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殿试
作者:风中的失落|发布时间:2024-06-29 01:19:22|字数:33088
苏天成参加殿试的时候,是信心百倍的,身为乡试解元、会试会元,按说殿试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三月十五日,寅时,苏天成和众多的贡生,赶到了紫禁城外。
紫禁城,城门边,老远就有军士把手,所有跟随来的家人奴仆。
礼部的官员,已经在城外等候,所有人的身份,早就验证过了。
清点人数之后,礼部官员,带着众人,进入了城门。
仅仅走了几步,队伍就在城门内停下了。
苏天成忍不住看了看两边的城墙。
他是会试会元,走在最前面。
礼部的官员发现队伍里面的异动,再次轻声提醒众人,进入皇宫之后,千万不要东张西望,免得坏了礼仪,自找麻烦。
礼部官员的提醒,令大家清醒了一些,所有人都规矩下来了,垂手低头,目不斜视。
等候了小半个时辰,苏天成感觉腿有些发麻了,这么早进来干什么啊,像个傻子一样站在这里,皇宫里面的规矩,真的是多啊,就是喜欢折磨人,以此来体现皇家的威严。
礼部官员终于带着众人开始进入紫禁城,所有人都很小心,看着前面人的脚,似乎要踩着前面人的脚印走路,苏天成稍微洒脱一些,反正他的前面,是礼部官员,只要跟着走就可以了。
天还没有大亮,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弯弯拐拐的,不知道绕了多少路,苏天成都有些奇怪了。几百年后,他也是参观过故宫的,没有这么复杂啊。
紫禁城分为外城和内城,内城就是皇上和皇后、嫔妃居住的地方,当然还有太后等人了,这里面,大臣是不准进去的,里面只有女人和太监。
至于说外城,六部都是在这里办公的。
走的有些晕头转向了,天色也渐渐亮了,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保和殿的外面。
金碧辉煌的保和殿,给众人的震撼,还是很大的。
终于,一个太监过来了,苏天成抬起头,大为吃惊,这个太监,居然是秦三德。
秦三德早就看见了苏天成,苏天成低着头,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要是其他人这样,秦三德早就呵斥了,不过苏天成这样做,秦三德不会开口说的,倒是觉得很有趣,这个苏天成,不仅会说话,胆子也够大的,这是在皇宫里面啊,居然敢闭目养神。
秦三德看着苏天成笑了笑,苏天成也对着秦三德笑了笑。
进入保和殿,桌子已经摆好了,没有凳子,做题目的时候,所有人就是席地而坐。
不一会,朝廷大臣出现了,走在最前面的大臣,当然是周延儒,接着是温体仁,其余的内阁大臣、六部尚书、都御使,跟随后面进入保和殿。
辰时,王承恩出现在保和殿殿堂。
“皇上驾到……。”
所有人都跪下了,包括参加殿试的贡生,苏天成跪在最前面。
朱由检登基五年,也不过二十一岁的年纪,典型的年轻人。
苏天成很想抬头看看,可在这里,的确是不能够造次的,如此多的大臣盯着,自己要是乱了礼仪,说不定马上就被轰出去了。
“众卿家平身。”
柔和的声音传来,苏天成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了,这声音,听起来是中年人的声音啊,朱由检才二十一岁,就有着这样的成熟气息啊,难道皇帝真的不同于凡人啊。
“诸位贡生也平身吧。”
苏天成一骨碌的起来了,动作有些快,这个过程中,他居然抬起头,朝上面瞄了一眼。
朱由检确实是年轻人,虽然脸上带着老成的表情,但掩饰不住年轻的心态,而且脸上,透露出来单纯的气息。
这不是一个特别坏的皇帝,甚至是一个没有多少心机的皇帝,这种表情,表示朱由检急于改善大明的处境,期望得到最大的帮助。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这是自然的心态,皇帝也不能够例外,难怪后来,内阁大臣,如同走马灯一样的调整。
朱由检也注意到了苏天成,看见苏天成动作如此的迅速,还看自己一眼,觉得很是有趣,不自觉的对苏天成的印象,更加好了一些。
朱由检也是年轻人,虽然当皇帝,少年老成了,但年轻人的心性,还没有完全的丧失。
苏天成的动作,王承恩也注意到了,看见苏天成显示出来年轻人的气息,肯动是能够触动皇上的,忠心耿耿的王承恩,当然是高兴的。
殿试只考策问,参加殿试的贡生,有三百多人,皇上不可能拿出来那么多的问题,询问每一个参加殿试的贡生,所以说,重点还是贡生做文章,皇上统一出题目,看看谁写得好。
殿试很快开始了,拿到了题目之后,苏天成微微笑了一下,这是老子的道德经中间的一段话:治大国,若烹小鲜,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非其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人。夫两不相伤,故德交归焉。
这段话的意思,是比喻治理国家,需要仔细小心,要恰到好处,不能够过头,也不能够不到位。但这段话,千百年来,无数的人给出了诸多解释,包括不少的皇帝,各有各的看法,反正都是朝着对自己统治有利的方向解释的。
朱由检出这样的题目,看起来简单,其实非常不简单,这是一道治国的策论,很不好做的,且不说今日参加殿试的贡生,大都没有实际从政的经验,就是满朝大臣,也不一定能够做出来一篇锦绣文章。
越是简单的题目,越是不好做文章。
果然,不少贡生拿到题目之后,脸上出现了笑容,有些人甚至没有思考,就开始动笔了,好像是信心百倍的。
苏天成依旧思索了一下,在所有贡生中间,他是最后动笔的,他足足思考了一个时辰。
要做好这篇文章,确实不容易,这就好比是劝谏一样,要拿捏准确,一味的正气凌然,说一些大道理,人家岂会听你的意见,还没有听完,别人火气就上来了,老子还要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新手来教育啊。
一味的说空话,更加的不可取,拿出来以前那么多皇帝的理解,洋洋洒洒一大篇,看到最后,什么内容都没有,更没有自身的见解。
苏天成提笔的时候,已经有了腹稿,他从两大方面出发,来做这篇文章,第一个方面,从敬天、法祖四个字出发,皇上是什么人,真龙天子啊,皇室的祖辈都是最为优秀的人啊,人中之龙,所以皇家是最为傲气的,最为正确的,皇上治国的时候,要崇敬上天,要顺从天意,要遵守祖宗的法制。
文章的重点,在第二个部分,之所以写下第一个部分,目的是讨好皇上,没有办法啊,不这么做,皇上不高兴,第二部分的内容,分为三个方面,发展对外贸易,发展工商业,发展海外殖民地,在对外贸易和海外殖民地方面,苏天成做了重点的阐述,无非是我大明乃是泱泱大国,自然要承担起来领袖寰宇的重任,有些尚未开发之地,蛮荒之地,需要我大明去感化。
结尾部分,苏天成谈到了朝廷面临的困境,三个方面,第一是后金侵袭,第二是流寇骚扰,第三是国内灾荒,这些问题,他不会详细谈及,仅仅是点到为止。
他写了两个意见,其一是攘外必先安内,要下重手,肃清流寇,万不可养虎为患,流寇本是因为生活所迫,可长时间侵扰地方,心性改变,难以安生,已经成为祸患,清除流寇,尔后可考虑征服后金。
其二是改善民生,这是老生常谈了,可苏天成提出了一个观点,给银子不如给政策,可选择两个到三个府州县,适当的给予地方上一些政策,令他们结合本地实际情况,发挥最大能力,创造性的开展工作,若是有做得好的,朝廷嘉奖的同时,予以推广。
这其实就是特区的做法。
苏天成的考虑是深远的,既然决定外放了,那就最大限度的争取到政策,如果到县里去了,被上级掣肘太多,难以应付,甚至可能疲于奔命,人累死了,戏不好看。
直接向皇上争取政策,更加的幼稚,自己没有这样的机会,只怕是刚刚提出来,朝中大臣就要训斥了。
文章 不长,殿试的文章,不要写的太长了,人家看起来也是很累的,忽略了文章 的精华,效果往往不好的。
不到两个时辰,苏天成完成了文章,申时,他交卷了,这里面,还包括中午吃饭的时间。
饭菜当然是皇上赏赐下来的。
苏天成是最早交卷的。
这也是他聪明的地方,自己早些交卷了,朱由检就可以抽出时间来,专门看自己的文章,说不定就记住了自己提出来的建议,高兴的情况之下,大笔一挥,出台一道圣旨,准了自己的意见,今后的事情,岂不是方便了很多。
当然了,这是苏天成一厢情愿的想法,结果究竟怎么样,他也不知道。
第一百零一章 历史的重演
苏天成的文章,朱由检已经看了三遍了,越看越觉得,这篇文章 是不错的,前面的部分,他没有过多关心,那些阿谀奉承的话语,听得太多,没有什么感觉了,关键是最后的一部分。
苏天成居然能够提到大明面临的三大问题,而且提出来了自身的见解,特别是给银子不如给政策的这个思路,令他感觉到震惊,这好像是一个老成持重的朝廷内阁辅臣,提出来的建。
苏天成的文采,那是不用说的,文章 和诗词,都是顶尖的,战场厮杀也经历过了,现在,居然提出来令人耳目一新的从政建议,的确不简单了。
朱由检喜下定了决心,钦点苏天成为头甲第一名,也就是状元,这样苏天成就是三元及第了。
令朱由检没有想到的是,他的想法,遭遇到了强烈的反驳,而且反对的力量不一般,有些时候,皇上也不是为所欲为的,特别是在明朝这样一个时代。
最大的反对意见,来自内阁首辅周延儒。
周延儒认为,苏天成还是太年轻了,若是三元及第了,难免会飘飘然,对今后的成长不利,十九岁的年轻人,需要冷静一下的,需要磨砺。
表面上看,周延儒是关心苏天成的,其实朱由检知道,周延儒是极力推荐另外一个贡生陈于泰为状元的。
陈于泰和周延儒之间,有着姻亲关系。
朱由检有些愤怒了,说苏天成年轻,自己十六岁的时候,已经是皇上了,为什么没有人说自己年轻的,苏天成十九岁,成为状元郎,有什么了不起的。
朱由检非常信任和尊重周延儒,视其为最大的依靠,周延儒的年纪不大,三十七岁,有学识有干劲有热情,崇祯元年的时候,驻守锦州的军士哗变,大臣都要求动用国库银两,予以安抚,周延儒力排众议,认为这是锦州一些骄横的武官,借机闹事,要挟当时的蓟辽总督袁崇焕,事实证明,周延儒是对的。
朱由检当时才十七岁,刚刚登基不久,骤遇这样的大事,慌张是避免不了的,周延儒最大程度的宽慰了他。
想到这里,朱由检犹豫了,虽然说周延儒的意思是很明白的,其实就是想着陈于泰为状元郎。
内阁大臣,几乎都是同意周延儒的意见,朱由检气不打一处来,索性站起来了,丢下了众人,离开了养心殿,独自走到了外面。
王承恩跟着出来了。
“公公,今日之事,你是怎么看的,陈于泰是比不上苏天成的,朕本想点苏天成为一甲第一名,但如此多的大臣反对,朕很犹豫啊。”
看着脸色尚有些潮红的朱由检,王承恩很爽快开口了。
“皇上,奴婢以为,皇上钦点苏天成为一甲第二名,也是不错的。”
朱由检看着王承恩,有些奇怪,王承恩说话,从来没有这样的爽快,都是要思索一番的,难道说王承恩和陈于泰之间,有着什么联系,甚至是和内阁首辅周延儒之间,有着私下里的约定吗。
朱由检脸色沉下来了。
王承恩当然知道朱由检的想法,马上跪下了。
“皇上,奴婢还没有说完。”
“讲。”
朱由检的语气,已经很不好了。
“奴婢以为,苏天成是不想在京城为官的,若是高中一甲第一名,必定是留在翰林院的,强行派出去了,于祖制不合,朝中大臣反对,闹得沸沸扬扬的,皇上烦心,但苏天成若为一甲第二名,完全可以派出去的,皇上觉得在殿试的时候,亏待了苏天成,可以在授官的时候,照顾苏天成的,这样的情况下,满朝文武也是无话可说的。”
朱由检的脸色已经缓和下来了,王承恩说的确实有道理啊,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一丝疙瘩,他想看看,王承恩后面怎么说。
“你还有什么想法,一并说出来。”
“皇上若是钦点苏天成为一甲第一名,本不是什么大事情的,可苏天成可能真的承受不住的,乡试解元,会试会元,若是殿试状元,三元及第,轰动天下的同时,也引发朝臣的议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皇上爱苏天成的才华,奴婢以为,钦点苏天成为一甲第二名,反而能够很好的保护苏天成的,奴婢心里就是这样想的,请皇上赎罪。”
朱由检脸上露出了微笑。
“公公快起来,你何罪之有啊,这些话,倒是提醒了朕啊,朕要是一意孤行,说不定是害了苏天成啊,也罢,就是一甲第二名,朕在授官之时,下一道圣旨,状元榜眼,授官之时,品级相同,若是还有大臣多嘴,朕就不客气了。”
王承恩看见朱由检的态度已经变化了,索性说的更深远一些了。
“皇上,奴婢觉得,苏天成年轻,想在外历练一番,真真正正做出来成绩,这是好事情,朝中大臣,若是都有着这样的想法,想着踏踏实实做事情,这就是皇上的大福了,皇上爱才之心,苏天成应该是明白的,想必也一定会竭尽全力报效皇上的,苏天成才十九岁,放在外地磨砺一番,待到明白更多道理之后,调回京城,那个时候,恐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
“嗯,你说的是很有道理的,朕已经明白了,可气的是这些朝中大臣,满口的仁义道德,其实想到的是自身利益,难道以为朕不明白吗。”
看见朱由检说到朝中大臣的事情,王承恩知趣的闭嘴了,这个时候,他要是继续开口发言了,朱由检真的就会勃然大怒了。
皇上负气出去了,周延儒也是有些忐忑不安的,这内阁首辅的位置,也不是那么好坐的,朝廷内部的争斗那么多,面临后金侵袭和流寇骚扰,而且连续几年都遭遇灾荒,户部库银严重不足,好多的事情,根本就是无法做的。
这次的会试,周延儒当然有着自己的想法,陈于泰和他是姻亲,其族兄陈于廷,是都察院左都御史,这是一股强大的势力,至于说那个冉冉升起的苏天成,拜访自己的时候,显得有些不冷不热的,这令他有些不爽。
周延儒是内阁首辅,很多时候,他的意见,代表了内阁甚至是朝廷大部分官员的意见,皇上是非常信任他的,虽然这些年,发生了一些事情,但皇上依旧未改初衷。
问题也是存在的,去年年底到今年,温体仁虎视眈眈,总是在找麻烦,温体仁出手也是很要命的,想当初,温体仁能够进入内阁,还是依靠着自己的帮助。
温体仁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觑的,加之皇上也是信任温体仁的。
种种迹象表明,皇上的想法,在慢慢的发生改变,越是这个时候,周延儒越是需要加强自身的力量。
殿试的名次,参考了会试的成绩。
确定考生的名次,还是内阁首先商定的,明确意见之后,呈报皇上御批。
周延儒有些担心,若是皇上一定要坚持,岂不是说自己的地位,已经开始动摇了。
看见皇上进来了,众人都站起来了。
“朕刚才出去走了走,想到众位卿家说的也是有道理的,众位卿家都是朕身边的重臣,能够为朕考虑,朕很是欣慰。”
周延儒看见皇上这么说,内心的一颗石头落地了,这说明,皇上已经接受了他的意见了,想不到皇上这么快就转变主意了。
“朕决定了,陈于泰为殿试一甲第一名,苏天成为一甲第二名,吴伟业为一甲第三名……”
朱由检宣布了殿试头甲名次之后,二甲和三甲的名次,基本上是阅卷大臣定下来的,只要皇上没有什么意见,就算是可以了,当然,二甲的第一名,皇上还是关心的。
皇上一旦钦点了殿试一甲、二甲和三甲,马上就是起草诏书了,接下来,就是再次召集参加殿试的贡生,到紫禁城太和殿,聆听皇上亲自宣旨了,一甲、二甲和三甲的375人,从一定程度上说,就是天子门生了,至于说恩荣宴,就在宣旨之后进行的,今年的恩荣宴,安排在礼部进行,皇上是要参加的,这是朝廷高度重视知识分子的体现。
历史高度的巧合了。
崇祯四年的科举,状元是陈于泰,榜眼是苏天成,探花是吴伟业。
按照之前历史的发展,陈于泰是殿试状元,吴伟业是殿试榜眼。
吴伟业本来会被钦点为殿试头甲第一名的,因为周延儒的干扰,屈居殿试榜眼,若不是朱由检坚持看了他的试卷,甚至会屈居三甲。
这一次,遭遇到潜规则的,是苏天成,只不过理由不相同了。
吴伟业绰号吴梅村,真正的有学识,可能是因为殿试的遭遇,对科举看的有些轻了,以至于对官场,也有这样的看法,但现在不存在了。
他领教了苏天成的能力,自忖是比不上苏天成的,要说苏天成都是榜眼,他要说成为了状元,肯定是羞愧难当的,排名在苏天成的后面,他心服口服。
至于说状元的归属,他考虑自然少一些了。
第一百零二章 授官风波(1)
殿试三日之后,举行传胪大典。
这段时间内,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办理好的,那就是殿试头甲三人的授官,按照规矩,传胪大典之后,殿试头甲第一名状元,授予翰林院从六品修撰,殿试第二名榜眼和第三名探花,授予翰林院正七品的编修。
闵洪学是吏部尚书,去年三月上任,刚好一年时间。
吏部掌管满朝文武的官职任命,说起来权力不小的。
闵洪学和温体仁是老乡,坐上这个职位,也是依靠了温体仁的。
闵洪学平日里很是低调,事事都按照内阁和温体仁的意见办理,暗地里,他努力建立与宫内太监的关系,特别是和曹化淳、王承恩的关系,仅仅做吏部尚书,他是不满意的,他的目的是要进入内阁,做内阁辅臣,乃至于次辅、首辅。
钦点头甲三人的授官,马上就要进行了,这是惯例,吏部只要草诏,送交内阁,就没有什么事情了。
可这一次有些不同。
闵洪学已经得到了王承恩的暗示,头甲榜眼苏天成,外放为官,地点最好是南直隶。他非常奇怪,苏天成学识惊人,早引起了朝廷内外的注意,若是留在京城了,前途无量啊,为什么想到外放啊,这不是好的选择啊。
闵洪学很聪明,他不会去询问原因的。
按照吏部的惯例,苏天成是直接进入翰林院的,授予正七品的编修,至于说状元陈新甲,照例进入翰林院,授予从六品的修撰。
王承恩提出来这样的暗示,闵洪学马上禀报了温体仁。
温体仁大吃一惊的同时,首先想到的,是周延儒知不知道这件事情。若是周延儒知道,他就是透心凉,若是周延儒不知道,这里面就有机会了。
外放榜眼苏天成到南直隶,不用想,周延儒都会反对的,不合乎朝廷的礼仪啊。
这是一次机会,如何利用,温体仁也是煞费苦心,将王承恩的暗示说出来,除非是自己脑袋出毛病了。
温体仁思考了好一阵子,终于想到了办法,而且是他自认为最好的办法。
周延儒是武英殿大学士,照例在武英殿办公,皇上钦点头甲三人的授官,是内阁比较重视的事情,虽然只是仪式。
次日,吏部将授官的草诏,递交给了内阁。
周延儒看到了吏部呈报的草诏,脸色很不好,闵洪学是温体仁举荐的吏部尚书,也是老官员了,为什么会出现这样原则性的错误。
温体仁匆匆来到了武英殿。
“温大人,皇上钦点的头甲三人,按照惯例,都进入翰林院,陈于泰授翰林院修撰,苏天成和吴伟业授翰林院编修。不知道吏部为什么会将苏天成外放啊。”
“大人,下官觉得,如此安排,也是可以的。”
周延儒看着温体仁,不知道温体仁为什么说出来这样的话。
“温大人,朝廷惯例如此,不知道温大人为何如此说啊。”
“大人,苏天成是乡试解元,会试会元,有着不一般的才能,皇上一定是很看重的,若是依照惯例来安排,尚需要几年的磨砺,下官以为,没有这个必要,苏天成表现出来的才华,完全是可以外放为官的。”
周延儒看了看温体仁,脸上带着冷笑,他就是有些看不惯温体仁这样的脾气,什么事情都想那么多,而且想到的,都是一些枝枝节节的小事情,从来不愿意在大方向上面多想一想。做事情更是这样,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温体仁身为内阁次辅,平时都是唯唯诺诺的,看不出来有什么主见,偏偏在这件事情上面,却提出来了惊人之见。
外放为官,并非是好事情,进入翰林院,是无比尊贵的,京官和地方官的区别,温体仁是很清楚的,难道说苏天成得罪了温体仁。
“温大人,本官以为,不应该想那么多的,皇上已经钦点头甲二甲和三甲,吏部马上就要授官了,若是吏部在考虑授官事情之时,想到了其他方面,这授官之事,如何能够善始善终啊,吏部是为朝廷选拔人才,为皇上选拔人才。”
温体仁的脸上带着微笑,内心却是翻江倒海,你周延儒有多大的了不起啊,不过就是内阁首辅,我温体仁好歹也是内阁次辅,比你大了好几轮了,皇上和我说话的时候,都是客客气气的,难道你周延儒比皇上还要牛气啊。
“周大人,下官也是从多方考虑的,认为吏部的这个提议,有着创新之举,内阁应该予以支持的。”
“温大人,你怎么会有如此的想法啊,本官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周延儒本来是坐着说话的,这个时候,有些坐不住了,站起来,说话的声调,也高了一些。
“本官已经说了,吏部授官,是为皇上负责,为朝廷负责,必须遵循惯例,本官看,这件事情,不要再议了,吏部马上修改方案,内阁研究之后,上奏皇上御览,早日颁发圣旨。”
温体仁没有继续说什么,告辞出来了。
闵洪学到来之前,温体仁有些恼火,在屋里走来走去,自言自语。
“周延儒你个匹夫,多大的年纪,有什么了不起啊,居然这样和我说话,以为老夫怕你吗,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闵洪学进来的时候,温体仁已经恢复平静了。
“闵大人,吏部草诏的事情,周大人是不是已经找过你了啊。”
“周大人的意思,授予苏天成翰林院七品编修,下官本来想着解释一番的,不过大人您已经吩咐过了,下官未曾言语。”
“就按照周大人的意思,授予苏天成翰林院七品编修,其余的事情,你看着办吧。”
戌时,闵洪学进入了一家酒楼,当然,他是不会暴露身份的,穿着宽大的袍子,带着斗笠,面部遮着黑纱,任凭谁也看不出来。
他可是当朝的吏部尚书,要是公开在这里露面,难免被人发现的。
进入了一个雅间,雅间里面坐着一个人,闵洪学摘下了斗笠。
“秦公公,闵某来晚了。”
“咱家拜见闵大人。”
“不敢不敢,秦公公万万不要如此客气,本官可不敢当啊。”
闵洪学甚至伸手去扶住了秦三德,他是吏部尚书,朝廷二品高官了,秦三德不过是司礼监长随,从六品的品级,见到了吏部尚书,当然是要行礼的。
闵洪学是吏部尚书,要求自己不要多礼,这在秦三德看来,当然是瞧得起自己了。
“咱家不知道闵大人有什么事情,接到消息,就急匆匆赶来了。”
闵洪学故作神秘,凑近了才开口。
“秦公公,本官很是为难啊,今日去请示了周大人,本来是提议苏天成外放到南直隶为官的,谁知道周大人毫不客气训斥了本官,本官还专门解释了,说是苏天成有着不一般的才学,外放为官,能够发挥很大作用的,谁知道,周大人训斥本官,坏了朝廷规矩。”
“闵大人不是已经解释了吗,难道周大人还要为难。”
“周大人说了,吏部授官,要为皇上负责,要为朝廷负责,本官也是无奈啊,只能够按照周大人的意思办了。”
给闵洪学传递消息的,就是秦三德,王承恩是不可能直接见闵洪学的。
司礼监与内阁之间,本来就存在诸多的较量。
大部分的太监,气量都是很小的,因为身体的残缺,太监特别害怕他人的轻视,一旦提出来要求了,就一定要做到的。
秦三德代表王承恩,直接找到了闵洪学,提到了苏天成的事情,而且在品秩的安排上面,也说的很直接了,苏天成的品秩,不能够低于状元陈于泰。
想不到周延儒根本就不买账,还是安排苏天成到翰林院,出任七品的编修。
周延儒历来瞧不起太监,秦三德哪里忍得住怒火。
“周大人真的是这样说的吗?”
“秦公公,本官说的句句是实啊。”
秦三德脸色变得煞白,几乎要开口骂人了,不过,他还是忍住了,做事情还是要小心,周延儒是内阁首辅,不是他这个小太监惹得起的。
“咱家知道了,麻烦闵大人了。”
“哪里哪里,本官不好意思啊,这点小事情,都没有办好。”
秦三德忍住了怒气,很快告辞了。
看着秦三德怒气冲冲的离开了,闵洪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总算是不辱使命了。
这里面的缘由,他已经清楚了,苏天成是殿试榜眼,外放为官,这么大的事情,皇上一定是同意的,有意思的是,皇上没有直接告知周延儒。
这里面就值得琢磨了。
苏天成是一定会被安排到南直隶去的,就算是周延儒反对,也不会用丝毫作用的。
看来皇上对周延儒,已经有了一些看法了,变故往往出现在细节方面。
讨论头甲三人授官,周延儒一定会在皇上面前,据理力争的,若是以往,这样做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可自己在后面,加了一把火了,烧不死周延儒,也会令周延儒异常难受的。
闵洪学一点都不担心,就算是周延儒知道了里面有蹊跷,又能够怎么样,有温体仁的支持,不会出现什么大事。
第一百零三章 授官风波(2)
朱由检看着内阁呈上来的奏折,满脸的不高兴。
“公公,朕的意思,你说到了吗,怎么这个周爱卿,依旧是如此的安排啊。”
“皇上,这里面有原因的,容奴婢承奏。”
“有什么情况,你直接说,朕听着。”
“吏部的闵大人,本意是安排苏天成到南直隶的,不料周大人认为,皇上钦点头甲三人,按照惯例,是要留在翰林院的,这是朝廷重视人才的表现,头甲三人也需要在翰林院磨砺,将来发挥更大的作用,闵大人为此,专门向周大人提出来了意见,认为苏天成很有能力,用人之际,可以考虑外派为官,最大限度发挥特长,不过周大人以为,一切都要以朝廷为重,不可乱了规矩。”
王承恩非常会说话,没有一味的贬低周延儒,他深知朱由检的脾气,有了魏忠贤的教训,宫里的太监,越是贬低朝廷中的官员,朱由检越是不耐烦,相反,你将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在里面稍微加一些佐料,效果一定很好的。
王承恩的佐料,就是朱由检的面子。
朱由检看好苏天成,本来想着钦点为头甲第一名,被周延儒给搅和了,朱由检忍下了这口气,吏部授官的时候,周延儒再次的干涉,口口声声以朝廷为重,你也不想想,天下都是皇上的,皇上想要做的事情,当然是最大的事情了。
皇上的意思,能够在授官的时候,真正试探苏天成的能力,这样的事情,还需要提醒吗,安排在京城里面,进入了翰林院,短时间之内,是无法体现出来能力的,外放为官,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用祖宗的规矩,来办理所有事情,那皇上励精图治,提拔你周延儒,算什么事情。
王承恩还想到了,你周延儒自持是内阁首辅,见到皇上斩杀了魏忠贤,就以为宫里的太监,不算什么了,不能够乱说话了,那你就等着。
朱由检的脸色果然变了。
“这个周爱卿,是什么意思,朕要钦点苏天成为头甲第一名,他站出来反对,如今授官了,苏天成外派为官,怎么违背朝廷礼制了,难道说苏天成年轻,就一定要进入翰林院磨砺吗,朕十六岁登基,是不是也要磨砺啊。”
王承恩吓得扑通跪下了,朱由检说到的这个话题太大了,若是忍不住,下了一道圣旨,处理了周延儒,绝对不是好事情的,满朝文武会怎么看啊,尽管自己对周延儒有意见,但一切都要为皇上考虑的。
“皇上息怒,奴婢以为,周大人也是为了朝廷考虑的,苏天成进入翰林院,身份就很是尊贵了,这件事情,皇上可直接给周大人说说的,皇上万万不可动怒,身体要紧啊。”
朱由检看了看王承恩,脸上露出了笑容。
“起来吧,朕没有什么事情,朕知道,你是为朕考虑的,这授官的事情,周爱卿思考的,也是有些道理的,不过周爱卿建议陈于泰为头甲第一名,朕知道里面的缘由,朕心里有数。”
“皇上这样想,奴婢真的是高兴,皇上万万不要动怒,将息身体啊。”
看着王承恩诚流出来了眼泪,朱由检轻轻摇头。
“朕很是孤独啊,朝廷里面,这么多的事情,天下也有那么多的事情,朕更是累啊,时常感觉到力不从心,此次殿试,本是选拔人才的好机会,想不到内阁大臣不能够理解朕的苦心,什么都是依照惯例。”
说到这里的时候,朱由检显然是动了感情了。
“朕自继位以来,无时无刻都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夙兴夜寐,生怕做错了什么事情,朕一心强调节俭勤勉,朕恐怕满朝文武不服,就做出来样子他们看,可这满朝文武,哪里体会到朕的苦心,连年灾祸,流寇四处骚扰,可恨那后金,也趁机侵扰,朕没有一日是太平的,朕真的很累了啊。”
听到朱由检的这些肺腑之言,王承恩已经是泪流满面了,其他人跟在朱由检的身边,总是想得到这样那样的好处,都是有私心的,可王承恩不同了,虽然也想到了荣华富贵,但若是朱由检遭遇了什么困难,王承恩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哪怕是赔上身家性命。
“皇上,您一定要保重龙体啊,奴婢看见您每日里操劳,心痛不已啊,奴婢恨自己不能够为皇上分忧啊,都是奴婢无用啊。”
“公公不要这么说了,你一直都陪在朕的身边,朕有什么想法,都是和你说的,朕是知道你的忠心的,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来,唯独你是不同的,朕很清楚啊,北边有后金的骚扰,中部有流寇的侵袭,加之灾祸连连,很多的朝廷将士,也兴风作浪,朝廷已经是不堪重负了,朕唯有寄希望于南方啊,湖广熟,天下足,南边千万不能够有任何的闪失了,朕感觉到,这个苏天成,是很不错的,想法不错,才能不错,外派到南直隶去,恐怕真的能够做出来一番大事,希望苏天成不要辜负朕的期望。”
“皇上,奴婢相信,苏天成一定会体会到皇上的良苦用心的。”
“希望如此吧,这个苏天成,和朕真的还是有缘分的,你的担心,还是有些道理的,若是苏天成留在了京城,依照他的年纪,还要好些年时间的磨砺,让他离开京城,也是不错的办法,朕倒是要好好想想,这个苏天成,放在什么地方合适啊,让他到应天府做推官,不是最好的安排,品秩虽然上去了,但不能够独当一面。”
王承恩完全明白了朱由检的心思,皇上将苏天成看作了自己的影子,期盼着苏天成能够成功,皇上登基的时候,面临着非常时期,时时刻刻都想着证明自身的能力,可过去好几年了,朝廷里面的麻烦事情,越来越多,皇上渐渐有些失去自信了,这个时候,苏天成出现了,机缘巧合之下,皇上注意到了苏天成,想到了自己的过去。
苏天成殿试的那篇文章,皇上看了好多遍了,每次看的时候,脸上都有一种满足的神情,时刻陪伴在皇上身边的王承恩,岂能视若不见。
朱由检提出将苏天成安排在什么地方,实际上没有指望王承恩回答的,但明白了朱由检心思的王承恩,这次主动开口提议了。
“皇上,奴婢斗胆,有一个想法。”
朱由检看着王承恩,没有说话,他的确在思索,将苏天成安排在什么地方,能够让苏天成发挥出来作用的。
“皇上,奴婢觉得,苏天成有能力,最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他想着到南直隶,南直隶十五府,苏天成若是到府衙,品秩太高,有些不合适,若是到下面的县里,显得有些委屈,不如安排到应天府辖下的江宁县。”
朱由检的眼睛亮了,是啊,江宁县知县,正六品的品级,苏天成作为榜眼,外派本来就是有些委屈的,南京是陪都,陪都知县,为正六品的品级。这样比较起来,苏天成和状元陈于泰,区别就不大了,若是苏天成外派了,品秩为从六品,和陈于泰的品秩一样,照样是委屈的,地方官员,和京官是有着不小悬殊的,京官到地方上去了,见官大一级的,京官能够享受到的政治待遇,就更不是地方官可以比拟的。
安排苏天成出任江宁县知县,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让满朝文武大臣明白,自己是看好苏天成的,苏天成虽然外派了,但绝不是遭遇贬斥。这样的情况下,苏天成能够有一个相对好的环境,做事情也便利很多的。
“公公,你的这个建议,很不错啊,朕很是满意,朕就是要让满朝文武看看,年纪轻了,未必不能够做事情。”
听见朱由检这么说,王承恩的内心颤抖了一下,苏天成啊苏天成,你大概不会知道,你还没有上任,就肩负着重任,若是不能够做好,辜负了皇上的期盼,只怕你死的比谁都要惨的。
“苏天成殿试的文章,朕看过好几遍了,那个给银子不如给政策的建议,很是有些新意的,朕考虑,让苏天成到江宁县,可否做一些试点,只是这江宁县位置重要,不能够有任何的闪失啊。”
“皇上,奴婢以为,皇上的考虑可行啊。”
“哦,你说说理由。”
“奴婢没有想到那么多,只是觉得,皇上想出来的主意,一定是好主意,苏天成一定不会辜负皇上的期盼的。”
“公公这话说的有趣啊,好了,朕的心情好了一些了,这件事情,只能够暗地里操作,不可公开,朕可不想听见满朝大臣吵吵嚷嚷的上疏,什么不遵从礼制,什么违背了祖宗成法。”
王承恩低下头,那个关于秦三德出任南京镇守太监的提议,看来也要缓一缓了,若是这个时候调整,肯定会引发朝廷大臣的注意的,皇上也会很为难的。
第一百零四章 授官风波(3)
周延儒带着内阁所有大臣,来到了养心殿,早朝之后,内阁大臣照例是要汇报和商议朝政的,翌日就要举行传胪大典了,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商议。
皇上居然出来了吏部授官的事情。
殿试头甲的三人,按照规矩,状元陈于泰出任翰林院从六品的修撰,榜眼苏天成和探花吴伟业出任翰林院正七品的编修,这没有什么值得讨论的。
皇上提出来,陈于泰和吴伟业的安排不变,苏天成到南直隶应天府辖下的江宁县,出任正六品的京畿知县。
周延儒猝不及防,将苏天成安排到陪都应天府,担任京畿知县,显然是不合适的。
他想到了吏部的草诏,还有温体仁的建议。
来不及多想,周延儒直接开口了。
“皇上,臣以为不妥,苏天成文采出众,乃是皇上钦点的头甲第二名榜眼,臣不怀疑苏天成的学识,可苏天成年轻,没有经历过磨砺,骤然出任陪都京畿知县,恐难以当此重任,且不说苏天成是否能够胜任,如此的安排,臣以为有拔苗助长之弊端啊。”
周延儒的这番话,确实是有道理的,可惜他不知道皇上的想法,他说出来的这番话,恰恰点到了朱由检的痛处了。
朱由检身边的王承恩,看着周延儒,眼睛里面,闪过了一丝厉色。
朱由检没有马上说话,他想看看,其余的内阁大臣,是不是还想说些什么,很快,几个内阁大臣,都附和了周延儒的意见。
温体仁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
一直都找寻的机会,终于出来了,为今之计,是想办法贬损周延儒。
周延儒说出来了意见之后,皇上一直都没有说话,脸上甚至没有什么表情,这说明,皇上很不高兴。
“皇上,臣有不同的看法。”
“温爱卿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
“臣以为,苏天成到江宁县担任知县,完全是能够胜任的,臣有着充足的理由,苏天成是乡试解元、会试会元,殿试头甲第二名榜眼,学识是不用说的,他带领府里的护院,斩杀三百流寇,有着极大的魄力和勇气,自古英雄出少年,苏天成的文采和能力,都是异常出众的,有着这样的学识和能力,担任正六品的江宁县知县,一定能够做出来更大的成绩,皇上慧眼识珠,臣钦佩不已,臣以为,这等安排,是很好的。”
周延儒盯着温体仁,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他很是愤怒,想到温体仁处心积虑,处处想着贬损自己,明显就是居心不良。
周延儒不能对着皇上发脾气,但可以与温体仁进行辩论。
“温大人,你的这一番言论,本官倒是有些不明白了,就算是苏天成才学俱佳,可苏天成接触过民生吗,知道如何处理政务吗,担任知县,需要的是不仅仅是才学,还有施政能力,正是因为苏天成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让他在翰林院学习一段时间,未尝是坏事情。”
温体仁也不会客气了,他相信,自己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符合皇上的想法。
“周大人这话,下官不能够赞同,战国时,甘罗十二岁为相,威震诸侯,汉朝大将霍去病,十八岁拜将军,攻击匈奴,取得大胜,战功赫赫,三国时小霸王孙策,不到十七岁,带领兵马,横扫江东,势如破竹。若是依照翁大人的说法,岂不是这些人,都不行吗,下官若是进一步理解,翁大人的意思,我大明无此俊才了。苏天成虽然只有十九岁,但已经展现出来了能力,唯有破格使用,体现皇上爱才之心,用人之气度,若是按照周大人的意思,苏天成尚需时日磨砺,熟悉民生,不知道翁大人的这个标准,究竟是多长的时日,如何才算是能够胜任了。”
周延儒看着温体仁,目瞪口呆,他确实无法回答,本来就没有朝着这个方面多想。
人家温体仁是做好了充分准备的。
朱由检终于开口了。
“周爱卿,你还有什么其他的意见,一并说出来,朕想听听。”
朱由检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作为皇帝,他还是想着,能够得到内阁大臣的一致拥护,这样体现出来自己的领导能力,刚刚温体仁说的话,几乎到了他的心坎里面,令他觉得异常的舒服,内心的不快,也少了很多。
“皇上,臣以为,安排苏天成到江宁县出任知县,还是有些不妥,此举不符合祖制,而且开了这样的先例,日后存在弊端,进士、贡生以及举人,虽读书有成,但未经历过真正的磨砺,不熟悉政务,皇上钦点头甲三人,若是在翰林院锻炼一番,慢慢熟悉朝政,再行安排,效果好很多的。而且此例一开,令其他的进士也滋生了攀附之心,不肯沉下心来,认真熟悉朝政了。”
朱由检的脸色慢慢白了,其实在他登基之后,也曾经隐隐听到过这些传闻,有人担心他过于年轻,是否能够执掌乾坤,因为这样的原因,也因为眼下的这个乱摊子,朱由检夙兴夜寐,不辞劳苦,想着展现能力,力挽狂澜,想不到今日,这似曾相识的话语,从内阁首辅周延儒的嘴里说出来了。
“周爱卿,朕倒是觉得,温爱卿所言有理啊,朝廷要不拘一格使用人才,若是事事都按照祖宗的礼法来办,朕岂不是不能够创新了。”
“皇上,温大人刚才一番话,完全是谬论,臣是一心为着朝政着想的,苏天成不熟悉政务,在翰林院学习一段时间,可以最大程度增强能力,以免日后入朝为官,出现重大失误,贻误朝政的。”
“依你的意思,此事应当如何处置啊。”
这个时候,就是笨蛋,也明白皇上内心已经是极其不满意了。
温体仁站在一边,显得很是委屈。
周延儒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是内阁首辅,必须要极力争取到皇上的支持,若是这个时候,败下阵来了,内阁首辅就不能够保持威严,不能够一言九鼎。
这里面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自己必须要坚持已见,若是有人反对,自己就退缩了,皇上会怎么看。自己的意见是正确的,相信皇上总是会明白的,气消了之后,也不会有多大的事情了。
“皇上,臣建议,苏天成还是进入翰林院,出任翰林院编修,至于说温大人,言语失察,臣建议,免去温大人东阁大学士职位。”
周延儒之所以这么说,也是为了维护自身的尊严,内阁首辅是不能够被侵犯的。
此言一出,养心殿里面顿时安静了。
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免去内阁次辅,肯定是不存在的。
朱由检笑了笑,可那是皮笑肉不笑。
“周爱卿所提建议,朕以为有些不妥,苏天成还是出任江宁县知县,朕看就这样定下来了,不要议论了,若是朝廷中间,有人乱嚼舌根子,朕绝不会轻饶,翁爱卿,今日议事就到这里,朕也累了。”
朱由检说完,起身离开了养心殿,朝着后宫去了。
周延儒呆若木鸡,甚至忘记了离开养心殿了,皇上已经不是完全信任他了。
他看着温体仁,眼睛里面,没有任何的表情,这一刻,他明白了很多,原来今日之事,都是温体仁设下的一个圈套,可笑自己毫不知情,跳进去之后,还以为自己说的是有道理的,真的是可笑至极啊。
在内阁首辅的位置上,时时刻刻想到的都是朝政,有些时候,甚至不顾皇上的感受,仗义执言,本以为这么做,上可对苍天,下可对良心,谁知道根本不是这样的,朝廷的复杂,周延儒岂能不明白,他不愿意分散自己的精力,谁知道,最终还被扯进去了。
看着眼前的温体仁,周延儒突然感觉到浑身凉飕飕的。
温体仁曾经是自己的同盟,依靠着自己的帮助,进入了内阁,本以为能够和平相处的,可人算不如天算,去年以来,情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温体仁咄咄逼人,横挑鼻子竖挑眼,皇上本来是非常信任自己的,也经不住时时刻刻的挑拨。
接下来,出任内阁首辅的,可能就是这个温体仁了,若真的如此,自己的遭遇倒没有什么,朝政可能就真的麻烦了,朝廷或许会出大事情。
当然,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皇上还是信任自己的,今后必须要想办法,对付温体仁了,很多的事情,不能够小视了。
周延儒最为担心的事情,还不在这里,苏天成出任江宁县知县的事情,皇上为什么没有事先和自己商议,自己是内阁首辅,若是明白了皇上的想法,也不至于如此激烈反对的。
难道说温体仁知道了,自己还不知道吗,真的是这样的情况,那才真正算大麻烦。
在内阁首辅的位置上,已经两年时间了,朝廷里面那么多的事情,总是找不到好的解决办法,旧事未了,新的事情不断发生,自己真的是处境不妙,真算得上是前有来敌,后有追兵了。
第一百零五章 传胪大典
殿试结束之后,苏天成就有了自己的想法了,他有些预感,自己不大可能成为头甲第一名,也就是大家所谓的状元,自己的风头太盛了,已经有些离谱了,必然要引起多方面的关注,人太出名了,不是什么好事情,人怕出名猪怕壮,古往今来都是这样的。
三日后举行传胪大典,所谓的传胪大典,也就是皇上宣布殿试名次的典礼。
崇祯五年三月十八日。
苏天成来到了紫禁城外,这次不是半夜去的。
进入紫禁城的时候,已经是卯时了。
传胪大典在太和殿举行,这里是朝廷举行大典的地方,传胪大典,其实就是朝廷一次不同寻常的大典。
京城五品以上的官员,全部都要参加传胪大典。
当然,众人是不能够直接到太和殿的,必须在午门等候。
卯时的时候,銮仪卫摆设了卤薄和法驾,在太和殿的前面,礼部安排的乐声(乐队)站在太和殿大殿外面的屋檐下,大典的乐器,摆放在太和门的两旁。
这些东西全部摆好之后,礼部的官员,引领朝廷大臣和参加殿试的贡生,前往太和殿。
朝廷的官员,全部身穿朝服。
贡生身穿公服,戴着三枝九叶的顶冠。
这个时候,贡生已经知道了自身的名气,他们跟随礼部官员,前往太和殿的时候,状元是走在最前面的,接着是榜眼、探花,后面是二甲的进士、三甲的同进士。
苏天成排在了第二位,他的前面是陈于泰,后面是吴伟业。
到了太和殿,官员一律是按照品秩排列的,二品以上的官员,包括内阁大臣、六部尚书、都察院左右都御使,到丹陛上面,所谓丹陛,就是台阶上面的空地,在太和殿外面,其余的文武百官,包括参加殿试的贡生,全部在丹墀内,也就是台阶的下面空地。
贡生在文武百官的后面。
丹陛中间,礼部鸿胪寺的官员,设有一个案台,上面铺着黄色的绸布。
这一切,苏天成都是第一次见到,他感觉到了庄严肃穆,原来传胪大典,如此的隆重,不愧是天下读书人的至高荣耀。
卯时三刻,礼部的官员,到养心殿,请皇上到太和殿。
辰时,皇上的銮驾,到了太和殿。
司礼监大太监曹化淳,站在太和殿太和门左首。
“皇上驾到,众卿跪拜请安……”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天成终于领教了三拜九叩的大礼,随着礼部鸿胪寺官员的口号,他跟着前面的官员跪下,磕三个头,站起来,接着跪下,磕三个头,再次的站起来,再次的跪下,磕三个头。每次的磕头,都需要实实在在的,头要触到地面的。
“众卿家平身……”
随着三跪九叩礼节的开始,传胪大典也正式开始了。
众人平身之后,内阁首辅、武英殿大学士、太子太保周延儒,手捧着黄榜,走到了黄案之前,神情凝重的将黄榜放在了案子上面。
内阁次辅、东阁大学士、太子少保温体仁,手持黄娟,开始宣《制》。
“崇祯五年三月十八日,皇上策试天下贡生,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苏天成眨了眨眼睛,他以为,皇上要开口了,肯定是亲自宣布三甲人员名单的。
可惜他想错了,温体仁宣《制》结束,站到了旁边,一直都在黄案旁边的周延儒,小心的拿起了黄榜,慢慢打开了。
“南直隶苏州府无锡县贡生陈于泰,钦点第一甲第一名,赐进士及第。”
“南直隶苏州府无锡县贡生陈于泰,钦点第一甲第一名,赐进士及第。”
“南直隶苏州府无锡县贡生陈于泰,钦点第一甲第一名,赐进士及第。”
周延儒一口气念了三遍。
早有礼部鸿胪寺的官员,引着陈于泰,走到了中间的御道,在御道前方的左首跪下了。
“山西平阳府生员苏天成,钦点第一甲第二名,赐进士及第。”
“山西平阳府生员苏天成,钦点第一甲第二名,赐进士及第。”
“山西平阳府生员苏天成,钦点第一甲第二名,赐进士及第。”
苏天成有些机械的跟着礼部鸿胪寺的官员,走出了队伍,走到了御道的右首,在陈于泰稍后的地方,跪下了。
“南直隶苏州府昆山县贡生吴伟业,钦点第一甲第三名,赐进士及第。”
“南直隶苏州府昆山县贡生吴伟业,钦点第一甲第三名,赐进士及第。”
“南直隶苏州府昆山县贡生吴伟业,钦点第一甲第三名,赐进士及第。”
吴伟业在陈于泰的后面跪下了,他没有忘记,看一眼苏天成,却没有看前面的陈于泰。
接下来,周延儒开始宣读二甲进士名单,包括三甲同进士的名单,这次只念一遍。
二甲进士和三甲的同进士,被念到名字之后,原地跪下。
跪在地上的苏天成,早就反应过来了,他有些不服气,凭什么啊,自己是榜眼,跪的时间,居然这样的长啊,三甲的同进士,最为舒服,跪的时间最短。
半个时辰过去,周延儒终于念完了黄榜。
很快,礼部鸿胪寺的官员,高呼奏乐,丹陛大乐开始奏《庆平之章 》。
苏天成准备欣赏音乐的时候,却迎来了再一次的三拜九叩,这一次是状元陈于泰,带着所有的三甲进士,拜谢皇恩。
到了这个时候,传胪大典,终于接近尾声了。
礼部的堂官,走到了周延儒的面前,行礼之后,双手捧起了黄榜,放入了云盘之内,接下来,在鸿胪寺官员的引导下,走到了黄伞的后面。
要知道,这黄伞,就是皇上的象征。
此时,在太和殿之内的皇上,离开宫殿,众人躬身目送皇上离开。
銮仪卫手持黄伞,走在了最前面,礼部堂官,手持云盘,紧随其后,接下来就是钦点的头甲、二甲和三甲了,其余的大臣,跟在了后面。
这次走的线路,是苏天成没有想到的,黄伞走出了太和门,朝着午门的正门而去。
午门的正门,不要说王公大臣,就是皇后娘娘,也是大婚的时候,才能给走一次的,其余的时间,正门是关闭的,只有皇上才能给走的。
从午门正门走出去的时候,苏天成发现,其余的大臣,依旧是从午门两侧的门走过的,也就是说,只有三甲进士,才能给从午门正门走过的。
黄伞离开了紫禁城,朝着东长安门外而去,所有的黄榜,都是在那里张挂的,张挂三日之后,收起来,送到内阁存放。
这个过程,是三甲进士最为荣耀的时候。
长安门外面,早就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熙熙攘攘的,众人都在品评三甲进士,特别是走在最前面的三人,这三人可是状元、榜眼和探花。
陈于泰的年纪大一些,苏天成和吴伟业,都是很年轻的,一个十九岁,一个二十三岁,又都是相貌堂堂的,很快成为了众人议论的焦点了。
张挂黄榜之后,就是跨马游街了。
这里面也是有区别的,只有头甲的三人,才能给骑马,其余二甲进士和三甲同进士,跟随在后面,骑在马上,在东长安街转上一圈,的确是惹人注目的。
苏天成是驾轻就熟的,自己上马。
礼部挑选的马匹,悉数是御马,也就是阿拉伯马,性格温顺的,个头高大,走起来慢条斯理,好像是踩着舞步一样,骑着这样的马,确实是一种享受。
骑马游街的盛况,出乎了苏天成的预料,东长安大街上,居然出现了不少的姑娘,看上去都是大家闺秀,绝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很多的女孩子,头上还有面纱遮着。
不久之后,苏天成才知道,原来三甲进士跨马游街的过程之中,好多的大户人家,都在这个时候挑选女婿。明初做的还要过分一些的,直接就有人抢女婿了,从午门出来以后,看平张挂黄榜,在东长安大街跨马游街的时候,一些官宦人家,还有大户人家,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人抢到手再说,府里早就准备好了,抢到人了,回家立马拜堂成亲,生米做成了熟饭,也不管你是不是已经定亲了。
听到了这样的传闻,苏天成头上冒出了冷汗,他还没有成亲,甚至还没有定亲,要真的被别人抢去了,生米做成熟饭,那就要乖乖的认账了,这些官宦人家和大户人家的姑娘,心眼小的很,你要是不愿意,悔婚了,说不定就送掉了人家的性命。
好不容易要回到了客栈了。
苏天成舒了一口气,总算是真正见识到传胪大典了。
不过最为关键的,还是在两日后,皇上在礼部赐下恩荣宴,也就是俗称的琼林宴。在恩荣宴之前,状元要带领所有的三甲进士,到太和殿拜谢皇上,献上乐辞,也就是歌功颂德的文章,接下来,吏部授官,殿试头甲的三人,会被直接授官,其余的二甲进士和三甲同进士,进过考校之后,分别进入翰林院,授予庶吉士,或者是直接授官。
第一百零六章 礼仪
苏天浩已经等候在客栈门口了。
自己的弟弟,会试会元,殿试榜眼,他清楚,自己已经没有比较的可能性了,就是在国子监读一辈子,也达不到这样的高度了。不过苏天成身为榜眼,他也是荣耀的,而且,今日传胪大典之后,苏家的门第,彻底改变了。
先前跨马游街的时候,他一直都在旁边看着,状元、榜眼和探花三人,比较起来,还是苏天成最为耀眼,可也最为低调。他身边的人议论的时候,大都说到了《木兰花令》、《蝶恋花》和《长相思》三首诗词,看着如此年轻的榜眼,写出来这么优秀的诗句,赞誉之声,不绝于耳。
参加殿试之后三甲进士、同进士,这几天的时间,是很忙碌的,传胪大典之后,所有进士和同进士,要到礼部鸿胪寺去,学习相关的礼仪,后日到紫禁城去,拜见皇上,参加恩荣宴,至于说头甲三人,恩荣宴之前,吏部就要授官了。
苏天成肯定是入翰林了,这是不用怀疑的。
“三弟,恭喜你啊,传胪大典已经结束了,是不是要再次给父母报告喜讯了,我本来想着,安排人回去报信的。”
“大哥尽管安排就是了,过几日,我就要回到家里去了,苏二童、苏俊和王大治,也要跟随我一并回家,吏部授官在后日,按说是有一个月左右的假期的。”
“确实要回去一趟,父母不知道多高兴啊。”
兄弟两人进入客栈之后,客栈的掌柜,早就准备好了宴席。
掌柜的专门到房间,请榜眼到雅间,这可真的是高升客栈的荣耀,这里住了会试会元、殿试榜眼。
还在吃饭的过程中,吏部的吏员来了,通知苏天成,翌日上午辰时,直接到紫禁城外东直门,有人带着进入礼部的鸿胪寺,学习相关的礼仪。
吃饭之后,苏天成很早就休息了,一天的传胪大典下来,还是有些劳累的。
他一直在等候罗昌的消息,可这些日子过去,罗昌一直都没有回到京城,也可能是回到平阳府城,有什么事情耽误了。
翌日,苏天成赶到紫禁城外东直门的时候,发现绝大部分的三甲进士都到了。
队伍分的很明确,头甲的三人在最前面,成为众人关注的目标,二甲的进士大多聚在一起,至于三甲的同进士,队伍是最为庞大的,分为了好几个人群,正在议论什么。
苏天成隐隐听到有人在评论《长相思》等诗句,他有些头皮发麻。
“苏兄,昨日在下到客栈去找你,听客栈掌柜说,你已经休息了。”
“吴兄真的是客气啊,昨日有些累了,所以很早就歇息了。”
“佩服佩服啊,在下昨日很是激动,好长时间,都没有歇息的,想不到苏兄这样淡定,在下自愧不如啊。”
苏天成看着吴伟业,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其实这里面的奥妙,他已经看出来了,吴伟业对陈于泰,显然是兴趣不大,就是在跨马游街的时候,也一直是靠近自己这边的,从吴伟业脸上的表情来看,应该自己是殿试状元的。
陈于泰站在最前面,有些鹤立鸡群的意思,好在他过了而立之年,应对如此的场景,是没有什么问题的。陈于泰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写出来一篇歌功颂德的文章,明日觐见皇上的时候,要代表众人大声朗诵的。
和吴伟业说了两句话之后,苏天成主动走到了陈于泰的身边。
“恭喜陈兄啊。”
“苏兄客气了,在下不过是侥幸,这状元,本应是苏兄才对啊。”
“陈兄万万不能这么说,在下是心服口服的,日后还要多向陈兄学习的。”
苏天成暗暗踢了一下身边的吴伟业,他已经感觉到,吴伟业准备说些什么了,殿试的名次已经确定了,说什么都没有作用了,不如爽快的承认现实。再说了,逞一时快,接下了怨仇,那也太不划算了。
陈于泰确实有些羞愧。
他这个状元,名不副实,有暗箱操作的成分了,要不是周延儒,他恐怕难以进入头甲,更不要说头甲一名的状元了。殿试之前的拜访和交易,还有族兄陈于廷的帮助,这些都是决定性的因素了。
至于说他和周延儒之间的姻亲关系,众人皆知。
也是苏天成太出色了,特别是那三首的诗词,冠盖京华,加之是会试会元,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殿试状元,非苏天成莫属。
昨日传胪大典上面,周延儒宣布黄榜,唱到他是头甲状元的时候,众多的贡生里面,分明有了轻微的质疑声,读书人可不会管那么多的。
毕竟是三十多岁的年纪了,经历也不少了,陈于泰无所谓,只要是成为了状元,其他的事情,不算什么的。
他想不到的是,苏天成居然这样的谦逊,丝毫看不出来有什么不满。
看探花吴伟业的神态,都是有些不服的,显然是替苏天成感觉到不服。
苏天成才十九岁啊,有着如此的城府,真的是不简单了,这一刻,陈于泰甚至觉得,虽然自己是状元,有着如此深厚的背景,但从前途来说,肯定是比不过苏天成的。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他已经从周延儒、陈于廷那里知道了不少,这个苏天成,肯定会成为自己最大的对手了。
辰时一刻,众人在礼部官员带领下,进入了东直门,直接到礼部鸿胪寺去了。
这学习礼仪的过程,是苏天成没有想到的。
首先是鸿胪寺卿授课,鸿胪寺卿是正四品的官员,鸿胪寺的最高负责人,也是朝廷礼仪方面的权威,他授课的内容,重点就是针对翌日即将举行的觐见仪式了。
鸿胪寺卿授课的过程中,鸿胪寺的鸣赞、序班在一边,按照授课的内容,坐着示范。
鸿胪寺有九名鸣赞,四十八名序班,鸣赞和序班,都是从九品的官员,不少的礼仪,都是他们具体做的,动作很是熟练。
这样的授课,也是很有意思的。
鸿胪寺卿授课完毕,接着是鸿胪寺左少卿和右少卿授课,两人说到的礼仪,就广泛一些了,包括进入翰林院,以及外放为官之后,要注意哪些礼仪等等。
官场是一个特殊的地方,一切都要按照规矩来,见到了上级官员,应该如何的行礼,面对下级官吏,要注意一些什么,都是要清楚的,万万不能够乱了规矩的。
当然了,授课是授课,具体该怎么做,还是在自身的。
这就好比是几百年之后,老师上课的时候,要求学生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能不能做到,还是在学生自身的。
看着鸿胪寺鸣赞和序班,不断做着各种各样标准的动作,看看身边一些的进士和同进士,忍不住准备做着同样的动作,苏天成感觉到有些好笑,想想几百年之后,步入官场,很多的礼仪,都是需要自己去领会的,绝对不会有人这样给你示范,要求你怎么做的。
当然了,鸿胪寺授课的内容里面,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礼仪,那就是外交礼仪。
午时,鸿胪寺安排了生活,当然不能够喝酒。
“苏兄,在下发现,你对这些礼仪,好像都很熟悉啊。”
“吴兄为什么这么说啊。”
“大家都在学习,比划着做动作,在下看,你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动作,一直都是看着,再说了,昨日的传胪大典,在下就发现了,那么大的场合,你完全能够适应,在下可是惶惶然,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苏天成有些汗颜,想不到这吴伟业,一直都是注意自己的,难道说着就是所谓的粉丝吗。
“也不是这样,在下只是默默牢记,到时候,跟着陈兄做动作就是了,鸿胪寺说到了这么多的礼仪,短时间之内,怎么可能都清楚啊,关键就是明日的觐见了,不能够出丑,至于说后面的事情,到时候再说啊。”
“哎呀,醍醐灌顶啊,在下还正在着急,这么多的礼仪,一时间记不住,怎么是好,难不成日后向他人学习啊,这学习总是慢慢来啊,一蹴而就不可能啊,还是苏兄厉害,在下今后就跟随苏兄学习了。”
“吴兄万万不要这样说,吴兄年长,明白的事情多,在下还要向吴兄多请教啊。”
苏天成眨了眨眼睛,暗自有些叫苦。
若是真的安排到翰林院了,这个吴伟业,一定是时时刻刻和自己在一起的,被陈于泰看见了,有什么感想啊,说不定惹出一些事情来了。
不要以为翰林院是以学术为主的部门了,这么多年的演变,翰林院已经成为了人才聚集地,能够进入翰林院的进士,没有糊涂蛋,大家在翰林院里面,慢慢就分出来了关系的亲疏,形成了小团体,日后离开翰林院,到六部或者是外放,就是所谓的同盟了。
当然了,从如今的影响来说,东林党还是最大的。
只不过自己与东林党,没有丝毫的瓜葛的,不仅没有瓜葛,说不定不长时间以后,还会产生一些冲突的。
第一百零七章 授官
崇祯五年三月二十日,卯时。
苏天成和众多的进士,站在紫禁城外面,等候礼部官员带领,进入皇宫。
他已经没有什么新鲜的感觉了,如果说第一次是感觉到神秘和荣耀,第二次就是熟悉的过程,至于说第三次第四次,那就是重复以前的过程了。殿试、传胪大典、礼部教授礼仪等等,进入紫禁城好几次了,作为一名穿越人士,心理承受能力,肯定是强于他人的。
苏天成的主要精力,已经在授官之后的道路上面了。
如果进入了翰林院,尚需要继续努力,争取在一年时间之内,外放为官,如果说直接外放了,那就需要尽快熟悉上下级官吏,营造出来最好的环境,进而施展拳脚。
昨天在鸿胪寺,陈于泰和吴伟业,都认为自身是进入翰林院了,两人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已经在暗示,进入翰林院之后,相互要加强联系的,看来这种拉帮结派的做法,任何的时候,都是存在的。
苏天成迫切需要,避开这类的情况,所以说,外放的心思,尤为强烈了。
卯时二刻,礼部官员,带着众人,进入了紫禁城,直接来到了太和殿。
这一次没有那么多的礼仪了。
众人依旧是站在文武官员的身后。
辰时,皇上到了太和殿,众人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皇上有旨,宣新科状元陈于泰、榜眼苏天成、探花吴伟业入殿觐见……”
很快有鸿胪寺的官员,带着仨人出列,朝着太和殿正门走去。
到了门口,锦衣卫引领着三人,进入了大殿,大殿之内,朝廷三品以上的官员,已经站立在里面了,左首站着的是文官,周延儒在最前面,右首站着的是武官。
能够进入大殿,直接见到皇上的,也就是殿试头甲的三人了。
按照规矩来说,能够参加殿试,都算是天子门生了,但这里面的区别是很大的。真正的天子门生,也就是头甲三人,这三人的名次,是皇上御笔钦点的,其余的二甲和三甲,多是内阁大臣定下来的。
进入大殿,走上前两米的距离,陈于泰开口了。
“学生陈于泰,领新科进士、同进士,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天成在陈于泰的右边,吴伟业在陈于泰的左边,随着陈于泰的开口,两人都跟着跪下了,鸿胪寺就是这样教授的。
三跪九叩的大礼,也做过三次以上了,苏天成早就麻木了。
“平身……”
朱由检的声音很是柔和,有着一些磁性,尼玛的,这样的声音,不知道迷倒多少的女人。
起身之后,陈于泰拿出来准备好的词赋,开始高声宣读了。
这份词赋,是陈于泰独自完成的,苏天成和吴伟业都看过,没有提出来什么修改的意见,这类的公文,两人都没有多大的兴趣的。
一刻钟之后,陈于泰念完了词赋,接下来的仪式,就是皇上赐给陈于泰状元朝服、冠带,这份荣耀,苏天成和吴伟业只能够是看着。
大殿里面,很是安静,不知道为什么,朱由检没有按照程序发话,一边的太监,手里捧着冠服,早就在等候了。
“苏天成,朕令你在大殿之上,作一首诗词。”
苏天成头皮发麻,这是什么意思啊,怎么朱由检不按照礼仪来,要求自己在这里吟诗,在大殿之上,皇上开口了,就是圣旨,自己必须要照办的,绝对不能够违抗圣旨啊。
看见苏天成有些发呆,一边的陈于泰,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胳膊。
苏天成马上跪下了。
“学生感受天威,有些失态了,恳请皇上恕罪。”
“呵呵,朕恕你无罪,起来说话,跪着作诗,可不行啊。”
站起身来之后,苏天成稍微思索了一下,随即开口了。
“学生作一首《无题》,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丝纶一张钩,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独钓一江秋。”
一边的吴伟业,脸色有些发红,要不是在大殿之上,他早就拍手叫好了,特别是最后的一句话,一人独钓一江秋,显示出令人向往的意境。
大殿之内的文武大臣,窃窃私语,品评这首诗。
这是一首完全写景色的诗句,应该说,在这里作这样的一首诗,是附和气氛的。
“嗯,不错,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作出这样的诗句,有能力啊,朕要求你再做一首诗句,一定要展现抱负的。”
苏天成的身体微微抖动了一下,在大殿之上,展现抱负,岂不是狂的没有边际了,不过朱由检要求了,自己不遵旨,肯定是不行的。
大殿之内,再次的安静了,众人都看着苏天成。
苏天成眨了眨眼睛,抬起头,看着金銮殿上面的朱由检,想不到,朱由检脸上带着笑容,也正在看着他。
苏天成此举,是有些失礼的,但大殿之上,没有谁说话,短时间之内,要求作出来两首诗歌,这个难度太大了,若不是苏天成有着惊觉的才学,万万做不到的,特别是需要展现抱负的诗句,深不得浅不得,真的是不好作啊。
“学生遵旨。”
“李杜诗篇万古传,至今已觉不新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大殿里面,再也抑制不住安静了,苏天成的这首诗句,展现出来了不一般的气魄,特别是后面的两句,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气魄很大,也是对皇上的颂扬。
“哈哈,好,好,好一句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朱由检居然站起来了,在金銮殿上面,走动了几步。
“苏爱卿文采不凡,朕很是高兴啊。”
站在旁边的王承恩,低声提醒了一句话,朱由检才明白过来,今日的仪式,还没有结束,还有正事要办的。
很快,陈于泰接受了状元的朝服和冠带,不过脸上缺少了高兴的神情,虽然说苏天成作诗,是皇上要求的,可今日的风头,全部都属于榜眼了,他这个状元,成为陪衬了。
终于到授官的时间了。
周延儒代为宣旨,陈于泰、苏天成和吴伟业,再次的跪下了。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兹授予陈新甲翰林院修撰……”
“……兹授予苏天成南直隶江宁县知县……”
“……兹授予吴伟业翰林院编修……”
大殿里面,再次安静了,新科榜眼,居然直接外放了,这可是亘古未闻的事情啊。
看向苏天成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了,新科榜眼,前程远大,而且在大殿之上,作出来了两首诗词,如此的能力,要是留在京城,出将入相,只是时间上的事情,为什么要外放啊,京官和地方官的区别是很大的,就算你有着天大的才能,到地方上去了,也会很快被淹没的。
很多的文武大臣,想不明白这个道理。
不要说诸位的大臣,就是周延儒和温体仁,也不是很清楚。
他们都对苏天成抛出橄榄枝,想不到这小子,居然外放了,这岂不是有意躲避吗,不过从另外一个方面说,这小子也是特别的聪明的。
陈于泰万万想不到,授官居然是这样的安排,一时间,他不知道内心是什么想法了。虽然说江宁县知县,是正六品的品秩,但和翰林院七品的编修比较起来,还是有差距的,编修的发展道路,完全不相同的,时刻在皇上的身边,接触到的都是内阁大臣,还有六部和都察院的尚书侍郎以及都御使,层次完全不同的,下一步,进入六部,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接着外放,甚至能够成为一省巡抚了。
至于说回来之后,六部侍郎、尚书、内阁,就是发展的道路。
可想着从江宁县知县的位置,奋斗到巡抚的职位上面,犹如登天,更不用说后面的发展了。
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吴伟业的想法,有些偏激,他甚至认为,这是朝廷里面,有人嫉妒苏天成的才学,所以说,苏天成被外放了。试想一下,能够进入翰林院,多么的尊贵啊,而且时刻受到皇上的关注,接触到内阁大臣,一定能够大放异彩的。
如今外放了,苏天成不熟悉地方上的事物,想着建功立业,绝非简单的事情。
刚才在大殿,苏天浩所作的两首诗歌,再次震撼了吴伟业,他甚至决定,在苏天成的面前,不要提到诗词的事情了,今天是什么场合啊,如此令人压抑和紧张的地方,苏天成都能够从容不迫的作出来绝佳的诗句,这样的能力,自己拍马都是赶不上的。
进入大殿的,都是朝廷三品以上的大臣,鬼精鬼精的人物,众人虽然对这样的安排,感觉到了吃惊,但绝不会随意提出来什么意见的,这是那些给事中的事情。
而苏天成这样的安排,引发大家的猜疑和好奇,这是免不了的,有着如此惊艳的才华,没有进入翰林院,却直接下放到县里去了,从此远离了朝堂,难道说苏天成的意向,没有在仕途上面,今后想着做诗人吗。
第一百零八章 恩荣宴
授官之后,还有三个程序,第一是到孔庙去,行“释菜礼”,所谓的释菜礼,也就是到孔庙去,拜祭孔子、颜子、曾子、思子、孟子,这些都是读书人的老祖宗了。第二是参加皇上赐予的恩荣宴,第三就是工部为本科的进士立碑题名了。
这三个程序中,前两个是非常重要的,至于说立碑题名,到场就可以了。
到孔庙去行“释菜礼”,是一项很庄严的活动,不允许交头接耳,不允许出声,按照寺庙住持的要求,进行拜祭。要知道,大家学习的知识,都是这些老先生创作出来的,孔子的后代,一直都被敕封为衍圣公,享受正二品的待遇。
这个过程,苏天成还是有些小心的,跟着众人跪拜,反正牌位上面,都是死人,死者为大,磕头祭拜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情的。
真正活跃的时间,是恩荣宴。
恩荣宴,原名琼林宴,能够参加这个宴会的,都是殿试三甲的学子。
苏天成跟随众人,到了礼部之后,宴会尚未开始,大家站在原地等候,此刻就显得有些随意了,鸿胪寺的官员,也不会特别提醒,大家可以说话,只是不要高声喧哗。
吴伟业到了他的身边。
苏天成早就预料到了,吴伟业一定是想着和自己说话的,冲着那两首诗词,更不用说外派到江宁县,担任知县了。
“苏兄,哦,苏大人,你怎么到江宁县去了啊?”
吴伟业的脸上,明显写着不服气的神态。
苏天成还是有些感动的,吴伟业明显是关心自己,以为自己是遭遇到了什么潜规则,明明要进入翰林院的,却被外放了,这是二甲进士和三甲同进士的安排啊,再说了,自己是榜眼,最不济也可以直接进入六部和都察院啊。
“吴兄,感谢你的关心,朝廷任命了,我就要遵从圣旨了,其实外放也是很不错的,至少自由一些啊,你想想看,呆在京城里面,一举一动都是要特别注意的,鸿胪寺的官员,教导了那么多,我可记不住,外放出去了,就不需要记了啊。”
“苏兄,我是说真的啊,为什么要将你外放啊,依照你的学问,就是敕封翰林院的学士,都是可以的,更不要说编修了。”
“吴兄,我也是认真的,过一段时间,你就会明白的,外放不一定是坏事情啊。”
“嗯,我也想过的,在翰林院,最多一年时间,也申请外放,说实话,我是真的想跟着你学习的,可惜没有这样的机会啊。”
“吴兄在翰林院,皇上身边,时时刻刻与诸多的大人在一起,探讨朝政,若是有机会,可不要忘记我这个在县里混日子的兄弟啊。”
读书人之间,说话都是很注意的,这也不是说,读书人说每一句话,都要文质彬彬的,如果说两个读书人之间,说话没有什么顾忌了,都是大白话了,那也就说明,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不一般了。
“苏兄,你千万不要这么说,就你的才学,外放了,也是要很快回到京城的,今天的觐见,真的是爽快啊,你作出来的两首诗词,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评论了,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我可是准备跟着你混日子了,将来你独领风骚了,也让我沾一下光。”
“哈哈,我们这是惺惺惜惺惺啊,今日我们可约定好了,他日一定要相互关照啊。”
“一言为定,要不是这里的场合不同了,我都想着和你义结金兰了。”
陈于泰站在不远处,早就看见苏天成和吴伟业面带笑容,低声说话了,显然两人说的很是投机。
他的身边,围着一些二甲和三甲的进士同进士,当然,绝大部分都是老乡,三甲的进士中间,南方人还是占据大多数的。
陈于泰微微有些不舒服,虽然说苏天成外放了,今后难以对他有什么影响了,可今天觐见皇上,风光都被苏天成占去了,自己反而成为了陪衬。
再说了,学子中间,已经有些议论了,关键是自己和周延儒、陈于廷之间的关系,成为了大家最为猜忌的东西了,要是苏天成的学识,稍微逊色一些,议论也不至于那么的尖锐。
虽然三十六岁的年纪了,可人争一口气,骤然遭遇这些事情,陈于泰就是有着不一般的涵养,也是有些承受不住的。
不过几个时辰的时间,他对苏天成和吴伟业的看法,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了。
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无奈,殿试的仪式,还没有完全的结束,状元与榜眼和探花之间,已经出现了隔膜,而且是不小的隔膜。
周延儒和温体仁等内阁大臣,也慢慢的过来了。
众多的学子,自然是夹道欢迎。
苏天成一直都是低着头,他没有想着看周延儒和温体仁的表情。
周延儒在他的面前停了一会。
苏天成不得不抬起头,看见周延儒的神情,他感觉有些发凉。
周延儒看着他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容的,可眼神里面,没有丝毫的笑意,相反,带有一丝审视、愤怒的意思了。
温体仁同样停留了一下。
温体仁的眼神里面,带有笑意,可这种笑意,有着敷衍的意思。
至于其他的内阁大臣,包括六部尚书、左都御史,眼神都是有些奇怪的。
苏天成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周延儒和温体仁两人的表现不同,这绝非无缘无故的,很有可能在自己外派为官的事情上面,两人的遭遇是不同的,榜眼没有能够直接进入翰林院,而是直接到县里去了,这是大明少有的安排了。
周延儒是内阁首辅,得到了皇上足够的信任,内阁首辅的身份,促使他支持祖宗成法,一切都按照规矩来办事,让榜眼外放,肯定是要提出反对意见的。
温体仁和周延儒之间,正在进行着博弈。
苏天成不用思考,就知道了,温体仁一定是支持自己外放的。
最终的结果,是自己外放了,这说明,温体仁取得了胜利。
苏天成还知道,不久之后,温体仁就会因为陈于泰高中状元的事情,弹劾周延儒,认为周延儒徇私舞弊,埋没了人才。
自己在太和殿的表现,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如果温体仁在这件事情上面,大做文章,皇上会怎么看啊。
苏天成摇了摇头,他管不到这些事情,爱怎么发展,就怎么发展。
还要外放为官了,若是留在京城,麻烦更大的。
反正穿越之后,就是准备迎接诸多挑战的,这样的事情,今后多的是,总是要想办法解决的,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
恩荣宴的排场不大,这在苏天成的预料之中,朱由检本来就差银子,宫里的人参都拿出去卖了,补贴到国库,怎么可能大肆的宴请。
但恩荣宴的气势还是在的。
这毕竟是一场盛宴,鸿胪寺的官员,早就做好了安排,乐队在一边,不停的奏乐,朝廷三品以上的大臣,还有翰林院、国子监的诸多官员,在礼部官员的带领下,入宴就坐。
皇上驾到的时候,是最为热闹的,众人也不用行礼了,全部都站立,等候皇上就坐。
皇上坐下之后,大家才会就坐的。
皇上参加恩荣宴,表示对学问的重视,单独的一张桌子,与众人相隔一段距离,至于说其余文武大臣和进士同进士,虽然也是每人一张小桌子,但都是靠着一起的。
苏天成的左边,是礼部尚书黄汝良,右边是兵部尚书熊明遇。
陈于泰的左边,是吏部尚书闵洪学,右边是户部尚书毕自严,至于说吴伟业的两边,分别是刑部尚书胡应台、工部尚书曹珖。
内阁大臣是坐在最前面的。
这样的安排,也是煞费苦心的,单单将殿试头甲三人,安排在六部尚书的中间,至于二甲进士和三甲的同进士,位置就靠后了。
朱由检举杯的时候,所有人都是站着的,这是御赐美酒,一般是喝不到的,何况是这样隆重的场合。
整个的恩荣宴,朱由检喝下的,也就是这样的一杯酒。
众人没有喝多少酒,在这个过程中,殿试头甲的三人,是要代表诸多的进士,给内阁首辅、次辅、辅臣,以及六部尚书、都察院都御使敬酒的。
明末的那些名人,已经开始出现了,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是真正的开始融入大明朝了。
苏天成的酒量很大,饮下不少的白酒,脸上依旧没有变色。
不过陈于泰和吴伟业,都是满面红光,带着骄傲的神情,显露出来了踌躇满志的神态。
至于说其余的二甲进士和三甲的同进士,也是放开量喝酒。
苏天成一直担心,朱由检可不要无事找事了,这个时候,突然下一道圣旨,要求他继续作诗,那他就恨不得跳楼了,抄袭也是有限度的,每一次的抄袭,都是一次心理负担,总是别人的东西,拿过来的时候,好像是偷了东西,心里总是不好受的。
好在整个宴会的过程中,波澜不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第一百零九章 再次见到郡主
苏天成有一个半月的探亲时间,也就是说,他必须在五月十日以前,赶到南直隶应天府辖下的江宁县上任。
刚刚回到客栈,苏天浩就迫不及待的开口了。
“三弟,什么时候到翰林院去啊,我也想跟着去看看啊。”
“我不会到翰林院去的。”
“哦,你为什么这么说啊?”
“我已经外放了,到应天府辖下的江宁县,出任知县了。”
苏天浩看着苏天成,一时间说不出来话了,他本来还想着,苏天成进入翰林院了,能够照顾自己的,想不到,苏天成外放到县里去了。虽然说江宁县,是京畿县,知县也是正六品的品秩,但毕竟远离京城了。
“大哥,明日我就要离开京城了,你独自在京城,多多保重。”
苏天浩有些木然点头,为什么会是这样,他实在想不明白。
苏天浩离开了客栈,不会跟着回到太原府去,苏天成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他不想在京城逗留了,也没有必要逗留了,早些回去,做出来必要的安排,万里长征,不过开始了第一步,从现在开始,他要扎实的走好每一步了。
“少爷,徐大人来了。”
“哦,快请啊,等等,我出去迎接。”
徐尔一看着苏天成,好半天没有说话。
“苏大人,我们都是朝廷命官了,我也不敢自称是你的恩师了,不过你的诗句,我是记住了,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好大的气魄,我相信你,拭目以待。我虽然自诩洒脱,但和你比较起来,差距不小,日后有机会到京城来,不要忘记我了,我们还是豆腐下酒,明日什么时候出发,我去送你。”
“徐大人,您要上朝,不能够耽误啊。”
“哈哈,我已经辞过一次官了,还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你离开京城,到江宁县上任,这一别,不知道是多少年,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那个不称职的老师,送你是大事,我们前世有缘,我佩服你的选择,放弃了荣华富贵,想着做出来实实在在的事情,很不简单了,你这样的才俊,朝廷里面太少了,借用你的长相思,山一程,水一程,风一更,雪一更,苏大人,一步一个脚印,不要着急,慢慢来,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徐尔一依旧是那样的耿直,说完这些话之后,知道苏天成翌日卯时出发,转身告辞了。
徐尔一离开不久,熊子健、孙元坤、刘实亮、罗昌同时到了客栈。
看见了四人,苏天成大为吃惊,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熊子健就说话了。
“苏公子,恭喜你啊,我已经听说,你高中殿试榜眼了,我们已经商议过了,公子万万不可外放啊,兄弟们都是知道公子的苦心的,大家在平阳府城,已经开始种田了,我们计划,让一部分弟兄,暂时回到峨眉山去,等候公子的通知。”
苏天成看着四人,苦笑着摇头,原来他们是在商议事情,难怪这么长时间,没有能够到京城来,而且四个人都来了。
“不用多说了,我已经外放到南直隶应天府江宁县,出任知县了。”
房间里面,瞬间安静下来了。
熊子健首先站起来了,接着,孙元坤等人,也站起来了。
苏天成还没有明白意思的时候,熊子健率先单膝跪地,抱拳行礼了,孙元坤等人也跪下了。
“公子的苦心,我们心领了,弟兄们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只要公子一句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熊公子不要这样,快快起来。”
熊子健没有起身,其余人也没有起身。
“熊某今日在此发誓,一生一世追随公子。”
“孙元坤今日在此发誓,一生一世追随公子。”
“刘实亮今日在此发誓,一生一世追随公子。”
“罗昌今日在此发誓,一生一世追随公子。”
苏天成抱拳回礼。
“诸位弟兄如此信任我,我今日也在这里发誓,我们同甘共苦,荣辱与共,打出来一番新的天地。”
二十一日,卯时。
苏天成离开了客栈,客栈的掌柜和伙计,全部都送出来了,掌柜死活不收银子,无奈之下,苏天成手书了一首《长相思》,送给了掌柜,掌柜高兴的身体都哆嗦了。
走出客栈,苏天成看见了徐尔一、吴伟业等人。
徐尔一和吴伟业等人,送出了京城10里地,苏天成坚持,不能够继续送了。
众人饮下了一大碗酒,摔碎了酒碗,苏天成上马,扬鞭离去,没有回头。
徐尔一看着苏天成渐渐远去的背影,嘴里喃喃自语。
“我大明将要出现一位惊天动地的伟人了。”
三月二十九日,苏天成一行,到达了太原府城。
一路上,他很是低调,没有惊扰任何人,计划在太原府逗留几天时间,接着回到平阳府城,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做出来安排的。
太原府城外,一辆马车停在那里,马车前面,站在一个丫鬟。
苏天成眨了眨眼睛,头皮有些发麻。
这个丫鬟,是郡主朱审馨的侍女春屏。
不用说了,朱审馨一定是在马车里面的。
苏天成已经是朝廷命官,怀里揣着圣旨,绝对不可能做仪宾了,也就是说,他和朱审馨两人,不可能有什么结果的。
苏天成还是有些奇怪的,朱审馨怎么知道自己回来了,一路上,自己都是晓行夜宿的,急着赶路,没有暴露身份,难道朱审馨会算命啊。
郡主身份尊贵,苏天成已经是朝廷命官了,当然不能够造次了。
他将缰绳递给了王大治,快步上前,走到了马车的旁边。
“下官苏天成,拜见郡主。”
春屏在一边,看着他,没有说话。
马车里面,也没有动静。
苏天成有些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等候了几分钟之后,他横下一条心,再次开口了。
“打扰郡主了,在下还有一些事情,需要赶回去处理的,就此别过。”
“榜眼郎这么没有耐心吗,我都等你几个月了,这么一会的时间,你都不能够等吗。”
苏天成险些一个趔趄,这话什么意思啊,就算你等几年,也没有用啊。
郡主已经十六岁了,确实到了婚嫁的年龄了,只不过因为守制三年,不能够出嫁,但皇室的规矩是很严格的,想要迎娶郡主,就要成为仪宾,不能够入朝为官,婚后不能够住在一起,不能够纳妾,等候郡主的召见,这样的日子,苏天成绝不会选择的。
“郡主,下官已经外放到江宁县,不日就要去上任了。”
多余的话,不需要说。
场面再次的沉默了,苏天成轻轻叹了一口气,郡主动的手帕,他一直都留着,那一柄的玉如意,也小心的保存好了,可他不能够抗争皇权,至少现在不行。
“你不要叫我郡主,我恨这个封号,我这就去找哥哥,我不做郡主了,我要跟着你到江宁县去。”
“咳咳咳……”
苏天成真的有些头疼了,看来朱审馨的脾气够厉害的,这郡主的称号,哪里说不要就不要的,生在皇家,享受的同时,也要付出的。
“郡主万万不要有这样的想法,还是接受现实……”
苏天成还没有说完,朱审馨直接从车厢里面出来了,跳下了马车。
朱审馨的脸上,带着眼泪,眼睛有些红肿,脸色也是苍白的。
看见朱审馨这样的表情,苏天成被震撼了,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对待感情,是全身心投入的,他也有过这样的经历,为了爱情,可以抛弃一切的。
这样的感受,只有用时间来磨平。
可朱审馨有这样的机会吗。
朱审馨是郡主,一切的行动,都是受到限制的,不可能去接触很多的男孩子,不要说郡主,就算是官宦士绅人家的女孩子,都不可能接触到很多的男孩子的,她们的感情一旦释放出来,就难以收回去了,或许一辈子都沉溺其中,不能够自拔。
面对这样的现实,苏天成不仅仅是叹气了。
他不可能抛弃前途,就算是抛弃了官位,也不可能迎娶郡主的,他的名声已经出去了,皇上和朝廷大臣都知道了,最为关键的是,他已经不是一个人,身后跟着的有几千人了,为了这些人的前途,他不可能不奋斗。
“我不管什么现实,我就是要跟着你,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苏天成稍微思索了一下。
“郡主,有些话,我不好说,郡主稍微平息一下,你给我一年时间,我会给你答复的,我身负皇恩,不能够随意做出来决定,还请郡主谅解。”
“那你到江宁县去,能够带着我去吗?”
这岂不是胡闹吗,开玩笑,带着郡主去上任,恐怕还没有开始做事情,弹劾的奏章 就到了,不要想着做其他的事情了,乖乖的回到京城去,向皇上承认错误,我苏天成不自量力,带着郡主私奔,侵害了皇家的尊严,任凭皇上处置。
“郡主不要意气用事,我既然说了一年时间,肯定是有答复的,我至今未说媒,郡主也还在守制期间,多余的话,就不要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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