。
  这一轮箭射,八百具装铁骑居然无一人下马。
  陷阵的八百铁骑,仍旧是一步一步,势若千钧一般,向突厥军迫近。
  负责指挥的俟利弗设倒是一点也没有意外之色。
  待一轮奔射的游骑返回之后。
  “你们弓都太软了,”俟利弗设沉声发令言道,“给我使上劲,靠近点射!”
  言罢,俟利弗设麾下扈从狼骑出动。
  这一次突厥骑兵,不仅手持弓箭,不少还手持着绊马索,套马索,这一次不从侧面,而是在正面,直压着具装甲骑而来。
  弓箭,马绊,二者皆是突厥人的利器。突厥法律,盗马绊者死。
  而马绊对于笨重的具装甲骑最好不过了。
  眼见突厥骑兵再次出动,李世民双目一眯,心底仍是默数着。
  “世民兄,突厥骑兵又上来了,”柴绍脸上不自觉,带上几分焦急,向李世民言道,“可以下令铁骑陷阵了吧!”
  李世民摇了摇头,将马槊高高举起,重重向下一压。
  这时左右两旁马蹄声滚动,跟从在具装甲骑之后的,六团大隋轻骑兵,纷纷从具装甲骑两侧缝隙而出。
  这些骑兵,大多皆是李家曲部,最是善战不过,平日居行皆是效仿突厥骑兵。
  故而这一交手,突厥狼骑乍然还以为碰上了本族骑兵。双方弓矢往来,箭矢疾发,在马上对射,隋军轻骑兵不让突厥骑兵,迫近重具装甲骑的所在之地。
  烟尘滚滚,战马嘶鸣。
  眼前乃是千军万马奔腾,李重九只见突厥狼骑,并不滥战,与想象中,万马冲锋,迎头相撞如史诗般的战争场面不同。
  突厥骑兵两翼斜行骑射,一击就走,回旋如风。
  甚至少数精锐的突厥骑兵,还会佯装不敌,诈败引诱隋军骑兵追击,一面撤退时,一面回身射箭,如此日后蒙古人称雄欧洲的曼古歹战法。
  突厥人将游牧骑兵战法发挥到淋漓尽致。
  李重九身后,李虎,苏素,孙二娘见之皆是咋舌。
  突厥人彪悍如此,与之相较自己一百多名镖师骑兵,那点水平根本不够看。
  无论是突厥骑兵,还是李家曲部,相较之下差距都不在一两个档次上。
  李重九见之默默摇头,心道自己的怀荒镇将来要立足于草原之上,恐怕会是艰难重重。
  战场隋军骑兵不断抛血落马,部分还有被引诱出去,被突厥骑兵包围歼灭的。
  呜呜!
  突厥人号角声吹响。
  杀得兴起的突厥骑兵,重新收势,在两翼集结兵马,准备下一轮冲击。
  而数千突厥骑兵这一番突击,就让六团隋军骑兵折损大半。
  李重九当即摇了摇头,按照这样趋势,隋军骑兵折损如此厉害,自己作为二三线的镖师骑兵,为了护卫具装甲骑,也得上阵了。
  “二兄!是该时候了。”
  李芷婉在一旁向李世民建议言道。
  李世民默默看着,眼下八百具装骑兵,已是深深楔入了突厥军的阵势之中。
  而这时突厥骑兵的号角再次吹响,准备向隋军具装骑兵,发动第三轮冲锋。李世民牙齿一咬,在这时作了决断。
  身后征鼓突然擂响。
  八百具装甲骑听得鼓声后,当下挽起缰绳,别转马头,皆是转向了赫然醒目的始毕可汗的金狼旗下。
  “誓斩敌酋!”
  李世民沉沉呼气,将马槊朝天一举。
  八百甲骑听了皆是齐呼,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骑兵们一并策马,开始冲锋。
  突厥骑兵几乎在同时几乎是感到,地似乎陷了一下,就看到隋军甲骑如山崩一般,一往无前地朝自己杀来。
  “混账,隋军的目标是大汗。”俟利弗设失声言道。而与此同时,在汾阳宫方向,两万隋朝禁卫军开始发力,奋力突围。


第一百零五章 铁骑无惧
  草原之上。
  杨广的两万禁卫军左冲右突,被数路突厥大军死死拦住。
  十万隋军陷入当前突厥骑兵的轮番突击,隋军大多是新丁,故而陷入苦战,无数袍泽在这一刻战死。
  就在隋军上下陷入危境之时,八百甲骑悍然无畏开始向冲阵!
  李世民马槊一横下,早已不耐烦的具装甲骑开始奔腾,披着重甲的战马,蓄力已久,缓缓开始加速。
  先是滴答滴答,缓步起跑,铁蹄翻起,再复落下,尘土不扬,力拔千钧。
  战甲之下四蹄翻飞,具装甲骑开始加速。砰!砰!砰!
  每一下的砸击,犹如都响在每个突厥人的心底。
  这是大隋最精锐的具装甲骑的冲锋。
  “孩儿们,怕什么,冲上去!”
  几个突厥部落的俟斤大喊着。
  听着他们呼喝,突厥骑兵从刀鞘之中,拔出弯刀来。弯刀如月牙般弯起,寒光闪烁,身着裘褐毳毛的突厥骑兵当下,一并撮唇唿哨,迎着具装甲骑迎面而上。
  双方人马快速逼近,须弥已看到了突厥人战马上,马鼻奔吐的粗气。
  突厥人舞动着弯刀,唿哨之声陡然大振。
  甲骑的铁面之下,一双瞳孔皆流露出铮然杀意,马蹄声似雷,如铁流般冲进了黑压压一眼望不到尽头,犹如雪崩般满溢在平原之上突厥骑兵中。而这时具装甲骑从背囊之中,取出的铁胎弓。
  具装甲骑并非没有弓箭,而是在陷阵之时方才放箭,军中严令,非近敌五十步,不能射,此称为陷阵骑射!
  一泼箭雨而下,突厥骑兵没想到隋军还有这一手,猝不及防忙施展马技躲在马身之下。
  阵形顿时被冲乱。
  长弓换下,第一列甲骑速度放缓,更换马槊,而第二列具装甲骑,平端马槊着从后向前而至,满目之下火红色盔缨,犹如流火一般跳动,马槊端平一排望去笔直如线!
  此刻一轮巨日,越过吕梁山的山棱,光芒四射,甲骑身上明光铠上陡然之间金光闪烁,煌煌夺目。
  光芒耀眼,突厥人的双目顿时被这亮光,照得双目眯起。
  “大风飞兮——旌旗扬!”
  “大角吹兮——砺刀枪!”
  八百陷阵甲骑发出了如虎如豹的吼声,而相较之下,突厥人的窜起的唿哨,好似犬吠一般。
  “杀!”
  两军迎头相撞!
  当前近百突厥骑兵,几乎连惊呼声都还没发出,如被镰刀斩过一般,齐齐被掀飞上天。
  “隋军目标是可汗,给我挡住,不可让他们靠近可汗!”俟利弗设大喝一声。
  无数突厥铁骑迎头冲上,要将隋军拦截在半路。
  如此他们最擅长的骑射被抛却,被迫与隋军进行短兵相接。
  铁甲骑兵毫无阻碍的一头扎入,突厥人的骑兵团之中。兵器的交撞,砰砰作响!刀枪与铠甲的摩擦,火花飞溅!
  突厥人普通刀剑,只能叮叮当当敲打在马甲上擦出道道白印,只有锻打过弯刀才能对铁甲造成威胁。
  但是突厥人弯刀还未伸到隋军铁甲面前,骑手即被丈许长的沉重马槊率先击飞。
  而已萌死志的隋军,用马槊砸,用刀剑劈杀出一道喋血之路。
  铁骑所经之处,突厥人大片大片抛血从马背上抛飞而落,悍勇的后续突厥骑兵跟上拦截,被击穿无二!
  铁甲与血肉之躯锵锵碰撞,隋军的阵势铁甲坚壁,锐不可当!所经之处就是死地!
  八百甲士愤然咆哮。
  无数人被马槊挑飞,被铁马撞开,被马蹄碾压。马槊上挂着突厥人肚肠,长刀上鲜血在流淌,马蹄之上皆是肉泥。
  俟利弗设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狼骑,被武装到牙齿的隋军铁骑踏入,随后两千隋军轻骑兵跟上掩杀,杀得突厥骑兵四散而逃,被统统打得稀巴烂。
  乱马奔腾,势不可挡的突厥狼骑如雪融般瓦解。
  在一片兵荒马乱之中,苍狼大旗轰然倒地,俟利弗设被左右亲卫拉拽而走,看着两万人马被隋军毫不费力的击穿,突厥人双手捧头,目光惶恐,眼睁睁看着隋军杀戮着自己的同伴,而自己却只能四散奔走。“可汗,危险!”
  “可汗,隋军这是要擒王啊!”
  左右众将纷纷上前,劝始毕可汗暂时退避一下。
  结果反而激起了这位草原之主的滔天怒火。
  始毕可汗拿着血淋淋的弯刀,斩杀三个意欲强掳走他退避的突厥官员。
  “我是草原霸主,我是天空的苍鹰,我是草原之狼王,区区的隋人就令你们怕成这样,你们不配作突厥人!”
  始毕可汗当下喝道:“传令下去,让莫贺咄设从拦截隋帝的兵马中,抽调一万人来,给我围杀这股隋军甲骑,另外附离军准备上阵!”
  “是,可汗。”
  具装甲骑面前,一队又一队的突厥骑兵被调了上来,不让隋军靠近始毕可汗金狼大纛一步。
  隋军们心底皆知道,自己这一次任务,本来就是诱饵,越是深入突厥人阵中,就吸引越多突厥兵马的包围,如此隋炀帝突围的压力,就会大减。
  八百铁骑抛弃生死,杀向金狼旗下,就是为了杨广能够逃出突厥人的重围。
  眼下突厥骑兵前堵后追,左抄右绕,四面而来,见突厥人越聚集越多,已经折损了三分之一的具装甲骑此刻却是泯然无惧。“大风飞兮——旌旗扬!”
  “大角吹兮——砺刀枪!”冲阵隋军齐声咆哮,再次吼出战歌!火红色的隋军军旗,猎猎作响,赫然夺目。军旗之下,隋军甲骑铁骑翻滚,却是一往无前。
  风声烈烈,战马啾啾,长槊侵天半,轮刀耀日光。
  隋军甲骑如旋风一般再度杀入,万余突厥骑兵之中。
  马槊脱手了,换上长刀,长刀缺口了,继续砍杀着,鲜血渗透重甲,铁马上沾染满了自己与敌人的鲜血。
  而铁甲下奔驰了许久的战马,则气喘吁吁,陆续开始脱力,速度减缓了许多。
  突厥人也被眼前无尽的血腥,激起那股内心的悍勇,手中刀枪的砍不进隋军身上的双重重甲,就整个人扑上去,抱着隋军甲骑一并摔倒地上,然后一起被马蹄淹没。


第一百零六章 血战
  隋军精骑,奋力搏杀,朝始毕可汗的金狼大纛,逼近至一个危险距离。
  这时号角鸣响,不断有突厥骑兵被调来拦截。
  眼见具装甲骑初时冲击的爆发力正在减退。
  李世民当下喝令,一直在追随在铁骑之后的两千轻骑突前,掩护重骑。
  之前的激战开始,李重九与他镖师骑兵队,一直再酱油,眼下必须发力。
  当下李重九率领自己镖师骑兵队,从左一绕,护翼在具装甲骑的左翼侧后方。
  突厥战马四蹄交错,李重九不紧不慢地取出身后的三石长弓,张弓搭箭。
  对于洗药浴,每日修炼养生功的李重九而言,双臂气力,已到了一个夸张的程度。
  眼下对于他而言,以往开不满的三石强弓,已可以轻松拿捏。
  弓臂弯曲,弓弦崩动。突厥人虽然骑射精湛,但是手中的弓,却多不过三石,并非没有神力者,而是没有能造出如此硬弓的匠人。待李重九将一个箭囊的射完之后,已有二十余骑突厥骑兵,尚未近前放箭,皆他一箭射翻。
  在李重九掩护之下,镖师骑兵队,亦是对着突厥人一阵乱箭,当下迫得突厥骑兵,不敢太靠近。
  射退了突厥骑兵突袭,李重九环顾左右,只见如李世民,李芷婉不愧是弓马娴熟。
  李世民也就罢了,李芷婉一介女流,手持一张两石半的突厥人的骑弓,亦是相当不凡。
  而那个世家子弟,柴绍本人,更是手持一张四石的强弓,射得虽慢,但每箭之下专狙突厥军中的猛士。
  却不知,李重九的射术,亦另一本以为,镖师骑兵队都是杂兵鱼腩的人,当下大为改观。李重九如此射术,李世民已是见怪不怪。
  倒是李芷婉虽有听兄长提过,却未料到李重九箭术,已到了这个地步,这简直直追神射手了。
  柴绍则是轻哼一声,仍是认为自己更胜一筹。
  四石强弓,就算在隋军之中,亦是千人之选。
  隋军在具装甲骑的率领之下,仍在死命奋战。
  但是刚不可久,强弩之末,不透鲁缟。
  冲突如无人之境的具装甲骑的速度,正在放缓。
  一旁突厥骑兵立即嗅出不同,立马从四面从群狼一般扑来。
  虽是与大隋具装甲骑第一次交手,但是狡猾多变的突厥骑兵,却迅速找到了办法。
  突厥骑兵一改,正面阻截具装甲骑的战法,转而是在侧面干扰,将具装甲骑的速度拖延下来。
  具装甲骑没有速度,就真的和铁疙瘩一般无用。
  待具装甲骑速度放缓之后,突厥骑兵就一并唿哨,手挥弯刀而上。
  借助疾驰的战马,突厥人的弯刀甚至可以割裂,甲骑的战甲,抛洒出一片血肉。
  此外对于速度减弱,绊马索,套马杆皆对付具装甲骑最好的手段。
  套马乃是牧民之中马倌绝技,一套一个准。
  连人带马将数百斤的甲骑拽下,固是不可能,但是一套让甲骑在冲锋的战马上失去平衡,还是可以做到。
  冲锋的大隋甲骑,没折在对方刀剑之下,反而一个又一个被套马杆拽得一绊,扯下马来。
  而绊马索更是阴损,直接将毫无遮避的战马,前蹄一扳,连人带马掀飞。
  具装甲骑在冲锋中,人前马后被自己数百斤的重量,拍成肉泥。
  尽管如此具装甲骑仍在奋战,马槊击出,长刀横舞,所经之处,突厥人的尸骸,如风吹麦浪一般,被割倒。
  甲骑将性命置之度外,各个咬牙和血,铁面之下的双瞳,锋锐如芒。
  “万岁!”
  “万岁!”
  正在众人奋战之时,突然的欢呼之声,响彻云霄!
  正在与突厥人死战的大隋将士,将目光转向东面。只见在一片貔貅旗,狻猊旗,辟邪旗,六驳旗簇拥中,大隋天子的皇旗,徐徐向南而进。
  在无数头贯红青二色盔缨,身着兽文具装的铁骑死死护卫之下,明黄色的御辇宛如在惊涛骇浪之中起伏的小舟,有惊却是无险。
  而为了策应杨广突围,樊子盖早就命隋军不顾一切的前往增援,无数身穿土黄色战衣的隋军士兵,拼死上前阻碍突厥骑兵对王驾的追击。
  隋帝的御辇已经脱离险境。
  簇拥在御辇附近的甲士,以及远近的隋军上下,无不激动不已,仰天高呼万岁!
  眼见天子得救,冲击始毕可汗的任务,已是达成。
  但是在这时,见隋朝天子逃脱的始毕,顿时恼羞成怒,他誓要将突入阵中的隋军骑兵全数歼灭。
  一时之间,胡骑四面而来,令被就身在重围之中的隋军骑兵顿时压力大增。
  李世民见天子脱困境,当下大喜,这一番救驾大功铁定是落在自己头上,不过这一切多亏了李重九之前的献计。
  眼下天子车驾已离,突击始毕可汗的意图,已是暴露无遗,突厥骑兵无数蜂拥而来,若是再行此策,已无成功的机会。
  当下李世民喝令众将士转向,乘着突厥人还未完全包围前,杀出一条生路。
  呜呜的号角声响起!
  隋军骑兵心知天子已经脱险,是该功成身退了,纷纷调转马头,朝另一侧突厥包围的薄弱处杀入。
  李重九见终于得到撤退命令,亦是大喜,当下率军一扭头,带着麾下的镖师骑兵队随着李世民的旗帜,一并突围。
  “小九你看!”
  正在拨马之间,苏素却向前方一指,只见前往的八百具装甲骑,似乎对李世民的撤兵号令,充耳不闻,仍是奋起扬蹄朝始毕可汗的狼旗下冲去。
  眼见一幕烟尘滚滚,八百铁骑依旧决然向前冲锋,却也是一去无回。
  这虽然事先早有所预料,但见之这一幕李重九仍是不由鼻子一酸。
  李世民三次吹动撤兵的号角,八百甲骑却是充耳不闻。
  李世民长叹一声,只得率军撤退。
  “杀敌酋!”
  乱军之中,数百人的呐喊,气冲云霄!
  随即黄沙扬起,无数突厥骑兵前前后后追堵而上,将这些人的身影遮挡在视线之外。
  无数骑兵见之一幕,皆是热泪盈眶,不过突厥骑兵的追堵,不足以令他们有时间为袍泽们的战死哀伤。
  两千轻骑顿时与一路追截而来的突厥骑兵相撞。
  两方突进方向针锋相对,短暂之间,皆没有躲避侧绕的可能。
  两军可谓狭路相逢。
  李重九见此一幕,大喝一声,当下与部下一并张弓,一并射箭。
  李重九一手连珠箭,连射杀三名突厥骑兵下马,瞬间两军逼迫。
  李重九当下将弓一丢,间不容发地从马边拔出自己长刀!
  一名突厥骑兵手持马杆从上向下,朝李重九抽来。
  眨眼之间,李重九双腿夹住马腹,整个人在马上伏鞍侧避。
  马杆的尖头刮得李重九鼻尖一阵冷风直窜,待对方招数用老,李重九猛然拔身,跃马向前,在两马错镫的一刻。
  李重九手中长刀,划出一道血光,直接将对方连人带马杆劈作两段。
  待对方尸身落马时,李重九一纵骑已去十几步。


第一百零七章 千军辟易
  浓重的血腥味,混和马蹄掀翻的黄土气息扑鼻而来。
  战马错镫的每一刻,性命就在呼吸交睫之间,李重九记不清自己避开了多少,横来的大锤,突厥人的弯刀,马杆。
  这样的感觉,仿佛上辈子在高速车道上,以一百三十公里的速度逆行。
  双方的阵列,交错冲撞之时,骑兵皆已是四散。
  许多人只是凭着将战马催动,至最大速度,一口气冲过去,然后拿着刀子胡乱比划着。
  “杀!”
  “杀!”
  经过厮杀,众人神情病态的亢奋,被血肉横飞,战马相撞的一幕刺激。
  在乱军之中,李重九拼命护着自己的弟兄们,埋着头前冲,身后不断有自己的弟兄被砍翻,也有突厥人被砍翻。
  相对于骑射,李重九砍杀之术平平,但却胜在臂力大,反应敏捷。
  晕头转向,在一片刀光剑影之中不知冲突了多久,猛然之间,感觉前方的压力突然一松,原来众人已是杀出了重围。
  李重九环顾左右,苏素,孙二娘还有镖局一种近百骑兄弟皆跟在自己马后,其中不少从七千寨跟随来的弟兄仍在,如此令李重九庆幸许多。
  而李世民的将旗,亦冲出了重围,李重九立即带人上前会合,凑齐人马亦有数百骑的样子。
  李世民手持马槊,身上的铠甲,被砍了三四道的口子,而李芷婉,柴绍亦策马行在一边,众人皆是血染战袍,但所幸皆没有什么大伤。
  “终于杀出来了。”正当一骑庆幸说道。
  突然有人向前一指,你看金狼大纛!
  果真在眼前大纛之上,一头金狼正张牙舞爪,而在这高牙大纛之下,突厥大军严阵以待。
  不少人皆晃了晃脑袋,以为自己是不是出现了错觉。
  这误打误撞的一次突击撤退,好容易杀破了重围,反而杀到始毕可汗金狼大纛之下。
  这不可能!
  “不是,我们误打误撞,是始毕可汗,率领附离军来截杀我们了。”李世民一语道破真相。
  只见金狼大纛扎下,始毕可汗率领突厥最精锐的附离军列阵于前,截断了他们的出路。
  而后方烟尘滚滚,自己袍泽陷入突厥人的重围之中,而更多突厥军马在后追击。
  众骑兵皆露出绝望之色,这真是前后无路,插翅难飞。
  “真是三生有幸啊,居然让突厥可汗亲自出马!”苏素苦笑了下,对孙二娘言道。
  孙二娘喝道:“说什么三生有幸,看老娘我一刀宰了他。”
  苏素一把拉住孙二娘缰绳,言道:“娘子,不要莽撞!”
  孙二娘见苏素满是关切之色,顿时脾气一时却发不出来。
  而这时始毕可汗在狼旗之下,双目如鹰倨傲而视,一副睥睨四方的枭雄气派。
  这时突然见他将手一挥!
  上万附离将士一并,用腔调不正的汉话高喊:“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众骑面面相窥。
  “狗贼,我看谁敢投降!”一名将领呼喝言道。
  众骑面面相窥,一时沉默。
  而这时突然马鸣声响起,李世民阵中,一名地方豪强率领三十多骑曲部,脱阵而出。
  他们匆匆忙忙地,尽数来到始毕可汗狼旗三百步之外的一杆白旗下,所有人皆是下马,并将弃械丢下,双手抱头。
  “投降不杀!”
  突厥人再度高呼。
  人心惶惶,而这时,李重九突然扬鞭抽马,向前而出。
  “贼子!”
  柴绍见此大怒,当即举起他的大弓,猛然拔出,对准李重九背心,一箭怒射!
  柴绍手中乃四石强弓,李重九时刻警惕后面的动向,知柴绍拔弓时,避让仍然慢了一步。
  顿时李重九左肩被箭镞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顿时鲜血直流。
  “柴绍,人各有志!”李世民沉声言道。
  李芷婉看着李重九远去,一片默然。
  李重九回头瞪视了柴绍一眼,当下一手捂住左肩的伤口,继续策马而去。
  鲜血不断滴落在蹄边,嵌入黄沙,极目望去面前是无数突厥铁骑。
  李重九待行到距离始毕三百步外的白旗处,抬起头看了金狼大纛一眼。
  乍然间李重九脸上浮出一丝笑意,突然一手拿在了白旗之上,而拔而起,而这一刻两边大军皆是一呼!
  李重九将白旗一掷在地,马鞭一抽,而胯下的突厥战马,奋力一跃,疾窜而出!
  “降你妈!”
  李重九一声断喝,白旗被马蹄踏在脚下。
  “保护可汗!”
  突厥人那方一阵惊叫。
  “不要!”
  李芷婉言道,眼眶之中不由一湿。
  烟尘迷离,马蹄踏破黄沙,激起一窜窜的扬土。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此刻天地之中似乎突然一片沉寂,风声在耳旁呼呼直啸,鲜血黄土沾着合衣的李重九双目之中,只有始毕可汗一人。
  两百六十步!
  李重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腰间的弓囊之中,将夺月弓拔之在手,持着弓臂端的左臂五指攥得紧紧。
  摘星夺月,夺月弓弓力六石!
  当今天下除了屈指数人,无人可开此弓。
  两百三十步,战马快若电驰,数十名突厥禁卫,匆匆组织在始毕可汗面前排出一道以皮盾布成的盾墙,紧紧挨在一起,将始毕可汗,牢牢护在身后。
  之后无数突厥附离从两侧涌出,准备以铁弓抢前,只是李重九来得极快,他们方才刚刚迈出一只脚。
  身子随着战马的疾驰高低起伏,但李重九于马背之上却是四平八稳,张弓引箭时,凝如铁铸。
  弓弦一寸一寸地拉满,六石强弓在李重九手中崩满。
  “重九兄!”
  李世民亦失声大呼。
  两百步。
  “想刺杀于我,这个中原人疯了吗?”重重盾墙掩护之后,始毕可汗冷笑一声,一旁突厥铁骑已是纷纷将弯刀拔出在手,正一并做出扬鞭的动作。
  咯!咯!咯!
  夺月弓在李重九手中崩满,受此大力一崩,李重九右臂的伤口顿时血流如注。突厥战马疾冲之势达到最大,突然李重九五指一空。
  在夺月弓巨力的压迫下,箭矢发出低鸣。
  箭更借助马速,一箭贴地而去,掠起一缕黄沙!
  两百步顷刻而至,身在盾墙之后的始毕一听弓弦崩动,如鹘叫一般鸣响,顷刻脸色巨变。
  “不好!”
  黄沙漫天而起,锐箭破盾犹穿薄纸!
  一名依在皮盾之后的突厥兵,被此箭一穿,连人带盾一并贯起,激起了一蓬血雨,抛跌开三丈之外,重重砸在始毕的脚前。
  而紧挨此人的左右突厥兵,被此巨力一冲,五六人一并抛跌而飞。
  盾墙之上,直被轰开了一个口子。
  马蹄轰鸣!
  李重九看见了轰开的盾墙之后,始毕可汗惊惧的神情。
  突厥可汗,毫无遮蔽地暴露在李重九的目光之下。
  右臂五指,鲜血滴落,乃是为弓弦割伤,此刻李重九毅然拔出了第二根箭。一百八十步!
  李世民,李芷婉顿时皆是目瞪口呆。
  “那是六石强弓吗?”
  李世民颤声言道,“天下除了张须陀,居然还有人可以开得如此强弓。”
  “这不可能。”柴绍摇了摇头。
  李重九将第二根箭搭上了弓弦。
  “喝!”
  李重九双手几百斤的气力一拔,弓弦崩动。
  始毕将头上的布帛扯掉,一把拔开领子,坦露胸膛,右手指着李重九,喝道:“你敢杀我吗?”李重九于马上不动声色,射出了第二箭!
  两军数万人马,此刻皆是屏息静气。
  此箭既出,千军辟易;
  一箭之威,万马齐黯!
  弓弦崩动,箭矢直朝始毕而去。


第一百零八章 人可敌国
  杨广御驾返回时,数千铁骑环绕在一旁,严阵以待,而樊子盖,长乐公主等一并上前迎驾。
  杨广一身戎袍,出走车门。
  “父皇!”
  长乐公主双目泪流,扑到杨广怀里大哭。
  杨广流露出欣慰之色,言道:“吾儿,哭甚,朕不是平安无恙。”
  说到这里,杨广看向樊子盖,以及众将,言道:“这次朕能脱困,多亏了樊卿,还有众位。”
  “是圣人洪福齐天,微臣哪敢自居功劳。”樊子盖言道。
  言毕,众将一并山呼万岁,而这时突然突厥可汗的金狼大纛方向,传来千军齐呼之声,将这里的众将的呼声完全压过。
  杨广刚脱险境,容色未定,一听此不由变色,言道:“这是怎么回事?”
  众将面面相窥。
  李重九凝目注视始毕可汗,拔箭推弓。
  这一箭若射杀始毕,则草原,已经天下大势都将逆转,改变。
  一箭可决断天下命运。
  小九。
  李虎看着李重九之背影,忍不住颤声言道,当初李重九被李三娘打伤,抬入山寨时气息奄奄,之后为官府通缉,逃亡躲避于少林寺三年。
  为人父者哪个不心疼,而今日李重九居然突到阵前,要射杀突厥可汗,不易于九死一生。
  李芷婉,亦不由震慑,眼下这孤身刺杀突厥可汗的男子,还是当初那个轻佻无状,大言不惭要娶自己为妻的男子吗?
  “不就是六石弓,我将来,将来一定也可以。”柴绍默默想到。
  弓弦之上染血,李重九拔箭怒射。一瞬间李虎,苏素,孙二娘,王马汉,昙宗,李芷婉,李世民,长乐公主,李渊各个面孔浮现在李重九脑海之中。
  弓狙殷开山,七千寨山寨被焚毁。
  二贤庄与单雄信斗酒,白马寺前折服李密。
  为朝廷通缉,千里逃亡。
  觉远传授自己养生功的大恩,三年少室学艺之景。
  洛阳时镖局上下,为汝南袁家欺压的屈辱。
  带着流民奔赴怀荒镇,李渊对自己的拉拢及打压。
  在雁门关前樊子盖高高在上的蔑视,柴绍对自己的不屑与挑衅。
  种种之事,在脑中滤了一遍,猛然之间李重九一声断喝。
  胯下突厥战马,四蹄腾空,急骤若奔雷,箭矢离弦,李重九目送一箭破空。
  夺月弓于一百五十步外脱弦,彗星袭月般直取始毕而去。
  见此气势十足的一箭,始毕可汗不由后退了一步,只觉得全身毛发皆是竖起,一股凉意直透前胸后背,顷刻之间,他居然不能迈一步,只能看着此箭射至自己面前。
  “保护可汗!”突厥附离一并大叫。
  顿时一名身披铁甲的突厥吐屯,纵身扑起,迎着锐箭,挡在始毕面前。
  长箭嗤嗤尖啸,势不可挡!
  啊!这名突厥猛将仰天一声怒吼,此人胸膛铁甲直接洞开一个大窟窿,鲜血混合着内脏仰天飙起。
  可汗!
  众军齐呼。
  突厥附离军空有上万又如何,徒手旁观,二十万铁骑又怎样,空手无奈何。
  匹夫之勇,不过血溅五步。
  古之刺客,如专诸聂政,方寸之内,人可敌国!
  而夺月弓之下,一百五十步足以天下缟素。
  这时又一名忠心的突厥吐屯,直接挡在始毕的身上,悍然以身挡箭。
  一旁赵德言等人见此一幕,皆是心底一喜,不觉自己已是满头大汗。
  两个人能挡住六石弓吗?所有人心底皆有此问。
  不好。始毕只觉一股劲风袭来,瞳孔一缩,肩膀移动。
  倏然鲜血溅射,那名突厥大将一声闷哼,飞跌直扑始毕身上。
  两人合身重重甩了出去。
  一箭力贯两人!
  “可汗!”
  “可汗!”
  突厥大将,一并突厥大军一并痛呼。
  始毕是生是死?放箭!
  一名突厥特勤怒喝言道。
  数百名突厥射手,朝一百五十步外李重九一并放箭。
  此刻李重九已是搭上第三箭,而偏偏这时突厥附离军的强弓已至。
  眼见李重九要亡命在乱箭之下时,他胯下疾冲的突厥战马,陡然仰天长嘶!
  战马前蹄仰空,奋然人立而起,以身躯替李重九挡下所有箭矢。
  李重九于马背上,长弓横空,以弯弓射雕之势,以夺月弓射出了第三箭。
  弓弦崩响的一刻,三军无不变色。
  第三箭所指何处?
  只听闻木头崩塌之声,大纛之下的,几十名突厥骑兵,突觉头顶一黑。
  金狼大旗呼呼而下,将十几名突厥骑士,一并罩在了其中。
  突厥王庭,苍狼后裔,阿史那一族的骄傲,随着金狼大纛被射落,一并随着这漫天黄沙一起,烟消云散。
  第三箭射毕,李重九右手五指,受弓弦反伤,已是鲜血淋漓,而右臂则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而这时战马四蹄落地,胯下的突厥战马蓦地哀鸣一声,前腿一软,往前倒下。
  马腹之下赫然扎着几十支箭镞,而鲜血由战马的眼耳口鼻直喷而出,马头在地上抽搐。
  这匹战马乃是李世民所赠的突厥宝马,李重九得之后,不胜欣喜,不需他人碰之一下,洗刷梳毛喂食,皆由自己包办。
  而今这匹突厥战马,已跑完此此生之中最壮丽的一程。
  “突厥可汗已死!”
  李世民振臂高呼,而数百骑兵见李重九,单骑刺杀突厥一幕,无数热血沸腾。
  “突厥可汗毙命!”
  数百骑兵一并高呼,有汉语也有突厥语,之后愤然扬鞭,一并朝突厥最精锐的附离军冲击而去。
  而战场四周,仍在与隋军交战之中的突厥骑兵,听见那呼声,转头视之,之间原本耸立的金狼大纛突然不见。
  一时惊慌之情,遍布突厥全军。
  “杀了他!”
  “杀了此人!”
  金狼大纛倒下之后。
  烟尘滚滚之中破出,无数突厥附离骑兵来,他们手持弯刀,狂怒之下催着战马朝李重九杀来。
  他们誓要将此人斩在刀下,以血此奇耻大辱。
  黄沙曼起,无数突厥骑兵从中杀出,霎时李重九一个人直面对着突厥人的千军万马。
  李重九容色平静,身躯笔直挺立如枪。
  他半蹲下手抚爱马,之后容色一定,从另一侧弓囊之上,抽出了五石弓力摘星弓。
  在间不容发之际,李重九将摘星弓,交之已是重伤的右手,而嘴里则紧咬着五支箭杆,左手抓箭而来。
  李重九左脚迈前一步,整个人端立如山,突厥铁骑面冲着自己滚滚而来。
  李重九从容不迫一箭射出!
  一瀑血雨飙出,冲在最前的突厥吐屯大将,首先遭难。
  而转眼间,第二箭疾出!
  一名突厥勇士,连人带马,和着铁甲,被一箭贯透。
  第三箭!
  一名流淌阿史那血脉的特勤,头颅飞去,在空中被一箭射爆!
  第四箭,第五箭,第六箭!
  乍然之间,李重九前方响起了一片战马扑地之声。
  而当李重九射完六箭之后,身后号角声大响,李世民率领数百骑兵上前冲击突厥附离军。


第一百零九章 一战成名天下晓
  六箭毙杀六名突厥骑兵。
  令当前突厥人突击之势一顿,不过如此依旧不能阻止突厥骑兵杀来。
  正当无数突厥铁骑要淹没李重九时,李世民率着数百骑兵从后赶到。
  “上马!”
  李重九只觉有人一拉一拽,将自己扯至马上,转眼一看原来乃是李芷婉。
  “放箭!”
  李世民大喝一声,一众骑兵对着迎面杀来的突厥骑兵,一阵乱箭!
  “始毕已死!”
  数百骑兵齐声咆哮。
  远处随着金狼大纛的倒下,突厥军的阵脚已开始散乱。
  隋军乘势反攻,而突厥军不明情况下,亦不肯再死战下去,万一始毕身死,草原之上就要大乱,突厥的霸主地位,将会受到铁勒诸部的挑战。
  如此数年之内,草原之上将是一片大乱,突厥人根本无力南侵。
  “混账!谁说我死了。”
  在人堆之下,始毕将压在身前的护卫一推,把肩头上的锐箭一拔而下,顿时鲜血淋漓。一旁突厥人的巫医,连忙将一把药粉撒在了始毕可汗的肩上止血。
  始毕可汗倔强的重新上马,待见四面已是风云突变。
  眼见自己金狼大纛一倒,隋军在杨广指挥下,开始大反攻,而突厥军则是士气衰退。
  “可恶,一场大胜,转眼即被隋朝人偷走了,”始毕可汗大怒之下,肩头鲜血直流,“我饶不了那放箭射我之人,誓要将之扒皮。”
  “可汗,眼下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一旁赵德言策马言道,言道,“隋帝已脱困,如龙入大海,再也无机会擒之。”
  “不过数年之后,隋室倾覆的必然的,正是将来可汗可乘势入主中原,这一次围困隋帝于雁门,已足令中原之人胆寒,我们不必争一时之长短,日后再图大业。”
  听赵德言之言,始毕可汗哈哈大笑,言道:“我怎么会不知,放心,只要我们突厥人自己不乱,这草原,这天下无人会是我们铁骑对手。”
  说到这里,始毕可汗双目一凝,言道:“用你们中原人的话,报仇之事,来日方长,传令下去撤兵!”
  始毕可汗言毕,突厥牙帐所在,三只巨大的牛角号呜呜地吹起。
  金狼大纛重新竖起,各方突厥军皆是心定。
  各处仍在激战的突厥兵,听闻号角声之后,不再纠缠,纷纷纵马脱离战圈,开始撤退。
  突厥人十几万骑兵来去如风,隋军根本追击不上,眼见自己取得优势,但仍阻止不了突厥人退兵。
  正是先行者不躁,殿后者不惧,突厥人井然有序开始全面退兵。
  “启禀圣人,二十万突厥铁骑正在败退!”
  樊子盖向杨广叩头一拜,大声言道。
  眼见突厥大军席卷而去,杨广龙袍一甩,冷然言道:“突厥匪寇,我何时放在眼底了。”“吾皇圣明,天威浩荡,远逐北狄!”裴寂大声言道。
  杨广笑了笑,言道:“此番能退突厥,多亏众卿协力,方才直冲突厥可汗陷阵死士,是何人统领?”
  樊子盖看了李渊一眼,大声言道:“乃是唐公之次子!”
  杨广听了有几分讶然,双目烁烁,言道:“李卿,果真是你之子。”
  李渊上前一步,言道:“这还是多亏了天子上阵奋战,樊公居中调度策应,犬子不过效一点犬马之劳,不敢居功。”
  杨广听了哈哈大笑,言道:“李卿,何必谦让,你李家父子,正可谓疾风劲草,板荡忠臣。”
  李渊听了当即大喜。
  这时长乐公主,在一旁言道:“父皇,方才我见突厥金狼大纛突然被射落,不知是何人所为?”
  杨广嗯地一声,言道:“金狼大纛被射落,这是怎么回事?”
  “想必是唐公之子,奋然建功,听闻令公子骑射无双,乃国之大将。”樊子盖现在也算为李渊投桃报李。
  裴寂在一旁,言道:“臣方才观战,似有一骑直突突厥可汗而去,金狼大纛被射落后,众军齐呼始毕已死,我军这才士气振作,大败突厥人的。想来必是唐公之子。”
  言毕众臣亦一番疾捧,锦上添花之事,人人喜作。
  李渊立下救驾大功,此前一直受得猜忌,天子必然释然,眼下故而人人捧之。
  李渊心以为李世民指挥三军,必不会亲自上阵,但是既然是刺杀突厥可汗,不是李世民的大功,亦是他的部下,故而自承此功,亦没有什么。当下受压抑多年的李渊,这一刻终于吐气扬眉。
  二十万突厥铁骑,终于退却。
  战场之上,枪折剑断,马尸伏毙处处。
  李世民,李重九他们一行数百骑,追击得人疲马乏,听得鸣金收兵之声后,缓缓而退。
  放眼望去,皆是尸横遍野之景象。
  隋军士卒追击突厥人,皆是脱了气力,不过人人脸上皆是胜利的喜悦。
  “看,那就是追击突厥可汗,杀奔金狼大纛的人马!”
  一见李世民他们回来,一众疲惫欲死隋军的将士,纷纷起身高呼。“真猛士!”
  “好样的!”
  “大丈夫!”
  李世民,以及李虎镖局上下,从未感受过如此风光。
  众人至于从戎,乃是应朝廷之征,却未想到,有这么一朝受万人之敬仰。
  刀头舔血,从戎赴死,图得什么,黄金万两太远,封万户侯太渺茫,众人只是为了这一时风光无量,为万世称颂。
  听着无数军士,舞动长枪欢呼的一刻,众豪杰们只觉得身子一轻。“来,吼一个!”四面隋军越聚越多,来观这得胜之军。
  李世民脸色涨红,亦无法遏制内心激动之情,大声吼道。
  大风飞兮旌旗扬!
  底下一片喝彩之声不止。
  先是李世民一人,之后数百骑兵一并高呼。
  大风飞兮旌旗扬,大角吹兮砺刀枪!
  隋军骑兵上下齐着嗓子大吼,一股金戈铁马之意悍然而出。
  众人听得分明,李重九坐在李芷婉身后,亦不由感叹,这汉军大胜之后,踏歌而归之雄浑气势。
  从没有这一刻,李重九感觉自己融入了这个大时代中,与出生入死的袍泽们共同呼吸,一并高歌。
  李重九看得分明,李芷婉眼中亦是晶亮晶亮。
  天苍苍,野茫茫,
  蓝天穹庐兑猎场,锋镝呼啸虎鹰扬!
  先是数百,之后千人万人一并高歌。
  十余万隋军的齐唱之声,声震天地,直上云霄。
  远去二十万突厥骑兵,闻之纷纷变色。
  而正在离去始毕可汗听到隋军雄浑之得胜歌声,不由震怒,当下伤口一裂,登时一口鲜血喷出,跌落马下。
  “可汗!”
  众突厥大将皆是惊慌。
  大风飞兮旌旗扬,大角吹兮砺刀枪!
  天苍苍,野茫茫,
  蓝天穹庐兑猎场,锋镝呼啸虎鹰扬!
  嘹亮的歌声,响彻天地,十余万隋军唱了一遍又一遍。
  站在高台之上的,杨广见此一幕,亦不由热泪盈眶。
  当下杨广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坐下,掷地有声地言道:“宣箭射突厥金狼大纛之人见驾!”
  “宣箭射突厥金狼大纛之人见驾!”
  圣旨一下。
  御驾之前,十二名身材魁梧千牛备身,扭过身去,朝着山下,挺直腰杆,声若洪钟地言道:“宣箭射突厥金狼大纛之人见驾!”
  “宣箭射突厥金狼大纛之人见驾!”
  三百名身穿金甲的御前卫兵。
  “宣箭射突厥金狼大纛之人见驾!”
  数千天子禁卫军齐声高呼。
  “宣箭射突厥金狼大纛之人见驾!”
  数万隋军一并高呼。
  声音激荡,一声压似一声,震荡响彻不止。
  御驾之前,数万大军如劈浪一般分开,为数百骑兵之前,铺就一条大路,直通山顶天子的华盖之处。数万大军于大道两侧肃然以待。
  而闻此一声,李世民上下皆是震慑了。
  自李世民而下,众人皆不禁回头之视之,正坐在李芷婉马后的李重九。
  李世民朗声笑道:“重九兄,天子召你见驾!”


幸福来敲门说:

暂无

小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章节目录,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