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雨天


  事实让赢子婴明白,有时候感觉就是感觉。不管这几夜他感觉何种的心惊肉跳,但事实说明这几天晚上都非常的安稳。从察哈尔大清早伸着懒腰的动作来看,至少他睡得是非常舒适。
  赢子婴早晨沾了一身露水,湿漉漉的衣服要中午才会风干,几天没落地,浑身油腻黏滑非常难受。全身上下弥漫出一股恶心的臭味,现在的羌人看见他都要绕得远远的。赢子婴心中鄙夷道:“别以为你们一年半载都不洗澡的事我不知道!”
  先零羌终于走出了陇西,来到了北地。看着地界碑上的两个大字,所有的羌人都松了口气。每个人脸上都笼罩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匈奴和月氏相比,先零羌太过微小,稍微大意就有可能遭受灭族的危险。
  北地郡和上郡都是秦国的牧场,数十万秦国的骑兵,就是用这两个的地方的战马装备的。想比于陇西,北地跟上郡条件更加的优越,这里的水草更加的丰富。而陇西,就只有天水、陇南等地的条件稍微好点。
  更何况,这两个地方没有太多的异族。——也不是没有,只是这地方的异族很少,没有很大部落。
  这一天,风雨很急;这一天,篝火不起;这一天,非常非常的冷。
  每个羌人都缩在帐篷里,蜷缩在皮毛被子里。淅淅沥沥的雨声掩盖了马蹄的声音,雨幕和雾气遮掩了所有人的视野。
  当无数的呐喊声响起的时候,都没人警觉。——除了赢子婴。
  高高悬在天上的赢子婴成了最好的望塔,他看见了无数的带甲的骑兵冲进了羌人的营寨,看见了他们手中高扬的长枪。
  在天上数了数,不过两三百骑。赢子婴终于明白为何几夜的惊秫得不到解释的原因,这群骑兵一直在等待,他们人数太少,要啃下这几千人的部落,就只能选择一个非常利己的天时。
  一匹匹战马飞奔着从赢子婴的身下跑过,一根根长枪刺穿了羌人的营帐,他们在羌人的营寨里面左冲右突,尽力的制造着混乱。
  赢子婴扬起了头,死死的盯着这群骑士,他们的面上都戴着冰冷的面具,看不清他们的长相。可随着他们娴熟的动作来看,怎么都不像一群劫匪。
  又一匹战马从赢子婴身下走过,不同于别的骑兵,这个骑士策马走得非常的慢,他甚至还有闲暇的抬头看了看吊在空中的赢子婴。
  冰冷的面具下有一双看不见底的眼睛,两人的眸子在冰冷的雨水中相聚,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冰冷的面具上上突然沾上了一滴猩红的鲜血,赢子婴艰难的咧了咧嘴,最终看着这名骑兵冲进了羌人的营帐之中。
  “啊!”漫天的雨水之中,察哈尔那高大的身躯是格外的醒目,他提着一柄长枪走出了营帐,仰着头颅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两个骑兵闻声赶去,兵戈相交声中,察哈尔一枪刺死一人,另外一只手伸出抓住了骑兵的长枪。单臂一用力,马上的骑士生生被他扯了下来,察哈尔翻身抢马,纵马踩死了那名骑兵。
  手中舞动着长枪,察哈尔带着一腔的忿怒朝劫匪杀去。
  五名骑兵被察哈尔接连刺死,他张嘴大声朝着四周咆哮,一双眼尽成赤色。
  “布阵!缠住他!”劫匪中有沙哑的声音传来,随即又有数骑朝着察哈尔杀来。
  察哈尔大声咆哮道:“贼子!受死!”
  接下来的几名骑兵似乎知道了察哈尔的神勇,都不和他硬拼,手中长枪一沾而走,几匹马打转围着察哈尔。察哈尔一枪刺出,就有两只枪相交架住。只要察哈尔一被缠住,又有人伸出长枪攻来。要不是察哈尔一身骑术太过高明,能马上左右翻腾,不然必然身死。
  斗了数个回合,任凭察哈尔一身神勇,却被这几名骑兵生生缠住,丝毫脱不开身。
  终于有羌人反应过来,从帐篷里提着长矛马叉出来。可看着身边的一堆颤颤发抖的老弱,他们又不敢贸然加入战场。
  檀烧捂着嘴,一脸惊惶的躲在帐篷后面,她惊惧的看着被缠斗的察哈尔,心中虽急却无可奈何。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战争,战争从一开始就已经宣告了结局。劫匪们选择的时机太好了,羌人们完全没有预备。受风雨的阻拦,羌人们的弓箭也完全失去了威力。
  骑士奔腾着扬起了屠刀,无情的屠杀着先零族为数不多的战士和老弱,鲜血被雨水淋得满地都是,到处是嚎哭与惊叫。
  赢子婴木然的随着风雨飘零着,无喜无悲,无怒无怨。他就像一个旁观者,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心理没有任何的想法。躲在帐篷后面的檀烧一脸迷离的看着还在疯狂挣扎咆哮的察哈尔,她看见她深爱的男人在那里无助的搏斗,不停的受创流血,依旧不停的战斗。
  那几个骑兵都不是乏乏之辈,更深谙战阵之道,几人攻守之间默契十足,任凭察哈尔武艺无双,依旧被打得大败,他身上已经受了几处创伤,可连一个骑士都没杀死!
  咬了咬嘴唇,檀烧怀揣着匕首跑了出去。她不奢望着救下察哈尔,她要与他死在一块!
  踩着一地的泥泞,檀烧躲过了几名骑兵,当跑到高竖着柱子的车驾的面前,她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她弯着身子爬上了车辕,看着绑在柱子上的绳索,她一咬牙用匕首割掉了绳子。
  赢子婴嘣的一声从天空中坠落,滚了一地的泥水,扎进了旁边的坑里。
  檀烧没有再看他一眼,她望着前面疯狂搏斗的察哈尔,不顾一切的跑去了。
  察哈尔突然扬声一阵大笑,他拼着再一次受伤,终于找到了一处破绽,用弯刀砍死了一名骑兵!
  沐浴着鲜血,察哈尔整个人犹如打不死的魔神。剩下的几名骑兵,看见同伴身死,脸上都显露一股惊惧,看着不可一世的察哈尔,他们一咬牙又冲了杀去。
  一人即死,阵势立破。察哈尔杀出了血性,哪是剩下的几名骑兵挡得住的?他一刀一枪,又连杀两人,口中呼声更重!
  “察哈尔!”檀烧踏着泥水朝着察哈尔飞奔而去。
  杀得兴起的察哈尔一转身,随即眼神一愣。飞溅的雨水之中,那个娇小的身影不顾一切朝他奔来!
  “檀烧!快走!”察哈尔伸着脖子疯狂吼道。
  铁面下的人双眼一眯,他向后一伸手,又有六名骑士奔出。檀烧被骑士轻易的捉住了,有刀架在她脖子上面。
  沙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铁面下那双深邃的眼眸盯着察哈尔,言语中透露出冰冷和残酷:“或死,——或降!”
  “啊!”察哈尔仰头一阵疯狂的大叫,最终他无奈的翻身下马,跪倒在雨水里。
  因为有她,他别无选择。有了她之后,他也再也不是那个不惧怕生死的察哈尔了。


第一百零一章 十九路诸侯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千年,或许是一万年,感觉如经历了几个轮回般漫长。在那永恒的黑暗中漫步,忘记了一切虚妄和现实。
  直到一道惊雷将其炸醒,震天的轰鸣让赢子婴从坑里如诈尸般坐起。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泞,用手拨开横放在胸口的残臂。他挣扎着从深坑里站起,望着上面那巴掌大的天,眸子里电光闪耀传动,他忍不住用双手捧在嘴边,仰头发出一道悲愤的呐喊:
  “啊!!!”
  雷声在云层间滚动,发出一声声低沉的咆哮。这是第一年的春雷,来得比往常要早。
  呆呆的看着天际,不知道过了多久,赢子婴终于回过神来,他用手贴放在胸口,感受着心脏在胸膛里跳动的节奏,心里想着:“贼老天,如果这便是你给予我的考验,那便来得更猛烈些吧!只要这颗心还未停止跳动,只要我鼻子还能呼吸,我就不会屈服!”
  他低头在深坑里寻找,捡了几根从上面掉落的枝桠,惦着脚尖在坑壁上比了比,最终又负气扔掉。他蹲在深坑里急得抓耳挠腮,突然屁股似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给扎了一下,赢子婴呀的一声从地上跳起,皱着眉头从地上捡起一把锈迹斑斑面上还有几个凹洞的匕首。
  匕首无锋,小巧不工。这玩意可是经过裴老二用锤子砸过的,虽然难看至极,但用来挖几个垫脚的脚坑倒是够了!
  赢子婴欣慰的拍了拍匕首,这柄匕首可是他那尚未谋面的便宜父亲留给他的遗物,感觉非常的实用,算起来它可是救过几次自己的性命。
  用匕首在坑壁挖着深坑,感受着天空飘下雨滴,当赢子婴终于爬出了深坑,站在广阔的土地上时。他第一次发现,这个世界是多么的丑陋。
  他孤零零的站在被杀戮后的羌人寨子里,举目四望到处是死尸和鲜血。他看了看旁边倒在车驾上的柱子,他曾经吊这上面好几天,而如今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的尸体被穿透在上面,他的肠子从柱子上掉落,拖出好长一截。
  几只正在争食的野狗楞楞的看着赢子婴,突然汪的一声被吓得跑开。
  赢子婴一声轻咳,惊飞了无数飞禽。不知道是乌鸦还是食尸鹰,飞旋在天上也不肯离去。踏着一地泥泞,赢子婴漫步在这满地的断臂残躯之间,一匹断了腿的战马在地上无助的悲鸣,赢子婴踏过它身边的时候,好心的捡起了一柄弯刀割断了它的喉咙。
  长舒了一口气,赢子婴走出了这被屠杀后的营寨,举头看了看四周,发现除了自己周围再没有一个活着的人类。拖着一双无力的腿,继续向前走,有这细雨雷声相伴,想必路途也不会寂寞。
  只是看不清前面的路途,看不到这一路的终点。
  咸阳,郊外。
  一身华裘的项羽高站在校场中央,一面面颜色各异的旗帜被风拉扯得呼呼着响。一双虎目威严的扫荡着四周,下面站立着满身戎装的将军和士卒。
  震天的呐喊撕破了云霄,激烈的战鼓响了一阵又一阵。
  看着下面热血澎湃的士卒,项羽忍不住得意自傲:目视天下,又有何人的威望能比得上他?
  扫视着下方诸将,项羽高声说道:“天下发动起义之初,暂时立诸侯的后代为王,为的是讨伐秦朝。然而身披坚甲,手持利兵,带头起事,暴露山野,三年在外,灭掉秦朝,平定天下,都是靠各位将相和我项籍的力量啊。义帝虽说没有什么战功,但分给他土地让他做王,本来也是应该的。”
  台下诸将欢呼大叫道:“好!就该这么办!”
  手一举,随即有将官捧着一面旗帜走上了高台,有宦官在旁唱喏道:“齐将田安,救赵伐秦,攻济北数城!当王之,都博阳!封济北王!”
  有一将从台下站起,面带喜色,捧旗而还!
  换旗,又唱喏:“燕将臧荼,助兵巨鹿,数败秦兵,立有大功!当王之,都蓟县!封燕王!”
  臧荼大笑起身,跪拜项羽而还。
  又道:“楚柱国共敖,取南郡有功,封临江王,都江陵。”
  一人上台取旗而走。
  “番君吴芮,曾与英布率越人举兵以应诸侯,一路破秦有功!封衡山王吴芮,都邾县;”
  “楚当阳君黥布,战功在楚军中一直属第一,因此立黥布为九江王,建都六县!”
  “赵相张耳一向贤能,立常山王,统治赵地,建都襄国。”
  “司马欣为塞王,都栎阳。”
  “董翳为翟(dí,狄)王,统治上郡,建都高奴。”
  “章邯为雍王,都废丘。”
  “赵将司马昂,为殷王,都朝歌”
  “申阳攻陷河南,为河南王,都洛阳。”
  “楚武安君刘邦,攻下汉中,封为西乡王,都西乡。”
  “楚将曹咎有功,封蜀王,都蜀郡”
  ……
  “原六国王无功于天下,遂罚为原魏王魏豹为西魏王,都平阳;赵王歇为代王,都信都。原燕王韩广为辽东王;齐王田市为胶东王;另外韩成复国未成,还是封为韩王,助其复国。齐将田都立有大功,封为齐王!”
  “楚上将军项羽,为联军盟主,当为西楚伯王!”
  是此,十九路诸侯分封完毕。
  项羽就在军营里设宴,邀请各地诸侯王共醉。在大帐之中,各诸侯王欢声笑语,举杯互劝。项羽也在席间向诸侯王下了命令,让他们尽快领着部队回到各自的封地。
  张良在军帐里向陈平道别,告曰:“范增虽走,但还是在临走前向项羽进言,让我早日回到韩地,助韩王韩成早日复国。唉,我终究要弃沛公而去。”
  陈平举盏劝道:“昔日公最大心愿不就是复立韩国吗?为何到现在反而忘记了自己的志向?”
  张良转头直视陈平,目光里如有神光,盯得陈平垂头不敢对视。张良眯眼说道:“范增虽走,但早晚会回来。项羽虽然暂时听了你献的计策,但并不代表你就成为了项羽的心腹。把沛公乏为西乡王,你并未向项羽进谏!你让曹咎当了蜀王,你认为他就会感激你吗?你认为这样就能脱离项羽到曹咎的手下为官吗?告诉你,你这是幻想!我料曹咎也不敢接纳你。更何况,你得到了范增的看重,范增会让你随意逃脱吗?陈平,你如此左右逢源,早晚身败名裂。不听吾劝,你必死矣!”
  “张良!你——”陈平又怒又惊,手指张良嘴角不停颤抖。
  “古来毒士,必不得好死。你好自为之吧!”
  张良冷哼一声,说完这句话便拂袖而去。等张良走后,陈平才瘫坐在地上,他举杯饮了一杯酒,吞进了一肚子的苦涩,他在心里叹道:“我又何尝愿意这样?范增防备我,项羽憎恨我,刘邦不能自保,我不为自己谋求生路,谁还能救我!张良,你也是一只蚂蚱,还不逃不出范增的算计。你所看好的刘邦,却不能共事之,既然成了韩臣,就要为韩王办事。对此,你又能怎么办呢?哈哈哈哈!”


第一百零二章 虎落平阳
  连洼儿村。
  挽着裤腿的老农正在田里挖泥巴,村口老黄角树下有老太婆踮着脚尖晒晾着被子,不远处的石盘边一小儿正扒开裤裆撒尿。年轻的后生牵着黄牛肩上扛着犁耙走在田埂上,一头黑黄杂毛老狗叼着一根骨头将尾巴的摇的正欢。
  当夕阳退下山梁的时候,村口走进了一个人。他满身泥泞,一头乱发,走路一摇三晃,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恶心的臭味。
  黄狗含着骨头楞楞的看着来人,突然汪的一声,丢下骨头便跑;小儿回头瞥了一眼,不小心将尿尿进了裤裆里;晾衣服的老太婆手一抖,绳子上的被子就落在地上;田埂上的老牛突然掉头,急得后生拽住绳子被拖着前跑。
  赢子婴蓦然止步,神情疑惑,心中想到:“虽然看起来确实邋遢了些,但也用不着这么大的反应吧?”
  “大惊小怪!”摇了摇头,赢子婴迈出步子继续往村里走去。
  脚才往前面走了两步,耳边就听到了一阵风声,突然止步向旁一个懒驴打滚。等到身后马声长嘶,脚声渐无之后,赢子婴才从地上拍着灰尘站起来。
  “哟!反应不错嘛!”马背传来一个声音,听着像是女人的声音。赢子婴张嘴欲开口答话,一道鞭影突然袭至。身子后退两步,赢子婴险险躲过了鞭子,抬起头一脸惊怒的看着上面。
  马背上露出一张颇带惊疑的俏脸,一个英姿飙爽女骑士持鞭正笑对着他。
  “山主,是个乞丐!”旁边的恶脸大汉瓮声瓮气的说道。
  “你当我眼瞎啊!这家伙浑身脏兮兮的,肯定又是逃难的难民。走罢!快些让村子的人把钱都交出来,顺便牵两头猪,回到山上,我为大伙摆宴席喝酒去!”女骑士一抖背后的披风,转身朝后面的部众说道。
  “山主好样的!”
  一行十骑如旋风朝村里奔去,赢子婴被呛了一嘴的灰尘,正挥着衣袖不停的咳嗽。
  “杀人呐!抢劫呐!大家快跑啊!”晾衣服的老太婆向路上扔出一只砸洗衣服的短棒,拉长了音调大声喊着,腿脚飞快的跑回了自家屋子。
  在赢子婴一转身的刹那,刚才还看起来人烟盛齐的村子,一下都跑得没影了。唯一没跑脱的就剩下黄角树下哭丧着脸的小儿。恶脸大汉跳下马,像拧小鸡一样将小儿扔到了山主面前。
  大咧咧的瞅了瞅小儿那胯下的那活,女山主啐了一口,手拍着马缰笑眯眯的说道:“跟泥鳅似的,不如割了!”
  小儿大叫一声,弯腰撅起屁股赶紧捂住自己胯下那活,缩着脖子一脸惊恐的看着女山主。恶脸大汉大声应是,从腰间拔出一柄小刀,比划着就要去逮小儿。小儿吓得眼泪齐飙,女山主仰头哈哈大笑三声,伸手止住了大汉,鼻子哼道:“瞧着那怂样,一看长大后也是个没出息的家伙。算了,留着为他传宗接代吧!”
  身后的几个骑士都哈哈大笑起来,丢下小儿不管,策马进了村子。
  女山主在村子策马扬鞭着吼道:“村子里面的人都听着,还是按照以前的规矩办!躲起来干什么?个个都是黄花闺女啊!我黄口山的规矩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躲得了初一躲得过十五吗?”
  挽着裤腿的老农从一间茅屋里伸出脖子,一脸怒气的吼道:“俺没粮食,再抢俺就只有当乞丐了!跟你们说,要钱钱没有!要粮粮没有!烂命有一条,想要就拿去吧!”
  女山主大怒,双眉一竖,持鞭对身后的骑士说道:“将这个不怕死的给我拧出来,把他这破屋给烧了!”
  老农在屋子里高声叫骂,几名土匪下了马,到屋子里将老农一顿好揍,如扔破袋一般将他扔了出来。女山主皱着鼻子朝老农哼了一声,伸手朝部下吼道:“拿弓来!”
  有人将一张硬弓递给了山主,点燃了火箭,山主冷笑一声,张臂拉弓如满月,一箭就射在了屋顶上。干柴遇见烈火,房子一下子就燃了。老农用手拍着膝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叫骂着。
  不理会老农,女山主策马朝村里继续吼道:“你们都看见了,这就是不交‘口粮’的下场!不想我将你们村给烧了,就乖乖把钱粮交了!不然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女山主话说完,村子里就有人在窃窃私语了。女山主又道:“放心,死不了人的。钱粮都是身外之物,别太计较了哈!”
  “交吧!交吧!这群黑心的贼!”村民们七嘴八舌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聚在一起商量着,谁谁凑多少钱,谁家出多少粮。山主也不催促,抱着一双臂膀静静的等待着。
  等村民将钱凑齐,山主就让手下拿着吊袋去装钱粮。
  村里人好不容易打发了这群黑心的土匪,临走的时候那女土匪头又喊道:“好久没开荤,就从你们村牵两头猪吧!”
  村民们双眼一黑,气得一个个都张嘴大骂,土匪下马,挨家挨户的去村民的猪圈里瞅,可惜的是,一圈下来,就只发现了头不怎么肥的猪。
  有山贼道:“山主,不如将他们村的黄牛给牵走吧!兄弟们都没吃过牛肉!”
  “哼!”女山主眉一竖,大声道:“不行!杀鸡不能取卵,把牛牵走了,他们拿什么耕种?真要把他们逼成乞丐了,以后谁还向我们纳粮啊!”
  “可只有一头猪——”山贼还想再劝。
  不料山主挥手就是一鞭,抽得山贼讪讪不敢多嘴。柳叶眉一挑,指着前面的一条杂毛狗说道:“这不是有一条狗吗!牵走!”
  “汪!”
  可怜的狗感觉到危急,夹着尾巴就朝外跑。它不是赢子婴,感受不到那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孤寂。它只是想单纯逃命而已,可惜跑错了方向,撞在了跟它同样倒霉的赢子婴身上。
  “拿来!”山主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乞丐,伸出手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赢子婴乖乖的不敢违背,将狗一脚踢远,垂着头蹲在一边去了。
  “哈哈哈!”女山主仰头一声大笑,招呼了自己的手下,瞅都没瞅赢子婴一眼,便策马赶走。
  等到一群匪徒全部走光,赢子婴才开始恢复了正常。他瞅了瞅匪徒离去的方向,向旁边同样观望的后生问道:“他们是什么人?怎么这么凶残?”
  “滚远点!乞丐!”后生被赢子婴的脏手一碰,顿时感觉到什么屈辱一般,他尖叫的声音非常的庞大,盯着赢子婴的眼神带着一股恼羞成怒的神情。
  “就是这个乞丐!将黄山岩的土匪给招来的!”突然有人手指赢子婴,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高呼!
  村民像是找到了出气筒,眼神一下子变得非常的犀利。铁耙、扁担、擀面杖终于派上了用场,一群人朝着赢子婴蜂拥而去。
  “打死他!”
  “赶出去!”
  “滚!”
  赢子婴像只苍蝇一样被赶跑,他跑到了村口擦了下嘴角的血沫,无奈的叹了口气。
  拖着沉重的步子,继续向前。
  连过了两个村子,看见前面路边上的石碑,赢子婴欣喜:终于遇见了个小镇。
  小镇上有一个市集,市集不过一条街,街道上不过几家店铺。
  瞅了瞅旁边的高挑着旗帜的酒家,他揉了揉肚子,然后从肺里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做出了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他准备吃白食!
  下定决心,赢子婴昂首阔步往里走。脚下不过两步,眼角瞅见门口走来一个眼熟的女子。赢子婴不动声色的将脚收回,转过头背对她举手眺望。
  女子高昂着头,直接无视了赢子婴,走进了店家。在店里扫了一圈,女子脚踩凳子,拍案高叫道:“小二!抬一坛酒给我先漱漱口!”
  招呼客人的小二一看见来人,顿时将脸笑成一团,点头哈腰的唱喏道:“好嘞!上一坛好酒!”
  赢子婴定了定神,用指目掏了掏耳朵,瞅着头顶上飞过的乌鸦,心中顿时豪气顿生,他跨步上前,走进店中,学着女子的样子拍案高叫道:“给大爷先来两斤牛肉饱腹!在来一坛美酒,烤全——”
  话还哽在嘴边,便被飞来的一快抹布打断。几个店小二蜂拥围来,撸着袖子恶狠狠的盯着他。不知道哪个开口,一声咆哮,几人围住赢子婴就是一顿疼扁。
  将赢子婴跟死狗一般抛了出去,店小二拍手朝地上啐了一口道:“哪来的臭乞丐!真当自己是个人物!我呸!”


第一百零三章 三日之约
  “想吃白食?我呸!以后别让我看见你,不然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什么东西!”店小二朝着赢子婴狠狠的啐了一口,带着一脸的鄙视和厌恶走了。
  赢子婴躺在地上,等过了半天才喘过气来。用手向后背摸了摸,他忍不住疼得嘶了一声,在心中暗思:“要不是有旧创在身,我又何惧这几个宵小之辈!唉!这天气渐渐转热,但愿伤口不要发炎。”
  肚子又饿又疼,浑身酸软无力。赢子婴也没力气走路,趴在酒馆外面的一处墙角里,皱着眉喘气调息。一路上来来往往经过了许多的人,但都对他视而不见。如今这世道,乞丐只能被饿死,没有谁有闲钱去可怜他。
  赢子婴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但他是实在没有办法。哪怕装一下清高也需要点力气是不?他现在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
  自从陇西战败之后,一路走过的全是心酸。事与愿违,离他所定的目标也是越来越远。这不,还没找到他的部下,就流落到了北地。
  他睁大着眼睛,无神的看着天上,想着心里的心事,沉侵在自己的过往的回忆之中。
  无数双脚从他面前经过,无数双眼瞥过他的身体。没有人停留,没有人驻足。世态炎凉,人人都自身难保,人情冷暖心中自知。
  他看到夕阳下山,看到燕归入巢,看见嬉戏的小儿回到了家中,看见店小二帮着老农上了一车的馊水。他神情恍惚,眼里的世界感觉是那么的真实,却与自己隔得很远。一切的吩喧都与他无关,一切的言笑都离他很远。他就像镜子外面的人,看着镜子里面的一切,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慌缪,恨不得一拳将这镜子砸碎。
  刹那间,百般惆怅、各种心酸铺面而来。
  空腹寂寥,徒惹一腔的牢骚。自己怎么变得这么的俗气?自己不是应该大吼复我山河,扯着大旗与群雄争巅的吗?这个躺坐在墙角唉声叹气的乞丐,会是我自己?我堂堂一代秦王会沦落至此?天呐!原来自己已经堕落到连一个小丑都不如的境地了吗?
  大仇未报,国家未复。我身在何处!我在干些什么!
  刹那间的赢子婴便红了眼,悲愤的看着天上,伸着脖子捏着拳头发出一声沙哑的呐喊:“啊!!!”
  “鬼吼什么鬼吼!还让不让人吃饭?”店里正啃着鸡骨头的女子突然拍案大怒,震得桌上的酒水一颤。她回头望着乞丐,挥手招来店小儿,从桌上捡起一块馒头,跟赶苍蝇似的不耐烦吩咐道:“拿它赶紧堵住他的嘴,免得鬼叫起来扰了我的兴致!”
  “唉!”店小二得了吩咐,弯身从盘子里取过一个馒头,一路小跑到赢子婴的面前,伸出手将馒头塞进了赢子婴的嘴,满脸厌烦的对着他说道:“臭乞丐,将才没把你扁疼啊!还有心情大叫!是不是还想尝尝大爷的拳头?算了,看在山主的份上,今天就饶你一命。”
  临走时,还鼻子里哼了一声,嘟哝道:“便宜你了。”
  “我呸!”赢子婴从嘴里吐出了馒头,冷冷的瞟了店小二一眼,继续看他的天。
  女山主抱着酒坛往肚子里灌了一腹的酒,颇有些醉意,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发现时辰不早了,便让小二牵出她的坐骑,腿脚踉跄着走出酒家。从腹里打了一个酒嗝,女山主憨态可掬朝着赢子婴傻笑了一会,转头朝着店掌柜的吩咐道:“这人要是三天后没被饿死,就送到黄口山去。”
  “唉!”店掌柜的弯身答应。
  女山主转过身子,从店小二身边接过缰绳,脚在套索上轻踩,翻身一跃就上了马背。抖擞了精神,女山主意气风发的从店小二手中接过了自己的长枪,仰头打了哈哈,提鞭纵马如狂风般飙远。
  人虽走远,可空中声音依稀可闻:“哈哈哈,我就喜欢有志气的人!有志气的人不用来世投个好胎!哈哈哈!”
  店掌柜无奈的苦笑,正准备反身进屋。身边的小二多嘴问道:“那乞丐不用扛出去扔了?”
  店掌柜冷冷一瞥小二,没好气的说道:“没听见山主的话?让他呆着吧!看看三天后要是没被饿死,就送到山上去。”
  店小二回头一脸艳羡的瞅了赢子婴一眼,口里嘟哝道:“这臭乞丐,命挺好的啊!这种机会都能让他给撞到!”
  “呵呵,咱们山主你又不是不知道,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没胆没皮的懦弱小子。这小子在山主面前展现了一下他的气节,导致山主高看了他一眼罢!”
  “狗屁的气节!饿得要死还不肯吃别人施舍的馒头。将才还有胆子想进来吃白食呢?”
  “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大概说得就是这种情况吧!好了,别管他,让他呆着吧!”
  “浑身臭气,看着碍眼,闻着恶心。真晦气!”
  ……
  日出日落,一到夜间,便有寒风呼啸。现在虽然已经入春,但晚上还是比较冷。
  持笔在竹简上填写着什么,店掌柜被窗外的冷风一吹,感觉到身上很冷。停下笔看了看旁边不停摇曳的烛光,店掌柜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披上了外衣,提着油灯走出房门。
  店门外,走不了十步,在靠墙的边上,赢子婴抱着双臂正不停的啰嗦。
  走到了赢子婴身旁,店掌柜首先便被他身上那股冲鼻的臭味给熏得连退了两步。用手在鼻子边挥了挥,店掌柜接着灯光小心的打量着。
  赢子婴面上发青,倒在墙上不时的抽搐。店掌柜眼尖,看见了他衣间那干涸后的血迹。他拨动了一下赢子婴的身子,摸着血迹撩开了他的衣服。赢子婴是用手臂侧靠在墙上,所以背部的伤痕一眼就能看见。
  “是枪伤,怕有一两个月了吧?已经结疤了,却不知道怎么回事生生的崩裂了。看你被那么多人揍还强忍着不叫唤,我想你也是条汉子。山主既然看好你,我也不能让你就这么白白送命。山主让你饿三天,我也没办法,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不过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你被冷死,算了,当我发了好心救你罢!”
  掌柜的自言自语的说了一通,便回到后面的马棚子里,从草垛上抱了一堆干草,小心的在墙边铺好,然后将赢子婴拖到干草堆里。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但愿你命够硬吧!”
  对着赢子婴长叹了一口气,掌柜的摇头走进了屋子。
  小镇上还算平和,每个人在用自己的生命干着他们该干的事情,于是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
  到了第二天,掌柜的叹气对小二说:“估计那人是撑不过三天了,我看他一直躺着没动过了。”
  于是小二心里诅咒着跑去探了探赢子婴的鼻息,最后黑丧着脸回来禀报:“还有气,没死。”
  又过了一天,掌柜的料定赢子婴死了,于是让小二抱了一床破席,准备将他的尸体拖走。结果小二又回来,愤恨的说道:“竟然还不死!”
  到了第四天,黄山口的来人了,下山的是恶脸壮汉。恶脸壮汉是下山采办东西的,让掌柜的帮忙买了好多大包小包的物品,临走的时候,将赢子婴拖上了马车。
  站在店门口,看着马车走远,店掌柜的对小二的说:“这就是命大的,怎么死也死不了。”
  小二也叹气:“命大就是有福,他是有福之人,以后等他下山,掌柜的可要帮我向他说两句好话,别让他记恨我。不然,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以后都是弟兄了,他不会计较的,放心吧!”


第一百零四章 犯桃花
  黄口山不是一座山,离山差了十万八千里,整个黄口山能拿出来跟山扯上关系的就只有一个不高的土丘。名字的由来没有人知道,也许很久以前那里是一座山,但现在不是。
  黄口山是一座寨子,周围地势平坦。寨子里居住一两千人,这些人没一个从事生产,吃着的都是靠寨子里的壮汉四处抢劫来的粮食。周围临近的村子都遭受过黄口山的洗劫,乖乖的交了不少粮食。所以在朐衍县恶名昭彰,人人经过这寨子都要绕道而行。
  回来的路上,女山主看见了还剩下一口气的赢子婴,皱着眉掩着鼻子朝恶脸大汉说道:“沙太!弄回去好好洗洗,找鄂诨先治一治。瞧这模样,估计都快不行。不将这臭味去掉,估计鄂诨先也会暗中下手把他弄死!”
  名叫沙太的恶脸大汉瓮声瓮气的道了声是,便驾着马车走进了寨子里。将采办的东西都交妥了之后,沙太扛着赢子婴向着河沟里走去。将赢子婴扔到了河沟旁边,沙太扯去了他的衣服,准备将他弄下河。
  河沟里洗衣服的婆娘惊讶的站了起来,一个个好奇的朝沙太询问。沙太老实的答道:“这是个乞丐,是山主吩咐救回来的。我看他快死了,山主说不洗干净,鄂诨先会悄悄的弄死他,所以我准备把他扔到河沟里洗洗。”
  婆娘们都心细,指着到死不活的赢子婴说道:“这河水冷得很啊!你看我手都冻红了。你把他扔到河里,不是想害死他吗?”
  沙太摸着头疑惑的问道:“还能冻死?我每天累了都是跳到河里洗的。”
  “哎呀,你这傻大个。你当人人都是你啊!听我的话,你赶紧把他送回去,烧水将他给清洗一下,把你的衣裳给他换上。不然他可真死了!”婆娘们听见沙太的言语,都一个个又气又笑的,七嘴八舌的把话一说。沙太迷糊了一阵,最后还是听了婆娘们的话,扛着赢子婴回去。
  河畔边,婆娘还在议论:“这傻大个,整个冬天都是在河里洗的澡。前一段日子不都是打霜了吗?我看见这傻家伙竟然还脱得精光跳进水里。妈呀!可把我吓一跳!”
  “哟!媳妇,那你岂不是把沙太那活都看清楚了?”有婆娘倜傥道。
  “我呸!黑不溜秋的,谁稀罕看!”
  “哈哈,你这不知道羞耻的小浪皮儿,偷看男人洗澡,还不知害臊!”
  “哈哈”河畔边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一时间不知道有多热闹。
  沙太照着婆娘们说的话,热了一大锅水,帮赢子婴使劲的刷了刷。将全身洗刷干净之后,沙太便为赢子婴换上自家的衣裳,把人往肩膀上一抗,便去找鄂诨先。
  鄂诨先是个戎人,年过六旬,头上稀疏。秃老头裹着缠巾为赢子婴仔细检查一番,得出结论道:“主要是背上的旧创比较麻烦,不过难不倒我鄂诨先!等我给他上好药,你便喂他吃点东西。要不几天便能活蹦乱跳的。”
  沙太点头做是,他个子高大,站在鄂诨先面前却有些畏畏缩缩的。此时他正头皮发麻的看着鄂诨先烧红了一块络铁,然后按到赢子婴的背后。鼻子顿时传来一阵烤肉的烟味,沙太吓得赶紧后退两步。
  看着赢子婴“啊”的一声身体剧烈的一动,沙太吞着口水问道:“这样烫,会不会死人?”
  “蠢!”鄂诨先拿起了络铁,抬头朝着天上吹了口气。又道:“没听我说吗?这旧创比较麻烦,必须得下猛药。要是连这一下都挨不了那也算他活该!我鄂诨先有办法救人,并不代表就一定救得活人,救死也有可能。”
  “额。”沙太老实受教,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鄂诨先看着赢子婴的背部,此时因为烫伤显得更加狰狞,他捋须说道:“烫伤好得快,上好药就可以抬走了。”
  他从屋子找出了不少瓶瓶罐罐,然后摸出一些药草吩咐沙太去搅碎。等配好了方子,便把这变成黑泥一样的黏稠物敷在了创口上,上好绷带。鄂诨先就挥手让沙太将人扛走,临走的时候吩咐道:“你用竹筒去采集一些冰冷的井水,每天早晨的时候在他伤口的周围滚动。记住,一定要冰凉的!还有,别喂他吃肉,他啃不了。你随便找哪家婆娘帮忙去熬点稀粥,每天喂他吃点,不要过多。”
  沙太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鄂诨先便挥手赶走了他。等沙太走了过后,这秃顶老头才疑惑自语:“山主怎么救了这么一个人回来?他身上刀伤数处,显然不是一个普通之人。不过他命真硬啊!饿了那么久,被我那络铁烫后还有反应,果然命不该绝!”
  三天过后,被沙太“悉心照料”的赢子婴终于醒了。女山主得知消息后,拍着傻大个的肩膀夸赞道:“没想到你这个粗人也能照顾人!很好!”
  沙太摸着脑袋嘿嘿傻笑道:“俺才懒得管他呢?都是韦家的娘子帮忙照料的。”
  女山主脸立马沉了下去,身后一个高个骑士急了,用手指着沙太质问道:“你是说俺的婆娘进了你的屋?”
  “是啊!不进屋怎么照料人?”沙太老实回答。
  高个骑士眼也红了,狰狞着咆哮:“那干没干些别的!”
  “当然干过啊!烧饭,洗衣,换衣裳,喂粥,还有——”沙太扳着手指悉数说道。
  话没说完,骑士便仰头一声大叫,伦着拳头就朝着沙太砸去。不过拳头还离得老远,就被沙太的一只大手给捏住了,沙太瓮声瓮气的说道:“怎么?想打架?”
  骑士心惊,叫了一声撒手,便急匆匆的朝他家跑去:他要朝他的婆娘问个明白,到底都干了些啥!
  女山主抱着手臂如看猴似的看着两人,等高个骑士走后,她才呸了一声,转头朝沙太说道:“你闲了几天,以后就不用去采办。跟着我一起抢人去!”
  沙太高兴的拍手道:“好啊!我的大斧头早已经饥渴难耐了!”
  女山主拍了拍沙太的臂膀,道:“韦头儿以后就让他专门陪媳妇照料人,你把这话带给他,就说是我说的。”
  “好咧!”沙太大声答道。
  临走之前,女山主又似想起了什么,转身朝沙太吩咐道:“等你屋子里的那人能下地了,就让他来见我!”
  赢子婴半躺在床上,旁边一个小眼睛村姑喂他喝着粥。一勺一勺的喂到嘴里,小眼睛死死的盯着赢子婴,散发出一股幽光,像是饿狼盯住了羊羔。她又一勺将粥喂了,朝着赢子婴说道:“等你伤好了,可要记住我的好,别忘了我的名字。”
  脸上“娇笑”着说着,还拿着眼故意瞅了瞅赢子婴的胯下。赢子婴面皮抽了抽,脖子僵硬的转了开。
  在这个如狼一般的饥渴的女人面前,赢子婴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懦弱得想跪地祈降。
  门嘣的一声被踹开了,高个子大步走进了屋子,拧着他的婆娘大声吼道:“原来你在这里,告诉我,你跟沙太那傻大个有什么奸情?”
  他婆娘一把打飞了高个的手,叉着腰没好气的吼道:“滚开!真当老娘好惹的啊!呸!还傻大个,要跟我也跟他搞,关傻大个屁事?”
  看着婆娘手指赢子婴,高个立马松开了手,目光凶狠的盯着赢子婴,恶狠狠的说道:“新来的,我不管你是什么人!竟敢抢俺婆娘,我要和你决斗!”
  “我可没动过你婆娘,你要决斗也要等我的伤好了再说。”赢子婴说道。
  高个子看着赢子婴半躺的样子,心里顿时舒了口气:就这模样,肯定搞不上。
  他冷哼着说道:“那好,等你下床了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哎呀!这样岂不是又要我照顾他两个月?”话说完后,婆娘含着手指,悄悄朝赢子婴抛了个媚眼。
  赢子婴眼角不停的跳动,偏着头不再说话。
  “滚!你老实的回到家,以后要照顾就让我来!”高个子气急,叉腰大声吼道。
  “好!韦头儿,山主说了,以后你就跟你婆娘专门照顾受伤的兄弟。以后跟着山主办事的人换我了!”
  看见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傻大个,高个子气得炸了肺,带着一腔的愤恨拂袖而去。


第一百零五章 一个承诺
  高个子姓韦,名佗。是个外强中干的家伙,有点惧内。他婆娘叫戚氏,有个小名叫美丽,寨子里的人都叫她美丽姐。
  美丽姐是个走路都很风骚的女人,虽然容貌不怎么样,可禁不住小眼睛乱抛媚眼。寨子里有很多人传言,说美丽姐不守妇道,跟某某有染。这让她男人每天都患得患失的,生怕婆娘跟谁跑了去。不过谣言终究是谣言,没有人逮住过美丽姐的风流韵事,谁也动不了她。
  赢子婴躺在病床上,这些日子多亏了美丽姐的悉心照顾。不管说风骚也好,还是放浪也罢!在赢子婴看来,美丽姐是个非常好心的人。如果不是她,赢子婴能否有命活到现在尚未可知。
  要说美丽姐看上了赢子婴这病弱骨头,那是谁说也不信的。赢子婴心里明白,在平常的时候,美丽姐是很端重的,每天都在照料着他,却根本就没说过几句话。至于那天的行径,估计也是看见了她丈夫,故意挑逗的吧!
  韦佗常年外出,有很大一段时间都是在外面的镇乡里面“蹲点”。他们这称为外派,比如小镇上的酒馆。韦陀会养马,所以草料场里厮混。美丽姐经常见不到丈夫,好不容易见到了,心里又憋屈这是个木头疙瘩。所以想着方来气气他,心里其实是爱及了自己的男人。
  这个名为黄口山的寨子里面,有许多外派的产业。形式各样,远近不一。这些产业不仅为他们带来一些收入,也能从各地打探到一些消息。比如翟(dí,狄)王董翳,带着部队到了上郡,如今接手了北地郡,现在正各路拉拢一些大的戎人部落,派兵接管先秦的牧场。
  随着伤势的好转,赢子婴也能各处走动了。对黄口山越熟悉,越觉得这地方有些诡异。确实比较诡异,当家的是女的不说,而且寨子里的人都非常的尊重她。这种尊重不是趋于淫威的那种表面上的敬畏,而是发自内心的臣服。就跟赢子婴身为秦王,能号统关中秦地一样。似乎只要当家的振臂一呼,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周围人都愿去。
  跟着寨子里的人说话,每当提起大当家,他们就会不由自主的在山主面提上自己,如:“咱大当家的、我们山主那是如何如何。”这种敬畏已经深入了寨里人的骨髓,寨子里的这些人就跟女山主豢养的门客一般。
  这一点,非比寻常。要知道女山主的模样,最多也不过二十左右的样子。也就是说,她的敬畏不是靠着自己本人的威望得来的,而是对于一种身份上的臣服。仅仅凭着这一点,赢子婴就断定这群土匪就跟普通的匪类不同。
  女山主很忙,一天到晚很少见到人影。隔几天好不容易回到寨子里,寨子里的人就像迎接得胜归来的将军一样簇拥着她。每到这个时刻,赢子婴就会静静的站在石梯旁边,看着女山主大笑着将一袋袋粮食分派下去。
  这天黄昏,女山主带着几辆马车回到寨子里,跟往常一样,寨里大多数人都蜂拥而来。赢子婴看着他们分派粮食,脸上荡漾起的笑脸,忍不住心中疑惑,呢喃低语道:“这么大的寨子,这么多人,仅凭着山外打劫,哪能养活这么多人?”
  “哼!纵然把整个朐衍县都得罪光了,也别想弄到这么多粮食!”
  听着话声,赢子婴转身回头。站在他身侧的是那个秃顶干瘦老头,赢子婴记得他的名字,叫鄂诨先。鄂诨先是个戎人,寨子里唯一的异族,也是寨子里唯一的医者。赢子婴醒过来之后,还几次到他的屋子里抓过草药,当时令他记忆深刻的是,寨子里的人都非常的怕他,每个人看他就像见了毒蛇一样,恨不得有多远走多远。
  对于一个医者,一个救过很多人性命的医者而言。这种惧怕已经超出了常理,让人感觉到非常的迷惑和不解。看见这个干瘦的老头,赢子婴点头向他问好。
  鄂诨先冷眼一翻,对着赢子婴说道:“小子,我知道你可能有点来头。但我劝你最好不要有太多的心眼,话说多了有时候会死人的。”
  赢子婴不动声色的哦了一声,鄂诨先又道:“你想知道为什么能养活这么多的人?那我告诉你。这寨子里的一切都是山主的,不管是人还是粮食。不管是抢劫还是买卖,只要有山主在,寨里人就不用担心粮食。他们只要做好他们该做的事情就行了!”
  赢子婴嘴角抽动了一下,心中暗笑:“这老头警告我不要多说,自己却说得挺多,是何道理?”
  心中一动,赢子婴突然问道:“山主,是个什么人?”
  鄂诨先瞥了赢子婴一眼,突然嘿嘿的笑了两声,他对赢子婴的问话避而不谈,只是淡淡的说道:“你见了她,自然会清楚。”
  ……
  “你是什么人?”两眼盯着赢子婴,女山主开口问道。这是赢子婴第一次面见山主,山主说的第一句话。
  这句话,不难回答,说实话或者编造一个谎言而已。然而赢子婴却非常犹豫,他不能直接道出他的身份,也再也不想编造什么谎言,被先零羌抓捕的日子,他在天上想了很多事,改变了很多想法。
  他只有斟酌的开口:“我是一个无家可归的逃亡者,或许以前有过什么显著的身份,但现在什么也不是。”
  听到这话,女山主虽然不满意,但还是点点头。她拍打的马鞭说道:“既然你明白这个道理,那我也不多说了。你给我听好了,你既然进了黄口山,以后就是黄口山的人,你做的事,想的事情都必须为寨子里考虑。我的命令,你不许违抗!知道了吗?”
  眼睛盯着赢子婴,女山主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然而,她所说的,并没有让她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几乎没有犹豫,赢子婴抬着头回视着女山主的眼,坚定的摇头说道:“我不会加入黄口山,也不会听令于你。我的命不仅仅是我自己的,我不能擅自做出决定。你的救命恩情我会记着,如果有机会我会偿还的。”
  似乎被赢子婴这么直直的盯着有些不自然,女山主偏了偏头,皱着眉头呵斥道:“把你的狗眼睛移开!”
  赢子婴转移了目光,等待着发落。按照赢子婴的猜测,这时候女山主要么会拔出刀架在他脖子上威胁,要么一刀砍了他。
  他的猜测很显然又错了,女山主沉思了一会,说道:“你可以不入黄口山,也可以不听令于我。甚至你可以马上离去!但在这之前,你必须帮我去做一件事!这是我救你性命的代价,哪怕这件事情是让你立刻去死,你也不能拒绝。”
  “你要我干什么?”赢子婴谨慎的开口。
  “等你伤好后,我自然会通知你。现在你没必要知道!”女山主一跃上马,朝着赢子婴说道。
  说完这句话,女山主便骑着马走了。密林里,只剩下赢子婴一个人在那。此时月光挣脱了乌云,静静的照在旁边的一块青石板上。赢子婴站在青石上,仰头望月,沉默的思考着。
  他所处的位置便是黄口山不远的那处土丘,不高,但也能将寨里的情况看得一目了然。寨子里面很清净,晚上也没有燃起篝火吵闹,完全不像是一个山匪寨子。
  这里就像是一个村落,所不同的是这个村落里有一支非常庞大的力量。那就是山主所带领的三百多名骑兵。拥有马匹,拥有武器,这个村落就变成了如今的这个样子。
  哪怕是在深夜,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有一队骑兵在夜里巡哨。这让赢子婴想起了军营,想到了为自己而战的秦国士卒。
  那种吹角连营的日子,仿佛离他很远,让他突然间有点想念。
  赢子婴长吁了一口气,心中下定决心,完成这一次的承诺后,他一定要找到自己的部下。他再也不想颠簸流离,再也不想这么茫然无助。老将军临死的时候不是说过吗?没死,就有机会,大秦终究会有复国的那天!
  这种双手不能自保,连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欺凌的日子,他再也不想过了。
  想必历史上的君主,再没有一个能比现在的自己过得更窝囊了吧!公子重耳逃亡他国,身边至少还有几名忠心耿耿的臣子相随,而自己却是孑然一身。
  心中想着心事,赢子婴抬头的时候却不小心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走出了寨子。那个干瘦的身影,头顶反光的秃头让赢子婴一下子就把他认了出来:“这不是鄂诨先吗?他深更半夜的出来做什么。”
  心中思量了片刻,赢子婴便跟了上去。


第一百零六章 夜语
  夜里很寂静,走路也无声。一前一后两个身影慢慢的摸出了营寨,从乱石堆里一直走到了溪水下流。
  伫立在小溪旁边,鄂诨先将双手拢在袖子里,不时的抬头眺望,显得很焦急,赢子婴身藏在一块石头下面静静的看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小溪边便传来哚哚的马声。赢子婴精神一震,抬头向前面看去。月光下,骑士脸上那冰冷的铁脸乏着幽冷的光芒,看起来非常的恐惧。
  看见来人,鄂诨先全身一抖,脚忍不住向后移动,他说话的时候连声带都在颤抖:“你——你,你什么时候回到了北地,找我做什么?”
  “鄂诨先,我需要你的帮助。我要你制造出足够分量的毒药,帮助我干一件大事。事成之后,我给予你真正的自由!”铁面上的骑士向下俯览着他,沙哑的金属颤音说不出的刺耳。
  鄂诨先摇了摇头,啰嗦着说道:“我不会再制造毒药,也不会帮助你。在黄口山,在山主的庇护下,我过得很安心,我不需要什么自由,因为我知道,不论和你交换什么条件,我终究会吃亏的。”
  “哈哈哈哈!”铁面骑士扬头大笑几声,转头目视鄂诨先道:“吃亏?你可别忘记了,当初是谁用毒药毒死朐衍戎人的三千多将士的?是你的懦弱害死了你的族人,他们到死都不会原谅你。我回到了北地,是要阻止如你这般懦弱的戎人,他们想将属于我大秦的牧场拱手送给董翳那个和你一样的叛徒!我怎么能让他们得逞?哈哈哈哈!我宁愿让大秦的牧场再也产不出一匹战马,也不愿便宜那个害得大秦灭亡的罪人!”
  鄂诨先脸皮抽动着,他也哈哈的大笑起来:“我都快忘记了,你现在也跟我一样。也不过是孤魂野鬼,我为什么要帮你,凭什么要帮你?”
  “不帮,你现在就得死!”铁面骑士将配剑拔出,架在了鄂诨先的脖子上。
  鄂诨先脸上一阵青白,继而大怒:“我早知道朐衍族已经全部死光了,为什么偏偏却因为看见几个部落的文字就被吸引出来?我恨啊!”
  “那是因为你太蠢!”铁面骑士冷冷的说道。
  感受着脖子上的冰寒,鄂诨先沉默了,过了好久,他沙哑着嗓子说道:“毒药,我可以给你,但我要你再也别来打扰我。黄口山很好,山主也很好,寨子里的人都很好。我希望你不要破坏了寨子里的久违的和谐。以后再也不要来见我,你我最好不要再相见!”
  “好,一言为定!”铁面骑士冷冷的说道。
  “过两天,我会把配方交给你,你可以走了。”鄂诨先道。
  铁面骑士哈哈一笑,轻弹手中剑道:“摸摸你的脖子,希望你能履行你的言行。两日之后见不了配方,黄口山片甲不留!你应该很清楚,三百‘贪狼’骑士足以将这千人的寨子踏成灰飞!”
  “好,你快走吧!我再也不想看你一眼!”
  铁面骑士冷冷的看了鄂诨先一眼,扯转了战马,挥鞭远去。
  伏在青石后的赢子婴,几次都忍不住想出去见那个铁面骑士。
  他想起了那个雨夜,那些披蒙着铁面的骑兵。整个先零羌就是败亡在他们手里,只不过赢子婴没想到,他们竟然是秦国的将士。
  赢子婴最终忍耐住了,他不得不小心谨慎。心中想道:“既然鄂诨先还要过两天才会来这里交易,那我就趁这两天从鄂诨先嘴里问清楚,这群骑兵到底是些什么人?当年是谁的部下?”
  谋定而后动,不知不觉赢子婴已经变了。他变得更加的小心谨慎,将以前的那种浮躁完全的剔除了。
  看到骑士走远,鄂诨先愤恨的骂了一句。赢子婴没听懂,因为他说的是朐衍戎语。
  借着月色,两个同样鬼祟的人悄悄的摸进了寨子。
  寨子中已经没有几处有亮光了。
  中间的帐篷里面,灯火还是通明。借着火光,山主的身影在帐篷上不停的摇晃。
  山主的手在不停的颤抖,她指间的锦书颤抖得更加厉害。往日里那张神采飞扬的脸上突然没有了光彩,哪怕有火光的映衬,也掩盖不住那一抹苍白。
  她嘴里啰嗦着,眼眶里有水花凝聚。高耸的胸脯不停的起伏,显示着她内心的激动。
  她喃喃的自语道:“王兄,你终于想起我了。我终于可以回到了故国吗?”
  美丽姐躲在一处角落里抽泣,伤心他男人的又一次离去。
  “那些畜生难道有我重要?为什么留我一个人在寨子里。大不了我随你一起去草料场罢!”她口齿不清的咕哝着,耸动着肩膀显得很无助。
  自从有一次她男人在外面受伤差点死掉后,她就越来越不放心他。她不懂他男人为什么那么执拗,每一次都把她留在了寨子里。好多“外派”出去的人,都是拖家带口的一起去的,可偏偏他男人死活不肯带上她,好像草料场里有什么怪兽一样防备着她。
  她哭泣了一会,又忍不住抱怨山主道:“不是说好让我家男人跟我一起留在寨子里吗?为什么又一次变卦。山主不是最讨厌胆小的男人吗?为什么偏偏要派出他?”
  口里抱怨了两句,心中又觉得怪罪山主是大不敬的行为,于是她抽了抽鼻子,想站起来回去。
  起身回头,眼角瞅见黑暗里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正往里走。
  美丽姐心中一惊,从后面抓住了那人的肩膀,厉声喝道:“谁!”
  “是我。”赢子婴冷不防的被人抓住,看见身后的美丽姐,有些讪讪的开口说道。
  “是你,张兄弟,这么深的夜你乱跑出去干嘛!”美丽姐问道。
  “我睡不着,所以出去透透风。”赢子婴说谎面不改色。
  “这么冷的天,透什么风啊!出去不是遭罪嘛!听我说,你晚上可别乱跑,要是被别人看见了会把你抓起来的。”美丽姐好心的提醒道。
  “为什么?”赢子婴疑惑。
  “你是个新人,不知道这两天的事情。我告诉你,你可别乱说。”美丽姐四瞅了一下,压低声音对着赢子婴附耳说道:“寨子里面出了奸细,这两天有贼子盗走了我们圈养的战马,我男人都被外派出去了。现在风声正紧呢!”
  赢子婴想起夜晚那紧密的巡哨,当时让他还想起了军营中的哨探。
  想必就是因为出了事情,所以才严加看守。侧头看了看这个小眼睛的妇人,赢子婴心中有些感动,微笑着说道:“美丽姐怎知我就不是那个奸细呢?”
  美丽姐白了赢子婴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来的时候,伤那么重,都快不活了。一个连命都快不保的人会去为盗马贼当内应?当我傻子啊!不过我相信你,并不代表寨子里其他人相信你。特别是那个叫鄂诨先的,心毒着呢!要是你被抓住,被鄂诨先看见,铁定完了。”


第一百零七章 毒
  “为什么你们都害怕鄂诨先呢?他可救过不少人的性命!”赢子婴疑惑的问道。
  美丽姐四下瞅了瞅,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向赢子婴说道:“鄂诨先虽然救活了不少人,但救死的人也不少。而且,有人发现,他连死者的尸体都不放过,听说还用尸体来检测他配置的毒药。寨子里的人都巴不得他早些滚蛋,要不是山主护着他,他早被赶走了!”
  “啊?”赢子婴有些吃惊,这个时代讲究的是入土为安,亵渎亡者是一件非常可恶的行径。鄂诨先既然被发现,还能活到现在,看来那位山主还真起了不少的作用。
  “而且,他这人特别多嘴,喜欢在山主面前议论他人。你可别被他抓住把柄,不然你就惨了。”美丽姐好心的提醒道。
  赢子婴点头称是,二人嘀咕了大半天,突然一下无话,美丽姐叮嘱了两句,就各自回屋了。
  躺在炕上,赢子婴心中想到:看来这鄂诨先还颇得山主的赏识,我只有趁着抓药的机会,旁侧里打听那些骑士的消息。
  奔走了半夜,赢子婴也实在是困乏了,将脑袋面朝墙壁,不一会就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天,赢子婴起了大早,天还未亮开,赢子婴就出了屋子。
  他如今暂时住在沙太的屋子,沙太光棍一个,最近被山主派到别的村子去收粮食了,所以屋子里就赢子婴一个人。踏着晨露,赢子婴走下了长长的石阶。
  鄂诨先住的地方很偏僻,他不是住在寨子中央的帐篷里,也不是住在随意搭建的草屋里。他在一个僻静的角落搭建了一个石屋,然后在石屋旁边栽了很多草药,周围用篱笆圈住,防止别人随意的践踏。
  走往鄂诨先的路上,赢子婴听见了前面路上人马在响动。心中好奇的往那一看,却见佩刀提枪的女山主骑着一匹战马在大道上说着什么,她的身边聚集了数十个骑士,此时都安静的听山主讲话。
  没说两句,山主便将枪一扬,骑士们就随着她奔出了寨子。赢子婴心中疑惑,今天女山主出去的时辰也太早吧!要知道往常女山主领着人出去“狩猎”可是比现在还要晚好几个时辰。
  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未及多想。沿着小径向前,走了小半个时辰,就能看见鄂诨先的屋子了。
  站在篱笆外面,赢子婴朝着里面喊了几声。没过多久,鄂诨先阴沉着一张脸,出来打开了篱笆门。
  “这么早来干什么?”鄂诨先一瞅赢子婴,没好气的说。
  赢子婴道:“伤口最近比较痒,晚上睡觉的时候特别想用背去蹭墙。很不舒服,我想问问,能不能用什么药止一止?”
  “你那是伤口在长肉,痒是非常正常的!如果没别的事,你就快滚吧!别没事烦我!”鄂诨先挥着手不耐烦的说道。
  看着鄂诨先准备关篱笆门拦住自己,赢子婴急着喊道:“等一等,我有话要说。”
  “还有什么事?”鄂诨先目光不善的盯着他。
  “我想向你打听打听一群人!”赢子婴说道。
  “问人找别人去,我这不包打听。”鄂诨先更不爽了,立即就要关上篱笆门。
  “别人我不认识,就你我还熟点。我就随便问问,你知不知道一群带着面具的骑兵?他们的面具是铁鬼脸,看起来非常的恐惧!”在鄂诨先转身的时候,赢子婴吼出了想问的话。
  听到赢子婴的话后,鄂诨先身子很明显的一颤,他的脸已经快掉到下巴了,说话的时候连牙缝都在冒着寒气:“你为什么要打听这个?你见过他们?”
  赢子婴说道:“我就是被这群人给刺伤的!我曾随着一个商队跟羌人做生意,路上遇见了这群骑士,他们不仅抢光了我们所有的货物,还把整个商队里的人都杀光了!我是侥幸才捡回了一条性命!我想知道他们是谁,好以后找他们报仇!”
  “报仇?哈哈哈哈哈哈哈!”鄂诨先像是听见了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忍不住张嘴哈哈大笑起来。
  过了好久,直到眼泪都笑出来了,鄂诨先才喘着气摇头说道:“你还想找他们报仇?很好!很好!你要找他们报仇!报——。”
  鄂诨先说着似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一下就平静下来,他喃喃的重复着报仇两个字,却忍不住一下子泪流满面。
  赢子婴静静的看着鄂诨先在那又哭又笑,等到他彻底平静过后,才说道:“是的,报仇。有什么不对吗?”
  过了良久,鄂诨先才冷静下来,他目光复杂的看着赢子婴,继而叹气道:“你不错,你是应该向他们报仇。可是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赢子婴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他们是大秦的骑兵,是大秦的将军蒙恬建立的一支非常悍勇的军队。蒙恬曾用他们击败了栾鞮头曼最精锐的狼骑,将他们逐出了阴山以北。匈奴人非常惧怕这支军队,称他们为‘贪狼猛士’,他们喜欢带着面具,屠杀整个部落。戎人、羌人、月氏人都曾吃过他们的苦头。在塞北,小儿都知道闻铁面而止啼。他们是塞北的梦魇,是所有人的噩梦。蒙恬死后,他们被王离从九原带到了北地,曾经用他屠杀了朐衍戎人,向他们的皇帝请功。”说到这里,鄂诨先疑惑的看着赢子婴,心中突然想起了什么。
  “据我所知,贪狼骑士从不杀秦人,你们是大秦的子民,他们怎么会向你们下手?”鄂诨先盯着赢子婴的眼睛,大声的朝他质问道。
  赢子婴面色不改的与他对视,他冷笑了一声,说道:“秦国已经灭亡,王离也死了,他们现在已经成了孤魂野鬼。当人没有了粮食,没有了吃的,别说是一国之人,就算是亲人,他们也会下得了手!”
  “哈哈哈!”鄂诨先闻言一阵大笑,等笑声过后,他摇着头叹息道:“这就是你们中原人,这就是你们喜欢自相残杀的理由吧!难怪秦国会灭!难怪啊!”
  赢子婴冷哼一声,说道:“你们这些戎人、羌人、匈奴人也不一样吗?”
  鄂诨先一愣,继而恼怒着咆哮:“你们这些无耻的秦人!我们跟你们不一样!不一样!”
  鄂诨先深吸了两口气,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赢子婴了。他只好冷笑着转移了话题,说道:“现在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还敢向他们寻仇吗?”
  “不敢。”赢子婴得到了相关的消息,也不想与鄂诨先废话了,他转身便走。
  “等着!”鄂诨先拔开了篱笆门,快步上前拽住了赢子婴的臂膀,他抬着头仰望着赢子婴,语气极快的说道:“你为什么不敢!你要寻仇!我会帮你的。只要你敢杀他们,我来帮你怎么样!我有办法!我有办法将他们全部弄死!别说几百个人!几千我也弄死过!”
  “他们那么厉害,那么多人!我孤身一人,怎么寻仇?”赢子婴拔开了鄂诨先的手,冷冷的问道。
  “你不是说你要寻仇吗!你怎么能骗我!你为什么不敢寻仇!你不要怕!杀了他们,为你的同伴报仇!”鄂诨先变得非常的激动,抓着赢子婴衣服大声的咆哮道。
  “那你告诉我!怎么才能把这些连匈奴人都惧怕的骑士弄死!”
  “有办法,我有办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只要找到他们的落脚的地方,然后在他们的饭菜里下毒,他们就会全部死光!相信我!我有办法!真的!”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什么毒能毒死几百个人?那要多少的毒药?你当毒药这玩意很好弄吗?”
  “哈哈!我有独自配置毒药,它是我用鸩、胡蔓草混合几种毒药配置的,这种剧毒之物,只要沾上哪怕一丁点,就必死无疑,而且麻黄等物根本无法解毒!毒死几百个人,用不了多少分量。”
  赢子婴心中震惊,问道:“那你现在有多少毒药?”
  “杀死那群骑士是绰绰有余的了!就看你敢不敢动手了。”鄂诨先阴恻恻的冷笑道。
  “你为什么帮我?”赢子婴明知故问道。
  “因为他们屠杀了我的族人,让我干了一件永远也不能弥补的大罪。我恨他们,恨他们去死!”鄂诨先一下子变得非常的狰狞,他咬着牙捏着拳头,眸子冒出的凶光让赢子婴都感到胆寒。


第一百零八章 醉酒
  面对鄂诨先的纠缠,赢子婴只好详装答应。二人虚与委蛇了半天,最终约定一日后由鄂诨先带领,尾随贪狼骑士,找到他们的营地再投毒。
  告别了鄂诨先,赢子婴回到寨子里。此时还未到中午,寨子里人声嘈杂,赢子婴伫立观之,见前面来了一大队马车,周围数百骑士左右巡视,个个鲜衣怒马,左右孤盼间自有一般威仪。
  队伍中有旗帜打着斗大一个李字,一位束发戴冠,却穿甲持剑的年轻将军正在与女山主说话。
  “左车跋涉千山万水,就是奉代王之命寻回公主。公主为何不愿随我离去?待在这种贼窝里有辱你珍贵的身份啊!”
  女山主目视李左车,说道:“代王?我王兄怎么成了代王?他不是被陈余、张耳诱惑去当赵王了吗?我珍贵?我珍贵就不会从小在贼窝里长大,当年我哥哥抛弃了我,回到了赵地,当了他的赵王,这些年何曾管过我?”
  “当初赵王歇与丞相张良被困在了巨鹿,是项羽带着楚军打败了秦军才得以保全性命。项羽灭秦之后,重新分封天下,把跟随他一起入关的将领都重新分封。赵地如今被一分为二,张耳封为常山王,原赵王歇为代王。”李左车解释了一下,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代王很想念你,希望你能回到赵地。所以派我来——。”
  “我是不会回去的,你回去禀报代王,就说他妹妹已经死了。”女山主策马转身,说完便走了。
  李左车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向手下说道:“就在寨子外面扎营,不得我的允许不准进寨子!违令者斩!”
  骑士们高声应喏,车队又缓缓的出寨门,在离寨子不远的地方立下了营地。
  赢子婴看完,心中想到:“没想到这女山主是赵王歇的妹妹,难怪她能弄来粮食。如今秦国已灭,知晓她身份的人必然会巴结她,她又怎么会为粮食而为难呢?”
  “这里倒是越来越热闹了,不过与我何干呢?我只要找到贪狼骑士,然后回到陇西,早些汇合马逸才好啊!”思及此处,赢子婴摇了摇头,转身朝家里走去。
  走了没多久,赢子婴突然听见有人在背后唤他,他转头一看,却看见沙太扛着一柄大斧摇摇摆摆的走来。他一边招手一边大叫,看起来很像一只螃蟹。
  “张兄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痊愈了!看看俺的新斧头!怎么样!够劲不?看这刃口,看这斧面,全是用精铁百锻而成的啊!有了这武器,我别提有多高兴了!你高兴吗?兄弟!”沙太用他的大手用力的拍着赢子婴的肩膀,一脸得意的夸赞他的斧头,连说话都找不到方向了。
  赢子婴呵呵笑道:“恭喜兄弟获得了这么好的一件武器,这对兄弟来说就是如虎添翼啊!不知道兄弟从何得来的呢?”
  “就是啊!有了这斧头,我是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我告诉你,你可别跟别人说。”沙太四下一瞅,跟做贼似的压低声音说道:“这家伙可是一个戎人首领进献给我的,他们有求于山主,于是将他们部落里的珍藏的神器给我!他们告诉我,这武器是蚩尤所用的武器!蚩尤用他砍死了一个皇帝!”
  听了这话,赢子婴就有些哭笑不得。他拿过了斧头一看,上面歪歪曲曲的确实刻了蚩尤两个字,但就这武器也敢称是蚩尤所用的武器,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黄帝斩蚩尤的故事,在戎人嘴里就成了蚩尤砍死了一个皇帝。这话也只有沙太这种傻大个才会相信!
  不过赢子婴可不会就此揭发什么真相,没看见傻大个正在兴头上吗?于是他哈哈大笑两声,恭祝了沙太喜得神器。沙太听见赢子婴也认可了他的话,顿时喜得都找不到北了,拉着赢子婴的肩膀就要去喝酒。
  寨子里没有酒馆,想喝酒就得自己酿。沙太家肯定是找不到酒的,不过傻大个有办法。他扛着斧头出去转了一圈,没多久就抱了一坛子酒回来。
  赢子婴啧啧称叹,问道:“兄弟你哪弄的酒?”
  沙太大笑着拍着酒坛子,得意的说道:“俺知道戚老头去年埋了一坛酒,所以去老戚家试了试斧头。哈哈,你不知道,俺斧头这么一劈,整张桌子就碎成片了!吓得老戚头赶紧就去把酒坛子给挖出来了!”
  赢子婴听罢赞道:“必然是兄弟神勇惊住了老人家,让他心悦诚服,所以将酒献了出来。”
  “兄弟说话我就是爱听!神勇!神勇啊!哈哈哈!”沙太听后更得意了,仰起头哈哈大笑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二人正在兴头上,于是取了两个海碗,倒酒互相干了一碗,仰起头就咕哝咕哝喝了个痛快!
  说起来赢子婴有好久都没这么痛快的饮酒了!有这个傻大个,赢子婴是放开了自己,喝起来没有丝毫顾虑。
  两人一阵互拼,拼得是旗鼓相当。一阵海饮之后,二人都有些醉意,走路也不成人形了。
  打了一个酒嗝,赢子婴迷糊着问道:“那,那,那戎人。有什么求助于山主的?”
  沙太嘿嘿的傻笑了半天,然后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挥手说道:“你——不知道,他们向翟王董翳进献了几百匹好马,结果被人抢了。他要我们山主帮忙查探一下,到底是谁抢了马!”
  “那——那到底是谁呢?”赢子婴仰天又打了一个酒嗝。
  “谁知道啊!我们马场里都被人盗走了几十匹马,到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干的呢!”沙太说完,摇摇晃晃的站起了,拧起他的宝贝斧头,胡乱挥舞着说道:“他们是没遇上我沙太,遇上了我,必然叫他们有来无回!有来无回!哈哈哈!”
  “外面那伙人,是来干嘛的?”
  “他们说是代王派来的,要来接走山主,大伙都不让。想骗走我们山主!没没,没门!特别是那个叫叫叫,叫什么来着,李左车!李左车的小白脸,一双贼眼睛,就盯着我们山主。他也不瞅瞅自己,他什么德行!就他那模样,还敢觊觎我们山主!俺沙太看他就不顺眼,真想一斧头砍死他!”
  赢子婴拍案大怒,高声喝道:“走!砍死他!”
  沙太一砸墙壁,红着脸叫嚣道:“好,我就去砍死他!”
  “你去吧!兄弟!”赢子婴朝着沙太挥了挥手。沙太一步一跟头的朝屋外走去,嘴里念叨着“砍死他”,不一会就走远了。
  赢子婴横躺在地上,鼻子里打着呼噜。
  在梦中,有个非常熟悉的老脸对着他,看模样像是赵高,赵高脸上说不出的和蔼,对着他说道:“君王要注重威仪,只有用威仪才能让手下的臣子感到惧怕。就跟天上的龙一样,躲在云端,只露出只爪鳞片,就能吓住众生。”
  赢子婴用手在鼻子上挥了挥,咕哝着说着梦话:“老子是穿越者,牛逼向来不解释。去你妈的仪表,老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走千山万水,过此生无憾!无憾——那是我前世的梦,前世的。这一世没有梦!只有苦逼!我醉了,睡了。”
  李左车的军营外面,沙太醉眼提斧咆哮:“李李李左车!有胆量的话,跟俺较量较量!俺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叫叫神勇!”
  军营外面的士卒如一个个雕塑一般,面无表情。沙太茫然四顾,咕哝着说道:“怎么没人应声?该不会全部都跑了?”
  他扛着斧头一摇三晃想走进营寨,两个犹如雕塑一样的士卒提枪拦住,道:“军营之中,闲人免入。不退者,斩!”
  “俺就不退!就不退!让李左车出来,俺要和他较量较量!”沙太跳着脚大声说道。
  一位军士拔剑在手,向另外一人道:“我来执刑!”
  另外一人点头说道:“好!”
  那军师举剑就要将沙太斩杀,却在此时,一身戎装的李左车度步出了营寨,朝那士卒下令道:“不用杀他!将他打晕,丢到小溪里。”
  “喏!”军士得令。
  可怜的沙太完全没有反抗之力就被按倒,宝贝斧头也被人没收了,两个军士如扛猪一般就将沙太扛走了。
  小河里,只听噗通一声响,洗衣裳的美丽姐眼尖,张嘴惊讶道:“那不是沙太吗?快将他救起来!”
  几个婆娘七手八脚的跑到河沟里去捞人,岸边跑来一个颤巍巍的老头,喘着粗气朝美丽姐喊道:“那是沙太那个小儿是不?淹死他!淹死他!抢老夫的酒!就得落这个下场!哈哈哈,哈哈哈!”
  美丽姐回头,惊讶道:“爹,你怎么来了?”


第一百零九章 将夜
  寨子里的人最近都有点不太对劲,他们瞅向寨门外的军营,目光里都充满了恨意。有小儿朝军营了投掷砖瓦,老头老太婆向着军营骂骂咧咧。
  寨子里的人虽然不知道山主的身份,但他们感受到了山主带给他们的实惠和利益,所以不舍得山主离去。山主能带给他们粮食,能威震周围的宵小,有了山主,旁边的戎人部落、山贼土匪、老爷土绅哪个不敬佩三分?没有山主,黄口山还叫黄口山么?
  山主进寨后,李左车几次想求见,最终无功而返。看到寨门边上的无数张冷脸,李左车也只得怏怏而回。
  沙太醉酒闹事,虽然自己感觉都丢得没脸没皮了。可回到寨子中却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无数人围拢着,大声的称赞他的“英勇”事迹。夸赞声一时让沙太陶醉,晕晕然的早忘记了那一肚子的不快。
  山主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坐看着烛火,心情恍然。听闻王兄的传召,她是非常高兴的。但是她害怕离了这个地方,以后再也找不回自己。当年陈余、张耳因李良杀死了武臣,遍访整个赵国寻找赵氏后裔。赵王歇忍受不了寂寞,立志出去要复立山河,丢下自己的妹妹不管,当上了赵王。却没想到,却因此差点送命,几十万秦军包围巨鹿,要不是项羽带着楚军舍命相救,哪还有后面的故事?
  山主犹豫不决,她双眼迷离的看着灯烛,心情就像飘在空中的一支鹅羽,空荡荡的不知道要落到哪。
  直到太阳西垂,山主也还没拿定主意。
  夜,慢慢来临。寨子里的人都开始烧火煮饭,却还有人心怀鬼胎,偷偷摸摸的溜出了寨子。
  鄂诨先怀踹着毒药,用手招呼着赢子婴,示意他走快点。
  等到赢子婴跑到他身边,他才压低声音说道:“你悄悄的跟在我的后面,切勿露出马脚。等我叫毒药交给那些贪狼骑兵后,你就尾随他们,我在小溪的密林子里准备了一匹战马,这样你就能跟上。”
  赢子婴点了店头,不由得开口问道:“战马是谁的?”
  鄂诨先瞅着前面,似混不在意的说:“我借山主的。”
  “山主竟然连坐骑都借给你?”赢子婴有些震惊的问道。
  “哼!当年要不是我,她和他哥哥早就没命了!我是他们的恩人,借一匹马又算得了什么!”鄂诨先瘪嘴说道。
  “难怪。”赢子婴心中明白了,也不多问,等着鄂诨先一脸阴沉的走出了寨子,他也跟在后面。
  二人一前一后沿着小溪向前,浑然不知身后美丽姐抱着洗衣服的盆子一脸疑惑的看了他们一眼,摇着头又不管了。
  赢子婴藏身在那天那块青石下面,静静的看着鄂诨先在小溪边着急的走来走去。
  等待需要耐心,不知不觉两个时辰过去了。
  寨子中突然喧闹起来,很多人都跑出了屋子,聚集在寨子中央的坝子里。
  坝子上横七竖八的摆着十几具尸体,全部都是被割破了喉咙,死得惨不忍睹。寨民们都默默的伫立着,他们中央不时有人跑出来,伏在尸体的面前,嚎啕大哭。
  美丽姐得知消息后,整个人都差点晕厥。要不是沙太好心扶着她,她估计连路都走不稳。她失魂落魄到了坝子外面,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扳开了周围的人,用力的朝里面挤去。
  她在人堆里面拱动,遭来不少的骂声,可她不管不顾,终究是挣到了前面。她沿着尸体一个个探查,睁大了眼睛想认出谁是她丈夫,可寻了两三次,还是没找到韦佗的尸体。
  她颤着声儿说道:“我夫君在哪?我夫君在哪?”
  旁边一个哭泣的婆娘说道:“都死了,没找着尸体的,估计都被烧烂了!那群挨千刀贼,事后放了一把火,全给烧了!”
  “什么!”美丽姐顿时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一下子就晕厥了。
  寨民们还在议论纷纷,突然人群外面传来一声大吼:“山主来了!”
  寨民们赶紧让出路子,让山主和沙太走了进来。
  山主按剑看着数十具尸体,过了良久,她才转头朝旁边押送尸身的喽啰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死这么多人?”
  喽啰答道:“马场里的战马全被盗走了,那群强盗不仅抢了我们的马,还大开杀戒,将养马的全部杀死了!临走的时候还放了一把火,全部烧没了!”
  女山主听完之后,突然仰头一声大笑:“哈哈哈哈!”
  “强盗!我们干的是什么?从来只有我们抢别人的,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我们头上动刀子了?”女山主显得很愤怒,她一捏拳头,扬声说道:“有仇不报非君子!来人呐!备马!”
  有人走了,过了一会回来禀报:“山主,你的马不在!”
  山主一愣,随即想起了什么,然后挥手说道:“去别的地方找一匹来!”
  那人又走了,不一会就牵来了一匹马。山主翻身上马,朝沙太说道:“让骑士们集合,随着我去养马场!他们杀了我们这么多人,来的人肯定也不少,我就不信不会留下蛛丝马迹!”
  美丽姐突然醒转,跑到山主面前,哭泣着说道:“有奸细,肯定有奸细!马料场那么隐蔽,一般人哪找得到?我估计就是那个姓张的外来人,今天我洗衣服的时候看见他偷偷摸摸的藏在林子里,山主的战马也在!”
  “他?”山主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捏着拳头说道:“如果是他,我必然会将他碎尸万段!戚氏!你跟我们引路,告诉我的战马藏在什么地方?”
  “好!”
  沙太召集了骑士,齐聚在寨门口。山主拔剑大呼:“随我来!”
  一群人如狂风般飙出,走了不远,李左车领着数十骑拍马跟上,朝山主问道:“公主,发生了什么事?”
  山主瞥了他一样,冷声说道:“既然来了,就一路吧!”
  李左车大喜,屁颠屁颠的跟在山主后面。
  夜已渐深,鄂诨先不停的搓着手,等得很着急。
  赢子婴将战马牵到了自己的身旁,拴在了一颗树上,伏着身子静静等待着。
  过了不知道好久,终于听到了有马声传来,鄂诨先精神一震,仰头看着前方。黑暗里,一骑黑色的幽灵飞速奔来。冷冽的铁面,深不见底的眼眸,骑士身上散发着一股莫名的凶焰,观之让人胆寒。
  “药呢?”沙哑的金属颤音在耳畔响起,骑士居高临下的盯着鄂诨先。
  “希望你说到做到!不然终不得好死!”鄂诨先愤恨的盯着骑士,将搭在肩膀上的布袋朝他扔去。
  骑士呵呵一笑,伸手接住了袋子。他侧转马头,冷声说道:“你放心,自此之后。你我再无瓜葛!”
  “好!”鄂诨先点头答应。他转过身子,准备离开。
  却在此时,前面马蹄声响,无数火把映照而来。铁面骑士勃然大怒,策马前奔,一弯腰抓住鄂诨先,掐住他的脖子大声说道:“匹夫找死!竟敢埋伏我!”
  “我……我没有!”鄂诨先憋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大手掐在他脖子上,感觉太难受了!
  无数火焰光中,英姿飙爽的女山主一马当先,周围上百骑将铁面骑士团团围住。
  目视着前面的黑甲骑士,女山主愣了愣,当看见被挟持的鄂诨先后,她大怒出声:“鄂诨先!你竟敢勾结贪狼骑士,杀死寨子里那么多弟兄!旺我这么对你!”
  鄂诨先有苦说不出,他挣扎着想说话,可脖子被掐住又吐不声来。
  铁面骑士被众多骑兵围住,却怡然不惧,他抬头哈哈笑道:“土鸡瓦犬之辈,安能困我?”
  他腾出一只手,吹响了悬挂在脖子上的哨子。
  一声尖利的哨声响起,在空荡的夜中传开。被夹持住的鄂诨先全身都在挣扎,他目视着女山主,艰难的憋出了声:“快!快走!”
  女山主没理会他,她转身看着黑暗之中。
  哚哚的马蹄声响起,无数犹如幽灵般的黑色骑士践踏着地面,正朝着这方奔驰而来。铁面寒衣,弯刀长枪,正是名震匈奴的贪狼骑士!
  “贪狼!果然是贪狼!”策立在山主旁边的李左车喃喃的说道,没有人注意到他,没看见他眼睛里的那兴奋和跃跃欲试的神情。
  李左车捏住了拳头,在他的身畔,数十骑如一人,没有一丝异动,没有丝毫表情。与女山主身畔的那些骚动不安匪类骑兵相比,凭着不动如山的气势就超出了不知道多少。
  “吾曾闻秦将蒙恬,逐匈奴败月氏,手中有一股精兵,被匈奴人赞为贪狼猛士。蒙恬身死,还以为这群骑兵已经烟消云散,没想到还能遇见,真是得偿所愿啊!”李左车说完,拔剑在手,回顾身后骑士道:“儿郎们!敢击否?”
  身后骑士齐声大叫道:“战!”
  女山主目视沙太,问道:“你往日不是自持勇武吗?今夜敢出阵杀敌吗?”
  沙太斜着眼瞅了瞅李左车,朝地上吐了唾液,提着斧头咆哮道:“我的大斧早已经饥渴难耐了!”
  蹲在青石下的赢子婴正小心的安抚着身边的战马,这匹本属于女山主的良驹在赢子婴安抚下,竟然一声不出,悄悄的半跪在地上。赢子婴长舒了一口气,回头看向前面,看着黑暗中奔驰而来的铁面骑士,他突然间发现了一个没有戴面具的人!
  “那不是察哈尔吗?”


一笑一枯荣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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