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低调出场


  赵云终于及时地赶上来了,就在锁奴已经率军抵达歠仇水北岸的时候。
  当夏侯兰引着赵云前来拜见程绪时,公孙纪很识相的找个借口躲到了别处。赵云未到时,他可以小声对程绪说点坏话,可真等赵云到了,他还真没有胆量说出诸如“匹夫”之类不敬的言辞。
  “程大人,这是子龙都尉,便是大公子亲自从冀州招揽到的勇将!”
  “子龙,这位是程从事,是太傅大人派来接应我们的!”
  夏侯兰一脸兴奋地向程绪和赵云相互做着介绍。
  “末将见过程从事!”
  “在下见过赵都尉!”
  双方略作寒暄,赵云便顾不上一路劳顿,仔细询问起夏侯兰来。
  “元庆,前日我在歠仇水中发现了不少的乌桓人尸体,昨日我在下游三十里处发现有战斗的痕迹,你们可是遇到了袭击?”
  夏侯点头,愤慨地将连续两夜遇到袭击的事情仔细告诉了赵云。
  赵云听完之后,双拳紧攥,良久没有说话。
  “这几日辛苦你和兄弟们了!我这次急着赶来,是受公子所托,不仅负有增援你们的任务,更重要的是为了对付阎柔。公子已经按照你的建议派人将广阳阎氏一族控制,我这次也带来了阎柔的胞弟阎志,关键时候应该可以派上用场。另外,鲜于都尉已经护送着第二批粮草上路好几天了,一段时间大军都不必再为粮草的事情担忧。”
  “实在是太好了!如今有你前来,我终于可以将程大人托付的重任卸下来了!”夏侯兰急忙掏出兵符印信等物,要交给赵云。
  赵云伸手阻止了夏侯兰的动作,说道:“频频换将,不利于部队稳定,还是由你负责指挥调度,我便隐于军中,随你一起前往马城!”
  夏侯兰向来对赵云言听计从,既然赵云如此安排,肯定另有深意,所以也就不再推辞,继续暂掌部队的指挥权。
  为了照顾赵云带来的五百骑兵,夏侯兰便让队伍继续留在原地休整,还专门安排民夫帮着刚刚赶到的骑兵喂马饮水,安排伙夫给他们生火做饭。
  赵云则与程绪和公孙纪入帐议事,讨论的重点就是马城当前的形势。
  赵云虽然是刘和后提拔起来的都尉,但论起职位,却与公孙纪和程绪相同,所以他在说话时也是底气十足,并不会觉得自己的身份有什么不妥。
  程绪此前从未见过赵云,却也听说过大公子在冀州用安平国向公孙瓒换回一员小将的事情,如今见到被他十分看好的夏侯兰对赵云执礼甚恭,于是觉得赵云至少不会比夏侯兰差,所以态度倒也热情,并未受到公孙纪方才那些话的影响。
  程绪问道:“不知赵都尉对于如何退敌可有计策?”
  赵云回答:“目前形势还不明朗,云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将粮草从速平安运抵马城,同时保证粮道的安全,确保后续赶来的鲜于都尉不会受到袭扰。”
  “若是阎柔真的与轲比能暗中勾结,我们便将阎志推出去给他敲个警钟;若是阎柔保持中立,我们便依托城池之坚,与轲比能继续对峙下去。吾方有幽州数百万百姓的合力支持,只要摆出誓死防御的态度,等到轲比能吃够了苦头,自然会铩羽而归。”
  “嗤——!还以为赵都尉有什么高见,原来还是老法子防守而已,却不曾想过如何将来犯之敌歼灭!”公孙纪一脸不屑,嗤笑着说道。
  赵云没有理睬公孙纪的无礼,继续说道:“以目前幽州的局势,不宜将主要兵力陷于北线战事太久,而是要高度防范日益势大的公孙瓒和觊觎冀州的袁绍。公子在冀州虽然调停了韩馥、袁绍和公孙瓒三方暂时休兵罢戈,但真正的依凭却是大人麾下的数万大军。”
  “北地边患形成日久,如今鲜卑人虽然四分五裂,但他们人马众多,就算这次倾尽全力解决了几个部落,还会有其他部落前来袭扰。所以,想要一劳永逸地解决北地边患,时机还不成熟。反倒是幽州南部的屏障韩馥势力,一旦顶不住公孙瓒和袁绍的双重压力,将仅存的地盘丢掉,我们今后在幽州便成孤立无援之势,十分危险!”
  赵云一番侃侃而谈,令程绪听得心头大震。老实说,就连他自己都没有看得这么长远和清晰,心里还在盘算着怎么将轲比能消灭在幽州,而赵云却已经将眼光放在整个河北了。
  队伍休整完毕,再次向马城方向前进。
  走了不到十里,向前面撒出去的探马忽然疯了一般往回撤,夏侯兰见状,脸上变了颜色,隐在队伍中的赵云也皱起了剑眉。
  “报……报、告夏侯司马,前方五里处发现大股鲜卑骑兵,人数不少于五千!”探马尚未赶至夏侯兰身前,便语无伦次地大声报告。
  “停止行进!将所有的车辆推至最前方,结成车阵,准备迎敌!”
  夏侯兰高声下令,民夫们急忙将方厢车和栈车纷纷推倒前方,然后解下负重的牛、马,远远地牵到后方。
  有汉以来,交通发达,达官贵人出行多乘华贵的辎軿马车,普通百姓则用即可载人、亦能运货的栈车,而商贾更多的则是使用载重量更大的牛车。因为牛车的车厢宽大,又被称为大车或者方厢车。
  幽州本就畜牧发达,加之与塞外的鲜卑和乌桓人开放边市,所以民间拥有马车和牛车的不在少数,这次从蓟县征募的民夫主要就是使用马车和牛车来运输。正因为牛车行进速度太慢,而马车和骑兵都要等着牛车,所以粮队才迟迟难抵马城。
  因为遇敌太过突然,所以这次的车阵来不及仔细摆放,幸好夏侯兰让行进速度最慢的方厢车走在前面,所以临时拼凑起来的第一道防线倒也能够起到掩护和迟滞骑兵进攻的作用。
  不等这边的士卒列好接敌阵型,锁奴已经带着过河的鲜卑骑兵冲了过来,等他们靠近之后才发现汉人并非是想象中那么惊慌失措,倒是人人搭弓上弦,一副死战到底的架势。
  锁奴大怒,下令己方骑兵轮流冲到车阵近前向内射箭。夏侯兰临阵不惧,指挥士兵立即用弓箭发起反击。双方各自射了几轮箭矢,互有死伤,却无法将对方彻底击败。
  锁奴于是派人打着白旗来到车阵前方喊话,提出要与汉人统领单挑。那个负责喊话的鲜卑人汉语说得极为流利,竟然当众嘲笑汉人都是胆小鬼,只会躲在车阵后面放冷箭,数千人中却没有一个敢于出来迎战鲜卑勇士的。
  夏侯兰听了鲜卑人的辱骂之后十分气愤,便欲催马绕过车阵前去与锁奴单挑,结果被一直默不作声的赵云给拦了下来。
  赵云对夏侯兰说道:“鲜卑人既然敢来叫阵,必然有十分厉害的人物,元庆马上功夫虽好,此时却不宜迎敌,万一有个闪失,对于军心士气影响极大。”
  夏侯兰也知道此时不是头脑发热的时候,他的武艺跟赵云相比还是有不小差距,此时若是出阵,获胜的把握并不很大。夏侯兰对赵云说道:“子龙小心,切莫孤身深入敌营。”
  赵云手持一根大枪,催马从车阵的缝隙中走向斗将之地。锁奴见汉军营内居然出来一个白白净净的玉面小将,顿时怒喝道:“汉军无人了么?竟然派这么一个羸弱之人前来迎战!”
  锁奴的底气十足,一声怒喝传得极远,车阵后面的汉军听得清清楚楚。
  赵云不愿让锁奴抢了风头,扰乱了己方的军心,也是张口爆喝一声:“对付你这种黄发黄须的蠢货,何必劳动吾军大将出马,有吾足矣!”
  赵云这一声喝,气息更加雄壮,直冲锁奴身后而去,顿时引得数千鲜卑骑兵为之一震。
  锁奴亦是感到心惊,意识到对面的白袍小将不是想象的那般简单,于是挥舞一根粗重的钉头大棒,恶狠狠地朝赵云猛扑过来。
  锁奴的身躯过于高大,寻常的马匹根本无法承载他的重量,胯下骑乘的乃是从大漠之中费尽苦心才抓捕到的野生头马。这匹通体黑色的野马性情十分凶悍,若非被锁奴身上那股子猎虎搏熊的巨大杀气所摄,岂能让人随意骑乘。
  赵云所骑战马算是鲜于辅骑兵营内的上等好马,但个头和力量与野马相比还是有差距,若是正面硬拼的话,吃亏的肯定会是自己。
  眼看着锁奴骑马挥棒而至,赵云一枪朝着锁奴的手腕刺去,取得却是一个“巧”字。锁奴见赵云的枪尖刺来,立即压低钉头大棒,狠狠地将赵云的枪尖荡了开来。
  两人于是斗做一团,棒来枪往的十分激烈。
  锁奴凭着蛮力和胯下战马高大,每一棒挥出都是呜呜生风,若是挨着赵云的身体,就算不死也会残。
  赵云看中了锁奴胯下野马,强压着一枪将其刺死的念头,又与锁奴周旋了几个来回。
  两马错颈之时,锁奴胯下野马忽然张嘴来咬赵云的战马,赵云急忙催马躲让,锁奴于是戴着机会狠狠一帮砸向了赵云的后背。
  赵云心中暗道“机会来了”,忽然顺着棍风侧翻马下,锁奴收棒不及,狠狠地砸中了赵云的马头,只听“嘭”的一声,竟然将马头打的爆裂开来。
  锁奴一棒打爆赵云的马头,哈哈大笑着来寻赵云,不成想赵云却猛地从马腹下面蹿了出来,借着枪杆触地一弹的力道,飞身跃起,一脚踢向了锁奴的太阳穴。
  锁奴来不及收棒,便被赵云重重的一脚踢中,“嗷”地一口鲜血吐出,噗通一声坠下马来。
  赵云却眼明手快地抓住了锁奴的马缰,一个鹞子翻身,轻盈地跃上了马背。


第一零一章 三进三出(上)
  当赵云借着枪杆弯曲反弹的力量飞身将锁奴踢落马下时,透过车阵缝隙向外观战的汉军士兵眼珠子掉了一地,他们没想到赵都尉没有了坐骑之后,会如此生猛!
  鲜卑人也被赵云这种打法吓了一跳,根本无法想象一个人怎么可以像猿猴一样的矫捷,上下如此轻盈自如。
  赵云此刻却没有时间摆造型,他虽然夺了锁奴的马,却不可能立即将其驯服,于是死死揪住野马的鬃毛,驱赶着黑马向己方营地横冲直撞地冲了过来。
  鲜卑人已经顾不得许多,急忙冲上来一群人,七手八脚地将不知死活的锁奴抬了回去。
  夏侯兰见赵云夺马而回,急忙喊上几个军侯一起手持绳索拦在赵云马前,一起用力将黑马绊翻在地,然后一拥而上帮助赵云将黑马捆了一个结实。
  夏侯兰一边给黑马脸上系笼头,一边嘀咕说道:“嘿,这个大黑货果然厉害,还想张口咬人!”
  赵云用力摁着大黑马的脖子,说道:“此马不似家养,当为漠北荒无人烟之地所产的野马,生性桀骜不驯,力大无穷,速度极快,如今被吾从鲜卑蛮子胯下抢来,还需好生调教一番,才可上得了沙场。”
  “子龙,方才为何不一枪刺死那个丑八怪?”夏侯兰有些不解地问道。
  “此事容我稍候再做解释,你现在回到指挥位置,继续盯着鲜卑人的举动,若是贼酋再敢来犯,继续用弓箭反击!”
  赵云斗将胜出,顺手还抢了对方战马回来,汉军这边自然是一片兴奋鼓舞,夏侯兰鼓动士兵们一起朝着远处踟蹰不前的鲜卑人喊话:“鲜卑贼酋不知羞,输了比斗还不走!”
  赵云搞定了野马,来到程绪面前低声说道:“程大人,今日我们恐怕是无法前行了。如今形势一片混乱,我想带几个人过河到北岸去侦察敌情,看看鲜卑人的主力到了什么位置。”
  程绪刚才亲眼见识了赵云的本领,此时还是担心地劝道:“赵都尉,北岸敌情十分复杂,你冒然前往过于危险。如今拦路的敌军士气大挫,为何不指挥部队发动一场突袭,将这些鲜卑人赶回河对岸?方才你不是还说过当务之急是将粮草从速平安运抵马城么?”
  公孙纪没有说话,但脸上也是同样的疑问表情。
  赵云答曰:“云也想过集中全部骑兵立即对鲜卑人发动一场突袭,但却担心附近有鲜卑人的主力藏匿。吾方遇敌到现在没有吃亏,关键是借助车阵阻挡,消减了鲜卑人马上作战的优势,发挥了己方箭矢充足的优势,但若是抛开车阵的掩护,则优势尽失,甚至还有遭到鲜卑主力围歼的危险!”
  赵云把道理说的很明白,也很透彻,只要不是猪脑子,肯定可以听明白。程绪为人虽然有些优柔寡断,但显然不是蠢人,所以立即明白和接受了赵云的意见。
  程绪点头说道:“我刚才透过车阵仔细观察,并未在鲜卑人群当中发现轲比能的踪迹,而被你踢下马的那个丑汉应该是轲比能帐前第一勇士锁奴。既然锁奴率军在这一带出现,说明轲比能应该不会太远,子龙过河之后千万要小心!”
  程绪这番话忽然提醒了赵云,他急忙让人取来这一带的行军地形图,仔细观察片刻,然后说道:“若是轲比能率领鲜卑主力藏在这一带,则所图甚大!我必须马上过河一趟!”。
  赵云不再向程绪和公孙纪解释心中担忧,立刻找到夏侯兰,让夏侯兰给自己安排三匹脚力最快的好马,两张力道最大的弓和三壶上等的雕翎羽箭。
  夏侯兰不知赵云要这些做什么用,但他知道赵云这次肯定是要冒极大的风险去做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于是低声问道:“子龙,什么事一定要你亲自前往?难倒就不能交给我去办?”
  赵云摇头,低声叮嘱夏侯兰:“此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不仅河边数千士卒会有危险,就连太傅大人也有危险!吾走之后,你一定要保持冷静和克制,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要继续发挥车阵的掩护效果,与鲜卑人巧妙周旋。另外,派人死死盯住公孙纪,若是此人有何反常,直接杀掉!”
  “杀掉?!”夏侯兰吓了一跳。
  “这是临走前公子特意给我交待过的,你只管去做,事后公子肯定会为你开脱!”
  “好!你千万小心!”
  少顷,三匹上等好马被人牵到了赵云面前。
  赵云二话不说,背上大弓,翻身骑上一匹马,直接走向了河滩。这次赵云并未携带大枪,大概是觉得持枪在马背上行进影响速度。
  营地内的士卒们静静地看着那道魁梧的身影骑着马走进了冰冷的歠仇水,然后慢慢变矮,又慢慢变高,最后出现在河对岸。
  赵云过河之后,直接向西北方向催马疾驰,很快就消失在士卒们的视野之外。
  赵云离开之后,夏侯兰密切注意着前方不远处的鲜卑人,发现这股鲜卑骑兵似乎被打怕了,迟迟不再发动第二轮攻击。
  过了大约半个多时辰,忽然有人低声在夏侯兰耳边说道:“夏侯司马,快看河对岸!”
  夏侯兰扭头向右,结果正好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骑在马上飞驰,在他身后不远处紧辍着近百名鲜卑骑兵!
  赵云过河时带着三匹马,此时只剩下两匹,两张弓此时只剩下一张,马背上绑缚着的五壶羽箭也仅剩两壶。
  少了的那匹马,已经被鲜卑人射死了;少了的那张弓,已经被赵云拉断了;少了的那三壶箭,已经被赵云射进了敌人的身躯。
  赵云的直觉十分准确,他过河之后朝着轲比能的主力隐藏地带进发,走了不到十里便遇到了外围警哨的阻截。为了确定自己的推测,赵云一面将拦路的零星警哨清除,一面向内深入,结果一下子逼近到了轲比能牙帐所在的三里之外!
  赵云站在一处土丘上仔细观察轲比能的兵马数目,结果正好被出账巡视的轲比能发现。轲比能的目力极佳,一眼看出不远处那个骑兵的服饰不对,立即下令自己的亲兵百夫长率队前来追击。
  观察完毕的赵云从容催马撤退,一路上不时折身向后射箭,竟然让他射死了四十多个鲜卑精骑!
  一壶箭为二十支,赵云射出六十支箭,射死鲜卑骑兵四十多个,这样的命中率,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鲜卑人被前面这个汉人的嚣张彻底激怒了,他们冒着随时会死去的危险,就像红了眼睛的饿狼一般,一直从二十多里外追着赵云来到了歠仇水的岸边。
  夏侯兰看到赵云时,立即下令百名真定骑兵渡河前去接应赵云,等到赵云来到河边时,他们已经催马站在了河对岸。追红了眼的鲜卑人,看到接应的汉军出现之后,终于不甘地停了下来,然后迅速撤退。
  一个汉人就这么可怕,如今从河对岸过来了一群汉人,要是再不顾死活地冲过去,那就是真的不想活了。
  赵云安然渡河返回营地,张口就对夏侯兰说道:“立即给我再备三匹好马,我要去马城一趟!”
  夏侯兰顿时怒了,朝赵云低声吼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我就不能代你跑这一趟么?”
  赵云摆摆手,“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前面拦路的鲜卑人现在都怕我,我冲过去更容易一些!”
  夏侯兰无奈,赶紧让人给赵云准备战马和弓箭。赵云却来见程绪,说道:“请程大人给太傅书信一封,信中这样写……”
  程绪闻言,脸色剧变,一言不发地赶紧提笔写信。
  片刻之后,赵云怀揣程绪书信,手提大枪昂然走出了车阵的掩护!
  “常山赵子龙在此,鲜卑小儿,谁敢来战!”赵云举枪遥指鲜卑阵营,激越的吼声震慑人心。
  刚刚转醒的锁奴,听到赵云叫阵,想要起身出战,却怎么也站不起来。锁奴吐一口血沫,命令道:“出动一个百人队,务必要将这个可恶的汉人斩于马下!”
  鲜卑人闻令而动,立即冲出来一个百人队围攻赵云。
  赵云大叫一声“来得好!”,然后提枪迎着鲜卑人而去。
  接下来,汉军士卒在巨大的震撼中,再次领略了“赵百骑”勇冠三军的巨大杀伤力!
  赵云此次迎敌,不似上次在蓟城校场之上那般受约束,不仅白蜡大枪上装有锋锐的精铁枪头,而且面对的也是死不足惜的鲜卑敌人,所以他下手干净利索,毫不留情!
  远处的汉军士兵只看到赵云就像切豆腐的刀子一样劈进了鲜卑人中,然后就见鲜卑人纷纷捂着咽喉像下饺子一般从马背上往下坠落。
  不等更多的鲜卑人围拢过来,赵云已经凿穿了拦截的鲜卑队伍,留下一地尸体,向着西北方向扬长而去!
  被人扶着在远处观战的锁奴,此时脸上毫无血色,他忽然想到自己与赵云对战时,若对方使出这一身恐怖之极的枪法,自己的喉咙间是不是也会多出一个窟窿?
  赵云策马狂奔,一个时辰后来到了防守严密的马城之下。


第一零二章 三进三出(中)
  锁奴带着五千鲜卑骑兵渡过歠仇水时,正巧拦在了刘虞派出去寻找程绪和粮队的信使之前。
  所以,这个信使根本没办法将刘虞的书信送往下游的程绪手中。前路被阻,信使无奈之下,只得赶紧返回马城向刘虞禀报。
  刘虞接到这个令人沮丧的消息之后,大致已经猜到了轲比能的意图。
  运粮队伍的行踪已经暴露,轲比能派兵前去劫粮,程绪、公孙纪、夏侯兰和粮队遇到了空前的危险,到底救还是不救?
  救,手下已经无将可用,而且也无多余之兵派出,除非是放弃马城,率全部士卒前去增援。
  不救,不仅四千汉军将士和数千民夫的性命堪忧,而且轲比能在夺了粮草之后不仅得到充足补充,马城守军却要饿肚子,此消彼长之下,马城最终也会陷落。
  陷入两难之中的刘虞,头一次感觉到了束手无策。
  “启禀大人,从东面来了一骑,如今已到城下,自称赵子龙,言有重要书信交予大人!”
  “什么?赵子龙!”刘虞身躯一震,忽然想起儿子在冀州胡闹时从公孙瓒手中换来的一员小将似乎就叫做赵子龙。
  东城门下,赵云已经下马,静静地等候着城内的回应。他怀中揣着程绪的亲笔书信,并不担心刘虞接到之后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而只要见到了刘虞,他就有把握说服刘虞按兵不动,静候自己的后续行动。
  不久,仁厚长者刘虞的身影出现在了城头。
  “下方可是赵子龙赵都尉?”刘虞出言询问。
  赵云抱拳向城头遥遥行礼,答道:“卑职正是!敢问城上可是太傅大人?”
  “吾便是刘伯安,不知赵都尉此来何事?”刘虞再问。
  “还请大人暂入角楼内躲避,云怀中有一封书信,需飞羽射向城头!”
  刘虞点头,交待城头士兵,待会赵云射箭投信时,不可向他还击,然后从女墙后面撤离,进入角楼之中暂避。
  赵云向前走了数十步,来到箭矢射程范围,然后将书信掏出,仔细绑缚在箭杆之上,接着利落地搭弓射箭。
  箭矢发出“嗖”的一声清鸣,稳稳地插上了城头木质的门楼上,刘虞则很快从门后走了出来,亲手将那支缚有书信的箭矢拔了下来。
  看完书信之后,刘虞脸色舒展开来,命令守城士卒:“速速落下城门,迎接赵都尉入城!”
  “请赵都尉入城叙话!”刘虞醇厚的声音在城头响起。
  赵云闻言,牵着仅剩的一匹战马走向了马城东门……
  刘虞房内,已经卸下各种武器的赵云恭敬地向长者刘虞行礼。
  “卑职赵云见过太傅大人!”
  刘虞伸手扶起躬身的赵云,满脸赞许地看着赵云,说道:“吾儿在书信中常言子龙有万夫不当之勇,可为上将军,今日得见,果真如此!”
  “大人谬赞,云愧不敢当。”赵云一脸谦逊地说道。
  “呵呵,子龙不必自谦。程绪在书信之中对你的勇猛和智谋大为夸赞,还说你有重大军情需要亲自面见于我,你现在便将具体的情形与我细说一番。”
  赵云于是从自己接到刘和的命令,前往广阳绑了阎志这一段开始说起。
  当刘虞听完刘和紧急应变的做法之后,欣慰地点点头;当他听说刘和竟然派人将广阳阎氏控制起来,又摇了摇头;当他听说赵云一骑渡河侦察敌情的做法时,忍不住出言责备赵云过于冒险。
  总之,此时的刘虞就是一个标准的长者,既为儿子的机智果断欣喜,又为儿子的莽撞蛮干感到头疼,也为赵云的胆大冒险觉得担忧。
  赵云说道:“大人,卑职推测轲比能欲用粮队为饵,逼迫您亲自出城与其决战,所以冒死前来进言,此时万万不可出城!卑职已经有了逼退轲比能的计策,只要您在马城静候两日,一切便可以见到分晓!”
  “把你的计策详细道来。”刘虞沉声说道。
  “卑职准备连夜出城搜寻阎柔的下落,见到他之后以阎氏上下千口和阎志的性命逼迫阎柔出兵,护送粮队抵达马城!”
  刘虞皱眉,有些不悦地说道:“子龙,你以阎柔的父母兄弟胁迫于他,此非君子所为,还是另谋良策!”
  赵云心想阎柔身为汉人,如今却与鲜卑人勾结一起,对于这样的人有必要讲君子之风么?
  见赵云闭口不言,刘虞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知道子龙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局着想,但我们若是做事不择手段,就算为了一个正当的目的,最终达成想要的结果,却也不是真正想要的结果!试想一下,阎柔虽然有错,甚至是难以饶恕的大错,可这与他的父母兄弟有何干系?”
  “就算他的父母兄妹知道阎柔的所作所为,甚至是暗中与他还有勾连,可只要他们在广阳没有做出违法之事,我们怎能将阎柔所犯下的罪行加诸在阎氏一族的头上呢?退一步来说,就算我允许你这么去做,到时阎柔依然不肯回头,你便真的要屠尽阎氏满门,阵前斩掉阎志么?”
  看着面前一脸正气的仁厚长者,听着刘虞口中的谆谆教导,赵云忽然觉得有一道光照进了自己封闭已久的心田。自从父母离世之后,赵云的心头便加上了一把重重的锁,里面藏着许多不愿对人提及的悲伤和痛苦。
  “云谨记大人今日之教诲!”赵云一脸庄重地说道。
  刘虞点头,对于赵云的可教感到欣慰。
  “我本来要派人给阎柔送一封书信过去,许诺上表朝廷封他为护乌桓司马,却因轲比能窃据宁城之后道路遇阻,未能送到阎柔手中。你这次回去便将这封书信带上,同时想办法说服阎志,让他帮着你一起劝说阎柔迷途知返,不要再为虎作伥。本官承诺,只要阎柔此次护送粮队前来马城,便不再追究他此前的所作所为。”
  “云领命!大人,云还想到第二条退敌计策。”
  “说来听听。”
  “若是无法说服阎柔,云请大人急调驻守高柳的魏攸所部一万兵马前来支援,届时吾军三面合拢,兵力多达三万,有实力与轲比能正面一决!”
  “嗯,此计可行。然则来回之间又需数日,马城之内仅剩一天的粮草,而且轲比能一旦发现情形有变,可能会聚集大军围攻粮队,这种情形又该如何应对?”刘虞问道。
  “危急关头,请大人下令杀马充粮!”赵云毫不犹豫地回答。
  “好!本官便答应你的请求!”刘虞并非迂腐之人,当即同意了赵云的建议。
  赵云走后,夏侯兰一面严密监视着鲜卑人的动静,一面下令部队仿照前几日的办法在河边扎营,防止敌人夜里前来袭营。
  营内汉军经过了前两日的考验,心理承受能力强了不少,他们有条不紊地在营地外围挖掘沟壑,在河边夯筑防护的堤坝,将车上的被服和易燃物资统统搬到安全区域,一时之间,数千人忙得不亦乐乎。
  河对岸藏匿的轲比能忽然被人探营,等到追赶赵云无果的亲兵卫队返回营地时,竟然只剩下半数,这让轲比能在震怒之余,对于来者的身份十分好奇。
  不等轲比能派人过河打探,锁奴派出的信使便赶来报讯,向轲比能汇报了袭击汉军粮队遇阻以及放赵云前往马城等消息。锁奴渡河之前,轲比能曾亲自交待过锁奴,若是汉军派人向马城求救,不要阻拦。
  轲比能不知前来探营之人和突围前往马城的其实只是一人,所以并未苛责锁奴作战不力,而是叮嘱锁奴死死缠住汉军的粮队,夜里趁机发动几次骚扰性的袭击。
  深夜时分,赵云手持刘虞的信物和亲笔书信,在夜色的掩护下匆匆离开马城。
  赵云顺着歠仇水南岸向前潜行了十几里后,竟然再度渡河来到了北岸,就在锁奴和轲比能的眼皮子底下,沿着河岸向下游策马狂奔。
  轲比能的大营与锁奴的部队直线距离不过十数里,但为了掩藏行踪,所以并未将部队驻扎在紧靠歠仇水的河滩边上,这样就等于是在北岸有一条数里宽的防范薄弱带。
  赵云一路上遇到零星的鲜卑警哨,都是顺手射死,若是有那不开眼的家伙拦在前面,赵云便用大枪招呼。
  等到赵云赶到夏侯兰扎营的河对岸时,正好看到对面一片喊杀声,赵云于是不动声色地驱马继续向下游走了数里,然后从这里淌到南岸,顺利地返回了营地。
  赵云之所以不从营地当面的河段过河,是因为夜里视线不清,如果冒然从河中向营地靠拢,说不定就会被自己人射成刺猬。
  由此可见,赵云虽然勇猛,却不是莽夫,在能用巧劲的时候,绝对不会蛮干。
  夏侯兰见赵云竟然打河下游也就是东边回来了,当时就吓了一跳,一时之间想不通赵云这是变了什么样的戏法。白天的时候,他可是亲眼见着赵云冲破鲜卑人的阻拦,一骑向西而去的,如今赵云却从东面出现,这也太诡异了一些吧?
  赵云来不及向夏侯兰解释,而是对着正在袭营的鲜卑人一声大吼:“常山赵子龙在此,速速受死!”
  说话之间,赵云搭弓就朝着营外射出数箭。
  正在催促族中士兵攻击汉军营地的锁奴,听见赵云这一声爆喝,吓得猛地一激灵。
  “撤!快撤!赵魔头会做法,走慢了会被他杀了……”
  亲眼见识过赵云手段的鲜卑人,此时听到赵云的声音,战意全无,不等锁奴亲自下令,就像潮水般迅速退去。


第一零三章 三进三出(下)
  鲜卑人已经散去,营地内逐渐安静下来。
  中了箭的士兵有的低声哀嚎,有的忙着让人止血和包扎伤口。夏侯兰仔细巡视营地,检查车阵受损的情况、人员伤亡情况、箭矢损耗情况。赵云来到程绪帐中,小声的说些什么,不时引得程绪点头。
  “目前的情况大致就是这样,只要我军坚持下去,后续增援的部队就会赶来,大量的粮草也会陆续运抵这里,轲比能如今只是占据了一座空城,根本无法与我们消耗下去。”
  赵云向程绪和公孙纪二人分析说道。
  程绪有些担忧地说道:“就怕轲比能不给我们久拖下去的机会啊!眼看马城就要断粮,轲比能也需要补充粮草,一旦他发现太傅大人不上当,就会全力来围攻粮队,到时候我们的处境可就堪忧了啊!”
  “云已经有了退敌之策,还请程大人和公孙大人帮忙劝说一人。”
  “哦,不知是何人?”
  “便是我从广阳带来的阎志。”
  “你说的是阎柔的胞弟?”
  “正是此人!云请二位大人帮忙说服阎志,让他给兄长阎柔写一封态度恳切的书信,规劝阎柔迷途知返,勿忘自己汉人的身份,不要再与轲比能这种豺狼勾结。”
  “好吧,在下尽力而为。若是阎志不肯,又该如何?”程绪问道。
  “若是阎志不肯,明日便让他上阵杀敌!”赵云淡然说道。
  离开程绪军帐之后,赵云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自己的营帐。
  营帐内,夏侯兰已经生起了一堆柴火,火堆上还烤着几块牛肉和一大壶烧酒。
  “元庆?怎么还不歇息?”掀开帐门,赵云看见夏侯兰。
  “呵呵,在等你啊!心中装着一肚子的不解,不问明白了,总是睡不着。”夏侯兰笑着说道。
  “咦,哪里来的牛肉?”赵云有些奇怪。
  “有两头拉方厢车的黄牛中了箭矢,坏了眼睛,我便出钱从民夫那里买了过来,夜里宰牛犒劳士卒。这几块上等的腱子肉专门留给你的,今日你三进三出耍够了威风,体能消耗肯定很大,赶紧趁热填肚子吧!”夏侯兰耐心解释。
  赵云走到夏侯兰身旁,一屁股坐下,接过夏侯兰递上的热酒,咕咚……咕咚,猛灌几口,然后抓起一大块牛肉囫囵啃咬起来。
  夏侯兰也不着急,陪着赵云喝酒。
  赵云填饱了肚子,抹一把嘴上的酒渍,说道:“你是想问我为何不在阵前斩了锁奴?为何要冒险前往马城一趟?”。
  “不止这些,我还想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指挥现在这种大阵仗,我已经是勉为其难了。若是明日敌人数量继续增加,我自认没有那个本事从容调度,不出现失误。”
  夏侯兰一脸的苦笑,在赵云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吃力。
  作为一支军队的指挥者,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指挥千军万马的天赋和本领。从古至今,有的将领统兵不能过千,有的统兵勉强可到一万,有的可以指挥十万、八万,而像白起、韩信、卫青那种统兵百万、多多益善的另类,则十分的少见。
  统兵过千的可为先锋,统兵过万的可为主将,统兵十万的可为上将,统兵几十万往上的走的,便是元帅。
  夏侯兰如今指挥着四千多士兵和数千的民夫,将来差不多可以领兵一万左右,但也到了他的能力极限,他跟赵云这么说,并也不算矫情和谦虚。
  赵云理一理头绪,说道:“是该跟你交个底了,容我慢慢说来。”
  “日间我不当场斩杀锁奴,主要是担心杀了锁奴会彻底激怒鲜卑人,这样粮队的伤亡就会大增。在当时形势不明的情况下,我军的行进速度又非常有限,因此保存战力才是第一要务。当时只要打退了鲜卑人的袭扰,让他们心存忌惮,便可以达成目的,所以不必要过分的刺激鲜卑人,引起更大的冲突。”
  “我之所以要冒险前往马城亲当面拜见太傅大人,主要是劝阻大人出城前来救援我们。因为我已经侦察到了轲比能的主力所在,确定了他的意图,所以必须粉碎轲比能以我们为饵,逼迫大人出城的阴谋。同时,我还要向大人当面建议退敌的计略,此事别人无法办到。”
  “至于接下来的打算,现在告诉你也不算迟。明日一早,你给我准备五匹快马,三张弓和十壶箭,另外再准备一些饮水和干粮,给战马准备一些豆饼,我要出营去寻阎柔。”
  “什么?你还要出去!”夏侯兰一激动,将手中烤着的牛肉都丢进了火里。
  赵云赶紧将叉着牛肉的枯枝拾起来,说道:“有什么好惊奇的,如今逼退轲比能的最好人选就是阎柔,只要把他说动,不仅能让轲比能自食苦果,还能彻底破坏阎柔与轲比能今后勾结的可能。”
  “子龙,吾军加起来差不多有三万兵马,如果将阎柔的近两万兵马算上,完全可以将轲比能一举歼灭,为何只是将其逼退呢?”夏侯兰有些不解。
  “因为阎柔就算答应帮忙,为了保存实力,他也不会真的跟轲比能拼命;吾军虽然加起来有三万兵马,可若是在野外与轲比能的两万兵马对决,获胜的可能微乎其微。你我都曾在白马营中呆过,也曾在白檀一带与濡水鲜卑厮杀过,清楚鲜卑人野战时的巨大攻击力和杀伤力。当初公孙瓒以白马义从之猛,尚且难以全歼濡水鲜卑,如今仅凭三万汉军骑兵,如何敌得过轲比能率领的两万小种鲜卑?”
  “更重要的是,就算我们费尽力气让轲比能大败而归,但我们的损失也绝对不在少数。此战过后,试问我们还有什么气力对付咄咄逼人的公孙瓒么?”
  “子龙似乎对公孙瓒很是不满?”夏侯兰轻声说道。
  “公孙瓒此人刚愎自用,野心甚大,与宽厚仁和的太傅大人比起来,非救国救民的明主。如今,公子如此器重你我这般出身低微的平民子弟,我们当然要替公子时刻着想。”赵云毫不犹豫地说道。
  “子龙的意思是这次全力逼退轲比能,保存吾军的实力,挑起阎柔与轲比能之间的矛盾,以怀柔的策略继续维护幽州北部安全,然后将主要精力用来遏制公孙瓒?”
  “便是如此!唉……,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你当我不想将这些侵掠成性的鲜卑杂碎统统解决掉么?只是时机不成熟啊!或者等日后公子领了护乌桓校尉之职,亲自镇守幽州北方之后,咱们与鲜卑人和阎柔这种媾和求全的状况才能改观吧。”
  说这话时,赵云脸上带着几分无奈,又有几分期待。
  “需要我怎么做?”夏侯兰问道。
  “死守不退!我走之后,无论敌人来了多少,你都要指挥部队守住营地,绝对不可让轲比能夺了粮草和军资!”
  “好!子龙放心,就算舍了这条命,我也决不让轲比能讨到好处回去!”
  两人在帐内又低声交谈几句,夏侯兰退了出来,然后各自囫囵睡下,稍微补充一些体力。
  两个时辰之后,天光微亮,一骑自汉军营中驶出,向着歠仇水下游而去。
  赵云骑马向下游走了五里,再度淌过冰冷刺骨的歠仇水,寻着广宁城的方向行进。
  宁城在西,广宁在东,两城之间相距三十里。夏侯兰前几日在广宁南边受到了阎柔的袭击,说明阎柔的部队曾经在广宁一带出现过,所以赵云准备先往广宁,若是寻不到阎柔,就向北进入白山之中,继续寻找阎柔。
  赵云往东北方向走了不到四十里,快要靠近广宁城时,遇到了乌桓人的哨骑前来阻拦和询问,顿时心中一喜。
  既然是乌桓人,而非鲜卑人,那就说明阎柔就在附近!
  赵云告诉乌桓哨骑,自己受太傅大人所托,特来给阎大人送信。几个拦路的哨骑不信,要来擒赵云,结果可想而知。
  赵云将这几个倒霉蛋爆揍一顿之后,用绳缚了手脚打横儿撂在马背上,然后继续向广宁城所在的位置行进。结果沿路又有乌桓哨骑前来阻拦和询问,赵云一不做二不休,照单全收,没过多久身后竟然牵出长长的一串来!
  路上后来见着赵云的乌桓人虽然渐渐众多起来,可他们看见赵云身后那十几个同族兄弟之后,便知道来的汉人十分厉害,人家真要是想杀人,估计现在就不是将人绑了这么简单。这些乌桓人顾虑同族的性命,只好赶紧跑回去向阎柔报告。
  赵云快到广宁城下时,终于惊动了城中的阎柔。
  广宁城头,闻讯赶到的阎柔看着城下的赵云,大喝:“来者何人?为何绑了我麾下的哨骑!”
  “吾乃太傅卫队统领赵子龙,今有两封书信送于阎大人!”
  “书信何在?”阎柔再问。
  “大人稍候!”赵云答完这句,从容地搭弓,对着城头就是两箭。
  阎柔被赵云这个举动吓了一跳,急忙躲往一边,正欲呵斥,却见赵云已经策马退到了一群被捆成粽子般的乌桓人身后。城头的乌桓人见赵云退后,也不敢用箭射他。
  赵云对刘虞可以毕恭毕敬,但对阎柔可就没有这么好脾气了,也不打声招呼,直接射箭投书,态度摆得硬的很。
  阎柔让人取下书信,一封一封仔细看了,然后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
  两封信,一封是刘虞亲笔写给他的,刘虞的语气和笔迹阎柔熟悉,不会有诈;另一封是胞弟阎志写给他的,更加熟悉,也不似有诈。
  “吾弟阎志现在何处?”阎柔大声质问。
  赵云答曰:“就在歠仇水边,令弟高风亮节,愿与吾军守卫粮队,誓与轲比能死战到底!”
  阎柔心中暗想:扯什么蛋!我弟弟会帮着你们跟轲比能死战到底?还不是你们拿住了他,如今想怎么揉捏都是你们说了算!
  明知赵云所谓的弟弟愿与汉军誓死守卫粮队的话不可信,但此时阎柔也不好指责赵云以阎志作为要挟,因为他知道广阳阎氏一族还有上千口人呢……
  另外,这次刘虞虽然没有答应阎柔的要求,但好歹是送出了一个台阶,允诺赶走鲜卑人之后便上奏朝廷表阎柔为护乌桓司马,仅次于校尉一职。而且,令阎柔更感兴趣的是,担任校尉的将会是刘虞的亲儿子刘和。
  阎柔才不相信像刘和这样的贵公子会真的呆在宁城这种边塞苦寒之地,充其量也就挂个名,然后跟他老爹躲在蓟县享福罢了。
  前几天出于气愤,阎柔一怒之下退出宁城,引轲比能来攻刘虞,现在回头想想,也是有些后悔。正如刘虞在信中劝他所说的那样,若是再跟轲比能勾结一起,自己就真的成了幽州几百万汉人的共同敌人,不仅阎氏一族从此在幽州抬不起头,就连他阎柔在乌桓人和鲜卑人中的威望都要大受影响。
  乌桓人和少数鲜卑人为啥推举阎柔做头领,还不就是因为他“黑白”通吃,能在两边说上话么。如果刘虞彻底跟他翻脸,通令全州甚至是整个幽并冀三州,将他阎柔定性为“反逆”,那阎柔今后在汉人和官府面前就是一只过街的老鼠,还不是人人喊打!
  想通了其中道理,阎柔心中虽然还有一些疙瘩,但还是硬着头皮对城下赵云说道:“太傅大人的书信吾已看过,抵抗鲜卑入寇,柔责无旁贷!”
  赵云见阎柔答应了此事,便说道:“阎大人,粮队如今便在马城三十里外,若是你能引兵前去护送,轲比能一定不敢前来阻扰!事不宜迟,吾先行一步,是否同去,还望尽快做出决定!”
  赵云说完这话,毫不犹豫地打马离开,似乎对于阎柔的选择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有时候,有的人,喜欢蹬鼻子上脸,赵云才不会给阎柔这种机会!


第一零四章 唯死战耳!
  赵云离开营地不久之后,一轮初冬的红日冉冉升起。
  人马口中都吐着白气,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有人睁眼,看见了身旁的兄弟身上某处缠着白色的绷带,上面有殷红的血迹已经结痂;有人睁眼,看见了车阵后面还有一群兄弟尽管冻得直哆嗦,却探着脖子警惕地朝外张望;还有人,永远都睁不开眼,只能硬挺挺的躺在河堤旁。
  打仗不是过家家,总会死人的。前天是他,昨天是你,今天又该轮到谁?
  夏侯兰在赵云离开之后便起身了,相对于身体上的困意和疲倦,几千人和上万石粮草带来的巨大压力,让他根本顾不得考虑个人的感受。
  “命令伙夫抓紧时间烧水做饭!”
  “命令民夫帮助士兵们将弓弦烤热,将长枪擦亮,将方厢车上装载的所有箭矢统统搬下来……”
  “命令所有士兵抓紧时间做好战斗准备,不要等着鲜卑人来踢屁股!”
  “快一点,都动起来,不要再对着河滩发愣了!谁他娘的还没流过血怎地,头掉了碗大一个疤……今天不将鲜卑人弄死,回头他们就会弄死你们的父母兄妹……都起来啦,别像呆鹅一般木着了……”
  夏侯兰的声音响彻营地,尽管听上去有些沙哑,奇怪的是所有人都不觉得烦,反倒有一种踏实安稳的感觉。
  士兵也是人,是人就会有喜怒哀乐厌憎惧等种种情绪,如果不给情绪找到宣泄的出口,它就会慢慢聚积起来,在人压制不住的时候彻底爆发。
  夏侯兰现在做的事情就是将士兵们心中各种负面情绪统统转化成对鲜卑人的恨意,让大家短暂地忘记恐惧、忘记悲哀、忘记死亡……
  赵云走时曾推测今日轲比能会对粮队发起大规模的围攻,尽管是推测,但夏侯兰却是深信不疑,因为赵云的推测一向惊人的准确。
  轲比能现在就像是上了赌桌的赌徒,为了这趟南下花了血本,现在多少赢得一些筹码,却离回本还差了一大截。如果他不能从幽州抢走足够的物资,这个冬天一定会非常的难过。
  所以,轲比能肯定不会放过粮队。
  对付轲比能这样毫无赌品的恶赌鬼,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将他手中的筹码全都赢光,赢到他连底裤都脱下来之后,再狠狠一脚踢到他的档里,将他扫地出门。如果下次他还敢来,那就继续赢,赢到他自己上吊为止!
  虽然困难重重,虽然压力重重,但已经上了赌桌的夏侯兰已经没有了退路,因为这次是在赌命,赌的是数千汉军士兵的性命,赌的是幽州许多普通百姓的性命,不是鲜卑人死,就是汉人亡!
  汉军在有条不紊地做着接战前的各项准备,鲜卑人也没有闲着。经过昨夜一场混乱而又没什么收获的夜袭之后,鲜卑人暂时消停了一段时间,但仅仅是暂时的消停,他们现在看着汉军的粮队,就像饿极了的狼看着围栏里面的羊。围栏虽然可以暂时护住羊羔的安全,但总有破的时候,等到围栏被破坏之后,羊羔们就是最美味可口的食物。
  轲比能已经从锁奴后来的汇报中得知前来探营的汉人与突围前往马城的汉人其实是一个人,他还得知了昨日在歠仇水两岸上演了“三进三出”的白袍汉子,名叫赵云。
  虽然是第一次听到赵云这个名字,但常年在草原上与狼群做伴的轲比能,嗅到了一种极度危险的气息。他不认为这个在一天之内差不多夺走了近百条鲜卑人命的汉人会是一个怕死鬼,更不认为像赵云这般勇猛之人,在汉军营内会是一名普通的士兵,所以他对于赵云突围前往马城忽然有了不好的推测。
  赵云先是过河前来探营,接着突围前往马城报讯,这其中一定有着联系。轲比能由此判断,赵云见了刘虞之后,一定不是求援,而是示警!
  既然以粮队为饵,引诱刘虞出城对战的计策,已经被人识破,轲比能便毫不犹豫地将目光盯上了孤立无援的粮队,他决定今日率军渡河与锁奴汇合,然后对汉军的粮队发动全力一击。
  已经被赵云打出心理阴影的锁奴,听说轲比能要亲自前来指挥作战,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次锁奴率军担任先锋,本以为是件美差,没想到渡河之后的第一脚就狠狠地踢到了铁板上。这些押粮的汉军实在太卑鄙了,就知道躲在车阵后面放冷箭,压根就没有正面对决的意思,这让浑身是劲的锁奴根本就没有地方发挥。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敢出来单挑的,却是赵云那种恐怖对手,挨了一个飞脚不说,连马都被抢了去。
  现在轲比能带着主力过河,鲜卑人的兵力就达到了近两万之多,虽然以多胜少有些丢人,但只要抢了这批粮草,谁还管丢不丢人。
  轲比能似乎是想故意吓唬汉军,选择渡河的地点紧挨着汉军扎营的数里之外,当一万多骑兵从歠仇水的北岸下水时,黑压压的一大片,看上去阵势确实有些骇人。
  夏侯兰看着不远处陆续渡河的鲜卑人,脸上冷冷的没有表情。虽然有所谓的半渡而击,但却不适用于今天的情形。河这边已经有四千多鲜卑人站稳了脚跟,一旦汉军从营地里面冲出去,非但不能给轲比能的主力造成威胁,反倒是会被锁奴来个前后夹击,彻底覆灭。
  所以,夏侯兰只能看着轲比能率军渡过河水,然后与锁奴的部队汇合,再然后气势汹汹地碾压过来。
  为了对付汉军的车阵,轲比能命令士兵从广宁城内拆了不少的屋梁和门板下来,又强行从附近的农户家中抢来了一些车辕、轮辐,临时赶制了一些带有撞角和护盾的大车。这些大车虽然不似塞门刀车和井栏那样充满攻击力,但却可以起到掩护的作用,对于接近汉军营地很有帮助。
  当夏侯兰看到鲜卑人推着临时赶制的大车像潮水一般涌过来时,心头忽然一紧,他知道这次再没取巧的可能,只能硬拼到底了,至于能否等到援军的到来,只能看天意。
  夏侯兰决心已定,对着身后的士卒们大吼一声:“兄弟们,今日一搏,唯死战耳!只要我夏侯兰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后退一步!”
  跟随夏侯兰前来幽州的真定好汉们立即大声喊道:“紧随夏侯司马,唯死战耳!”
  几个曾经跟着夏侯兰一起作战的军侯也是大声喊道:“紧随司马,唯死战耳!”
  有这些人一起高呼,顿时让营地内的所有士卒热血沸腾起来,面对汹涌而来的鲜卑人,也不觉得惧怕。
  夏侯兰吼一声:“兄弟们,操起大枪来,让我们捅死这帮狗杂种!”
  几千士兵跟着高呼:“捅死狗杂种!”
  夏侯兰再吼:“兄弟们,点起火把来,让我们烧死这帮狗杂种!”
  几千士兵跟着高呼:“烧死狗杂种!”
  夏侯兰又吼:“兄弟们,拿起弓弩来,让我们射死这帮狗杂种!”
  几千士兵跟着高呼:“射死狗杂种!”
  刹那间,营地里到处响起“狗杂种”的骂声,就连民夫们都跟着一起大喊鼓劲,程绪和公孙纪二人身为饱学文士,不便爆粗口,但也捋起了袖子亲手为将士们擂鼓助威。
  鲜卑人终于靠了上来……
  如雨一般的箭矢像蝗虫般交织着从头顶飞过,每一刻都有人被锋利的箭头射穿了躯体,夺去生命;
  如林一般的长枪透过车阵缝隙狠狠地向外捅去,每一刻都有人被刺透了身体;
  当鲜卑人的大车“咣当”、“咣当”地撞了上来之后,夏侯兰一声大吼:“丢火把,烧死这帮狗娘养的!”
  下一刻,数百支火把从车阵内层抛了出去,将鲜卑人和汉军的大车一起点燃。
  汉军今天真的是拼出去了,不惜将所有运输粮食的方厢车统统烧毁,甚至还有上面装载的一些草料和衣物等易燃的军资,总之是不打算留给鲜卑人半根毛线。
  夏侯兰已经想好了,若是将最外层的方厢车烧毁依然阻止不了鲜卑人的大车,那就继续烧第二层和第三层,然后赤膊肉搏,死战到最后一个人!
  总之,就是不让轲比能捞半分好处回去!
  激烈的战斗还在继续,浓稠的鲜血已经流进了歠仇水,滚滚的浓烟直冲天际,远处指挥战斗的轲比能一颗心在不断往下沉。他没有想到这支护粮的汉军竟然如此血性,若是按照这样的打法,就算最终消灭了面前的几千汉军,恐怕至少要付出几千鲜卑好汉的性命,到了最后还不一定能够得到粮草。
  夏侯兰的身上已经有了三处伤口,左肩中箭,右腿中箭,前胸还被冲上来的鲜卑人用木槌狠狠地撞击了一下,估计至少断了三根肋骨。
  可他,依然在咬牙坚持着。
  这个时候,只要尚存一口气息,他就不能倒下。因为,还在死战的士卒们全凭着他的身影在鼓舞内心的勇气和信心。
  四个熟悉的军侯,已经战死了两个,还有两个身上挂彩。一百真定好汉已经战死了四成,剩下的没有一个身上是完好无损。
  车阵已经烧到了第二层,剩下的一层薄的就像一张纸片。
  一切,看似已经无可挽回……
  就在汉军面临崩溃的最后时刻,忽然有个声音从河滩下游响了起来——常山赵子龙来也!
  “常山赵子龙来也!”


第一零五章 艰难脱险
  赵云这一声吼,实在是太及时了。既震慑了鲜卑人,又给行将崩溃的汉军士兵鼓起一口气。
  原本鲜卑人已经撕开了一条口子,正要往内涌进来,赵云却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刻赶了回来。他一边策马狂奔而来,一边将犀利的箭矢一支接一支地射出,每一根羽箭都射中了冲在前面鲜卑人。
  等到赵云来到夏侯兰身边时,那根一丈多长的大枪便如出水的蛟龙,点点枪花扑向鲜卑人的眼睛和咽喉等部位,将围攻夏侯兰的敌人尽数刺死。
  “元庆,你组织受伤的士兵撤到后面去,阎柔的大军马上就会赶到,这里我顶着!”
  已经力竭的夏侯兰急忙退出战团,组织受伤严重的士兵撤到一边,不过他并没有闲着,他鼓动受伤的士卒喊道:“兄弟们,跟我一起高喊‘轲比能,大蠢驴!只等援军来,围住抓活的!’”
  营中数百伤兵于是同声高呼:“轲比能,大蠢驴!只等援军来,围住抓活的!”
  远处指挥大军围攻粮队的轲比能,隐约听到汉军营中有人指名道姓地在骂自己,于是原本就黑得不像话的一张臭脸,变得更加乌黑。
  “汉人在骂什么?”轲比能转头问锁奴。
  锁奴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大人,他们在骂你是那个……呃,你是大叫驴,还说只等援军到来,就要把我们包围起来抓活的。”
  “岂有此理,这帮该死的汉人!让兄弟们狠狠地给我打,我就不信……,嗯,你刚才说什么?援军?”
  “对,汉人在喊‘只等援军来,围住抓活的’”锁奴大声说道。
  “哼,汉人也就会耍诈,刘虞被吓的不敢出来,哪里还有援军!”轲比能有些不屑地说道。
  “大人,快看河对面!”锁奴忽然惊叫起来。
  锁奴的个子比轲比能高出一头还不止,他最先看到了歠仇水的北岸有大股的尘土正向着河边靠拢。
  轲比能举目远眺,原本不屑的表情渐渐变成了凝重和吃惊。
  “不好,是阎柔带着部队赶来了!我就知道这个卑鄙小人靠不住!锁奴,立即带领八千士卒过河迎上去,千万不要让阎柔断了我们撤回宁城的后路!”
  锁奴掂得来轻重,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如果不能弄明白阎柔此来的目的,保住己方的退路,还真有被人围困在河边的危险。
  虽然此地的汉军只有不到五千之数,但马城尚有一万多汉军,南面的高柳也有一万汉军,而阎柔麾下也有一万多近两万的兵马,四下里围拢起来,那就是五万大军,对于兵力不足两万的鲜卑人而言,绝对是致命的威胁。
  锁奴带走了八千鲜卑人渡河,剩下的鲜卑人顿时一阵骚动,他们已经被汉军不要命的打法震慑了心魄,此时忽见己方大股部队撤往河的对岸,顿时进攻的信心受挫,纷纷往后退缩,不肯冲在前面去跟汉军营内那个赵疯子拼杀。
  如此一来,带领士卒浴血奋战的赵云顿时感觉压力减轻不少,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阎柔带着部队赶来了。
  阎柔带着队伍来到岸边时,锁奴恰好带着部队渡过了歠仇水。此时,鲜卑人的部队在上游,阎柔的部队在下游,双方距离不过五里。
  预料中的激烈碰撞并未发生,阎柔为了“避嫌”,既没有让队伍过河与赵云汇合,也没有下令向鲜卑人发动袭击,只是静静地将部队扎在了河滩边上。
  这种情形就好似一只狮子跟一只豹子在打架,忽然来了一只老虎,若是狮子继续对豹子发动攻击,必然会受到豹子临死之前的拼命反抗,等到豹子死去时,狮子也会受到重创,而老虎却是毫发无损。
  不知什么时候,围攻汉军营地的鲜卑人已经退了回去,轲比能也不再催促部落中的勇士跟汉军继续拼命。他阴沉着脸注视着河那边的阎柔部队,心中有一种被人戏耍了的感觉。
  赵云顾不上擦去额头的汗水,他对身边的士兵下令:“准备一堆柴火,让民夫收集营地内的马粪和牛粪,赶快点起浓烟来!”
  不多时,滚滚的浓烟在汉军营地内冲天而起。
  阎柔看见烟柱之后,也让人立即点燃了一堆浓烟作为呼应。
  两堆浓烟在河的两岸相继升起,表达的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阎柔带来的部队和汉军是协同行动的。
  轲比能心有不甘,还在犹豫着要不要下令给锁奴,让锁奴率军缠住阎柔的部队,自己这边则对汉军粮队发动最后一次强攻。
  忽然,有人在他身边低呼:“大人,西边也有烟柱升起来了!”
  西边,便是马城方向。此时浓烟升起,又是什么意思?
  轲比能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下令道:“各部听令,立即撤退,返回宁城!”
  已无战意的鲜卑人,将死去的同族驮在马背之上,缓缓地向北岸撤退……
  营地里,夏侯兰斜躺在一辆损坏了的方厢车上,久久地凝视着河对岸的阎柔部队,想起了赵云夜里说过的话——“阎柔就算答应帮忙,为了保存实力,也不会真的跟轲比能拼命。”
  “果然如此,在阎柔的眼里只有利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民族大义和百姓安危!此僚终究是幽州的一个祸害,迟早要除之而后快!”
  夏侯兰在心底默默对自己这样说道。
  等到鲜卑人已经向着宁城远去之后,赵云下令部队拔营,缓缓向着马城方向行进。
  阎柔的部队一直没有过河,就在对岸与送粮的队伍齐头并进。虽然河对岸的汉军受创严重,四千多人经过今日一战死伤过半,可阎柔却没有了打劫这批粮食的心思。他刚才清楚地看见了歠仇水已经被鲜血染红,若是此时过河抢粮,只怕剩下的幽州士兵会爆发出更加恐怖的杀伤力。
  为了这批粮食,已经死了太多的人,到了此时,谁敢动手,谁就是要这些护粮士兵的命,结果必然是不死不休。
  赵云派人将阎志送到了对岸,让阎家哥俩见了面。
  阎柔问阎志:“族内一切可好?”
  阎志回答说:“姓赵的一开始挺狠,以死威逼父亲,要带我前来马城,族人其实倒未受到戕害。”
  “那就好,不然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大兄,我在营内听汉军士兵都在说是你放鲜卑人进来的,可有此事?”阎志小声问道。
  阎柔不悦地回答:“哼,不该问的事情,不要乱问!若不是我如此逼迫刘虞老儿,他又怎么会答应表我为护乌桓司马!”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护送粮队抵达马城,然后返回广宁,继续看刘虞与轲比能对峙。”
  “为何不帮着刘虞将轲比能赶出幽州?”
  “刘虞给的好处只能让我帮他护送粮队,还不到让我手下士兵替他卖命的地步!”
  “可是,若鲜卑人冲进幽州腹地,咱们阎氏一族也会受到冲击啊!”
  “形势真的到了那种地步,我自然会带兵前往广阳护卫咱们阎家的!”
  兄弟两个一路絮叨,不知之间已经走了十多里路,远远的已经看见了马城的轮廓。
  一直关心着粮队安全的刘虞,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派出探马前往下游打探消息。一开始探马回报的都是上万鲜卑人在围攻粮队的消息,这让刘虞心里十分纠结,等到探马回报说下游点燃了烽烟之后,他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刘虞按照事先与赵云的约定,赶紧派人出城数里,点燃准备就绪的一堆狼烟,算是呼应粮队,顺便吓唬轲比能。
  等到伤痕累累的运粮士卒们终于出现在刘虞的视野中时,这位仁厚长者站在城头流下了滚烫的热泪。
  明知道护粮的士兵被鲜卑人轮番围攻,自己却不能带兵前去营救,只能坐视城外的士卒们自生自灭,这种滋味,刘虞再也不想尝第二遍。
  困守城内的士卒眼见粮队来到城下时,他们都挤在城墙上的各个地方,拼命地为城下的兄弟们呐喊和叫好。
  刘虞一声令下,数千士兵呼啦一下冲出城外,将受伤的兄弟们抬进城内,将粮草和军资拉进城内,将数千民夫安顿下来。
  再次见到赵云之后,刘虞显得更加热情。
  “子龙,这次真是全亏了你!本官有你和夏侯司马这样智勇双全的将领,何愁赶不走轲比能!”
  “大人过奖了,云不敢当!此次之所以能将粮食安全送到,全凭数千士卒戮力同心,死战不退!”
  “我已经让人给子龙准备了卧房,你赶紧去歇息吧,这几日实在是让你辛苦劳累了。等你缓过劲来,本官还有更加重要的任务要托付给你。”刘虞一脸关切地说道。
  “卑职不觉劳累,此时更不是歇息的时候。卑职从广阳出发时,鲜于辅都尉已经护送着第二批粮草上路了,此时估计已经过了涿鹿,距离广宁不远。卑职恳请大人拨给三千骑兵,由我率领前去接应!”
  “子龙如此勤勉用事,实乃三军将士之楷模!这是调兵的虎符,本官将马城所有兵力尽数交予你指挥和调配,如何行动,一切按你的意思来办!”


第一零六章 后患
  赵云只是向刘虞请兵三千,没想到刘虞却欲将马城一万多兵马的指挥权交给他,这让赵云在感动的同时,也有几分措手不及。
  赵云略作思索,说道:“还请大人恕卑职不能接受这项任命!”
  刘虞略感讶异,静静等着赵云的解释。
  “云乃大公子一手提拔,职务擢升之快已属特别,加之卑职在军中资历尚浅,虽然略有功劳,但尚不足以统领全军。以云之见,大人可待鲜于辅都尉抵达马城之后,将兵权交予他,这样更利于激发士气,团结军心。”
  赵云话说的委婉,但意思却也明白。不是他怕承担责任,又或者觉得自己能力不足,而是从稳定全军的角度考虑,认为让资格最老的鲜于辅统率部队,更加利于部队的指挥和调动。
  刘虞点头,赞许说道:“子龙不居功,不自傲,这份心性实在难得!你说的也有道理,本官这就命人集结城中兵马,任你从中挑选四千精锐,出城接应鲜于辅。”
  “大人,卑职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哦,子龙尽管直言无妨!”
  “请大人先去慰问受伤的士卒,并且当众宣布对死伤士兵的抚恤,对作战有功将士的奖励擢升,以此激励士卒求战求胜之心!”
  “好,本官一概应允!”
  不多时,刘虞带着程绪、公孙纪和赵云前来探视受伤的士卒,然后在城内集合所有士兵当众宣布了对战死士卒的抚恤措施,并同时宣布了对作战有功士卒的奖励。
  逝者已矣,虽然抚恤死者的目的是为了给活人看,但刘虞能够亲自出面做这些事情,却极大地鼓舞了士气,催生出士卒们作战的勇气和决心。
  作为功曹从事,公孙纪也有了用武之地,一路上他亲眼见识了护粮士卒们浴血奋战的整个过程,此时记录军功就十分容易和轻松。
  按照刘虞的意思,所有参与护粮的官兵,按照杀敌数量进行奖励和擢升,最少的职级上升一级,多的则一口气升了三级。其余的各种封赏更是颇为丰厚,让城中没有出战的士卒非常眼红。
  像夏侯兰这样特别突出的统领,刘虞本欲对其连升三级,可他麾下的武将如今职务最高的也就是都尉级别,仅比军司马高出一阶,若是给夏侯兰连升三级,那就是中郎将级别,貌似有些过了。
  经过最近这段时间的战事,刘虞心中已经动了为麾下几员主要将领晋升职务的打算,以前他总是觉得私自给麾下将领授予将军以上的官职传出去会有谋逆之嫌,现在看来却是庸人自扰而已。
  现在公孙瓒和袁绍之流都开始给麾下的将领私授将衔,曹操、袁术等人也是纷纷效仿,何曾将朝廷的尊严和任命放在眼里?
  刘虞虽然有此打算,但却很想听一听刘和的意见,对于自己这个儿子,刘虞如今可是越来越重视了。这次若非刘和在后方尽力维持局面,同时又派出得力的将领向前线送粮,形势还不知道会恶化到何种地步。
  经过一番斟酌,刘虞最终给夏侯兰擢升一职,任命夏侯兰为北地都尉,也就是临时增设的一名部都尉。等到战事结束之后,其余三名都尉被提升为校尉甚至是偏将军之后,夏侯兰就可以接任骑都尉或者步兵都尉这样的实职。
  各样事务处理完毕,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赵云便在城内留宿一夜,打算第二日清晨率队出城前去接应鲜于辅。
  城中本来都做好了杀马取粮的准备,如今得到一定数量的粮草和军资补充,于是军心稳定,一切秩序井然。
  马城这边形势稍好,后方的广阳却又冒出一堆破事。
  却说接到刘和紧急消息的鲜于银,从遒国急忙赶往涿县催粮,本来心里就急得火烧火燎,不成想却在涿县一处名为张家庄的地方遇到了不小的阻扰。
  张家乃当地豪族,也是附近的大地主,平时虽然不至于对佃户们残暴不仁,但也谈不上多么体恤宽厚,反正该收的田租是一斗也不会减免,但若是遇到灾荒饥饿的年景,也会以借贷的方式拿出粮食接济佃户和百姓。
  按照涿县登记在册的人口数目,张家这次应该向县里纳粮六百石,却只交纳了一百石,距离规定的数目差了一大截。涿县县令在鲜于银抵达之前再三派人催促,可张氏总以各种理由和借口推脱,直到鲜于银率军抵达时,依然拖欠着。
  张家庄如此拖延,附近各处田庄和坞堡也纷纷效仿,只向县里交纳了规定数量的三成到五成,这让涿县的征粮任务远远达不到齐周来时定下的任务和要求。
  鲜于银听完县令汇报,当时就怒了。
  “这个张家当真是冥顽不灵,以为本都尉就不敢效仿赵都尉在安次行事的手段么!”
  “鲜于都尉息怒啊!张家可是本县望族,有个儿子如今跟了刘玄德,听说在安平郡任了步兵都尉,是个十分凶狠的人物,还请鲜于都尉再给下官一些时间,容我亲自上门劝说。”
  “不必了!本都尉决定亲自上门催粮,我倒要看看这张家是不是龙潭虎穴!”
  鲜于银沉着脸率领一千五百步卒和五百骑兵来到张家庄时,看到的不是张家人的诚惶诚恐,而是紧闭门户的有恃无恐,这让他非常震怒。
  鲜于银找了一个嗓门大的亲兵,对着庄内喊话。
  “张氏族人听着,吾军奉幽州牧刘伯安大人之命前来督粮,今到贵庄,还请速速将应纳之粮如数上缴,否则休怪刀兵无情,徒伤无辜!”
  亲兵连喊三遍,张家的庄门内走出一位衣着华贵的老者。
  老者一脸不惧地看着鲜于银,厉声呵斥说道:“老朽便是这张家庄的族长,贵军呼啸围庄,扰得四邻不安,百姓恐慌,此举似乎不容于刘大人的治军法纪!”
  鲜于银心想这个老家伙还真是刁顽,自己还没下令部队做什么实质性的举动,对方倒是先声夺人反咬过来。
  “守土御敌,人人有责!贵庄既然为涿县大户,当承担起大户的责任,为何应缴六百石粮食,至今却只缴纳了一百石?”
  “实在抱歉得很,今年吾庄粮食欠收,东拼西凑的也就一百石,就这还是我们从各户的口粮中节余出来的,还请大人原谅则个。”张氏族长一脸正气地说道。
  鲜于银如今担心蓟城安危,哪里有功夫在这跟一个大户的族长废话,他轻蔑地看了看庄墙后面影影绰绰隐藏着的一些家兵,把手一挥,下令说道:“给我将这劳什子庄门拆了,进去仔细搜查一番,看看庄内到底有没有粮食!”
  “竖子敢尔!”老者大怒,指着鲜于银的鼻子骂道。
  “来人啊,将这不知深浅的老货叉到一边去!”鲜于银极为不耐地摆摆手,直接无视了张姓族长的怒骂。
  鲜于银带来的一千五百名步兵,虽然行军速度不及骑兵,但若论起破门拆房子的本事,绝对比骑兵强了不少。他们很快抬来几根又长又粗的圆木,狠狠地撞向张家的庄门。庄内家兵惊慌之下,急忙向外射箭,这下更加激怒了庄外的士兵,顿时一阵急如暴雨般的箭矢还击回去。
  没过多久,张家庄的庄门被破,成群的士兵涌进庄内。
  鲜于银再三思量,最终放弃了屠庄的想法,只是命令士兵寻到庄内储藏粮食的仓廪,从中夺走五百石粮食之后,便迅速撤走。饶是如此,张家庄还是付出了数十条人命,毕竟总有不长眼的非要往刀枪上面撞。
  鲜于银走后,气得昏死过去的张老族长被人抬回屋内,一番抚胸捶背之后,总算是缓了过来。
  “速速派人前往安平送信!告诉吾儿翼德,张家今日所遭受的屈辱!”
  鲜于银搞定了张家庄之后,又带着兵丁轮流“拜访”了附近几家豪族,结果顺利地将粮食收齐。
  因为担心蓟城安危,鲜于银放弃了下一站前往方城督粮的打算,直接押运着收上来的粮食急忙往回赶路。
  鲜于银押送粮食急着往蓟县返回,鲜于辅也在催促着粮队往马城方向行进。
  因为此前有夏侯兰护送第一批粮食在前面开路,所以鲜于辅的行进路线基本没有变动,依然是靠在歠仇水的南岸,每日行进的路程也是与夏侯兰当初相同。
  这样做有不少的方便,比如可以利用前面粮队走后留下来的营地遗址,省去侦察地形的时间,省去平整营地和挖掘各种防御沟壑的力气,倒是一举多得。
  鲜于辅带兵走到涿鹿以西三十里时,忽然接到了前方粮队送来的急报,那时候正是阎柔派人冒充马匪强盗袭扰粮队的时候。
  鲜于辅再往前走,收到的消息就更加让人担忧,等到鲜卑人大军围困粮队时,鲜于辅甚至动了改变行进路线,将粮食运往高柳城的念头。不过他转念一想,若是鲜卑人真的抢了前面的粮食,必然会继续向南推进,就算自己想去高柳,到时恐怕也是一路险阻,逃不过鲜卑人的追击和围攻。
  想通了这些,鲜于辅索性将粮队停了下来,每天派出探马前往上游打探消息,以此来决定下一步到底该如何行动。


第一零七章 安平相刘备
  安平国位于冀州的腹地,分别与河间国、中山国、巨鹿郡、渤海郡、清河国接邻,其治所位于信都。
  没错,就是前段时间刘和与公孙瓒、袁绍、韩馥三方势力谈判时曾经到过的信都。
  中平元年,巨鹿人张角自称“黄天”,率部三十六方,皆著黄巾,同时反叛。为了响应和支持天公将军张角,安平当地的百姓便将安平王刘续从王宫里面揪了出来,胁迫他一起参加反叛。后来黄巾起义被朝廷大军镇压下来,倒霉的刘续因谋逆之罪而被朝廷诛杀,从此废除了安平国。
  也就说,现在的安平国早已名存实亡,不过是人们口中的一个称呼,实际上的行政管理体制等于是一个郡。
  大汉规制,一国之主便是王,为名义上的最高长官,但中央政府会另行委任国相、都尉等文武官员前来打理政事,国主并无权干涉和过问。也就是说,像刘续这样的王,实际上并无治政和治军的权力,只拥有部分收取赋税和田租的权力。
  这样的制度,源自于西汉时期的“推恩令”,其目的就是为了防止诸侯国威胁到中央的统治,结果黄巾乱起的时候,安平王刘续手中无兵可用,只能被起义的老百姓从王宫里面抓出来,跟着他们一起“闹革命”!
  头顶各种光环的刘大公子,在冀州折腾够了之后,拍拍屁股回了幽州,却将鸡肋一般的安平国送给了奋武将军公孙瓒。
  公孙瓒急于指挥部队南下青州抢地盘,同时也是看着寄居在自己队伍中的“桃子三兄弟”有些头大,于是拨给刘备两千兵马,将他打发到安平来出任国相之职。
  刘和回到幽州一个月后,接到冀州方面的情报,得知刘大耳朵居然入住安平,当时就有一种端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为了得到赵云,却无意中成全了刘备,难道冥冥之中真有天意?
  不过,事已至此,懊恼和郁闷毕竟解决不了问题。刘和想一想刘备天生克主的强大“自带属性”,反倒有些替公孙瓒捏一把汗。历史上凡是收留过刘备的诸侯,除了曹黑子之外,似乎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吧?
  刘和现在忙着应付轲比能入寇的事情,忙着防范公孙瓒返回辽西的事情,一时半会实在顾不上对付刘备,而且以刘备现在的实力,也用不着刘和处心积虑地去对付他。
  同为老刘家的后人,不管大耳朵是不是真的就是中山靖王之后,刘和在没有充分的理由和借口之下,轻易是不能去动刘备的。哪怕他明知道留着刘大耳朵终究是个祸害,越早动手除掉越是有利,但刘备能在乱世之中三分天下,又岂是随便派几个人就能对付得了的?
  只要大耳朵不来幽州祸害刘虞,刘和暂时就不打算去对付刘备,这种“剧毒”的家伙,还是留给公孙瓒、袁绍、曹操、陶谦、刘表、刘焉这些有福之人去慢慢享用吧!
  已经走马上任的刘备,绝对不会想到远在北方的蓟城内,已经有人在密切关注着自己的动向,他现在正为如何治理和恢复安平国而头疼呢!
  昔年的安平国,本来是块好地方,境内不仅有漳水、绛水、滹沱河三条大型的河流穿过,而且地势平坦,土地广阔,是种粮产粮的大郡。只是,经过黄巾之事以后,安平的农业基础遭到了极大的破坏,不仅耕地毁损、荒芜严重,而且人口更是锐减,从当初的六十多万人降低到了不足二十五万。
  在以农业生产作为基础的年代,没有了人口和耕地,想要发展起来就会是一个极为缓慢和困难的事情。更加要命的是,安平如今成为了公孙瓒、袁绍和韩馥三方势力的缓冲区,虽然暂时免于刀兵之苦,但其他各郡的老百姓轻易还是不敢来这里定居和耕作生产。
  面对如此困境,原本信心满满的刘备愁的是茶不思、饭不香。他以前虽然干过安喜县尉、下密县丞、高唐尉、高唐令、别部司马等职务,但始终都是在“县团级”打转,何曾接受过“地市级”主官的任命?
  不过大耳朵终究不是凡夫俗子,在最初的唉声叹气过后,他又信心满满地带着两个拜把子和田豫、简雍、苏双、张世平等人,在安平境内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刘备任命关羽为骑都尉,专职管理和训练公孙瓒拨给的两千骑兵。这两千人马虽然不多,却是刘备在安平立足的根本,交给武人出身的关羽打理,刘备踏实又放心。
  刘备又任命张飞为讨贼都尉,专门负责境内的治安和缉盗之事。张飞手下没有兵,刘备便前往境内几处较大的坞堡,亲自登门拜访这些大族,凭着三寸不烂之舌硬是给张飞讨来了一千家兵,将队伍拉了起来。
  从起兵之后便跟随着刘备的老伙计简雍,被刘备任命为长史,协助刘备处理郡内大小事务。在渔阳结识的青年才俊田豫,被刘备任命为督邮书掾,专门负责督察县乡,宣达政令和司法等。
  至于中山商人苏双和张世平这二人,则有些相似于公孙瓒身边的商人李移子和乐何当,虽然没有被刘备任命官职,但却是支撑刘备经济来源的重要人物,始终受到刘备的信任和重用。
  据说当初桃子三兄弟在涿县张家庄后面那片桃园里结义的时候,苏双和张世平二人就是见证人,而刘备所使用的“双股剑”、关羽所使用的“冷艳锯”、张飞所使用的“丈八蛇矛”,便是由张世平资助的一千斤上好镔铁打造而成。
  刘备好不容易在安平将队伍安顿下来之后,各种问题便接踵而来,而首当其冲的便是粮草和军饷。
  公孙瓒能拨给刘备两千兵马,已经属于难得,今后肯定不会再给刘备提供粮草和军饷,只要他不开口问刘备索要粮草军资,大耳朵就要谢天谢地了。
  刘备带着兄弟几个在安平各地转了一圈,发现安平各县穷得官仓里面跑老鼠,也就断了从各县临时征收一批粮草的念头,于是把主意打到了“杀匪夺粮”上来。
  桃子三兄弟从起兵以来,在尸山血海中已经打滚多年,对于杀人夺财这种事情,干得不是一般的熟练,略作商议之后,就打起除匪安民的大义旗号,兵分三路开始动手。
  关羽独领一千骑兵,重点在武邑至弓高再到棘津城这一带展开声势浩大的剿匪行动,寻常匪众哪里扛得住关二爷这柄大刀,因此关羽所过之处一片太平,再无贼匪横行。
  张飞独领一千骑兵,主要在南深泽至武遂到芜蒌亭之间的三角型地区展开行动,同样收获也是颇丰,赢得了当地百姓的赞誉之声。
  田豫临时被刘备授命,率领一千步兵在南宫、扶柳和堂阳一带剿匪,虽然动静没有关羽和张飞闹的大,但也有板有眼,受到当地民众的一致支持。
  马贩子出身的张世平对于打仗不擅长,但他觉得自己也不能袖手旁观,于是主动向刘备请缨,准备前往老家中山国收购粮食,顺便再为刘备购买一些战马回来。
  刘备得知张世平的想法之后,大为欢喜,赶紧将兄弟们从各地土匪窝内抢来的金银细软交给张世平,请他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购买一些马匹回来。
  张世平走时,张飞派人给他送来一封信,让张世平到了中山之后,抽空到张家庄一趟,到时候可以从哪里获得一批免费的粮食。
  涿县属于幽州管辖,又在中山国以北,所以张世平首先就来了涿县张家庄,结果受到张氏族长的热情接待,临走时没花一文钱就带走了五百石粮食。
  张世平走后没几天,鲜于银前往涿县征粮,于是便发生了张家抗粮,鲜于银带兵冲庄硬夺的事情。
  另外一个商贩苏双也没闲着,他现在受了刘备所托,正在信都城内积极筹划着建设“钱货流通中心”这件事情。
  当初刘和离开信都时,曾与公孙瓒、袁绍和韩馥约定将信都城建成由四方共同管理的“自由城”,在城内不设驻军,只派差役丁夫维护城内秩序,今后各方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能将兵马开进城内。
  刘备虽然搞不懂本家刘和当初提到的“钱货流通中心”是个什么样子,但他敏锐地意识到自己今后发财致富恐怕就要靠信都了。
  只要他将信都的治安搞稳定,将城内的建设搞上去,到时候从幽州和辽东运过来的马匹、盐铁、药草,从青州、徐州运过来的粮食,从兖州等地运过来的桑麻、布匹,都要在这里进行交易和结算。如此庞大的交易数额,势必会给信都增添无数的商机,到时候光是税赋一项,就是一笔十分客观的收入。
  为了表示足够的重视,刘备还分别派人前往蓟城、高邑、邺城和南皮,分别向刘和、韩馥、袁绍和公孙瓒请求,派出手下前来信都,一起商议如何在冀州和幽州发行统一标准的好钱。
  虽然刘备手里没有几斤铜,可他这么一整,不仅提高了知名度,还等于是向各方势力示好,可谓是一次成本极低、效果极好的“对外公关”。


第一零八章 张飞报复
  芜蒌亭位于安平国饶阳县的北面,过了芜蒌亭往东走,就进入了河间地界,而往西走,就会进入中山国。
  光武帝刘秀在蓟县闻听王狼等人占据了邯郸称帝,于是便与部将邓禹、冯异等昼夜急驰南下,至饶阳芜蒌亭时,正碰上天寒风疾,大家冻得面无人色,带的食物也已经吃光了。冯异强忍着饿来到一位农户家中,讨到了一碗豆子稀饭,拿来给刘秀吃。第二天,刘秀跟兄弟们说:“昨晚吃了冯异的豆粥,饥寒都解了”,于是带领大家继续前行。
  后来刘秀得了天下,登基称帝,冯异上京面圣时,皇帝忆起当年旧事,感慨冯异的忠勇,下诏重赏冯异,诏曰:“仓卒芜蒌亭豆粥,虖沱河麦饭,厚意久不报。”
  如今刘秀的后人刘虞占据了老祖宗当年起兵的蓟城,却没有刘秀当年那股子气吞万里如虎的英雄气概,只是困守于幽州数郡之地,倒是让天下不少英雄豪杰为之不屑。
  这一日,一支人数过千的兵马来到了无蒌亭,当中领兵的头领名曰张飞,字翼德,乃幽州涿郡豪绅之后。
  张飞随义兄刘备来了安平之后,被任命为讨贼都尉,专司郡内的治安和缉盗之事,正好对了他的胃口。张飞的性格刚猛暴烈,虽然从小接受世家教育,但却不喜静思和坐论之事,反倒喜欢刀枪剑戟、纵马驰骋,这也是他能够跟平民出身的关羽和睦相处的原因。
  张飞下令部队在无蒌亭扎下营寨之后,便带着部曲张达和范强二人来到泒水南岸观察地形。
  张达指着河对岸的东边说道:“张都尉,过了此河向东而行,便是武垣县,属于河间国管辖。”
  范强接着说道:“过河之后向西行不到十里,就是博陵县,为中山国所辖。如今河间为奋武将军控制,中山仍归韩馥管辖。”
  张飞点头,举目北望,说道:“此地是整个安平距离幽州最近的地方,从这里骑马前往涿县,不过二百里路程,快马两天便可抵达。”
  张达怂恿说道:“张都尉,涿县距离我们如此之近,我们这次出来带的都是骑兵,不如事了之后悄悄回去一趟?”
  “你这家奴,给我闭嘴!”张飞环眼怒睁,喝斥张达。“我们此次出来,是要扫清安平北部的匪患,岂可为了私情而忘记职责?就算涿县在泒水的对岸,完成任务之后,我们也不可私自回去,必须要向刘大人交了差事之后,得到允许方可离队!”
  被张飞一通训斥,张达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
  张达本为张家私兵,刘备在涿县起兵时,随张飞一起参军。张飞喝斥他一声“家奴”,倒也并不过分。只是张飞这种前一刻风平浪静,后一刻骤风暴雨的脾气,还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接受得了。
  范强见张飞停止了喝斥,小声问道:“张都尉,听说博陵县和武垣县境内有几股强人颇为势大,我们要不要过河前去清剿?”
  “去!为何不去?只要我们速度够快,解决完这些强人盘踞的山寨,立即返回安平境内,就算事后被人得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张飞一锤定音。
  当日夜里,张飞率队悄悄过河,进入武垣县内屠了两处山寨,从中抢得粮食数百石,金银细软许多,黎明时分返回了无蒌亭。
  第二天夜里,张飞率队再度过河,进入博陵县境内攻破两处坞堡,杀死堡中青壮数百人,从中抢得粮食近千石,猪羊数百头。因为收获甚众,张飞不得已在博陵境内多停留了半日,雇佣一些当地的民夫才将粮食和猪羊运回无蒌亭的营寨。
  到了第三日,张飞正欲搬兵返回信都时,忽闻张达来报,说是涿县老家有人来寻。张飞急忙出帐,将张老太爷派来送信的本家族叔迎进帐内。
  本家族叔一见着张飞,便急忙说道:“翼德啊,大事不好了,咱张家庄被人抢了!”
  “什么?!哪里来得贼人,如此大胆,竟连我张家庄都敢抢!”张飞听了之后,顿时火冒三丈。
  “不是贼人,是从蓟城来的官兵,他们来到涿县强行征粮,老太爷不肯给,于是就动手砸破庄门,杀了庄内几十个后生,将庄仓内的粮食抢了个干净!老太爷当时被气得晕了过去,如今躺在榻上水米不进……”
  张飞听说张家庄的大门都被人打破了,还死了几十个同族之人,老父更是气得一病不起,当时就坐不住了,他立即让人喊来张达和范强,命令两人率领五百士兵押送着缴获来的粮食、猪羊和金银细软返回信都,自己则带着五百骑兵向北而去。
  两日之后,张达和范强尚在路途之中,张飞便率领五百骑兵赶到了涿县。
  见到病榻上的老父之后,张飞强忍着心头怒火安慰几句,仔细询问了当日情形,然后就带着人直奔县城而来。涿县地处幽州腹地,以往很少遭受兵祸,县内并无常驻军队,只有一些衙役差夫。
  张飞带着五百骑兵,横冲直撞地闯进县衙,抓了涿县县令和一干小吏,直接带回张家庄内,然后聚齐庄中老幼,一刀一个,将县里的官吏全都杀了。
  随后,张飞派人打探鲜于银的去向,结果听说鲜于银带着两千士兵,如今已经进入广阳城,张飞于是打消了前去追杀鲜于银的念头,带着族内没有出五服的族人数百口向南而去,离开了幽州。
  张飞杀涿县令的时候,鲜于银已经完成了在良乡的征粮任务,正护送着粮队赶往广阳城。他却不知自己走后,涿县的大小官吏竟然成了猛人张翼德的刀下鬼,若是他再走的慢些,还真有生命危险。
  张达和范强带着五百骑兵和抢来的粮食财物返回信都,见了刘备之后都不敢提张飞私自返回涿县的事情,但又怎么可能逃得过刘备的那双眼睛。
  刘备将张达喊进府内,沉着脸问道:“怎么不见张都尉返回?”
  张达低着个头,不敢回答。
  “这次你们只带回来五百骑兵,剩余的那五百人是不是被张都尉带走了?”
  张达点点头,算是承认。
  “大胆张达,还不如实将张都尉的去向报告本官!”
  张达被逼无奈,只好将张飞带兵返回涿县寻仇的事情全都交待出来。
  刘备听完之后,气得直跺脚。“胡闹!简直是胡闹!我前几日才派人前往蓟城,想要加强同幽州的关系,三弟怎么可以带着士兵回涿县闹事呢!”
  气恼过后,刘备对身旁的简雍说道:“宪和,烦劳你立即带上二十人赶往涿县,无论如何都要将三弟给我劝回来!”
  简雍领命,赶紧带着人出了信都,直奔北面而来。
  等到简雍走到葛城的时候,正好在易水岸边遇到了渡河过来的张飞和张氏族人,一番询问之下,才知道张飞已经杀了涿县令,报了庄门被破之仇。
  事已至此,简雍知道多说无益,只好陪着张飞一起返回信都。
  张飞带着张氏族人来到信都时,关羽和田豫早几日便撤回了信都,因为刘和给信都定下了规矩,不允许城内有军队入驻,所以他们便将大营扎在了信都与扶柳之间。
  刘备听说张飞返回,急忙从城内赶到营地,先是拜见了张老太爷,然后又与关羽、张飞、田豫几个同坐饮宴,席间只字未提张飞私自返回涿县之事。
  夜里,简雍来见刘备,问及如何处理张飞在涿县杀官之事,刘备一脸忧愁地说道:“三弟这次行事确实孟浪了一些,若是因此而惹恼了蓟城那位刘大公子,只怕我们今后在信都就要难过了。”
  简雍不解地问道:“此事有这么严重?张都尉不过是杀了一个县令而已,自从黄巾乱起之后,被杀的郡守不在少数,被杀的县令和小吏更是无数,连乔瑁这样的名守,还不是被刘岱说杀就杀了?”
  刘备说道:“此事不可小视。涿县令虽然是个小官,但却关系到幽州的脸面,以我对刚刚回到蓟城的那位大公子行事风格的了解,只怕此事难以善了。”
  简雍有些不在意地说道:“那刘和不过一介文弱书生,仗着其父刘伯安的庇护,才敢在冀州搅风搅雨,玄德为何如此忌惮此人?我听说刘伯安如今自身难保,身陷马城而难回蓟城,只怕那位刘公子现在也是无暇过问这些事情吧?”
  刘备并不同意简雍的分析,摇头说:“宪和不可大意,这位刘公子行事完全不同于刘伯安,是个面软心狠之人!”
  “玄德总不至于将翼德交给那刘和发落吧?”
  “翼德乃我义弟,就算是我亲自前去蓟城向刘虞请罪,也不能将三弟交给刘和发落!”
  “玄德如今执掌安平之事,岂能前往蓟城,还是我去吧!”简雍自告奋勇。
  刘备阻止简雍,说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刘伯安与公孙伯珪如今已经势同水火,那个刘和更不是省油灯,我们名义上归属于公孙瓒,三弟带兵回涿县杀了县令,就等于是公孙瓒主动向刘虞发动了攻击,我们可以在这件事情上大做文章。”
  “公孙瓒身边的李移子和乐何当两人贪财,宪和这就带着一批财物前去贿赂他俩,然后让他们在公孙瓒耳边说些刘虞与刘和的坏话,挑起公孙瓒与刘虞的冲突。这样一来,三弟做的事情就有了遮掩的理由,我们也就不必直接面对刘虞的怒火。”
  “玄德高明!我这就动身前往南皮。”
  简雍于是起身,这次刘备却未阻拦。


第一零九章 青州乱,军阀兴
  刘备派出简雍前往南皮的时候,打的主意是让简雍挑拨公孙瓒与刘虞的关系,最好是造成公孙瓒与刘虞的直接开战,这样一来,便可以降低张飞冲进涿县杀官泄愤的负面影响。
  然而,刘备没有想到的是,公孙瓒此时已经摊上大事,正在指挥大军作战,根本就顾不得张飞在安平搞出来的那点破事!
  初平二年十一月初,死灰复燃的青州黄巾军三十万人忽然涌入渤海境内,准备与张燕率领的黑山军在冀州会师。正欲率军南下的公孙瓒一看形势不妙,赶紧让人将已经进入平原郡的先锋田楷所部兵马调回渤海郡内,然后在重合至东光一带与黄巾义军展开了激战。
  经过几次鏖战,公孙瓒大破黄巾,斩首三万余级。黄巾起义军见事不可为,于是纷纷丢弃粮草辎重,想要南渡黄河,进入兖州境内。公孙瓒让调头北返的田楷在黄河岸边设下埋伏,待到黄巾军半渡之时突然杀出,是役又杀伤黄巾起义军数万,一时之间血染黄河,其状之惨烈,比之鲜卑人在歠仇水畔袭击汉军粮队时,更甚十倍。
  数战之后,公孙瓒俘虏黄巾人口七万余,车甲财物不计其数。虽然取得了辉煌战果,但公孙瓒的精锐部队也是死伤惨重,因为担心袁绍趁机来攻,所以公孙瓒采纳了部下的建议,决定暂时停止进入青州的步伐,待到部队兵力从幽州方面得到补充之后,来年再度攻略青州。
  北上冀州的青州黄巾军遭遇了惨重失败,而同时起兵进攻泰山郡的黄巾军也是频频失利,没有获得什么进展。
  同样是初平二年十一月,青州黄巾军三十万人进入泰山郡境内,泰山太守应劭亲率文武与黄巾军数次交锋,前后斩首数千级,获老弱人口万余人,辎重银两二千车。黄巾军数战不利,于是退出泰山境内,向东继续进攻兖州。
  进入十二月间,一路向东的黄巾军人数激增至五十多万,他们攻下了任城,杀掉任城相郑遂。接着,又在东平一带大破前来镇压的官军,斩杀了兖州刺史刘岱和随行的别驾。这个刘岱,同刘虞一样,出身皇室,曾经参加过十八路诸侯讨董,后来还杀了东郡太守乔瑁,给曹黑子腾出了一个职位。老曹正是接手了乔瑁的位置,这才在东郡寻得一块立足之地,现在渐渐发展起来。
  闯入兖州的黄巾军杀了刘岱之后,士气大振,于是继续向东进攻,渐渐来到了紧邻东郡和济阴郡的寿张一带。青州黄巾在兖州的顺利发展,使兖州的官吏士人极为恐慌,加上刺史刘岱被杀,州中无人主事,于是兖州上下一片慌乱。
  当此危机之时,曹操部下陈宫亲往州中劝说兖州治中等官吏,言明此时唯有曹孟德可以破黄巾、救兖州,而与曹操一直私交甚密的济北相鲍信也在州中极力的推荐曹操出任州牧之职。一番游说下来,兖州治中万潜与鲍信亲至东郡,迎接曹操出任兖州牧。
  曹黑子在东郡低调发展,等得就是如今这个出头之日,他在一番假惺惺的推让之后,同意了万潜和鲍信的请求,同意出任兖州牧,率领麾下兵马抗击青州黄巾。
  谋士荀攸对曹操建言:“黄巾乱民如今势大,犹如山洪过境,其势汹汹,若是迎头硬抗,恐怕十分危险。不如据坚城而守,安抚各县百姓,待乱民的暴乱势头渐渐衰弱之后,主公再率领大军出城对分布在各地的乱军各个击破,一定可以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荀攸的建议就是先巩固己方势力,采取以空间换时间的策略,避过黄巾大军的锋头,然后再慢慢收服和攻打被黄巾乱民祸乱或者占据的各县。
  曹操为人善于纳言,觉得荀攸此策比较稳妥,于是全盘采纳,命令骑都尉夏侯惇率领八千兵马进驻寿张以西两百里外的甄城,命令步兵都尉曹仁率领六千兵马进驻山阳郡治所昌邑,命令讨逆都尉夏侯渊率领五千兵马进驻巨野泽以东五十里的成阳城,命令属下曹仁、曹洪、曹真、曹钝等将领前往后方各县募兵,抓紧时间操练士卒,以待时机成熟之后发起反击。
  刚刚得到任命的兖州别驾荀彧,利用自己出身颍川荀氏的便利,四处为曹操搜罗人才,没过多久便请来了名士程昱(字仲德)和智者戏忠(字志才)。
  曹黑子与这两人一番畅谈下来,便觉得程昱和戏忠的谋略不在荀攸之下,于是诚心相邀,拜程昱为兵曹从事,拜戏忠为功曹从事。
  至于那位人称鬼才的郭嘉童鞋,因为刚过弱冠之年,尚无声望,所以还未进入王佐荀彧的视野之中,目前还在颍川一带风流快活,等着有眼光的明主某日抛出橄榄枝来,他才会惊采绝艳地横空出世。
  这年岁尾,青州黄巾军在冀州、青州、兖州一番折腾,结果成就了公孙瓒和曹操两人,让原本威望不如袁绍的公孙瓒拔得头筹,如今隐隐竟然有超过袁绍的势头,而曹操就更加幸福了,本来还在东郡小心发展,忽然之间竟然成了一州之主。
  要说刘岱还真就是做好事不求回报的“活雷锋”,他先是借口杀了自己看不顺眼的乔瑁,无形之中帮助曹操寻到一块地盘,接着又将自己的脑袋送给黄巾军,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地将兖州牧的位置让给了老曹。
  曹操出任兖州牧的消息传到邺城之后,曹黑子的发小袁绍坐不住了,觉得要是这么搞下去,自己的小兄弟曹操就要跑到前面去了,而公孙瓒也要变成更加难缠的对手,于是急令休整完毕的颜良和高干率领两万兵马攻打壶口关,在付出了数千人员伤亡之后,夺下了被张杨部下杨丑把守的关隘,终于打开了西进并州的门户。
  颜良和高干一击得手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冲进了并州,先是占据了上党郡的潞县、屯留和襄垣等地,接着挥师北上,进入太原郡的境内,一举夺下了大城晋阳。
  此时并州北方数郡正在遭受南下鲜卑步度根率领的数万兵马侵掠,形势一片混乱,颜良和高干于是以守待援,暂时停止了在并州的动作。
  公孙瓒、曹操、袁绍三家在这短短数月之间,不仅地盘迅速扩大,而且兵力也是越来越多,这与返回幽州还在忙活着帮助老爹刘虞抵抗轲比能入寇的刘和而言,差距实在太大。
  这日下午,刘和正在西院之中接受“爱儿姐姐”针扎后腚的“温柔治疗”,忽然接到马城方向传回的急报,惊得他差点不顾疼痛就从榻上跳起来。
  刘和摇着脑袋感慨说道:“真是好险啊!若非子龙及时赶到,这次不仅运粮队伍将会遭受灭顶之灾,老爹在马城也是凶多吉少!”
  进来呈送消息的刘放,看着刘和趴在那里,后背和屁股上插满了明晃晃的银针,还不时的摇头摆尾,觉得实在有些不雅,更让他头大的是,负责为刘和扎针的赵爱儿此时还未离开,只是坐到了书案旁边,脸上还带着好笑的表情。
  “咳……咳,公子,不知今日的治疗何时结束?在下有些话想说。”刘放斟酌着用词,既要提醒刘和,同时不至于恼了赵别驾的姐姐。
  赵爱儿乃冰雪聪明之人,一听这话,起身说道:“我先去东院与两位夫人说说话,顺便替小公子诊个脉,看看这个小家伙近来的身体生长如何。”
  刘和趴着点头。“快去快回啊,我感觉后面火烧火燎的,实在太难受了!”
  赵爱儿掩口笑着离去,留下刘放在屋内。
  “公子,从前方传回的战报来看,轲比能虽然被阎柔逼退,但主力并未大损,两军今后恐怕还要对峙一段时间。”
  “马城守军获得了第一批粮草,应该能够支撑一段时间,现在我担心的是鲜于辅护送的第二批粮草能否顺利送达。”
  “只要阎柔不再反水,轲比能就不敢再来偷袭,鲜于都尉护送的第二批粮草应该不会遇到问题。”
  刘和若有所思地说道:“唉,这个阎柔还真是让人头痛!”
  “公子,以在下之见,阎柔暂时还有利用价值,不妨暂且拉拢一番,等到幽州内部完全稳定之后,就可以拿他练手了。”
  “道理是不错,可问题是时不我待呀!我们在幽州苦苦支撑,公孙瓒和袁绍之流却忙着抢占膏腴之地,扩充地盘,此消彼长之下,将来我们将会更加的难过!”
  “公子,唯今之计,不妨派人前往襄平一趟,与公孙度取得联络,说服他派兵西进,做出攻打公孙瓒老巢令支的举动,这样一来,我们面临的内部压力就会减轻不少。”
  “嗯,此计不错,不过从蓟城前往襄平的路途有近两千里之遥,不仅来回费时甚多,而且还要穿越公孙瓒控制的地盘,一般人恐怕是难以完成这项重任啊!”
  “公子,在下认识一人,或许可以担此重任。”
  “哦,此人是谁?”
  “代郡高柳人氏韩珩。”
  “咦,高柳不就是如今魏攸驻守的地方么?”
  “正是那里。”
  “好,那就赶快派人去高柳将韩珩请来!”
  “公子不必着急,这韩珩如今便在蓟城。”


第二卷 卧薪尝胆
  刘和返回父亲身边之后,招揽人才,发展农业,训练军队,平定边患,终于掀开了幽州大发展的巨幕。


第一一零章 搁得慌,麻痹
  刘放向大公子推荐的这人,名曰韩珩(珩念恒),字子佩,乃幽州代郡人。韩珩少年时,父母便已亡故,他在家中奉养兄姊,因此以孝悌而闻名乡里。
  历史上,袁绍占据河北之后,曾任命韩珩为幽州别驾。袁绍败亡,张南、焦触等部属投靠曹操,韩珩却说:“吾受袁公父子厚恩,今其破亡,智不能救,勇不能死,于义阙矣;若乃北面于曹氏,所弗能为也”以辞官归家。后来曹操闻其忠诚,屡屡招他做官,韩珩都推辞不出,后来死于家中。
  别驾,乃是一州官员中仅次于州牧的大员,韩珩能担此任,说明他还是有些本事的。
  当然了,如今的韩珩同刘放一样,还是埋没在人堆中的无名之士,所以刘和想不起来他是谁,也就很正常了。别说是韩珩,就连历史上曾经担任过魏国中书监加给事中,亲自替皇帝起草发布各项诏令密命,权倾一时的刘放,在刘和的脑海之中同样也没什么印象。
  不能怪刘和前世当学生时没有好好学习,将这些人物的生平和简介都记个清清楚楚,实在是三国时代名人辈出,光是记住那些赫赫有名的人物,就让刘和感觉头大了。
  不过,虽然记忆之中没有出现韩珩的名字,但刘和求才若渴的心思却是不掺假的,他在听了刘放的简单介绍之后,便点头同意见韩珩一面。
  刘和愿意亲自见那韩珩一面,可是给足了推荐人刘放面子。
  《纳贤告示》已经贴出去好些时候了,至今大公子也就亲自见过本家刘放和本城大族公子徐邈,至于那些打着“应聘”旗号前来蓟城混吃混合的庸碌之辈,刘和都让“组织部长”李严代替自己前去面试,他可没有这么多的闲工夫磨嘴皮子。
  韩珩高兴地离开了,刘和面朝下继续趴在榻上想着事情。
  没过多久,赵爱儿就飘然返回,轻轻地坐在了刘和的身边,探出上身仔细检查刘和后背和臀部附近被银针刺入的穴位。
  “公子,你最近喝酒太多,需要克制了,不然会影响到调理的效果!”赵爱儿的声音轻柔之中带着关切,让人听起来十分熨帖和舒服。
  “咦,爱儿姐回来了?走路声音这么轻,我都没听见。”刘和抬头,看了看赵爱儿,目光所及之处,正好是赵爱儿胸部隆起的位置。
  赵爱儿继续帮着刘和扎针,没有理睬某个家伙很不老实的眼光。
  “我也不想喝那么多酒,实在是有些场合避不开,若不饮酒,就显得我高高在上、不近人情。本来以为这次回了幽州,就能过上三饱两倒的幸福日子,谁知道轲比能个二逼青年这时候在北边不停闹事,把父亲大人羁绊在马城,以往这些饮宴应酬的事情可都是由他亲自主持的。”
  刘和心情放松,将赵爱儿当成了“知心姐姐”,自顾自地说些用词奇怪的话语,赵爱儿则耐心地听着刘和絮叨,不时插嘴问上一句,尽量将室内的氛围营造的不那么过于暧昧。
  “公子,‘三宝两道’是什么意思?”知心姐姐开始发问。
  “无良”弟弟耐心解释:“呃,就是吃过早饭算第一饱,吃过午饭算第二饱,下午小睡一个时辰算第一次‘倒’,吃过晚饭算第三饱,夜里躺下睡觉算第二次‘倒’。三顿饭加上两个觉,就是三饱两倒啦!是不是想一想就觉得幸福?”
  赵爱儿白了刘和一眼,嗔笑着说道:“乱讲!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若是只为三饱两倒而活着,跟那养在圈内的豚豨有什么两样?”
  所谓豚豨者,猪也!
  赵爱儿还以为刘和提到的“三宝”、“两道”是类似于“日月星,天之三宝”,“精气神,人之三宝”,“王道与霸道”等等高深的话题,岂料刘和口中的“三宝两道”其实是“三饱两倒”!
  刘和不顾“知心姐姐”的微弱抗议,继续胡扯:“有个留着大胡子的老家伙曾经说过一句话,他说‘我从来不把安逸和享乐看作是生活目的本身——对于那些成天想着三饱两倒的人们,我叫它猪栏的理想!’”
  “可我却觉得猪栏的理想是难能可贵的,甚至是千千万万草根百姓们梦寐以求而难以实现的最高目标!就现在这个年景,一天能吃上两顿饱饭的人家就算不错了吧?听府上下人说,父亲大人每顿吃的饭菜,绝对不会超过四个,其中带着荤腥的只有一个,而且一天也就两顿饭。”
  赵爱儿点点头,说:“州牧大人在幽州以生活简朴著称,我曾亲眼见过他的帽子旧了也不换,打上补丁之后继续戴,这也正是幽州百姓尊敬拥戴大人的原因。”
  刘和听到赵爱儿都在称赞自己的老爹,忽然想起前世看到的一些有关刘虞是否真正节俭的争论。
  这个争论说的是刘虞遇害之后,公孙瓒派兵搜他的家,却发现他的妻妾都穿着很高档的服饰,当时的百姓因此而怀疑刘虞简朴的品质其实是伪装出来的,刘虞本人是个假道学。
  “看来老爹并非假道学啊,估计是被公孙瓒泼了脏水。这货自知杀了老爹负面影响太坏,为了混淆视听,所以就让人安排下这些事情,然后再让不知情的老百姓看见,反正当时老爹已经被砍了头,府中亲眷下人都被公孙瓒控制了,想抹黑还不容易么?”
  刘和在心里恨恨地想着,反倒是忘记继续跟知心姐姐胡侃了。
  赵爱儿见刘和不语,还以为他是受了自己父亲简朴行为的触动,于是继续说道:“公子方才提到的那个大胡子老者,倒是一位令人尊敬的贤人,不知道姓甚名谁?”
  “这个老者是我在南阳山中遇到的一位云游方士,具体名姓并未打听,所以我也说不上来。”刘和毫不犹豫地将爱因斯坦大人化妆成了山中方士。
  “哦,是这样子啊?”赵爱儿撇撇嘴,“这位云游老者的话很有见地,人活着岂能只为了安逸和享乐!孟子有言,‘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赵爱儿一张嘴,全是之乎者也,把刘和听得有些无语。幸好赵爱儿说的老孟的这段话,在后世是作为文言文的范文出现在语文课本中的,刘和好歹也算明白其中的意思,不然他现在一定会更加的头疼。
  赵爱儿对刘和说这些话,却是有自己的用心在内的。或者,她从这些天刘和在蓟城的作为中看出了新的希望吧,总之她觉得刘和就是那个天将降大任的人,所以抓住机会就要向刘和灌输君子之道,防止刘和变成为了“三饱两倒”而活的纨绔公子。
  刘和觉得“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话题过于沉重,于是露出了他一贯“猥琐”的本色,低声说道:“爱儿姐,后面扎好了没有?我这么趴着,搁得慌!”
  “哪里搁得慌?”赵爱儿急忙问道。
  刘和抬抬厚臀,“下面硬了,搁得慌!”
  “啪!”
  赵爱儿飞速收回刘和臀部附近扎的银针,然后狠狠地打了刘和一下。“一肚子坏水的臭小子!”
  “哎呦,还真下得了手哇!”刘和大声抗议起来。
  屋外轮值的卫兵急忙问道:“公子,有事么?”
  “没事!保持警惕!”屋内刘和翻着白眼开始起身。
  赵爱儿拿起针包走后不久,刘放领着韩珩进入府中。
  为了表示郑重,刘和选择在州牧府的议事大厅内与韩珩见了面。
  “白丁韩珩,见过公子!”韩珩双手交掺,弓腰低头,向刘和先行一礼。
  “韩先生多礼了,请入座!”刘和严格按照礼仪流程走,不复方才在西院内调戏“知心姐姐”的那种浮浪。
  初见韩珩,刘和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韩珩的年龄至少在三十开外,高额浓眉,目光灼灼有神,隆鼻阔口厚唇,肤色微黑,给人一种敦厚踏实的感觉。
  刘放说道:“公子,方才在来府中的路上,卑职已经与子佩简单交谈了一些,深受启发,觉得子佩的见识犹在卑职之上!”
  韩珩急忙自谦说道:“子弃兄谬赞了,在下所学所知浅薄,怎敢与子弃相提并论!”
  刘和心里一阵无语,觉得每次跟这些文士们见面,都要假惺惺地客气半天,实在是无聊之极。偏偏此时他还要扮出一脸吃惊或者渴望的神情来,看着刘放和韩珩在那里热情似火地“搅基”。
  客气完毕,刘和开口问道:“听子弃说,韩先生有办法顺利前往辽东?”
  韩珩点头,如实回答:“在下与避祸辽东的平原名士王彦方为故交,黄巾乱起之前,曾同学于颍川陈太丘门下。王彦方与炳根矩、管幼安三位名士如今在辽东讲诗书,陈俎豆,饰威仪,明礼让,深受当地百姓爱戴,亦受公孙度所敬重。吾若往辽东,可以持王彦方写来的书信上路,就算被公孙瓒的士兵发现,应该不会阻拦和刁难。”
  刘放怕公子又犯了上次见徐邈时的那种错误,不知道韩珩口中提到的陈太丘、王彦方、炳根矩、管幼安都是些什么人,于是急忙解释说道:“陈太丘乃是颍川四长之首,本名陈寔,已经故去数年;王彦方本名王烈,炳根矩本名邴原、管幼安本名管宁,这三位道德高洁,皆是天下有名之士,如今避祸辽东,公子若是能得其一,则可得河北士林之心!”
  这次,刘放倒是小看了刘和,穿越者刘和虽然对他这个曹魏中书令不熟悉,可要是谈起邴原、管宁这两位大能来,还是非常清楚地!更为重要的是,在刘和亟需增加的武将名单上,有位堪比赵云的牛人如今恰好正在辽东避祸!
  要不怎么说公孙度也是一头蠢驴呢,明明一大堆的人才为了避祸来投奔了他,可这货愣是没有把白送上门的人才使用起来,生生的又让这些文武大才陆续又离开了辽东!
  刘和耐着性子听完刘放的解释,然后问韩珩:“子佩先生,若是见到公孙度,你将如何说服他协助吾父从辽东方向牵制公孙瓒?”
  估计临来府中时,刘放已经跟韩珩探讨过这个话题,是以韩珩不假思索地回答:“启禀公子,若是在下见到公孙度,会向其直言公孙瓒攻略幽并之地的野心,陈述公孙瓒占据幽州之后对辽东造成的威胁。”
  “若是公孙度坚持认为公孙瓒与吾父对峙的局面才算有利,既不肯相信公孙瓒,也不肯支持吾父,采取两不相帮的策略,子佩先生又该如何说服?”
  韩珩回答:“若是公孙度目光如此短浅,我会请王彦方等人出面一同说服于他,同时指出他在去年自立辽东侯、平州牧乃是犯了谋逆的大罪,若是不能得到太傅大人的支持,得到朝廷正式的加封,他们公孙家族在辽东就会有祸事临头!”
  韩珩回答到这里,刘和基本上已经满意了,可他似乎有意为难韩珩,接着问道:“若是这样劝说公孙度,他依然不肯答应呢?”
  韩珩皱眉沉思,片刻之后,答曰:“听说公孙度的长子公孙康是个野心勃勃却又智谋低下之辈,若是暗中除掉公孙度,让公孙康上位,那么就是不用劝说,公孙康也会向西攻略!”
  刘和闻言,心里咯噔一下。“麻痹,看着老实敦厚,也特么的是个狠人,竟然连弄死公孙度这样的主意都能想得出来!我也是长子,老爹是不是也被他算计来着?”


终南道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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