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北方钱行(上)


  毫无疑问,刘和选择在大饥荒之后的第一年举办农博会,在时间上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此时,民心思稳,人人渴望家中有余粮,所以对于农事生产方面的任何消息都会特别的关注,也更加容易接受。
  若是放在年景好的时候,官府要想推行一种作物或者一种新式的耕种方法,不知道要费多大的力气,而现在却用不着如此的费时,不用官府鼓动和催促,老百姓们自己就会比较和打听,然后选择耐旱、防虫、高产的作物来耕种。
  熙熙攘攘的农博会还在举办当中,出席过开幕式的刘和却一头扎进自己在蓟城的书房,将大部分的心思用在了货币改革上。
  早在初平三年,因为刘和的建议,幽州、冀州和兖州等地便开始采用统一的标准制造铜钱,尽管后来刘和与公孙瓒、袁绍等势力互有攻伐,但这项利人利己的协议依然顽强的保存了下来,眨眼之间居然在北方执行了十年之久。
  当时袁绍、公孙瓒等人为了对付刘和,曾经暗中联络曹操和袁术势力,打算用一批劣质的铜钱扰乱幽州的铜钱市场,结果他们很快发现幽州的铜钱市场没有混乱,反倒是自己地盘上物价飞涨,劣质铜钱遭到商贾和百姓的强烈抵制,甚至一度动摇了他们的统治根基。
  虽然在货币市场上容易出现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但显然袁绍和公孙瓒等人不是学金融管理出身,他们除了会偷偷摸摸铸造一批劣质铜钱之外,别的手段却是有限,所以根本无法动摇早有准备的刘和。当时刘和为了对付这种背信弃义的行为,专门让田畴派了一批人分散在安平国信都交易市场附近,每天盯着各个方向流动过来的铜钱,一旦发现劣质铜钱,便马上通知幽州的货商,这些货商便拒绝与使用劣币的其他州郡货商进行交易。
  一方面,幽州的货商使用优质的铜钱,所以在市场上大受欢迎,可以轻松购买到所需的货品;另一方面,别州制造的劣质铜钱无法购买到幽州生产的优质货物,商人和百姓怨声载道,将矛头直接对准了本州的钱监。这样过了没有多久,袁绍和公孙瓒等势力便收敛了暗铸劣钱的行为,只能老老实实地按照约定制造相同重量和成色的铜钱。他们当时如果不按照刘和的步子走,那就会失去自己地盘上的货币控制权,而铸造优质的铜钱虽然赚得少了,但好歹还有一些赚头。
  刘和之所以能凭借一州之力便能力敌袁绍、公孙瓒、曹操、袁术等势力的联合挤兑,却是因为他不停地在北方跟胡人打仗,抓了许多强壮的俘虏,其中有很大一部分被他赶进了矿山之中采掘铜矿,所以可以持续地铸造铜钱。
  当然了,若是当时挤兑刘和的是整个大汉其余十二州,那以刘和掌握的采铜速度,也是难以抵挡的。货币战争,说到底还是双方综合实力的较量,不可能仅凭一些金融手段就能让形势和局面来个惊天大逆转。就像后世的某国,便是依靠国际霸主地位来维持他的国家货币成为全球货币。
  这十年之间,因为北方的百姓使用了统一大小和重量的优质铜钱,所以尽管战事频仍,但北方的物价却没有太大的波动,甚至在两次大旱和灾荒的年景,粮食和其他一些生活物资的涨幅也没有超过两倍以上。
  《大汉时报》创办之后,曾经特别刊发了几期有关货币发行的原理和注意事项方面的文章,中心大意就是货币是官府信用的象征,一个负责任的官府绝对不会以次充好、以少充多,把铸造货币作为搜刮百姓的工具。普通民众看了这样的文章,只是似懂非懂地知道了“官府信用”这个词汇,但稍微懂得经济民生的人看了这些文章之后,便能意识到掌握货币的制造和发行对于一个政权的重要意义。
  袁谭在并州已经蹦跶不了几天,在整个大汉北方即将迎来和平稳定的局面之前,刘和一直在酝酿的货币改革终于开始启动了。
  在刘和的计划之中,这场货币改革将采用小步快走的方式逐渐地改变,而不是像汉武帝改革币制和王莽改制时那样贪婪和激进。
  西汉初年直到武帝年间,国家没有出现大的持久灾荒动乱,政府政策稳定,土地赋税较轻,经济持续发展,国家积累了大量财富。武帝初年出现了“京师之钱累巨万,贯朽不可校;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至腐败不可食;仲庶街巷有马,阡陌之间成群”的富足景象。
  汉武帝正是在前所积累的财力物力的基础上壮大国威,北驱匈奴,朝鲜,南逐吴越。由于战事频繁且规模庞大,战争耗费、军功赏赐、安抚降者花费无数。加上水患不断,黄河决堤达十余次,改道五次,中央财政入不敷出,于是有输粟补官、除罪之法,吏治选举日趋驰废。
  为了解决财政困难,汉武帝开始改革币制。他首先向诸侯王下手,制造了一种皮币,要求王侯宗室朝觐聘享时必须使用皮币。一张皮币面值四十万钱,然而实际上根本不值这个数字。这样实际上是使用国家强制手段逼迫诸侯王出钱充实国库,不然就会失爵失国。说白了,这就是汉武帝手握砍刀逼着诸侯国出钱,只不过拿出皮币来充当遮羞布。
  后来,武帝觉得从诸侯国主手中搜刮财富还不够用,便利用同样的方法掠夺民间财富。当时他命令钱监造银锡为白金,面值三千、五百、三百,又铸三铢钱,文如其重。从古到今,发行大面值的货币,便是政府解决财政危的有效手段,但是这种饮鸩止渴的方法却会打乱市场和货币的正常秩序,引起恶劣的通货膨胀,必然会对经济造成严重的破坏。这种作法在古今中外屡见不鲜,汉武帝政府用不足值的“白金”来攫取标称的实际价值财富,就是一种无耻的经济掠夺,后来的王莽和蜀国也曾使用过,再往后的各朝各代都是一个鸟样。明代的纸钞、民国的法币……
  由于足值的三铢钱与不足值的“白金”同时使用,百姓肯定会盗铸白金,吏不能制。大司农颜异曾明确指出皮币的不合理之处:“今王侯朝贺以苍璧,值数千,而皮币反四十万,本末不相称。”而后颜异竟以“腹诽”之罪而丧命,于是朝中就只剩阿谀奉承之徒,无人敢于质疑皇帝的货币做法。
  后来王莽篡位之后,也曾尝试着改变国家货币,在他的极力主导之下,当时的朝廷先后发行了三种新钱,分别叫做“大泉”、“栔刀”和“金错刀”。
  王莽当时铸造新钱的主要目的,是想用它来收购民间的黄金。西汉时,黄金在对外贸易中是作为国际货币使用的,有一定数量的外流,加上其它原因,使得黄金格外希罕。王莽禁止列侯以下私藏和使用黄金,百姓手中的黄金都要卖给政府,有时候则干脆没收,巧取豪夺。
  王莽所发行的方孔圆钱大泉,每枚值五铢钱五十个;小泉每枚值五铢钱一个;钥匙形的栔刀每枚值五百个;金错刀因上部阴文“一刀”两字用了一点点黄金嵌错,竟当五千枚五铢钱。
  公元8年王莽取代刘氏做了皇帝之后,就将刀钱和五铢钱一并废除,专用大小泉。泉在周朝已作为“钱”的别写,而且含有象泉水源源不断流通的意思。然而人民对王莽的货币政策早已怨声载道,他们拒绝用大小泉,坚持以五铢钱进行交易。在当时无法维持一种稳定的币制的情况下,不少人又从事私铸。于是王莽将使用五铢钱的人流放到边疆去,弄得农民和商人纷纷破产,诸侯卿大夫以至老百姓因私铸而定罪的多得无法计数。
  王莽极端迷信于所谓的“制度改革”,以为制定了新制度,天下自然会太平。他取国号叫“新”,把各地的地名也都更换得面目全非;货币制同样朝令夕改。专用大小泉仅仅一年,又花样翻新,搞起了所谓宝货制:用金、银、铜、龟、贝五种实物作为币材,定出了六种二十八等不同的货币。宝货制乱七八糟象个大杂烩,连王莽自己也未必弄得清楚。龟甲、贝壳交易的时候须量尺寸,其麻烦可想而知。布币分成十级,从小布一百到大布千钱,每级实际重量只差一铢,不识字的人毕竟是大多数,简直无法分辨。
  王莽强迫命令,不带布币的不准通行,公卿身上须有布币才能进宫。他甚至采用残酷的惩罚办法,一家铸私钱,五家连坐,但实际上还是行不通。强制通行的布币越来越不值钱,物价越涨越高,米每石卖到万钱。
  到了后来,王莽为了挽回人心,第四次改革货币,铸行货泉和货布,有点接近了五铢钱币制。但这时候他的政权正在绿林、赤眉农民大起义的冲击下风雨飘摇,币制改革已无济于事。新朝只存在十五年便寿终正寝。
  光武帝刘秀建立东汉政权之后,并没有马上进行货币改革,因为当时稳定全国的局面显得更加紧迫。当时他暂时沿用王莽时的货泉,而且还铸造了新的货泉,直到他做皇帝的第十六年,才开始重新铸造足重优质的五铢钱。
  东汉时代,国家货币以铜钱为主,而那种以白银为主要货币的事情要到明朝才能形成,至于黄金,从来都是稀有贵重金属,但却从来没有真正成为国家的货币。黄巾之乱过后,大汉国内的经济流通几乎处于瘫痪状态,普通百姓又开始采用原始的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
  这种落后低下的交易方式极大的阻碍了社会经济的复苏和发展,对于蓬勃发展的幽州,对于紧随其后的辽州和冀州,对于百废待兴的宁州,都是无法接受的。
  近几年,在北方尤其是在幽州,要求改革钱币发行方式的呼声越来越高,很多赚了钱的富商和种田致富的农户们觉得出门背着几十斤重的铜钱,或者用马车拉着满满一车铜钱,实在是一件辛苦且危险的事情。如果能够有一种极轻便又安全的交易方式,再加上刘和父子的信誉作为担保,那么在幽州发行银票甚至是纸钞也并非没有可能。
  因为改革货币是一件影响到执政根基的大事,刘和不能也不敢闭门造车,所以在他反复对着自己的文稿修改了七遍之后,终于秘密地召开了天正道自创立以来的首次全员大会。
  天正道的宗旨,是要替上天行堂皇正道,而首次全员大会,商议的便是改革货币制度,足见此事在刘和心目中的分量是多么重。
  天正道的成员目前有刘和、田畴、郭嘉、刘惠、徐邈、韩珩、刘放、蔡邕、徐岳、华佗、张机、赵云、张郃、太史慈、李严、徐晃、徐荣、贾逵、杜幾、李严、贾逵、鲜于银、鲜于辅、孙礼、程秉、袁涣、赵该、李儒、夏侯兰、赵爱儿等三十人,这次除了田畴、赵云、太史慈、李严、徐晃、贾逵、鲜于辅、孙礼、赵该等人因为公务在身无法离开岗位,其余的人全数到齐。
  像张郃、徐荣、杜幾和鲜于银等人都是赶了几百里甚至是上千里的路程远道而来。
  按照天正道内部的组织架构,刘和作为创始人,他的地位最高,虽然没有人当面称呼他为宗主,而是冠以公子这个大家习惯的称谓,但组织内的人员在没有他出场的时候,已经开始以“道宗”来称呼于他。没办法,国人骨子里根深蒂固的崇拜宗主的思想是难以改变的,就连蔡邕这样的长辈都觉得称呼刘和为“道宗”理所应当,其他人就更是这样认为了。
  在刘和这个道宗之下,还有三名负责裁决评判的法老,一名负责联络的执事,一名负责记录的书记,一名负责财务的出纳。目前担任法老的分别是蔡邕、张机和徐荣三人,执事由徐邈担任,书记由程秉担任,出纳由夏侯兰担任。其余的人虽然没有明确的职事,但他们作为天正道内最核心的成员,本来就是一种身份和荣誉的象征,何况他们还在外面担任着显赫的职务。
  联络执事徐邈前来向刘和汇报人员到齐,刘和亲自抱起桌上厚厚一摞的文稿,随徐邈一起来到戒备森严的会场。
  能在今天这个会场出现的人,不管出身于哪个阶层,都曾接受过刘和发明的简体文字和各种符号以及书写方式的学习,因此不存在看不懂刘和亲笔所书文稿的人,当他们翻开刘和花费了数天时间,亲笔一份一份抄写出来的手稿时,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第五二零章 北方钱行(下)
  “人人生而平等乎?”
  刘和亲笔所属的手稿第一页第一行,便是这样七个字外加一个大大的问号。
  紧接着,刘和这样写道:“‘人人生而平等’,这是个空洞而广泛的概念,更像一句蛊惑无限的口号。所谓的‘平等’,究竟是人格上的平等?伦理上的平等?社会地位上的平等?还是生存机会上的平等?甚至是各种权利上的平等?如果不弄清‘平等’的本质和内涵,那么平等的定义其本身就毫无意义。”
  “在我看来,在未来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与其讨论人是否生而平等这个话题,还不如将力气用在如何让民众的物质更加丰富,让死亡和饥饿的威胁远离我们的民众和国家。因为,哪怕是想实现最起码的人格和尊严上的平等,也要等到人们能够拥有身体的自由,能够吃饱穿暖之后。”
  “……机会和权利的平等,是我们的子孙后代在未来几百上千年为之不懈努力奋斗的目标,而人在社会地位、权力、财富上的平等,则是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除非是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一个人……”
  “……财富的多寡,是衡量一个人、一个家庭、一个族群乃至一个国家物质丰富程度的标尺。财富本省并没有罪,也不肮脏。有罪的是采取不公平的方法攫取财富的人,肮脏的是这些人在贪婪地攫取财富时所使用的那些手段……”
  “从狭义角度而言,货币便象征着财富。一个人拥有的货币越多,那他能够在这个国家和族群中占有的财富就越多。一种好的货币制度,可以促进社会经济良性发展,可以保证民众的财富不被窃取和掠夺。相反的,一种坏的货币制度,可以很快就摧毁国家的经济基础,可以让民众辛苦积累起来的财富很快消失不见,还会导致尖锐的社会矛盾和冲突爆发。”
  “灵帝在位时,贪鄙不堪,为了攫取财富而卖官鬻爵,等到黄巾之乱发生后,朝廷府库中堆积如山的铜钱换不来社稷稳固,换不来民众的拥护与支持。若是他和全国各地无数的豪族地主从一开始就把府库中的钱财用来赈济灾民,用来兴修水利,用来救治病患,那么张角等人如何能够蛊惑数百万人跟他一起造反?”
  “货币的根本,就在于流通。不能流通的货币,充其量也就是一堆废铜烂铁。在国家和民众富足时,堆积在仓库中的金银和铜钱不能为民众带来更多的财富;在国家和民众贫穷时,堆积在仓库中的金银和铜钱不能凭空地换来粮食和布匹。”
  “在我看来,对于一个国家,真正的财富不是堆积如山的金银和铜钱,而是健康长寿的人口,是勇猛强大的军队,是不断发展的技术,是不断扩张的领土!”
  “为了把我们手中这些堆积久了会发霉生锈的钱币变成真正的财富,我们必须改变现有的货币制度,使它能够利国利民,使它能够庇佑我们的家族和后人不会被后来的造反者们送上断头台!”
  会议室内,一直处于安静的状态,偶尔能听到有人翻动纸张的沙沙声。
  众人已经被刘和的所思所言深深震撼了。在这个鼓吹君权神授,皇权至上的时代,刘和作为上位者能够如此深刻精辟地道出“平等”和“财富”的内涵,然后痛批灵帝以来朝廷混乱不堪的货币制度,不仅有种让人觉得振聋发聩的感觉,更是让大家看清楚了改革币值的重大现实意义。
  刘和环顾两边,等到所有人都停止翻动文稿时,他开口说道:“诸位,关于改革货币的重要性,想必大家已经明了。下面我先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来,交给大家进行讨论,然后群策群力地定出一套目前可以施行的制度出来。”
  “首先,我们需要组建一个专门的机构,这个机构将不以盈利为目的,它的主要职责是修改完善由我们制定出来的货币政策,并且保证这种政策的执行和落实,对我们所控制的地域内的经济进行宏观调控,对其他与货币相关的机构和行业进行监督和管理。这样的机构可以代表官府向民众筹集资金,但不是以往那种野蛮的搜刮和掠夺,而是有偿的使用。因为目前我们实际控制的区域还在黄河以北,所以这个机构可以暂时定名为‘北方钱行’,等以后平定了南方和西域,便可以改名为‘中央钱行’。”
  “其次,在钱行成立之后,需要一笔数目巨大的抵押财富用来换取普通民众手中的各种金属,包括黄金、白银、铜和锡,我们可以称之为‘储备金’,又或者‘准备金’。以往朝廷为了搜刮民脂民膏,只是疯狂地铸造或者印制低价值的货币,却没有足够的储备金,所以导致物价飞涨,民不聊生。如果在我们的手中能够通过储备金制度防止和杜绝朝廷滥发钱币的行为,那我们就是做了一件亘古未有的大事。”
  “我知道,大家肯定会想到或许在我活着的时候,以及在我们的儿子辈甚至是孙子辈的时候,他们或许还能尊奉我们定下的这些规矩,想办法限制自己手中的权力,或者是限制朝廷的权力,抵制朝廷滥发货币的罪恶行为,但是等到百年以后,后人就会渐渐忘记今日我们定下来的规矩,当权者为了一己私欲,再次以国家之名而行利己的掠夺之事!”
  “对于这一点,说实话,我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绝对能够避免。但是,如果能让这个钱行不是被朝廷一家独自掌控,如果有各行各业的领头人把家族和行业的利益放置在钱行之中,那么就算是要改朝换代,为了家族和本行业的利益,大家也会奋起抗争,同任何不负责任的滥发滥制货币进行殊死搏斗。”
  “只要我们天正道能够存续下去,那么代表着正义和平等的火种便不会熄灭,而由我们一手创办并且参于其中的钱行便不会被朝廷完全掌控,那么象征着天下财富的货币控制权就不会落入帝王、权贵、佞臣和奸商们的手中!”
  刘和说到这里时,故意停了下来,因为他在期待有人提出质疑和看法。
  不出刘和所料,睿智的蔡邕首先开口问道:“世仁,你的这些想法初衷都是好的,而且也具备了执行的条件,但你是否想过,我们今日参与其中的这些人,乃至于以后加入进来的人,如果掌控了钱行这个利器,那么我们所代表的家族和后人,其实本身就会成为一个难以撼动的权贵阶层?如果我们的后人不能很好的使用这种权力,变成了你口中疯狂攫取普通民众财富的那种人,哪岂不是换汤不换药?”
  刘和对蔡邕的提问非常满意,脸上流露出来的不是被人质疑时的愤怒或者怨恨表情,而是一副深得吾心的表情。“我想你们当中的大多数肯定同意大学士的这种看法吧?”
  不少人同时点头,看样子并不担心刘和会生气。
  多年以来,刘和在议事的时候便尊重其他人的看法和意见,从来不搞独断专行那一套,所以刘和的团队内部民主的风气还是很浓郁的,只要是对事不对人,大家都能畅所欲言。
  “对于大学士的这个问题,我的解决办法是钱行的股份始终以中央朝廷为主导,最低要保证朝廷占据整个钱行股份的六成,而天正道内部核心成员则占据另外的四成。因为决定权依然在朝廷手中,所以天正道的主要职责便是监督和制约中央钱行,而天正道想要行驶这种权力,前提是要内部团结一致,对外一个声音。”
  刘和心里还有一些话没有说出来,但会议室内才思敏捷的一些人已经想到。刘和为什么要用一个即将创建的钱行把天正道和中央朝廷联结起来?为什么强调核心成员和共同发声?如果换一种角度,这何尝不是刘和在用真金白银的实际利益把整个社会各行各业的精英通过钱行这个纽带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以往的君王笼络权贵阶层时,只能通过分封土地这种办法,而之所以权贵阶层在得了封地之后愿意与朝廷保持同气连声,还不是因为土地能够给他们带来足量的财富。
  现在,刘和要做的事情却是用财富本身来凝结大家,而把土地分封的问题规避过去。从天正道目前的核心成员来看,其中既有代表着士大夫的蔡邕、刘惠、程秉、袁涣等人,也有代表着军队的赵云和张郃等人,还有代表着科学技术行业的徐岳、华佗和张机等人,以后这个核心团队当中肯定还会出现其他行业代表人选,这些人能够团结在刘和的身边,除了共同的追求和理想,除了毫无保留的忠诚,也应该有真实的利益。
  就拿赵云而言,就算刘和不给他分封土地,以赵云忠诚的性情这辈子也不会背弃刘和,但赵云的亲属后代也要生活,也要吃饭,也想有着受人尊重的社会地位,他们总不能一直靠着赵云生前积累的军功名望一直生活下去吧?如果有一天,刘和的孙子,或者是第某代玄孙,当他在皇位上遇到了危机,无论这种危机是来自于国家内部还是来自于外部,让他拿什么东西去感召赵云的后人来为自己效忠呢?
  人心是活的,永远都在变化之中。而一个社会的财富总量是有限的,永远无法做到人人平均占有这些财富。只有通过共同利益这个纽带维系起来的团队,才是牢不可破的。
  试想一下,若是天正道的内部成员共同掌握着一个国家四成左右的财富,那么他们的利益便跟这个国家的生死存亡和兴衰发展紧紧联系在一起,他们有什么理由不去维护这种关系的存续呢?
  同样的,作为一国之君和朝中大臣,他们依然掌控着国家六成的财富,而另外四成还跟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他们在任何时候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消灭天正道和中央钱行,而是如何让天正道和钱行为自己的政权所用。
  这就是刘和对于创立钱行其实就是后世银行的思考和理解,虽然看似兜来绕去的,但却蕴含着对人性、对社会、对国家、对托拉斯式的家族等许多东西的深刻思考。
  在后世,谁也无法知道在那个最强大的国家背后到底隐藏着多少个富可敌国的财团家族,这些家族从来不会明着谋取对这个国家的控制权,而是利用手中巨量的财富来影响和操纵站在台前的那些政治人物。如果刘和能够在大汉一手主导和建立这样一个隐形的财富和权力集团,那他就不用太过担心汉人朝廷逃不过三百年一更替的宿命,更不用担心由汉人主导的这个国家会被那些野蛮落后的异民族屠戮占据!
  因为刘和创立的天正道,不是落后守旧的代名词,而是具备了自我完善和不断发展的新兴力量群体。


终南道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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