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青岛
作者:wanglong|发布时间:2024-06-29 01:23:51|字数:21677
第一节 要塞(一)
驻华大使们对新中国巨变的了解自然要比那些从来未曾踏足中国的决策层大人物深的多。英国就是这样。被欧战搞得焦头烂额的格雷在接到朱尔典的报告后大怒,心想什么时候轮到中国说话了?还想借机要挟大英帝国?无息贷款想都不要想,大英帝国面临空前的危机,花钱的地方太多了,哪里能给中国提供无息贷款?别说三千万英镑,三万英镑也不会拿出来。保证日本不进攻青岛更是笑话!德国东亚舰队的母港必须摧毁,这事关大英帝国东方阵线的安全,在大英帝国军队不能出动的情况下,日本人出兵青岛是符合大英帝国利益的。关税自主权被收回意味着大英帝国的经济损失,格雷并不熟谙经济,也不关心,但这涉及列强的尊严,当然不能答应,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作为外交部长,更在意治外法权的取缔,那将意味着高等的白人和低贱的黄皮猴子没什么区别了,这是绝对不能接受的!格雷立即口述了一份回电,“这是文明世界的争斗,不需要他人参加。有关中国的现行外交状态均须延续,不得改变。”
骄傲的格雷寸步不让。
朱尔典接到国内电示立即找法俄两国同行商议,廓索维茨立即就急了,因为他已经接到了萨索诺夫外长的电示,绝不准让中国人投入敌对阵营中。
相比掩耳盗铃的日本人和一向自大惯了的英国人来说,俄国对中国军事力量的飞速发展有着更为深刻的认识。已经出任远东军司令官的阿尔杰米耶夫中将在俄国总参谋部从远东调出9个现役步兵师和3个骑兵师后,向总参谋长递交了一份远东军事力量对比的报告,这份报告客观冷静地分析了远东俄日中三国的军事力量对比,认为俄国已经处于绝对的劣势,漫长的西伯利亚铁路线处于前所未有的危险状态中,假如中国人投入同盟国阵营,不担心海参崴的安全,但如果发起向库伦向伊尔库茨克发动的攻击,我们将很被动。
阿尔杰米耶夫中将仔细罗列了中国部署于北满至外蒙一线的军队数量、装备及训练水平,认为对方虽然缺乏攻击坚强要塞的能力,但具有野战进攻能力,截断西伯利亚大铁路的危险是存在的,决不可小觑。
因此,廓索维茨很是担心如果拒绝龙谦所有的要价,中国会由此跌入德奥阵营。
康德接到的指令跟英国差不多,虽然法国在最初的交战中处于下风,但法国在得到俄军已经进入东普鲁士的报告后士气大震,坚信自己将取得最后的胜利,将一雪普法战争的耻辱。所以,对于中国欲以中立来要挟嗤之以鼻,指示康德决不可做任何的退让。
朱尔典和康德必须执行国内的指示了。在正式回复中国之前,必须先跟俄罗斯盟友通报。英法从未想过俄国是如此的重要,在这场决定欧洲乃至世界命运的大战中,假如没有俄国真是不可想象。对于廓索维茨的担心,朱尔典和康德做了耐心的工作,保证中国在英法的高压下绝不会进攻俄国,曾几何时,中国也让俄罗斯双头鹰担心了?何况还有日本呢,朱尔典向廓索维茨通报了日本的外交决定,想想在远东最有实力的国家吧,英国,法国,俄国现在加上了日本!中国即使实力再翻上一番,敢加入德奥对四强开战吗?
8月12日,就在德军猛攻列日要塞希望打通西进道路的时候,朱尔典再次去了中国外交部,但唐绍仪去政务院开会了,接待他的是欧洲司司长施肇基。得到国内明确指示的朱尔典板起面孔,正式向施肇基递交了一份备忘录,声称大英帝国以及他的盟友们的所有在华权益神圣不可侵犯,哪怕是做一点点的让步,也是对大英帝国的侮辱。
这份照会迅速被送递海晏堂。
8月14日,年仅24岁的外交部部长助理顾维钧约见朱尔典,向朱尔典通报了中国政府的决定,那就是中立。
“大使先生,这个时候,总统先生正在国会向议员们陈述政府的外交决定,我必须声明,这个决定不是因为英国政府以及英国盟友们蛮横地拒绝了我国政府收回应有权益的要求的结果,而是基于对和平的尊重。”顾维钧操着流利的英语对朱尔典说,彬彬有礼的背后是一种超越他年龄的成熟冷漠,“总统对于贵国政府的决定深表遗憾。他向您转达他的两句话,雪中送炭永远胜于锦上添花。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朱尔典当然听得懂这两句话背后的意思。他笑了笑,“我认为贵国政府中立的决定是正确的,大英帝国将尊重贵国的中立,并希望贵国恪守中立。”
“……以上就是我对他们提出的要求。但他们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份合理的要求,丝毫没有通融的余地。在他们眼中,中国永远是一个末流国家,永远应当接受所谓文明世界的统治和剥削,白种人将永远统治这个世界!有什么办法呢?人家强大嘛。”龙谦对两院议员做着演讲,“但是,中华共和国不是满清政府!中国人民已经觉醒了,我们已经找到了民族复兴的道路,我相信,只要我们团结全国四亿五千万同胞,十年生聚,十年奋斗,我们一定会砸碎所有列强强加于中国人民身上的枷锁!重振祖先的荣光!中国政府的中立不是因为怕了谁,而是为了中国人民的福祉。但是,谁敢破坏中国的中立,谁就是中国的敌人!我们将血战到底以捍卫民族的尊严!”
8月14日下午,龙谦亲自约见德国驻华大使辛慈,向这位热切期盼着中国加入同盟国的大使先生通报了中国政府的中立决定。辛慈至为失望。对于接下来龙谦指出的青岛将受到日本攻击的危险,辛慈并不惊讶,德国已经预料到这个局面的发生。但当龙谦提出中国和平接管青岛防务的要求以防止日本的蠢动时,辛慈终于爆发了,“这是讹诈!赤裸裸的讹诈!你们中国人所说的恩将仇报!德国守军将血战至一兵一卒,绝不屈服!”
“不,亲爱的大使先生。这不是恩将仇报!”龙谦严肃起来,“德国与我国的合作是互利的,我们在得到贵国帮助的同时,也给予了贵国想要的东西!两国的友谊不能抹平历史,青岛被德国占领是中国人民的耻辱,如果威廉港被英国强占,德国人民会是什么心情?而且,这场大战的爆发跟中国没有丝毫的关系,现在却要中国承受战争的风险。青岛居民不止德国军人和侨民,他们只占了几十分之一!更多的是中国公民!政府必须考虑他们的安全。辛慈先生,就我个人而言,我希望德国胜利。但是您要知道,没有援军的堡垒终究会被攻破的!没有例外。如果德国政府明智的话,就会选择我提出的方案,侨民不必说了,如果要回国,我国政府将负责将其送回国,如果不愿回国,可以在济南、南京等城市择地妥善安置。对于德国守军,可以保留所有私人物品,军官可以保留佩枪,由我国负责分期送回贵国。他们都是优秀的军人,在这里注定被毁灭,但回到德国,他们将发挥贵国希望的作用。”
没有援军的堡垒注定被攻克……辛慈冷静下来,“总统先生,我会将您的意见报告国内的。”
辛慈回到使馆后,还是立即给青岛驻军司令官施特劳斯少将发了一封密电,转告了最新得到的消息。施特劳斯少将终于明白华军在山东举行的规模空前的大演习的用意了,中国人非凡的洞见和见利忘义令他沮丧且愤怒。但很快又疑惑起来,“和平堡垒”演习是六月下旬开始的,当时萨拉热窝的刺杀尚未发生,中国人如何预见到欧洲局势的巨变?这无论如何讲不通。但继年初莱州演习后,中国人再次集结重兵于山东,显然不合情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作为在青岛基地效力十几年的军人,从陆战营营长而第一军需官而参谋长而司令官,斯特劳斯将军已经和蒙山军打了十几年的交道,深知由蒙山军为骨干组成的国防军的实力。最为糟糕的是,中国人也明白青岛德军的实力。华军中央军区的高级将领,司令官封国柱上将,第6师师长瞿鸿翔少将多次参观过青岛要塞的防务,谁能想到中国人会成为德国的敌人?和平接管青岛基地以应对日本的进攻,保证德军官兵的安全并将德军官兵全部送回国……这跟投降有什么区别?让卑鄙的中国人见鬼去吧!
施特劳斯将军虽然愤怒,但他必须正视威胁了,因为中国人对青岛防御已经了如指掌!该死的!谁能想到这一步呢?
为保护远东舰队和青岛港口的安全,德国规划建设了规模庞大的军事防卫工程——青岛要塞,设立了众多炮台、堡垒、军营及附属设施,成为远东著名的海防要塞。
德军沿市区东部的太平山麓和海泊河中下游一线,构筑了南起浮山湾小湛山,北抵胶州湾内海泊河口全长六公里的步兵堡垒防御工事。德军沿防御线高地共构筑了小湛山、小湛山北、中央、台东镇、海岸五大堡垒群(即民间所称的一号、二号、三号、四号、五号炮台)。装备4门280mm、2门240mm、4门210mm、7门150mm及4门105mm火炮。此外还有若干门88mm火炮及满清陆军的老式120mm炮。
这些堡垒由一处大堡垒、二至四处中小堡垒组成,每处堡垒均有地下通道连接。在大堡垒周围另有九至十三个不等的战时小堡垒,用以驻兵、贮存给养、弹药和作战指挥与掩体。步兵防御线居高临下,设计周密,易守难攻。原计划在堡垒线外侧开挖一道深约5米,宽约6米的壕沟,沟底和堡垒周围架设了通上电流的铁丝网,一直连接南北海滨。在壕沟两侧再沿壕沟修筑一长串步兵掩体和火炮、机枪掩体(地堡),配置轻型火炮、机枪、步枪等武器,将构成长达6公里的坚固防线。除此之外,德军还计划在浮山——孤山——楼山一线修筑了外围警戒防线。
这个防御计划是并不是针对中国人的,起初是因为中国人的孱弱,后来是因为与中国国防军的友好关系。防御计划实际是针对其他军事力量,比如日本、俄国或者英国。当青岛要塞被从他地登陆的武装力量包围时,要塞仍可以坚持半年或者更久。但针对陆地的防御在后期并未完成,比如小湛山一线的壕沟和电网修筑计划就搁浅了,原因当然是由于新中华的建立,德军将华军视为了友军,从未考虑过于中国国防军开战,又相信国防军有足够的实力阻止别国的侵略,这部分工程就放缓了(事实上被取消了)。
但针对海上的威胁,青岛德军的工事却很强。德国海军部在规划青岛要塞时,除将原清军的炮台设施予以扩建,安设新式火炮外,又先后规划建设了一批永久性大型炮台等防御工事。经过长达十余年的三期规划建设,到1914年,青岛要塞已基本建成。在前海一线,修筑了团岛炮台、台西镇(西岭)炮台、青岛(衙门)炮台、俾斯麦南炮台、汇泉角炮台等五大海防炮台;在市区主要山头上,修筑了俾斯麦北炮台、伊尔底斯北炮台、伊尔底斯东炮台和台东镇炮台(没有安装火炮),但除上述永久性海防炮台外,德军计划建设的一批炮台:在面对要塞的陆地正面的毛奇山(贮水山)、台东镇和面海的伊尔底斯山(太平山)等地的30余座计划安装有中小型口径火炮的临时炮台却没有修筑或者没有完全筑城。
这样,青岛要塞就出现了重海轻陆的特点。现在毛病来了。
欧洲以很突然的方式爆发了。总参谋部数次密电青岛基地加强戒备,戒备谁?当然是戒备与英国有着盟约的日本人,远东只有日本有足够的海军力量来攻击青岛。如果中国站在德国一边,德军有信心守住青岛。所以辛慈奉命加强对中国政府的联系,争取中国加入同盟国,一些给中国的优惠还是与辛慈商议后向国内建议的,但中国却拒绝了德国丰厚的条件,采取了中立。如果中国不抵抗日本的攻击,青岛就危险了。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中国人先于日本人夺占青岛。参加“和平堡垒”大演习的中国国防军四个师仍留在山东,其中主力第6师已经东进,逼近了青岛,这是极为危险的一个信号。这个辖3个步兵旅以及配属全部特种部队,拥有各式火炮超过200门的主力师的东进可以视为加强海防,也可以视为准备强攻要塞。当初提尔皮茨海军上将视察青岛时曾说过,如果要塞工事全部完成,足以抵抗一个军的攻击。但华军第6师的实力超过了一个德国军了。第6师的实际兵力超过了45000人,相当与3个德国步兵师!
斯特劳斯首先盘算了自己的兵力。就兵力而言,青岛德军部队实力处于最高峰。目前有一个海军陆战营1300人,一个从1910年逐渐加强而至满员的步兵团3600人(与中国人举行的军事演习主要就是这个完整的步兵团)。战争爆发后,反应迅速的德军驻天津租界的3个步兵连和守卫北京使馆的一个加强步兵排在中国国防军的默许下从陆路撤往了青岛,使得青岛基地的守军兵力增加到6000人。
施特劳斯少将在对着要塞防务图思索着,现在开始完善陆防工事无论如何已经太晚了。辛慈的话是对的,即便那些堡垒工事全部竣工,在援军断绝的情况下,要塞的陷落是肯定的。青岛要塞的工事未必强过旅顺,兵力则大大弱于俄国守军,守住青岛以待战争胜利的希望极为渺茫。
第二节 要塞(二)
8月16日,欧洲最坚固的要塞——比利时列日要塞被德军攻克,为此德军付出了25000人的惨重伤亡,但德军急需的西进道路被打开了。
列日是一个很小的城市,但却是西欧的交通枢纽。其实,列日并不是一个城市,更应当称之为要塞。它是由12个巨型堡垒环绕而成的巨大堡垒群。每个堡垒都有装甲炮塔,装备8-9门大炮,用混凝土加固,可以抵御世界上最重型火炮的轰击,而且,比利时还在列日配属了3.3名官兵。
经12天的血战,德国人摧毁了列日,打开了“施里芬”计划所必须的通道,此战冒出了一颗新星,才华横溢的鲁登道夫少将进入了德军高层的视野。
8月17日,进入东普鲁士的俄军在一个叫斯塔普鲁伦的地方正式与德军交战,战斗是以遭遇战的形式爆发的,德军被逼退,但抓获了约3000名俄军。俄军加入战场比德国预料的快的多,东线的战斗令德国总参谋长小毛奇深为忧虑,在西线未决胜负之前,东线将牵扯德国很大的精力。东普鲁士不是一个随便可以放弃的地方,它在德国人特别是高级军官中过于神圣了,它是容克贵族的故乡,而容克军官团是德军的核心。
这一天对于同盟国还有一件烦心事,塞尔维亚人发起了对奥匈军队的反击,让奥匈军队狼狈不堪。塞尔维亚人暴露了德国唯一盟友的虚弱,更增添了小毛奇的烦心。
小毛奇之所以叫小毛奇,并非因为他年轻。其实这年他已经六旬开外了。德国人为了区别于德国军神、取得色当会战胜利以击败法国的战争英雄毛奇元帅,他们将出任德军总参谋长(事实上的总司令)的毛奇元帅的侄子称为小毛奇。
显然,小毛奇走上现岗位是沾了其叔叔的光。他的性格和能力与其担负的职务差距很大。东普鲁士危机(小毛奇认为更多的俄军将源源不断抵达战场)以及奥军的失礼给了小毛奇巨大的压力,使得他产生了辞职的念头。
也就是本日,中央军区参谋处长端木良上校奉封国柱之命进入了青岛要塞面见了斯特劳斯少将,转交了封国柱上将给斯特劳斯司令官的一封亲笔信。在这封信里,封国柱说根据情报,日本已经决定出兵青岛了,为防止这一事件的发生,国防军将不得不先期占领青岛!为避免有着悠久合作关系的中德两军发生流血冲突,请斯特劳斯司令官认清当前的局势,从港口撤退所有的军舰,立即安排侨民的撤离并在8月22日前做出德军守军接受国防军“保护”的最后决定。
这封语气婉转的信函其实就是一封最后通牒。中国人明确告知德军,如果不放下武器和平撤出青岛,中国国防军将要武力收回青岛了。
连日来忙于整修军备的斯特劳斯少将不敢怠慢,立即电报柏林。8月19日,柏林回电,要求守军坚守要塞,为了德意志的荣誉战至一兵一卒!
斯特劳斯已经闻到了浓烈的战争气味了。在国内指示到达之前,斯特劳斯已经开始疏散青岛的德奥侨民,这并不违反国内的指示。但海路已经不通,为了执行破交任务,也为了避免被英日舰队封锁在港内,德国东亚舰队的六艘巡洋舰在斯佩将军的统领下已经离开了青岛南下了。商船虽然可以进港,但考虑到侨民的安全,斯特劳斯还是选择了陆路撤离,这方面得到了中国人的大力协助,大批的德奥平民顺着胶济铁路撤至济南,然后转道南下,从上海乘坐中立国商船回国,也有约三成侨民选择了留在中国,安置地为济南和南京两市。这个过程中充分体现了中国对德国的友好之情,无论是选择回国的还是选择留在中国的德奥侨民都受到了极为妥善的照顾。尽管斯特劳斯少将不断接到华军进逼青岛近郊的报告(多是侨民的报告),斯特劳斯还是致信给封国柱,对中国协助撤侨表示了感谢。
但随着国内不准将要塞让给中国的指示到来,斯特劳斯将军清楚,曾经密切合作过的德中两军将要兵戎相见了。
小湛山一线肯定是华军的主攻方向,在小湛山及小湛山北的两个支撑点对面,华军17旅的兵力部队展开,从18日起,随着青岛要塞的戒严,每日都有好几批的华军飞机飞临要塞上空侦察拍照。斯特劳斯后悔当初没有将要塞按照设计图彻底完成了!更复杂的工事加强已经来不及,只能尽最大限度加强工事及火力了。
8月22日,在中国人限定的时间前一小时,斯特劳斯派了一个上尉穿过华军的警戒线,将斯特劳斯的一封打印但签名的信函送达第16旅旅部,面交旅长曲致庸准将。
“这就没办法了。”曲致庸看过这份中文写就但签了斯特劳斯德文名字的信函,“我们也不愿意跟你们打,但青岛是我们的。现在我们要收回了!给他写个收条。”
德军上尉立正,向曲准将敬了个标准的德国军礼,接过副官写就的收条,一言不发退出了曲致庸的旅部。
16旅的任务是拿下小湛山及小湛山北两处主阵地,强渡海泊河,从东南方向攻击要塞核心。为此,第六师将炮兵主力配置于16旅方向,除了16旅的炮团外,师属重炮团的两个营及炮兵司令部直辖的一个重炮营(辖4门买自德国克虏伯的280mm臼炮)也配至该方向。
看上去16旅是主攻。但曲致庸清楚,真正的主攻方向在偏北一点的17旅,他们在16旅将德军主要防御兵力吸引至小湛山方向后,将对台东镇的四号炮台实施决定型突击,击穿德军防御线直插市区,为了用速战速决的形式拿下青岛,中央军区唯一的一个用于筑垒地域突破的战斗工兵团配属给了第17旅。
为了蒙蔽德军(判断德军在青岛近郊有大量的眼线),17旅部队都是打着16旅的旗号进入台东镇以西攻击地域的,17旅甚至在青岛北部建立了假司令部以蒙蔽德军。
“这就是个出力但不讨好的差事,”在五天前最后的作战会议上,封国柱上将对曲致庸说,“如果觉得16旅是6师主力,不应该干这个活儿,就提出来。我让18旅上。”
“不,这就是16旅的任务。不等17旅动,我的部队就插到台东镇后方了!估计会有大批的伤员,请封司令让17旅多备担架吧。”曲致庸冷静地说。
“好!要的就是这股子劲!记住,一旦战斗打响,不准顾忌德军与你们的交情,给我往死里打!”
“要做最充分的准备,毕竟我们没有实战夺取如此规模要塞的经验,勇猛,但不要莽撞,将所有的攻坚兵器和方法用上,”戴了一副黑框眼镜显得文质彬彬的6师师长瞿鸿翔少将扶了扶眼镜,“你们旅今年以来的所有训练和演习都是扮演着攻击方,这是封司令官启用你们攻击小湛山的主要原因,也是封司令对16旅的信任。曲旅长,你的任务是突破并吸引德军主力增援小湛山一线,不要存了跟17旅争功的念头。”
瞿鸿翔很担心曲致庸不顾伤亡玩命,用一个全军数得上的主力旅换青岛有些划不来。
“瞿师长说的对。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德国人认清形势,那样就简单了。”司徒均说,“列日要塞前前后后打了十二天,德国人付出了惨重的伤亡,无论装备还是训练,我们都不能跟德军比,就算你们第6师,恐怕距德军还是有差距的。青岛是远东数一数二的要塞城市,攻击青岛将为我军积累宝贵的经验,作为主攻旅旅长,要冷静,要积累正面经验而不是反面。明白吗?”
“明白!16旅保证完成司令部交给的任务。请各位首长放心。”
曲致庸清楚地记得那次作战会议上总参谋长、军区司令官等高级将领对他的叮嘱,特别是多兵种协同的问题被反复提及,这次不仅有炮兵和工兵,还有航空兵参战。
“没说的了,”曲致庸等那个德军上尉走后,对参谋长张平说,“立即报告司令部,你留守,我去下面转一圈。”
曲致庸第一站便来到了46团,该团负责攻击夺取小湛山。
五年前德州血战时,曲致庸是46团团长,建国后进入济南军事学院进修了半年后升任了16旅旅长,1911年被授予准将军衔。1912年,为削平所谓的“山头”,国防军高级军官调动频繁,但山东军的调动比南方、北方两大方面军少的多,曲致庸没有动,一直指挥着16旅这个王牌旅。两个月前,中央军区政治部已经跟他谈了话,准备调他出任16师参谋长,他当即表示反对,尽管出任师参谋长是提升,但他不愿意,还是喜欢当主官。随着“和平堡垒”演习的实施,有关他的升迁也放下了。
“准备的如何了?”曲致庸劈头问46团团长李少虔。
李少虔也是46团“老人”,德州血战时为二营长,“报告旅长,一切就绪,只等命令了?”
“就绪?”曲致庸瞪了老部下一眼,“德国人的火力配系查清了?”
“基本查清了。根据航空兵提供的情报,已经最后做的调整,小湛山的德军为其66团二营两个连,兵力约400人,配备八挺马克沁和八挺轻机枪,另有一个迫击炮排……”
“依靠飞机侦察根本靠不住!傻瓜才信他们!重机枪和迫击炮?德国人的大炮呢?你准备怎么应付?”曲致庸大声呵斥。
大炮?李少虔心想,那些大炮不是有重炮兵摧毁吗?靠我的士兵拿炸药包去炸德国人的钢筋水泥堡垒?
“不要指望炮兵!解决问题的永远是我们步兵!走,看看部队去。”
李少虔知道旅长并非批评,而是一种习惯,和风细雨后往往是暴风骤雨,很多高级将领对下级的训斥和辱骂其实透着满意和夸奖。
一营营长陈豪少校正在营部对自己手下四个连长讲解战术,桌子上是一个微型沙盘,一个木框里用泥巴捏出了小湛山工事的模型。
“你的连到达这个位置就停下来,组织轻机枪和迫击炮猛烈压制做这个堡垒,掩护工兵冲上去炸掉它,注意你的右方,不要误伤了一连的突击队……”陈豪看见旅长和团长进来,停下了讲解,立正向首长们敬礼。
“嗯,不错,模型做的不错。”曲致庸端详了一气泥巴做的模型,对陈豪点点头,“怎么样,有没有信心用一次突击解决问题?”
“信心倒是有,就是这一片开阔地讨厌,我已经向团里报告,请求提前挖交通壕挖过去,但……”陈豪望了望团长。
“现在可以了。”曲致庸点点头,“德国人正式拒绝了投降,现在可以行动了。”
“还有什么要求?”
“没有了,就是想知道啥时候开始,部队憋坏了。”陈豪咧嘴一笑。
“我也不知道,等命令吧。”曲致庸环顾屋里竟然没有一把椅子,他因坠马而跌伤的左腿不能久站,但现在却不能下令让手下搬一把椅子来,“好吧,给我说说你们的攻击方案吧。”
“是!”陈豪走近桌子,对着模型开始讲解自己领受的任务和攻击计划。
“还不错。”曲致庸拍拍陈豪的肩膀,“沙盘推演永远取代不了不断变化的敌情,再好的计划也需要勇敢的士兵去执行。走,去看看你的兵。”
“我的一营没有问题,您就放心吧。”
李少虔心情复杂地看着曲致庸对陈豪的喜爱。这是一个很有来头的营长,据说跟叶司令官有着亲戚关系,不然以他在德州被俘的经历,不可能被保送军校读书,回来继续带兵而且很快就当上营长。
走在陈豪身后的李少虔默默地想着。“这回您千万不要让炮兵对我们开炮了!”陈豪的笑声清晰地传来。
第三节 要塞(三)
华军准备武力夺取青岛的消息传到日本,立即引起日本政府和军部的巨大反响,所有的争执一下子没有了,陆军参谋总部攻取青岛的作战计划迅速被内阁批准,呈报大正天皇。
8月23日,日本正式对德宣战。当晚,日本驻华公使林权助收到外相加藤的密电,鉴于德国有将青岛交还中国的可能,令林权助向中国政府提交一份正式的外交照会:不准中国接收青岛!大日本帝国将用武力解除青岛德军的武装!为此引发的一切后果将由中国承担!
这份蛮横无理的外交照会在北京引发轩然大波。外交部长唐绍仪当即回绝了林权助的“要求”,“不需要请示了,我国政府将解除德军的武装,青岛是中国的,中国政府有绝对的行动自主权!”
林权助深知中国政府不惧日本的威胁。他不再与唐绍仪“闲扯”了,用最快速度赶回大使馆,将中方的态度报告给国内。
这段时间,有关山东及关外的华军军事调动情报从各种渠道不断传来,当然全部传回了国内。林权助的担心已经变成了事实,狡猾的中国人早已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他们预料到了帝国的计划,抢先对德军动手,堵死帝国出兵的借口。而且,他们显然还预料到了另一种情况,在满洲做好了迎战帝国军事行动的准备。不仅无此,他们还加强了京畿的军事力量,以演习为名将隶属于西南军区的第二师调至直隶,已经确认该师的一个旅已经进驻石门,后续部队仍在源源不断地北上。第2师是华军甲种师之一,其历史悠久甚至超过了第6、第9师。这个大编制的甲种师进入京畿要做什么?难道他们要武力解决中国驻屯军吗?
中国真的敢和帝国全面开战吗?林权助发出电报后独自沉思着,中国确实不是五年前了,尽管这个国家还存在着无数的内政问题,但至少有了一支效命于中央的国防军了。据驻华机构的计算,华军总兵力已经超过了九十万,比帝国现役陆军人数多的多。当然,华军不可能将全部兵力用于对帝国作战,但至少有一半兵力是可以集结投入的。数一数华军已经集结的部队,不算东南及南方,仅山东、满洲及京畿就集中了9个师之多!这些部队已经充实满员,其中一部分部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比如第1、第6和第9师。就装备而言已经超过了帝国陆军。
包括一直关注着中国变化的林权助,在冷静盘算“敌国”力量时总有一种惊心动魄甚至沮丧的感觉。每过半年,这种感觉就加深一些。但随即被其他的情绪所稀释,担心甚至恐惧就消失了。自甲午之后,日本不再视中国为敌手,而是将其当做剥削侵略的对象。林权助承认,如果没有马关条约乃至以后的辛丑条约,日本不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是中国巨额的战争赔款“养肥”了日本,想一想吧,一场付出几百士兵生命的战争就可以获得相当与帝国数年国民收入的赔款,世界上还有比这个更便宜的事?在帝国决策层眼里,中国就是帝国的给养基地,帝国考虑的是采取何种方式从中国捞取更多的权益,而不是考虑如何防范这个虚弱而富裕的国家。
就中国国民而言,国家是贫穷的。但在帝国决策层眼里,中国到处堆满了黄金。如果不是英法俄德美等强国在中国有着各自的利益,帝国的办法会简单的多。
中国当然不是俄国,一场日俄战争让帝国付出了十数万忠勇将士的伤亡,除了得到南满原属沙俄的权益外,竟然拿不到帝俄一份钱的赔款!这个太令人沮丧了!在林权助看来,日俄战争比起甲午、庚子两场针对中国的战事简直是大赔本的买卖,如果没有日俄战争,帝国财政不至于捉襟见肘到如此地步!
付出当然要在中国拿回来。但帝国在南满的布局尚未完成,中国巨变发生了,满清政府竟然被一支出身响马的武装推翻!由于满洲出现一支得到沙俄支持的强大华军武装,帝国向北满渗透的脚步被终止,而军事上的遏制带来经济上的损失,比如南满铁路的效用随着中国京沈新线的通车陷入尴尬,北满与内地的物资流通乃至军事调动完全可以避开京沈旧线和南满铁路了,牛庄(营口)的衰败无助于限制中国,比如北满的大豆,完全可以通过京沈线运输,成本的增加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最令帝国恼火的是,南满的华军武装力量虽然按照帝国与中国新政府的协议没有增强(仍是张作霖21师),但该师的装备加强了,更为讨厌的是原先与帝国眉来眼去的张作霖部将领大多跟帝国断绝了关系,更不用说那些被新政府派去的文官了。一些与帝国有着秘密往来的将领被整肃,比如21师61旅旅长汤玉麟在1912年因贪污罪被军法审判,禠夺军职判处12年重刑。汤案带来了对21师的换血,一批出身北方军系统的中低级军官进入张作霖系统,使得这个蒙山军系统外的部队更加中央化。张作霖为了表示对中央的忠诚,干脆将其两个儿子送至北京念书,算是送给了龙谦两个人质,以消除龙谦对该部的担心。
帝国对于张作霖的拉拢完全失败。据满铁调查处(日本在中国境内唯一的成建制情报机构)的报告,帝国对21师系统的渗透越来越困难了。而国安总局驻沈阳站在扩充为分局后,帝国对北满的渗透及情报收集也困难万分,光是1913年就遣返了十一个犯有“间谍罪”的日侨,在确凿的证据前,帝国政府也无可奈何。负责中国情报工作的坂西利八郎将军曾亲口对自己说过,就情报界的现状,帝国已经落后于支那,帝国迫切需要建立类似于国安总局那样的机构,坂西将军甚至严重怀疑支那已经将情报员渗透至日本了!国安总局直属于总统领导,不受政府的限制,权力大,经费足,对于涉及间谍案的中国人处理极严,自新中国建立,公开处决的间谍已经超过了两位数,对于涉案的外国人,中国政府一般采取驱逐手段,但对于中国人则严酷的多,除了公开处决的间谍外,秘密逮捕被处死的谁知道有多少?这种手段极大震慑了中国人,使得他们对于帝国的拉拢心存疑惧,没有中国人的投靠,帝国的情报收集就更为艰难了。
而中国政府对沈阳的大力投资限制了帝国在南满的影响,即便帝国加强南满的军事存在也难以抵消。一个不满员的师团(第五师团)顶什么用?在林权助看来,要击败21师夺取南满至少还要增加两个满员师团,因为华军在北满和锦州都布有重兵!第10师长期驻扎锦州,控制着这个进出关东的陆路通道,长春第9师随时可以南下沈阳增援,三个师团也未必够用!
但参谋总部及陆军省却一直藐视华军,他们不相信情报及外交机构的报告,他们中的很多人无法接受中国已经发生和正在发生的变化,总将思维固化在1909年之前。只有亲身见证中国变化的人才能有清醒的认识,那些初来大使馆的陆军武官总是趾高气扬,但除了脑子被烧坏的少数人,在深入了解中国后都变得担心了!
帝国的反应太慢了!如果动手就应当及早!在1909年就应当介入中国的内战,哪怕是扶持袁世凯也比现在好的多,可是帝国错过了机会,海军与陆军争,内阁也在斗,根本没有拿出一个全面对付新中国的国策来。现在欧战爆发了,帝国却瞄向了山东!这是不明智的,山东的重要性固然很高,但还是比不上满洲!在林权助看来,与其拿青岛赌博,还不如直接在满洲动手呢。满洲有朝鲜连接,有可靠的后方,倾帝国的军力,一战拿下满洲并非不可能。就外部而言,除了俄国,英法美德在满洲均无利益纠葛,俄国在唐努乌梁海事件后与中国已经交恶,不再会为中国撑腰,从交通及经济实力,中国在满洲的力量远逊山东,为什么要盯住山东呢?就为石油?对中国现状有着深切了解的林权助感到不解,他曾密报加藤外相阐述自己的理由,但加藤未做任何的回复。
帝国会因为青岛而与中国开战吗?林权助的思绪转回现实。但没有答案。
林权助对于中国的最高统治者已经产生深深的畏惧感。很难相信一个出身土匪的家伙有着如此敏锐的眼光和如此高超的手段。即便其有美国生活经历也难以解释十年来的一切。单纯从1909年讲起是不合理的,那个人的布局应当追朔至更早。比如对满洲的布局。如果没有蒙山军北方军的崛起,不仅难以有1909年摧枯拉朽的胜利,也不会导致帝国如今在满洲举步维艰的局面。还有在美国的布局,没有那个神秘的华美机械,就没有山东实业的兴起,更没有与德国的军事合作。也就没有山东石油乃至美国对华的巨额贷款以整顿金融推出华元了。往前推更早,谁能想象一支仅有千余人的武装便敢乘八国联军进攻北京而大捞一把?蒙山军对北京王府及票号的打劫已不是秘密了,正是由于那次大胆的行动让蒙山军获得了经济上的启动资金……
林权助沮丧地想,那个人似乎洞悉历史的走向,可以抓住一切机会而不给对手机会。他认识那个人,彬彬有礼的背后是冷酷无情,整肃反对势力总是恰到好处,既消除隐患又不至于导致国内局势的大乱。而且,他还非常善于识别人才,别的不说了,就说外交部那几个年轻人,顾维钧、王正廷、施肇基以及陆征祥,个个精明强干。虽然不是蒙山军出身却深受重用……
解决中国问题必须解决那个人!林权助认为,只要那个人还呆在总统宝座上,中国将全面压倒日本!这是一个大国,封锁无济于事,海军再强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你总不能将战列舰开到北京来。而且,此人并非不重视海权,他大力培养海军军官,建立越来越多的造船厂,目的是什么还要想吗?
想到这里,林权助又庆幸帝国总算行动了,现在行动不如及早,但将来行动还不如现在就动呢。
8月24日,北京各大报,包括国防军机关报《国防报》披露了日本对中国青岛问题的无理要求,《中华报》发表措辞极为严厉的评论员文章,责问日本政府究竟要干什么?是对德国开战还是要对中国开战?日本凭什么限制国防军接管青岛的要求?除了解释为准备侵略中国还有更合理的解释吗?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公理和正义?
报道引发巨大的反响。北京市各界民众于8月25日举行大游行抗议日本政府的无理要求。一部分学生跑到东交民巷日本大使馆外呼喊着打倒日本的口号,向大使馆投掷臭鸡蛋和西红柿,被警察劝阻而驱散。林权助一面紧急报告国内最新的形势,一面向中国外交部递交了书面抗议,声称大日本帝国的外交官受到了生命威胁。
日本国内尚未就此作出反应,青岛战事于8月25日上午11时正式爆发了。
第四节 要塞(四)
中央军区总医院副院长孙娟指挥的两个设在海泊河右岸的战地医院从下午三时许开始接收伤员,到四点许,大批的伤员被送了下来。国防军战地救护体制为连医护兵——卫生连——战地医院——后方医院四级,每个步兵连配备了两名医护兵,负责战场的简单包扎,然后由担架兵送卫生连处理,然后转战地医院手术,一些重伤员将转送后方医院。
为了提高伤员的存活率,孙娟将战地医院和卫生连合并了,她整合了医疗资源后在16旅方向设立了两所战地医院,分别负责46团和47团两个攻击团的伤号救治。孙娟认为,将战地医院前移将提高伤员的存活率,此举得到了瞿鸿翔师长的赞赏。尽管孙娟选址的两所医院都在德军的炮火射程之内,负责夺取青岛要塞的瞿鸿翔还是批准了孙娟的要求。
瞿鸿翔认为,在前期高强度的宣传之下,德军不会对战地医院炮击。
从8月23日下午,航空兵开始向青岛要塞投掷传单,告知国防军将武力夺取要塞了,要求德军官兵放下武器徒涉海泊河向华军投诚,华军绝对保证德军官兵的安全。传单明确告知德军,华军的战地医院就在海泊河右岸,有明确的标志,请德军不要对医院开火,否则华军将给与严厉的报复。
国防军航空兵“主宰”了要塞的天空,没有受到德军的射击,更没有空战发生,德军在青岛没有一架飞机了。他们仅有了两架水上飞机已经跟随舰队撤走了。
在航空兵做宣传攻势的两天里,战地医院没有受到德军一发炮弹的轰击,尽管医院做了周密的措施,挖掘了掩体和交通壕,甚至布置了地下手术室。但德军的静默让孙娟以下的救护兵们放开了胆子,战役打响后,他们甚至爬到树上去观战。
战役是从上午11时打响的。孙娟从未见过如此猛烈的炮火:从野战医院南面发射的炮弹将小湛山和小湛山北两处要塞打开了锅,那些第一次见真实战斗的年轻护士们起初还去数炸点,马上就放弃了,炸点密集的根本数不清。
总参直辖重炮团、中央军区直属第二重炮团、第16旅炮团和第18旅炮团共计四个炮兵团的从105-280口径的一百三十余门大炮从上午11时一直轰击至下午2时,朝两处要塞发射了数千发炮弹,肉眼已经看不清海泊河对岸德军工事,完全被淹没在浓烟烈火之中。上午还是大好的晴天,中午时候天阴了,也许是猛烈的炮击腾起了烟雾遮掩了阳光,让海泊河右岸的华军指挥官以为天要黑了,看看表其实距天黑还早的很。
步兵的攻击是从2点开始的,后面紧跟着架设浮桥的工兵。德军的炮火是从华军步兵攻击开始发威的,海泊河被炸开了锅,肉眼所及之处,无数的士兵连同浮桥构件被炸飞上天。双方炮兵的设计准确度极高,因为这一带的地形标尺已经完全被摸熟,炮兵轻而易举就可以将炮弹发射到想打的地点。
曲致庸大骂炮兵无能,三个小时的猛烈轰击竟然未能摧毁德军的大炮,46、47团强渡海泊河遭遇了重大伤亡,让在右岸指挥所里的曲致庸心痛万分,大骂不止。
除了那四门大型臼炮,即使150mm的大炮也无法对德军钢筋水泥要塞构成致命的威胁,只是基本清除了德军敷设的雷场和几层铁丝网,摧毁了一部分机枪火力点而已。
46团1营长陈豪是跟在2连后面徒涉海泊河的。他的耳朵已经失聪了,甚至听不见自己喊出的口令。只是挥舞着手枪,指挥部队徒涉海泊河,朝血与火的对岸攻进。海泊河并不深,河水只漫到陈豪的腰部,周围是无数举着步枪渡河的士兵,不断有人跌倒在河里,一些人爬起来了,一些人永远倒在了河水中。
“快,快些,过河就安全了!”陈豪大叫着,警卫员拽着他抵近河岸,2连3班长伸手过来,将营长拉上了河岸。
“2营没能过壕沟,他们快死光了!”2连副连长郭民安凑到营长耳边喊道。
“我们过,快!别堵在这里!”河岸距壕沟约150米,这是陈豪最为担心的一段距离,战前曾无数次推演冲过这片开阔地的方案,其实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拼死冲过去。
刚站起身,一颗流弹擦过陈豪的钢盔,他下意识地趴下了,马上又蹦起来,顺手抓起一架丢在地上的梯子,“弟兄们,跟我冲呀!”陈豪大喊着,拖着云梯朝壕沟扑去。脚下都是尸体和挣扎的伤员,大部分是2营留下的,严玉龙的2营在短短的150米付出了惨重的伤亡。
一营并不是突击营,他们是46团的第二攻击梯队,跟随前锋营2营展开攻击。2营的任务是强渡海泊河并夺取那道深达5米的壕沟,在壕沟对面占领攻击阵地,为1营开辟攻击通道。这是一个牺牲的差事,陈豪曾拼命争取,但团里仍将第一突击队给了严玉龙的2营。
壕沟里堆满了死尸,到处是惨叫和呻吟,一个下巴被子弹打掉的士兵靠坐在壕沟壁上呆呆地看着陈豪,模样说不出的诡异。在伤兵的左侧是一具被炸飞了下身的士兵,钢盔不见了,面部却干净的很,没有痛苦,好像是睡着了。一发迫击炮弹在壕沟里炸响,陈豪前面的两个士兵跌倒在地,一个抽搐着,另一个士兵的一条胳膊飞到不知何处了。
陈豪是见过血的老兵了,也被眼前的惨象所震惊,“爬上去!跟老子爬上去!”陈豪将云梯竖起来,他的警卫员小柳一把拉住了他,“我来,”抢先登上了云梯。但刚一露头,肩膀便中弹了,对面刮风般射来的机枪火旺组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死亡陷阱。
“小柳!”
“我没事,”小柳捂着流血的肩膀坐起来。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两名士兵再次攀上了云梯。
“医护兵!”陈豪下意识大喊。
“营长,严营长来了……”小柳呻吟道。
扶着左臂的严玉龙跑过来,“对不起了,没有给你打开通道……”
“你负伤了。”陈豪看到鲜血顺着严玉龙的袖管往下滴。
“壕沟里全是地雷,我的2营完了……”
“来人!”陈豪大喊,“送2营长下去。这里现在归我了!”
两个士兵冲过来夹住了严玉龙,“不,我今天就死在这里!”一发大口径炮弹在壕沟上方炸响,一个士兵栽下了壕沟。泥土石块像雨点般地咂下来,一块石头击中了陈豪的鼻子,鼻血登时流出来。陈豪抹了把脸上的血,“带2营长下去!”陈豪挥了下手,再次登上了云梯。
左臂中弹的严玉龙被送下了前沿。
他是突击队被送下来的最高指挥官,曲致庸旅长问询立即赶来,在军医为严玉龙处置伤口的时候,询问了前沿的情况。
“1营也被压在了壕沟里,我见到1营长了,他正在组织突破……”严玉龙脸色苍白,身子轻轻颤抖着,“旅长,敌人的火力点根本没有被摧毁……”
“我知道了。”曲致庸掉头出了急救所。
德国人还真他妈够意思,直到现在,医院尚未落下一颗炮弹。
雨下起来了。严玉龙左臂被包扎后被抬上了担架,一个女兵给他撑起了伞。
“不要管我了。”严玉龙心如刀绞。雨点打在严玉龙面颊上,说不出的舒服。周围不断跑过全副武装的士兵,从他们的装具看,应当是军区直辖的那个战斗工兵团。看来瞿师长要将这个精锐团调上去继续突破了。
“为什么要跟德国人这样拼命呢?”
严玉龙是周毅的老部下,从周毅的贴身护兵一路升至警卫连长。新宁之变时他就在师部,目睹了蓝参谋长和周师长的争执,也目睹了龙司令夺掉周师长兵权。他根本不信周师长会叛变龙司令,但周师长被囚禁了,他也跟着遭了难。第2师警卫营被解散重组,士兵被打散分入各团,军官则接受审查。他被关了半个月禁闭,然后分入第4旅12团当了副排长,一直到北方军占领北京,第2师向昆明进军时他被调出来去了黄埔军校学习,然后留校做了助理教官。直到1911年才回到部队,被分配到中央军区第6师当了连长,去年被提升为营长。
以他的资历,如果不是因为老长官周毅,他绝不是营长,至少是上校团长了,但命运如此无情,又有什么办法呢?这次46团打小湛山,团长将第一轮突击的任务给了2营,他知道这是上面让他去死!可是他还是没死!在陈豪命令将他送下阵地时他没有反抗,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那颗让他走下杀戮场的子弹并没有给他重伤,医生并不知道他的背景,安慰他是贯通伤,奇迹般地没有伤及骨头,“养一个月就差不多了。”旅长根本不关心他的伤势,只是问及前沿的情况,情况就是2营的血快流干了。
战斗工兵团投入战斗的时候,1营已经突破了壕沟。2营残存的兵力被编入了1营,十几挺机枪在临时构筑的阵地向德军火力点疯狂射击着,掩护爆破组拼死爆破,几门迫击炮就在壕沟里构筑了发射阵地,朝德军倾泻着炮弹。
大雨如注,天色墨黑,视线极差。战斗工兵团3营营长徐小文跑在最前面,从一处缓坡登上了壕沟。他拼命透过雨幕观察着形势,左右是两处重机枪阵地,三挺重机枪嘎嘎啸叫着。
“你们营长在哪里?”徐小文匍匐到一挺机枪前,拉了下副手的衣襟。
“你说什么?”机枪副手正在打开一个铁皮子弹箱,看清了徐小文领章上的少校领花,“长官,我听不见。”
“好样的!现在该我们了!”徐小文朝士兵竖了下大拇指,然后对身边的通讯员做了个手势。
两发红色信号弹升上了天空。
这是给战斗工兵团的信号——突击!用连续的爆破为步兵开辟通道。
无数的士兵从徐小文身边冲了上去,他们的武器是炸药包和爆破筒——去年研制成功专门装备战斗工兵的武器。
右手中指被打掉的陈豪就在一处机枪阵地上,他感觉不到疼痛,一个士兵匆匆用急救包为他包扎的纱布早已脱落,他从水洼里撑起了身子,看到突破口涌入大批的战斗工兵,他们被提前投入了——计划规定应当在46团抵达德军小湛山主阵地一线时才轮到他们的,但师长提前将他们投入了。
陈豪用左手举起望远镜,看到无数令他震撼的景象,那些工兵们比他的士兵更为勇敢,几乎就是迎着弹雨和炸点朝地阵猛扑,无数的士兵被击倒,甚至发生殉爆而尸骨无存,但他们冲上去了!敌人的火力点开始哑火,不断的炸点在德军的残破的碉堡附近炸响。
“弟兄们,打出我们的军旗!跟我上啊。”陈豪站起身大喊道,习惯地用右手去摸枪,但剧痛传来,他换了左手抽出了掖在皮带上的手枪,踉跄着朝前冲去。
第五节 要塞(五)
德军青岛要塞南部陆地防线主要支撑点之一的小湛山堡垒(一号堡垒)在25日下午五时四十分被华军攻陷。守军两个连(后增援一个加强连)被打垮,阵亡和失踪官兵约190人,余部沿着交通壕退进了西北向毗邻的二号堡垒。
双方的炮击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战场呈现出令人心悸的寂静。德军士兵们开始爬出掩体,清理同伴的尸体,修复残破的工事。
二号堡垒其虽然经血战击退了华军守住了阵地,但守军伤亡也很大,两门大炮被毁,如果华军继续猛攻,二号堡垒将注定陷落。负责小湛山一线阵地的德军66团3营营长比希纳少校在二号堡垒用刚接通的电话向团长维纳克尔上校报告了情况,要求增援,比希纳少校说,“上校先生,刚才经历了我至今最为残酷的战斗,中国人全是疯子,他们简直不把士兵的生命当回事。如果不增援,下一次攻击发起,我所在的堡垒群将被攻陷。我要求反击一号堡垒,否则南部防线就完了。”
说这番话时,比希纳少校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但维纳克尔上校听出来了。
“固守阵地等待援军,一步也不准退!这事关德国陆军的荣誉!”维纳克尔放下了电话,然后马上又拿起来要了回去,“所有华军的伤员要妥善救治,俘虏立即转送后方。”
这道命令其实是废话。比希纳少校听出了上校的潜台词,青岛要塞怕是守不住了!
如果在几个小时前,准确地说是三个小时前,有人对比希纳说小湛山堡垒群会在六个小时内陷落,他一定会认为是开玩笑。但事实击碎了幻想,再坚固的堡垒也吃不住如此疯狂的进攻。华军铺天盖地的炮火并未给比希纳太大的打击,反而是华军步兵悍不畏死的决死冲击将他击倒了,他从未想过在亚洲也有如此攻击精神旺盛的军队!比希纳闭上眼睛就可以看到那一幕幕惨烈至极的情景,机关枪和大炮将华军士兵一波波扫倒,但一波波地再次涌上来,倾盆大雨中华军士兵高擎的红色军旗是那样的醒目,一个旗手被击倒,旗帜马上被另一个士兵接过弹洞密布的军旗继续往前冲。特别是那些身负炸药包和爆破筒的工兵们给他留下了永远难以抹去的记忆:一个显然已身负重伤的工兵挣扎着向前爬,在距离他所在的碉堡十几米的地方竟然站立起来拉响了爆破筒,尾部嗤嗤冒出的青烟令他胆寒,那个士兵再次中弹,爆破筒就在他手里爆炸了——粉身碎骨,身体化成了碎片四下飞扬的情景是他这位从军近二十年的老兵所见的最为震撼的情景。
在震耳的枪炮声中他根本不会听到对手的呐喊,但他又真切地听到了!那是一个被压迫百年觉醒了的民族的呐喊!
比希纳感到彻骨的寒冷,尽管这是中国最为炎热的季节。大雨已经停了,但天空仍翻滚着乌云。比希纳下令将俘获的十三名华军伤员(都得到了初步的包扎)转送后方,然后召集手下的连长商议军情,小湛山阵亡了一名优秀的连长,另一个也带了伤,不过可以坚持。从小湛山撤回二号阵地的那名带伤的连长明确地说,“如果不恢复一号堡垒,这儿是守不住的。或许就是现在,他们将两路进攻,或许不到天黑,我们就完了。”
“从敌人的臂章确认,攻击一号阵地的是华军46团,攻击我们的是47团。”另一名中尉连长说,“这两个团已经失去了攻击力。他们伤亡太大了。”
“但他们还有多少个团?天晓得!”最后一个来自黑森的小个子上尉说,“虽然我们击退了47团,但他们仍固守在那里,”他抬臂朝东南方向一指,“就算我们将16旅杀光,他们还有17、18两个旅!要知道,包围要塞的可不止一个第6师!海泊河防线如果能守住,这个仗还可以打,现在不行了。上帝啊,中国人都是疯子,他们全疯了!”
比希纳的3营肯定没有力量反击的。而且,比希纳清楚,华军更希望他的士兵爬出碉堡。
“执行命令,固守待援。”比希纳少校吐出刚吸了两口的香烟。他听到了天空传来的嗡嗡声,知道华军的飞机又出现了。很快,北面传来了连续的爆炸声,那是华军的飞机在投弹。他们有一种五公斤的小炸弹,靠飞行员用手投掷。
“该死的,该死的!”小个子上尉跺着脚,离开了主堡垒。
援军没有来,而华军在占领了小湛山一号堡垒群后也没有发动攻击,天色慢慢地暗下来,从瞭望孔望出去,对面的华军阵地已经看不大清了。
“少校先生,他们在挖掘工事,他们要一路挖过来。”刚出去的小个子黑森人又转回来,“得想个办法。”
“都是石头,土工作业没那么容易。”那个中尉连长点起一支烟。
“他们的工兵很强!他们有世界上最好的工兵。”小个子上尉有些急,“请允许炮火封锁。”
“可以。”比希纳点点头。
两分钟后,寂静再次被打破,德军炮兵开始朝壕沟以北阵地轰击。而华军的炮火也过来了,一发重弹正中他们所在的大堡垒,让几名德军军官吓了一大跳。
坚固的超厚钢筋水泥堡垒挡住了重弹,但西北角还是坍塌了一片,露出了灰黑的天空。三个连长不约而同地出了大堡垒,回到各自的连队了,比希纳对黑森人说,“吕尔森,密切注意一号方向。”
“请放心吧长官。”黑森人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声。身影消失了。
比希纳最担心的攻击并未发生。看来华军在调整部署,今晚有可能不进行夜战了。
比希纳在吃了一罐牛肉罐头后带着通信兵出去在各连走了一圈,士兵们正在休息,无数红红的亮点在闪烁,那是士兵们在抽烟减压。黑暗里他看不清部下的面孔,但可以感觉到阵地上弥漫着一股绝望的气氛。
仍然不见援军的影子。显然,中国人将从南线实施突破了,一二号阵地如果丢失,陆地防线就敞开了口子,中国人甚至可以不用攻打北面的三座大支撑点而直插市区!上面究竟是怎么想的?回到大堡垒后,比希纳想给团长打个电话,拿起来又放下了,没有必要,上校甚至斯特劳斯将军又不是不知道这边的情况!比希纳少校喝了一杯水,在蜡烛下铺开纸张,准备给妻子写信,他要告诉妻子(他妻子并未来青岛),青岛要塞守不住了,他的命运只有两个结果,或者战死,或者在中国人的战俘营等待战争的结束……刚写了妻子的名字,通信兵报告,上校来了。
“少校,我们的战争结束了!”维纳克尔上校摘下了帽子摔在用弹药箱堆成的桌子上,烛光映照出上校阴沉的脸色,“二十分钟前,斯特劳斯将军接到了柏林的指示,要我们向华军投降,交出青岛!”
“为什么会这样?!”
维纳克尔沉声说,“执行命令吧。派人联系华军指挥官。立即。”
比希纳感觉到自己的力气立即被抽空了,他扶着“桌子”站立了片刻,“是,立即联系华军指挥官。”
四十分钟后,通信兵带着一个华军中尉进入了大碉堡,中尉身材消瘦,眼睛大大的,死死地盯着碉堡里的几名德国军官,用很不标准的德语说,“我是旅部参谋和文晋中尉,奉上级命令,前来接洽贵军投降事宜。”
“我方奉命向贵军投降……”沉默良久,维纳克尔上校艰难地吐出了一句话。
维纳克尔上校当然不知道。柏林的命令来自一个在列日要塞立下大功的少将的建议,那个人便是注定在这场大战中扬名天下的鲁登道夫将军,他是奉命去东线应对危局的,俄军两个集团军已经深入东普鲁士,负责东线的德军第八集团军战守无措,统帅部已决定换将了,鲁登道夫被任命为第八集团军参谋长——司令官尚未选定人选。鲁登道夫得知远东战况后向德皇建议,既然确定日军将攻击青岛,那就将青岛让给中国人好了。如果日军继续攻击,将可能把中国人推到我们的怀抱里来。
法金汉将军立即表示赞同,而总参谋部也表示赞同(毛奇总参谋长并不在柏林)。法金汉是在得到斯特劳斯少将的报告后赞同鲁登道夫少将的建议的,斯特劳斯少将肯定地说,青岛守不住了。
威廉二世本来很生气。他对斯特劳斯至为失望,青岛战事仅仅进行了半天,那位被他寄予厚望的将军便做出了如此令他失望的判断。要知道青岛可是亚洲一流的要塞城市啊。如果对手是英国人,威廉二世的心情会好的多,但对手是他一向看不起的黄皮猴子!这怎么可以?
法金汉成功地说服了德皇。青岛对于这场大战无足轻重,但如果中国加入同盟国,意义将大为不同。西线对于巴黎的总攻击即将进入决定性阶段,东普鲁士不容有失,我们顾不了青岛了。日本与中国发生战事,很可能将英国和法国牵扯进来,为什么不抓住这个机会?
斯特劳斯执行了柏林的指示。8月25日晚,德军从南线开始撤出青岛要塞,华军部队开始接管要塞,一切都在匆忙中进行。到天亮的时候,青岛要塞已全面对华军开放,所有的武器全部交给了华军,具体的清点还需要几天的时间,德军部队开始撤回市区的军营,中央军区第6师第18、17旅奉命接管青岛要塞,遭受严重伤亡的第16旅被撤下休整补充。
青岛之战只进行了不到十个小时就降下了帷幕,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结束了。
是役,德军阵亡131人,负伤165人。而华军46、47及战斗工兵团共计阵亡677人,负伤1233人,六倍于德军。但16旅两个步兵团及军区战斗工兵团以压倒德军的决死攻击为总部的全盘计划奏出了胜利序曲,赢得了全军的尊敬。
右手负伤一直指挥战斗的陈豪在26日凌晨被送到野战医院。孙娟亲自为他处理了伤口。他在几年前便认识孙娟了,那时他还是一个刚参军的小兵。
“这下你媳妇儿该心疼了。”孙娟对脸色苍白的陈豪说,“早知道德国人要投降,你就不该那样玩命了。还好没有破相,拇指和食指都在,不会影响太大。要不要给你打一针止疼?”
“不要紧,我忍得住。可惜我的士兵了……”陈豪得知德军投降后大骂不止,更多的是对上级指挥的不满。如果晚攻击一天,他那些精锐忠勇的士兵们就不会血洒疆场了。
“安心休息吧……”孙娟说,“曲旅长打电话问你来着,我告他你没事,只丢了一根指头,还有九个嘛。”孙娟替他盖了一条被单,离开了帐篷。
陈豪想给在无锡娘家坐月子的妻子写一封信,但右手疼得根本拿不住笔,他又不想用左手写,那样妻子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他负了伤。半躺在床铺上的陈豪拼命忘却刚结束的血战,部队已经撤下来了,1营的伤亡名单尚未统计出来,他的思绪转到了妻子身上,一个月前,妻子在无锡为他生了儿子,母亲早已赶去照顾了,来信说孩子多么可爱。如果他战死,他的儿子将永远见不到他——只能在照片上看未曾谋面的父亲了。现在他虽然丢了一根手指,但活着,肯定会见到儿子的。
陈豪是跟随第6师南下江浙时在无锡认识妻子的,她是无锡美术专科学校的老师,比他大一岁,娇小美丽,看上去像他的小妹妹。陈豪脑海里浮现出妻子美丽的姿容,特别是她微笑时呈现的一对酒窝——他对妻子说,我是因为贪杯才恋上你的。那时他还是连长,从北洋军战俘营回来的他在叶师长的关照下回到了老部队继续担任连长,没有受到任何的歧视。在无锡那座美丽的江南小城开始了他的爱情,婚后妻子不愿意放弃她热爱的工作,因此一直没有跟他到济南,临产时他曾想请假回去,但部队正在大演习,实在张不开嘴。如果父亲活着,有了孙儿该有多高兴?想想父亲已经去世十五年了……
“我没有给陈伯丢人,更没有给龙司令丢人。”陈豪闭上了眼睛。
中部 第二卷 一战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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