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满城皆说张西铭
作者:西方蜘蛛|发布时间:2024-06-29 01:18:48|字数:43850
丁云毅陪着张溥来到台湾时候,心中是有一些忐忑的。
留给秦云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不知道他是否能够达到自己的要求。
一下船,居然发现秦云没有按照自己要求,率领大批部下前来迎接张溥,心中有些奇怪。
“这便是金鹰城。”丁云毅介绍道。
“好雄伟,好气概!”张溥一见之下,便赞不绝口。
一进入金鹰城,顺口问起守城城门守秦云在那,城门守急忙答道:“秦大人正在台湾书院中监督学子读书。”
台湾书院?哪里来的台湾书院?
城门守对丁云毅使了个眼色:“职下给副镇带路。”
走了不过一段路,却看到附近道路两侧居然冒出了几家大大小小的“书院”,丁云毅目瞪口呆,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张溥却是赞不绝口:“没有想到副镇嘴里的蛮荒之地,读书风气却是如此浓重。”
城门守接口道:“那都是副镇到了台湾之后,大力发展的。副镇说只有读书才有出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的?定是秦云弄出来的鬼,丁云毅心中想道。
张溥听了不禁大赞:“好,好,丁副镇,张溥对你钦佩莫名啊。”
丁云毅含糊的敷衍了几句。
等来到“台湾书院”,里面朗朗读书声传来,张溥听了,却是呆在那里。原来里面孩子读的,不是四书五经,居然是他写的《七录斋集》。
“这,这如何使得啊……”张溥也有一些觉得不好意思:“张溥的一点拙作,居然拿来和圣人之书相提并论,过了,过了。”
丁云毅这才知道原来那些学子念的居然是张溥写的东西:“哪里,我台湾人都闻西铭先生大名,最敬佩西铭先生的文章了。”
再朝里一看,那个摇头晃脑在教“学子”们读书的,不是秦云却又是谁?
丁云毅哭笑不得,秦云怎么想出这个主意来的?
张溥站在门外听着,还跟着那些学子一起低声吟诵着自己的文章,念到得意处,摇头晃脑。过了会,这才长长舒了口气:“还是别打扰到他们了。”
丁云毅点了点头,带着张溥出了“书院”。
一到外面,便又见到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坐在路边,一边啃着冰冷干粮,一边读书,张溥赞叹不已,台湾读书风气居然到了这等地步。
他上前问那少年为何在此读书,那少年站起来道:“家贫,虽然我台湾副镇丁云毅丁大人对我等贫穷学子关照有加,皆可不出一文钱而来读书,但我家中还有母亲要照顾,因此无法专心求学。但做工之余,却可以读一些书,以免将来一事无成。”
“精神可嘉,精神可嘉。”张溥连连点头,问他要了手里的书。一看之下,却更是惊讶。
原来,这书竟然全部是用手抄录下来的,是自己《七录斋集》的一部分。
“这,为何用手抄写?”张溥大是好奇。
少年恭敬答道:“还是家贫,买不起书,因此只能问别人借了,夜里抄录,白天诵读,可惜只抄录了一部分,引以为憾。”
“啊……”张溥心中感动,可恨自己身边没有带着《七录斋集》,不然便可送他一本,想了下,掏出一锭银子,硬要送给少年,让他买书买些吃的。
不想少年却道:“饿死不吃喈来之食。先生好意,我心领了,但这银子我不能要。我做工已经积攒下了一些铜钱,要不了几天便能买上西铭先生的《七录斋集》了。”
“你,你怎如此喜读张西铭的文章?”
张溥的问话,似乎让少年觉得非常奇怪:“西铭先生,当世大儒,他的文章,篇篇锦绣,我台湾自打丁大人到后,没有人不知道西铭先生大名的,我若不读他的书,将来是断然没有前途的。”
张溥心中的欢快,已经无法用语言来表达了。
自己在台湾得到的这份荣耀,是用多少金钱都无法换得的。他心中更加感激的,却是丁云毅,若无丁云毅对自己推崇有加,到处宣扬,自己在台湾又岂能如此名声显赫?
勉励了那少年几句,张溥叹息着离开。忽然看到前面围了一群人在一个摊子前,似乎正在抢购什么。
张溥走了过去,只听到摊子那传来声音:“张西铭先生的墨宝啊,不多了,不多了,真正张西铭先生的墨宝!”
“五两,这副扇面我要了,我出五两!”
“十两!这副扇面归我了!”
“马兄,你如何与我争抢?”
“赵兄,西铭先生的墨宝,请恕在下不能相让。”
围在摊子外的客人争吵声响成一片。
丁云毅一看那些客人,几乎笑出声来,全是自己部下。那“马兄”、“赵兄”,不是张宪轩和蔡九洲却又是谁?还有那个小贩,居然是谢玄在那冒充的。
丁云毅面色一沉:“岂有此理,竟然在此贩卖假冒先生墨宝,败坏先生清誉,我这就派人把他抓了起来。”
“无妨,无妨。”张溥心情大好,丝毫也不在意:“他们如此假冒,也是对我的错爱。副镇,这些小商人生活不易,做些这样事情也是有情可原。”
他原本为人骄傲,若是以前听到有人冒充他的墨宝,必定勃然大怒。可自从到了台湾,所见所闻,无不彰显他的身份地位,就连自己的书画也都有人冒充,还卖出了这么高的价钱,心情大悦之下,非但没有责怪小贩,反而还帮着求起了情。
“让开,让开!”
丁云毅让人分开了众人,将张溥请到了摊子前。
张溥拿起了一副所谓自己画的画,见模仿得丝毫不像,就连自己的字体也全然不是,不禁心里好笑,台湾究竟是个蛮荒之地,虽然在丁云毅来了之后大力推行读书之风,但到底见识太浅,连一副做得如此粗糙的赝品,也居然能够卖出高价。
再看那些扇面,横幅,无一不是一样粗糙不堪。
“这副画卖多少银子?”张溥故意问道。
“这副啊?那可不得了了。”“小贩”谢玄神神秘秘地道:“你知道这画怎么来的吗?那是我的一个亲戚,在张溥张西铭家门口求了三天三夜,西铭先生才赏了这副画,若不是我的那位亲自急得银子用,委托我来卖了,谁肯把如此珍贵东西出手?先生,看您也是个读书人,如果真的喜欢这副画的话,三十两银子拿走。”
“贵了,贵了。”张溥微微笑道:“张西铭虽然有些名气,但一副画却要三十两银子,实在有些贵了。”
这话顿时引起周围人的一片不满。
张宪轩第一个道:“你懂什么?你知道谁是西铭先生不?那是大才子,当代圣人那。他的一副画,三十两银子买来,转手便给卖一百两。你不要,我要!”
“当代圣人”这四个字,让张溥心花怒放。他在士子心目中的地位虽高,但可从来没有人这么称呼过他。
他笑道:“我也学过几天字,我看你手中扇子扇面上还是空白的,不如我帮你写几个字如何?”
“你?”张宪轩一脸不屑:“要是西铭先生还差不多,你就算了,别弄污了我的扇子。”
张溥大笑:“不如这样,我写的要是不好,便赔偿你一百两银子如何?”
“真的?”
“当真!”
张宪轩这才“半信半疑”的把手中的扇子交给了张溥,张溥又让人找来笔墨,在扇面上一挥而就:“匹夫之有重于社稷”。
接着放下扇子,让门生拿来自己私章,在落款处盖下。
张宪轩拿过扇子:“匹夫之有重于社稷……恩,字还算写得不错,可是……这章上是什么?太仓西铭?太仓西铭!”
一声惊叫,抬起头来不相信似的看向张溥:“你,你就是西铭先生?”
见张溥含笑点头,那些人如梦初醒,纷纷喊叫“西铭先生来了”,“西铭先生到台湾了”!
“小贩”谢玄更是“面色如土”,连连告罪。不多时,无数百姓已经围了过来,把个张溥一行围得水泄不通……
……
张溥在台湾呆了两日,所到之处,无不感受到台湾人对他的“爱戴”。
当真是“满城皆说张西铭”。
他做梦也想不到,在偏远的台湾,自己居然会遇到如此盛情款待。若不是顾念着京城里还有事,只怕张溥还会继续留在台湾。
走的时候实在是有一些恋恋不舍的。
丁云毅再三挽留,眼看挽留不住,便亲自送行。
张溥大是感慨:“台湾读书风气之盛,让人难以相信那。我去的地方不少了,纵观无有如台湾者,这都是丁副镇的功劳啊。”
“西铭先生说的哪里话。”丁云毅客气地道:“若无西铭先生的名头,只怕也不会如此。”
这时张溥看到几箱银子被搬上了船,张溥叹道:“如何要让丁副镇破费。”
“这原是我答应给西铭先生建造江南书院用的。”丁云毅一笑:“更何况,一副假冒西铭先生的字画都能卖三十两银子,西铭先生这次到台湾来,留下了如此多的墨宝,难道还不值区区的五万两银子吗?”
张溥“哈哈”大笑,只觉得丁云毅说的有趣。
这时一个部下来到丁云毅的身边,用不大,但却足以让张溥听到的声音说道:“副镇,我听到一些流言,说张肯堂张抚帅不知为什么对副镇非常不满,说副镇驻守台湾,不思如何加强防御力量,却尽去弄些什么读书事情,本末倒置,他要去参副镇一本。”
丁云毅脸色一沉:“知道了,回去以后再说……”
“副镇何需瞒我?”张溥冷笑一声:“难道读书便是本末倒置了吗?那把天下的读书人放到了什么位置?哼,他自己不尊重读书人也就罢了,难道看着台湾如此也眼红吗?他要参你?若是朝廷真的治副镇的罪,我便带着全天下的读书人参他张肯堂一本!”
“云毅的事情,如何能让西铭先生费心?使西铭先生与抚帅翻脸?不可,不可!”丁云毅急忙说道,随即又叹息一声:“想来总是云毅做的有不对的地方,这才惹得抚帅生气。算了,算了,我总让着他一些也便是了。”
“让?朝哪里让?副镇若是再让便要掉进大海里去了!”张溥面色阴冷:“我的事,我自然会处理,副镇,台湾能有今天局面,不容易那,千万要坚持住,我代全天下的读书人谢你啦!”
说着,竟然真的对丁云毅深深作了一揖。
丁云毅赶紧回礼:“西铭先生折杀云毅了。西铭先生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千万一路保重,我已派了几名士兵,一路护送先生。段三,你也得小心侍侯。”
“是,大人。”
丁云毅满是恋恋不舍:“这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先生,聆听先生教诲,先生若是有空,请一定再来台湾,我举台湾满城百姓欢迎。”
“这次福建一行,不想竟能结识副镇这样人物。”张溥也大是不舍:“江南书院落成之日,一定来请副镇到场!告辞!”
“先生请!”
把张溥送上了船,目送船只渐渐消失在视线中,丁云毅长长出了口气:“终于给送走了,这两天演戏把咱演得自己都当真的了。对了,咱这次花费了多少银子。”
“五万三千两。”秦云脱口而出。
“什么?五万三千两?”一听这个数目,丁云毅差点跳了出来。
秦云不慌不忙地道:“您三哥大手笔,一送就送出了五万两银子,你去泉州和把张溥请来台湾的银子咱们不算,难道布置那些书院,请那么多的人来演戏不需要银子吗?三哥,一天一夜便弄出了这样排场,若不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是断然做不到的。”
丁云毅无可奈何,苦笑着自我解嘲着道:
“也好,也好,几万两银子,收了张溥的心,收张溥的心,便等于是收了天下士子之心。几万两银子买来天下士子支持,值!”
第三百零一章 崇祯皇帝的疑心
张溥在未来能够发挥出多大作用,甚至张溥能不能活着,丁云毅不知道。
他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剩下的,便让老天爷去裁定吧。
崇祯十年,大明王朝还是天灾、人祸不断。那些流寇在高迎祥死后,推举李自成为“闯王”,继续转战各地,给大明王朝带来了很大破坏。
而老天爷也一如既往的折磨着这个庞大的帝国。水灾、旱灾、震灾……一个接着一个的灾祸几乎每月都在全国各地发生……
崇祯当了十年的皇帝,便忍受了十年的天灾。
赈灾没有用,向老天爷乞求没有用,朝廷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办法,却都没有用。灾情一天严重过一天,灾民一天多过一天。
于是,这些灾民要想活下去,便只有两条出路:一是参加流寇,另一条路,便是去台湾。
台湾活二十万灾民,早已在各地流传开了,只要能撑到台湾,便有活路,这一句话,已经在各地灾民中传开。
而丁云毅治理的台湾,同样需要这些灾民。
按照之前商定的大发展台湾计划,眼下丁云毅需要大量的人口。
部队扩军,开发桑田,招募桑农、蚕农与织户,开发茶叶、金矿、贸易……所有的地方都需要人手。
对于其它地方,过多的人口便意味着过多的负担,但对于台湾来说便不是这样。眼下台湾三年旱灾已过,风调雨顺,人口便多,便意味着丁云毅大发展台湾的计划越能顺利进行;人口越多,便意味着更多的天文数字一般的财富;人口越多,便意味着台湾越是稳定。
各地的灾民开始纷纷涌向台湾,而台湾也敞开了大门,欢迎这些灾民的到来。
丁云毅制定的第一期人口目标,便是要在两年内让台湾突破百万人口。但是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也许这一计划会提前很早完成。
大明的灾民实在是太多了……
与吕宋、巴达维亚、麻六甲的贸易已经全面展开,大量的货物运送到这些地方,换取的,是源源不断的财富。
而有了充足资金的支撑,火器局、造船坊……这些倾注了丁云毅无数心血的工厂,也进入到了一个高速发展阶段。
这便是良性循环。
如果能太平的再给丁云毅五年时间,那台湾会变成什么样子谁都说不准。
但是,在贸易频繁展开的同时,有一样东西也被带到了台湾:
鸦片!
其实中国人对鸦片并不陌生。
早在汉朝张骞出使西域时,鸦片就传到了中国。三国时名医华佗就使用大麻和鸦片作为麻醉剂;在唐乾封二年,就有鸦片进口的记录,唐代阿拉伯鸦片被称为“阿芙蓉”;北宋印行的《开宝本草》中,鸦片定名为罂粟粟,这后一个“粟”当蒴果解。
这种随着贸易船队从巴达维亚等地带入台湾的鸦片,当丁云毅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便勃然变色,厉声对自己的部下道:
“什么都可以运进台湾,只有这样不行,我台湾但有敢碰者,一律逐出台湾!”
部下们这是第一次见到丁云毅如此愤怒,丁云毅很清楚,目前这种东西虽然在中国并不普及,但沿海城市已经有人在吸食了。
荷兰人通过台湾把北美印第安人的烟斗连同烟叶传入中国,中国开始有吸烟者。其广泛程度令朝廷恐慌,崇祯皇帝下令禁烟,因为曾经有人把鸦片混入烟草吸食。始料不及的是,烟草被禁却导致了吸食纯鸦片的泛滥。
鸦片,从这个时候便已经悄悄扎根。
丁云毅冷声道:“诸位,今天我把话撂在这,比如秦云、蔡九洲、张宪轩、叶大海你们这些人,都是随我出生入死的弟兄,可只要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碰了这种东西,我丁云毅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便让你们滚出台湾!”
“是!”一众部下赶紧应了。
“这东西简直就是恶魔,有人曾经说过,除了杀掉吸食鸦片者,否则无法令其戒除恶习。”丁云毅的话中甚至流露出了几分恐惧:“吸食鸦片者,不事生产,不事农工,整日无精打采,只想着要吸食鸦片,便如废人一般,若是长期以往,流毒一旦蔓延,便不可控制。军不成军,民不成民,国不成国!”
那些部下大声道:“我等遵循大人号令,禁绝鸦片,绝不使其蔓延!”
“不是蔓延,是要坚决的禁绝!”丁云毅加重了自己的口气:“这东西是毒药,是杀人不见血的刀,是亡国灭种的祸首!”
丁云毅开始有了一些担心,贸易的顺利展开,能够让自己获得巨大的财富,但是随着贸易的进一步扩大,诸如鸦片这样的东西也会出现。
如何协调好两方面的关系,便要考验自己和部下们了。
“副镇,京城传来密报!”这时谢天走了进来:“兵部尚书杨嗣昌奉旨剿匪,朝廷再次急召副镇参与剿匪。”
部下们“霍”的一下便站了起来,又要把副镇调去剿匪了?
丁云毅却并没有什么慌乱:“镇静些,说,怎么回事。”
这一次的事情有些不同寻常了。
前一次是崇祯一时兴起,这才贸然把丁云毅调去剿匪,但这一次却是经过缜密考虑的。
一是杨嗣昌入主兵部之后,力推“四正六隅、十面之网”之计。
但杨嗣昌却没有直系将领,而崇祯启用他剿匪之后,杨嗣昌必须在军中有自己的力量,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那个被自己引为知己的丁云毅!
杨嗣昌是一个因素,另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便来自于崇祯。
“要活命,去台湾”。这句在灾民中流传甚广的话,到底还是传到了崇祯的耳朵里。台湾从来没有向朝廷缴过一两银子的税。在丁云毅收复台湾的时候,此地百废待兴,又是传说中的蛮荒之地,人口稀少,崇祯根本没有考虑过能从台湾收到税收。
而此后丁云毅正式治理台湾,在上奏的奏折中也三番五次的提到台湾实在是太穷了,便连士兵们的军饷也都无法凑齐。崇祯考虑到自己从来没有给过虎贲卫一两银子的军费,一切全靠丁云毅自己支撑,说起来还心中有愧,更加不会去打台湾的主意了。
但是当“要活命、去台湾”这句话传到崇祯耳朵里后,这位多疑的皇帝终于起了疑心。
台湾究竟是穷是富?丁云毅在台湾这两年究竟积攒下了多少家底?上次便听说他活了二十万灾民,整整二十万啊!崇祯还大加赞赏,说丁云毅便是如此困难,也知道替朝廷分忧。但是这一次呢?丁云毅才消化了二十万灾民,他居然还有力量继续活灾民?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但福建巡抚张肯堂给自己上的两份密折里,也是一再的说丁云毅如何如何尽忠职守,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丁云毅和郑芝龙上的奏本里,也是你夸我,我赞你。难道自己辛苦在福建安排的丁云毅、郑芝龙、张肯堂互相牵制之计,竟然失败了吗?
就在崇祯疑心重重的时候,忠心耿耿的王承恩为他出了一个计策:“陛下要知道台湾的真实情况,其实也容易得很。给虎贲卫安排一个监军也便是了。”
崇祯恍然大悟:“朕倒是糊涂了,把丁云毅放出去了那么多年,居然一直没有给他安排一个监军。”
用太监来监军,可不是崇祯发明的。
宦官的监军统兵,开始于永乐年间,盛行于明中叶,在崇祯年间全面推行。
“不过丁云毅在台澎两地的时间长了,内臣估计他的势力很大,突然为他派去一个监军,只怕非但他不乐意,他的那些部下也必然不肯合作,要想成功弄清台澎二地状况,只有先把丁云毅调离台湾。”
王承恩的话让崇祯频频点头:“只是如何调离?”
“很简单。”王承恩已经胸有成竹:“陛下以杨嗣昌剿匪,那日他面圣,便说过若他的手下有一个丁云毅那样能够大战信阳、浴血颍州的将领,那流寇不日可灭,隐隐然是有用丁云毅的意思,既然如此,陛下何不顺了他的心思?”
“好,好!”崇祯连声赞叹:“此计大好,朕这便下旨调丁云毅离开台湾。不过,这监军太监派谁去为好?”
“陆齐诚!”王承恩不暇思索,脱口而出:“两次召丁云毅的,都是陆齐诚,这次还派他去。不过前两次他是去宣读圣旨的,这一次便让他在虎贲卫里安扎下来吧。这人虽然有些贪财,但对陛下还是忠诚的,不会被丁云毅拉过去。”
“好,就派他去!”崇祯大喜而道。
“且慢,陛下。”王承恩轻声道:“若要让丁云毅安心离开台湾,还得给他一点甜头,内臣的意思是给他一个虚衔。”
“你的意思是?”崇祯皱了下眉头:“升他为总兵吗?”
“不!”王承恩摇了摇头:“总兵可不是虚衔了,况且他如此年轻便当总兵,我大明可没有先例,再者,万一他对陛下忠心耿耿,将来再立战功,便真的只能让他入主兵部了。内臣的意思是无妨给他一个爵位……”
崇祯在那考虑了很久,然后微微点头:“他的军队叫‘武勇忠烈虎贲卫’,朕有赐他‘一门忠义’牌匾,就给他个‘武烈伯’吧。”
“陛下圣明……”
“朕不圣明,朕只是希望丁云毅这样的人才,是真的忠心耿耿为我大明办事的,朕不希望看错了丁云毅,朕更加不希望看到丁云毅有贰心,朕还是很欣赏这个人的……”
……
“好啊,好啊,到底还是给我派来个监军了。”丁云毅听完汇报,不怒反笑:“我早就在等着陛下什么时候会给我调来监军了。”
谢天在一边道:“副镇,消息传到我这的时候,陆齐诚已经进入福建,但他不去福州,而是直接来台湾,但是具体以什么方式把副镇调走,陆齐诚来了之后想做什么,我们实在查不到了。”
“你做到这样已经足够了。”丁云毅还在那微笑:“不去福州,直接来台湾吗?看来陛下对张肯堂同样也起了疑心了。各位兄弟,你们认为这事该如何处置?”
“不去!”叶大海第一个沉声说道:“我等在台湾辛苦发展至今,已经有了规模,朝廷忽然要调副镇离开,必然心怀叵测!”
秦云在边上摇了摇头:“公然抗拒圣旨吗?那和谋反有什么区别?”
“反了便反了!”张宪轩也大是不忿:“死守台湾,我们能打败四国联合舰队,难道便不能守住台湾吗?实在守不住了,咱们便追随副镇一起当海盗去!”
“混帐话!”丁云毅笑道:“我丁云毅对朝廷忠诚不渝,焉能谋反?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再者,若是谋反,这郑家的水师,张肯堂的巡抚军岂能坐视?若泰西人再插上一脚,你们以为这台湾真的能守住?当海盗?放弃台湾去当海盗,能坚持多少时候?”
秦云眨巴了下眼睛:“副镇已经有主意了吧?”
“没有主意,没有主意。”丁云毅微笑道:“朝廷要调我,那我只有去,无非浴血沙场,死而后已。”
沉闷的气氛一下被打破了,众人相视而笑,但凡副镇这么说了,一定便有了想法。
“派人大张旗鼓迎接监军!”丁云毅不在意地道:“秦云,你立刻去泉州,给我找一批青楼女子来。”
“难道,难道太监也喜欢女人?”秦云有些不解。
丁云毅大笑起来:“太监一样有女人,许多太监还有老婆,叫‘菜户’吧?咱得让陆齐诚到了台湾便乐不思蜀。”
说这,看了一眼自己的麾下将士,忽然冷笑了声:“陆齐诚既然来了,那咱们就好好的招待他,让他也变成咱们的人!”
台湾,是自己的台湾,台湾,绝对不容许任何人插手。郑芝龙和泰西人不可以,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以。
自己可以为了崇祯皇帝南征北战,但却绝对不会把台湾拱手让出!
第三百零二章 收买
陆齐诚到底还是来了。
当他宣读完圣旨后,满脸带笑:“武烈伯,将来洒家可就留在台湾了,洒家长居京城,对外面的事什么都不懂,还得请您多多关照那。”
丁云毅同样是笑容满面:“公公说哪里的话?公公能来我台湾,那是我的等莫大荣幸。云毅这次奉调离台,台湾的事物便都交给公公了。”
“哪里,哪里,洒家不过是暂时帮武烈伯看着而已。”陆齐诚笑着道。
两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互相奉承,谁都不肯说出真心话来。
丁云毅回头问道:“为监军大人准备的接风酒宴准备好了没有?”
“回副镇,准备好了。”
“监军,请。”
“哎呀,武烈伯为何如此客气。”
陆齐诚半推半就,随着丁云毅来到宴厅。
酒宴上用的菜全是从泉州等地采购,厨师也是专门从泉州天一阁重金聘请来的,菜肴之丰富精美,便连陆齐诚这个常年生活在皇宫内院的公公也大为赞叹。
陆齐诚一边品尝,一边叹息:“武烈伯上的折子里,总说台湾如何清苦,可一下便接纳了二十万灾民,当真好大手笔。现在这一桌的菜,怕又是花费不少,看来清苦二字有些荒谬了。”
“监军大人,清苦二字得看放在什么地方说。”丁云毅微笑道:“我台湾原本人口稀少,蛮荒之地,说清苦二字一点也不为过,忽然又增加了二十万的灾民,更是雪上加霜。可监军大人既然已经来了,便是在苦,我们总也得让您在这过得舒适。非但今日如此菜肴,以后日日如此,天天如此。监军大人若是觉得不合口味,咱便给您把厨子换了,还不合口味,咱给你上广东,上京城请厨子去!”
“啊……哈哈……武烈伯实在太客气了。”陆齐诚放下筷子:“洒家虽然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但在皇宫里看总还是看过的,洒家一个废人,武烈伯不必如此费心。”
丁云毅一笑,让人拿来两页纸,朝陆齐诚面前一放。
“武烈伯,这是什么东西那?”陆齐诚看也不看。
丁云毅淡淡笑道:“也没有什么,云毅想着台湾究是个蛮荒之地,也没有什么可以游玩的地方,监军大人若是在台湾住得厌烦了怎么办?去福州转转,去泉州看看,可在哪里落脚?监军大人那是侍侯皇上的,何等尊贵?断然不能委屈。因此云毅便为监军大人购买了两处小小房产,带着花园,里面日常用具,丫鬟下人一应俱全,监军什么想去都可以。这是房契,还请监军大人收好了。”
陆齐诚眉毛跳了跳:“这两处小小房产,花了武烈伯多少银子那?”
“好说,一万二千两。”
陆齐诚吃了一惊,这是何等大的园子?他定了一下心神:“方才我说武烈伯手笔大,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一万多两银子那,这能养活多少人?陛下每日为了饷银愁眉不展,可在这小小的台湾那,不得了,不得了……”
忽然道:“难道武烈伯想贿赂我吗?”
“贿赂?这哪里算是什么贿赂?”丁云毅笑了笑:“两处房产而已,监军想住便住,不想住,云毅认得一个商人,愿意出三万两银子买下!”
“一万多,一转手便成了三万两,好买卖,好买卖,看来洒家来这来对了,台湾可是发财之地那。”陆齐诚叹息一声道:“可是,洒家记得王承恩王公公曾经评论过洒家,说洒家这个人那,虽然有些贪财,但对皇上还是忠诚的,不会被谁拉过去……武烈伯若想贿赂洒家为你说些违背良心的好话,怕是看错人了。”
丁云毅还是在那笑着。王承恩虽然老谋深算,但他到底在皇上身边的日子长,有一个道理他是不会明白的,只要一个人贪财,那就没有不被拉过来的可能,关键问题,是看拉拢这个人你肯花多少心思,肯出多少血本。
丁云毅和陆齐诚在澎湖的时候就打过交道了,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不想绕什么圈子,最直截了当的办法就是最有效的手段。
他拍了拍手,两口箱子被抬了进来。
“这又是什么那?”陆齐诚瞥了一眼箱子。
丁云毅让人出去,只留下了他和陆齐诚两个人。丁云毅打来了两口箱子,陆齐诚的眼睛顿时直了。
一口箱子里全是黄金,一口箱子里满是珠宝。
丁云毅拍了拍箱子:“黄金五千两,珠宝一箱,还请监军大人笑纳!”
陆齐诚面上的肌肉全都僵在那了。出手阔气的人也见过,但像丁云毅这样出手如此豪绰的,他却闻所未闻。
五千两黄金,在三万两银子左右,这一箱珠宝,只怕也在三万两左右,再加上那两处随时可以变卖成现银三万两的房产,这丁云毅一出手便近十万两银子那!
去年朝廷加响,凤阳被加派二十七万六千八百八十五两,凤阳叫苦连天,可谁想到在小小台湾,居然有人能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拿出十万两银子出来。
只要一个人贪财,那就没有不被拉过来的可能,关键问题,是看拉拢这个人你肯花多少心思,肯出多少血本。
对这一点,丁云毅知道得太清楚了。
面对如此巨额财富,陆齐诚的一颗心“砰砰”乱跳。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声音都有一些颤抖:“武烈伯花费如此,你要洒家做些什么?”
“和丁云毅交个朋友而已。”丁云毅笑容愈盛。
“朋友,交个朋友而已……”陆齐诚长长叹了口气:“这个朋友不好交那。”
他知道,只要交上了丁云毅这个“朋友”,那么将来自己在台湾便一切都得听丁云毅的,丁云毅让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欺君罔上,隐瞒不报种种之类。
“千里当官,谁不为财。”丁云毅缓缓地道:“监军大人把我当朋友,我也绝不负了监军大人,监军大人只要在我台湾,每月丁某人情愿再孝敬大人一万两银子!”
“多少?”陆齐诚只当自己听错了。
“每月一万,一年十二万!”丁云毅的回答毫不迟疑:“不过既然监军是我朋友,那我再凑个整数,一年十五万两银子的孝敬!”
陆齐诚咽了一口口水。
一年十五万两?大明朝王爷年俸一万石,自己此刻只要点一下头,便胜于王爷多矣。贿赂他收得多了,但这样巨额贿赂他真的是第一次见到。
“监军大人,如何?”
面对着丁云毅看起来漫不经心的一问,陆齐诚慢慢的举起了酒杯:“武烈伯,洒家尽忠皇上,那是一个朋友也没有的,不过……像武烈伯这样的朋友,我却不可不交!”
丁云毅放声大笑:“监军大人这样的朋友,我也非交不可!”
崇祯特意派来的人,在第一天便成了丁云毅的“朋友”,而且更加让崇祯想不到的是,他派来监视丁云毅的人却反而将无意间帮丁云毅一个大忙。
丁云毅只要一离开台湾,郑芝龙和张肯堂必然对台湾虎视眈眈,而现在皇上亲派的人坐镇于此,便是给郑芝龙和张肯堂三个胆子他们也绝不敢再动台湾脑筋。
从这一层意义上来说,丁云毅真的应该好好谢谢崇祯。
上一次调他去中原,一道圣旨成了丁云毅的护身符,而现在,陆齐诚的存在比那道圣旨还要管用。
台湾固若金汤!
丁云毅大声道:“来人,把人都给我叫进来!”
一会,八个浓妆艳抹,妖媚多姿的尤物款款而进,也不用丁云毅吩咐,便都围住了陆齐诚。
“武烈伯,这,这是何意那?”陆齐诚怎么也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丁云毅“哈哈”笑道:“监军大人旅途劳顿,这些女子从此后都是伏侍监军的。监军什么时候觉得厌了,倦了,咱再给监军大人换一批。”
陆齐诚乐得嘴都合不拢了:“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不用换了。”
太监虽然不是个完整的男人,也缺少了男人的某些生理特征,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在对待女人的问题上,心理是变态的。
“菜户”,便是其最好的写照。
宫女与宫女之间,或太监与宫女之间结为“夫妇”,搭伙共食。这是宫女、太监被长期幽禁在宫廷,不能过正常的家庭生活,怨旷无聊,因而产生的一种畸形现象。
宦官无妻儿,宫女无夫,两者由此而结成临时伴侣,以慰深宫之寂寞,这种关系最早被称为“对食”。
明代宦官与宫女之间的伴侣关系,又有“菜户”之称。菜户与对食应是有区别的。对食可以是宦官、宫女之间,也可以是同性之间,且大多具有临时性;而可称为“菜户”的宫女与宦官,多共同生活,如同夫妻,具有相当的稳定性。
明朝初年,朱元璋对宦官与宫女之间的这种行为深恶痛绝并严加取缔,对娶妻成家的宦官更处以十分残酷的剥皮之刑。但自永乐而后,宦官地位上升,这一禁令随之烟消云散。
宦官与宫女成为“菜户”后,唱随往还,形如夫妻。宦官对所爱的宫女固然是任劳任怨,听凭驱使,宫女也会心疼宦官,不让他干太多的活儿,而是支使别的宦官去干。宫中有些地位低贱、相貌丑陋且又年岁较大的宦官自知不可能被宫女看上,便甘心做菜户之仆役,为其执炊、搬运、浆洗,宫女每月付给他们一定的银两。
在这种情况下,一些善烹饪的宦官便成为追逐的对象,所得的报酬也较多,最多的一月可赚到四五两银子。这些宦官身着沾满尘土和油渍的衣服,背着菜筐,出入宫廷,购买一应所需杂物。
结为“菜户”的宫女、宦官,多在花前月下彼此盟誓,终生彼此相爱,不再与别人发生感情。宦官如果发现他所爱的宫女移情别恋,往往万分痛苦,但不会对宫女如何,却常常与其情敌发生尖锐的冲突。
万历年间郑贵妃宫中的宫女吴氏,曾和宦官宋保相爱,后来又移情于宦官张进朝。宋保不胜愤怒,终至万念俱灰,出宫削发为僧,一去不返。宦官娶妻、夺妻的记载历代都有,可谓史不绝书。宦官娶妻当然并不意味着能过正常的性生活,但宦官有男人的性意识,也当然有相应的性要求,性欲的强弱虽然各有不同,心理上的需要应该是相同的。
况且宦官本来就不承认自己是非正常的男人,无时无刻不想证明自己有男人的本色,让人忽略他们受过宫刑,娶妻便成了他们最大的安慰,可以说,心理上的慰藉和潜在的性要求是宦官娶妻成家的两大动力。
陆齐诚今年三十七岁,起初地位不高,娶不起菜户,等到为王承恩赏识,地位逐渐提高之后,却又终日侍奉在崇祯和王承恩身边,东奔西走,也没有时间去娶一房菜户,这常常被他引为一大恨事。
而现在,到了台湾这样的机会却出现了。
丁云毅一口气便为他找了八个女人。
丁云毅出手的大方,陆齐诚早已看到了,而现在这八个女人的出现,也更加对了他的胃口。尽管这八个女人一看便是青楼里出身的,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大明朝名士娶青楼女子的事情发生得实在太多了,不但不会引起别人反感,反而每每还会引出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出来。
眼下他一个宦官,却享受了和名士一样待遇。
再者,这些青楼女子和宫女,在伏侍男人上可不是一个档次的,远较那些从小便身在深宫里的宫女更加会讨好男人。
这一来,陆齐诚对丁云毅感激莫名。
银子不过能让他动心,能让他为丁云毅效劳,但这些女人却让陆齐诚对丁云毅更加死心塌地。
丁云毅做的无非便是知道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掌握了这些人的弱点而已。
他成功的把崇祯派来监视自己的人,便成了自己的一条看门恶狗,任何人想动台湾心思,不用自己出手,陆齐诚这位台湾监军,便会第一个恶狠狠的扑上去嘶咬碎他们的!
第三百零三章 远航
崇祯派来的人变成了丁云毅的人,对于台湾的初步威胁已经解除。
而且更加可喜的是,丁云毅的台湾又多了一个帮他看家护院的人:
陆齐诚。
丁云毅可以放心的离开台湾了。唯一不满意的,怕便是他的那些妻妾了。丈夫总是这样,奔波来,奔波去。
可谁让他是一个大英雄呢?
阿喜的肚子也大了,只怕这次丁云毅回到台湾时候,他又可以多个子女了。
逗弄了一会自己的儿子行思,丁云毅把他交还到了韩小小的手里:“我这去,怕得一段时间,你们这些女人呆在家里,别整天的只顾着打麻将。怜玉招的那些学女红的弟子,你们也都帮着照看点。”
那些小妾都应了,小土在一边闹着要和哥一起上前线,丁云毅笑着道:“和流寇厮杀何等危险,不是你这样的女孩子应该去的,你还是在家陪着嫂子。对了,我不是许你组建虎贲卫女军了吗?好好努力,将来总有派上用场时候。”
几个女人恋恋不舍,说到后来,眼泪都几乎要流下了。
丁云毅笑着起身:“儿女情长,不是大丈夫所为。我明日出征,今夜便和随我一起出征的将士们住在一起。你们不要顾虑我,我纵横沙场,建立功业,原是你们的荣幸才是!”
“夫君说的是。”韩小小一如既往的表现出了她的坚强:“夫君今年不过二十有二,便已封爵,封侯封王也不过是转眼的事情,这原是我丁家的荣耀,我等身为妻妾,为何哭哭啼啼?乱了夫君之心!”
“好!”丁云毅大赞:“金虏有一人叫多铎,与我在边关交过手,他今年不过二十四,便已封王,难道我中原大好汉人男儿,尚不如一蛮荒小民吗?今日不在战场杀得他血流成河,建功立业,我也没有资格再回台湾,我去了!”
拿起千军槊,朝自己的妻妾孩子丫鬟看了眼,大步走了出去……
……
丁云毅再度出征,对于他的部下来说,已经成了习惯。一切都显得那么井井有条,并没有因为丁云毅的即将离开,而出现任何的混乱。
这一次丁云毅选了皇甫云杰、邓长贵、侯鲁这些骑兵随自己一起出征,总共三十六骑,众将都担心是不是人少了,万一重蹈当日颍州之辙怎么办?丁云毅笑道:
“此次出征和前次大不相同,那次是洪承畴,这次是杨嗣昌。他新官上任,必然督令各路兵马奋战,我和他在京城又仔细谈过,我料三十六骑去一定能够成功。”
见副镇决心已定,众将也便不再多言。
台湾诸事皆已进入正轨,丁云毅也不担心,只是仔细交代秦云和谢天二人,需要密切注视福建方面的动向,以及陆齐诚。无论陆齐诚在台湾需要什么,一律都给他送去。不用怕花银子。
秦云也知道陆齐诚对于台湾的重要性,笼络住他,非但能够让崇祯安心,而且还可以变成台湾最有力的一张护身符。
“三哥,这次和之前大不相同,你只管放心去便是了。”秦云代弟兄们说道:“三哥这次离开台湾什么样,回来时候只有更好。只不过,我担心朝廷里不肯放三哥走啊……”
丁云毅点了点头,这也正是他所担心的。尽管这次崇祯派来的陆齐诚已经被自己拉拢,但万一崇祯忽然不放自己回台湾怎么办?
他在那想了半天,先让诸将出去,单独留下了秦云和谢天,仔细和他们商量了许多。
秦云听了频频点头:“三哥只管放心去好了,到了约定时日,我二人总知道该如何做的。”
“那台湾就拜托你们了。”丁云毅舒了口气:“军事方面有那些弟兄在负责,贸易方面有谢玄和你,情报方面有谢天,地方治理方面有苏杨求缘、齐雨幕这些人,我是不担心的,我现在担心的就是远航舰队那。”
远航舰队已经离开那么长时间了?现在他们到底在哪里?是已经到达了墨西哥,还是全军覆灭了?
丁云毅不知道,远航舰队就好像失踪了一般……
……
轻快的鼓声在岛上响起。
那些赤裸着上身的男性,和穿得极少的女人,在鼓声的伴奏下跳着欢快的舞蹈。
这些肤色褐色的女人,仅仅以最简单的布料遮挡着身上的重要部位,若是放在大明,只怕早就因为伤风败俗而被浸了猪笼了。
只是对于台湾远航舰队的水手来说,他们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一路上走来,可到处都能看到这样的女人。
“咱们这是到哪了?”陈冬喝着岛上不知名的甜滋滋的水问道。
波莱曼在航海图上看了会:“如果航海图没有错的话,我们已经到乔尔科岛了,按照这条航线进行下去,我们就能够到达墨西哥。”
太漫长了,这条旅程太漫长了。
这一路上,又要和变幻莫测的大海做搏斗,又要和时隐时现的海盗周旋。那些小股的海盗,在强大护航舰队面前,顶多跟踪了一段路,见实力实在不够便只能悻悻然的离去。有些大股海盗,也不敢和远航舰队硬碰硬,好几次都在经过谈判之后,由波莱曼出面送给了他们一些礼物,便也将这些人打发走了。
只有一次,遇到了一伙不知死活的海盗,和远航舰队干了一仗,结果被远航舰队击沉了一艘船,也便仓皇逃去。
从台湾出发到这,远航舰队损失倒不严重,仅仅有艘护航船沉没,一艘满载着货物的中型商船在夜间起大海浪的时候失踪了。唯一可惜的是,有个机灵的小伙子,叫孔华,为人聪明,做事勤快,深得陈冬喜爱,那天正好被陈冬派去那条船上检查货物,当夜便留在那条船上过夜,谁想到便随船一起失踪了。
可惜,可惜,在海上失踪幸存的可能性太小了。
来到乔尔科岛,原本以为岛上的居民会和此前经过的一些岛屿一样充满敌意,谁想到却并没有发生这样的情况。相反在远航舰队的随船大夫替他们治好了一些病人后,岛上居民还用奇特歌舞的形式来表达了他们的感激。
“孙先生,马尔科神父,喝口水。”见到孙熙鱼和马尔科过来,陈冬把水递了上去,接着好奇地道:“马尔科神父,这岛就乔尔科岛,和你有什么关系?”
“不,不。”马尔科神父一本正经地道:“马尔科是马尔科,乔尔科是乔尔科,完全是不一样的。”
几个人“哈哈”笑了起来,孙熙鱼喝了口水:“波莱曼船长,这里到墨西哥还有多久航程?”
“墨西哥离我们已经很近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想下个月的现在我们就能出现在墨西哥了。”波莱曼仔细观察着航海图说道。
“出来的时间太长了,也不知道台湾怎么样了,真想念台湾了。”孙熙鱼叹息了声。
离家的时间越长,便越思念家乡。
一句话勾起了众人的乡思。
一个波莱曼的手下走了过来,对波莱曼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波莱曼的脸上露出了很复杂的表情,过了会耸了耸肩:
“先生们,有一个迟来的消息,对于你们来说是个好消息,但对于我这个荷兰人来说,却是一个悲剧。”
所有人的好奇心一下被吸引了过来,波莱曼船长无奈的叹息声,说道:
“在我们离开台湾之后,荷兰、西班牙、葡萄牙、英国四国组成联合舰队,对台湾进行了一次军事行动,但是让人遗憾的是,这次联合军事行动被丁给挫败了,联合舰队损失惨重。”
那些大明的水手们先是一怔,接着爆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欢呼。
胜了,虎贲卫又胜了,虎贲卫百战百胜!
孙熙鱼却又一些不太放心:“船长,消息可靠吗?”
“当然可靠。”波莱曼朝码头那指了指:“有一艘从吕宋回来的西班牙的商船也到了乔尔科岛,就是他们带来的消息。哦,该死的西班牙人,据说他们这次没有任何损失。”
这次轮到马尔科发出了一声欢呼。
“好了,好了。”陈冬笑着说道:“他们打他们的,咱们还是朋友,一会我让人拿一桶酒下来,咱们好好的喝上一气。”
波莱曼忽然板起了脸:“我要你藏着的那瓶酒。”
“屁。”陈冬笑骂起来:“那是老子的私人藏品,你想打那瓶酒的主意想都别想。”
又是引来一片欢笑。
乔尔科岛上的几个年轻姑娘走了过来,一边拉着陈冬、孙熙鱼、波莱曼几个人,一边在那比划着手势。
不用翻译,陈冬也知道这是让他们一起去跳舞,此时他们听到台湾大捷,人人心情舒畅,陈冬一挥手:“走,跳舞去!”
那蹩脚的舞姿,不断引起了岛上人阵阵的欢笑声。
陈冬和孙熙鱼心里大是感慨,这一次的远航,最终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也足够让他们没有任何遗憾了。他们见识到了大明以外的领土,看到了各种各样和大明完全不一样的风土人情。
在台湾的时候大人总是说,大明虽然很大,但和世界比起来,其实很小,原来他们并不相信,但当自己真正亲眼看到之后,却完全相信了这是真的。
到了夜里,篝火燃了起来,歌舞还在继续,而且岛上的男女们显得愈发热情。
陈冬让人从船上抬下来了一桶一桶的酒,分给所有的人,这也引起了更加大的欢呼。
几乎所有的人都喝多了,而岛上姑娘们的开放和热情,也让那些船上的大明水手们感受到了别样风情。
三三俩俩的大明水手,各自搂着他们看中,或者是看中他们的姑娘,钻进了密林深处……
据说这次台湾远航舰队离开之后,乔尔科岛上怀孕的女人一下大幅度的增加,在十个月后,岛上多了许多的混血儿……
这些孩子长大之后,通过他们的母亲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于是,一场返回中国的寻亲之旅便展开了。
太阳铺洒到了乔尔科岛,一夜尽欢,离别的时候到底还是来了。尽管那些岛上的女人们恋恋不舍,可有什么办法?
“大人,快看,有船!”
顺着水手指的方向看去,千里镜中,陈冬看到一条船正向这里驶来。渐渐的接近了,陈冬看得非常仔细,忽然他的手僵住了,无法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船上飘扬着的,是大明的旗帜!
“孔华!孔华!大人,是孔华带着弟兄们回来了!”
欢腾的浪潮迅速席卷了远航船队,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原以为必死的孔华,竟然带着那条失踪的货船回来了!
“大人!大人!”
一接近乔尔科岛,孔华跳进了海水中,不顾一切的朝岛上冲了过来。
当冲到面前后,陈冬一把抱住了孔华:“哎呀我的妈他,我们都当你们死了,快说,你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孔华又笑又挑,好半天才说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那天夜里的大海浪,将孔华的船和船队冲散了,船上的弟兄们起初非常惊慌,但孔华却竭力让他们冷静了下来。
当天亮后海浪停止,孔华带着这条孤单的船,一路寻找到了这里,也是他们命大,路上非但没有再遇到大海浪,甚至都没有遇到海盗。
陈冬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你又怎么知道航线的?”
孔华摸了摸脑袋,笑道:“你们在那研究航海图的时候,我一直在边上听着看着,这条航线我已经记得非常清楚了,我算着时间你们应该到这了。”
“天才啊!天才啊!”陈冬大是吃惊,接连说了几声:“你以前从来没有航海经验,居然就在边上听着看着就能记住了?了不起,了不起!”
孙熙鱼在一边笑道:“既然孔华也回来了,陈冬,咱们准备出发吧!”
“是,出发,咱们出发!”陈冬点了点头,一挥手:“弟兄们,咱们出发了,都别再躺在女人怀里了啊!”
第三百零四章 杀人丁虎贲
大明崇祯十年,兵部尚书杨嗣昌会兵十万,增饷二百案板十万,提出“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策略,限制流寇流动性,各个击破,最后歼灭。
为确保此次会剿成功,崇祯皇帝急调忠武伯、台湾副将丁云毅增援。
丁云毅以三十六骑飞奔中原,归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总理五省军务熊文灿节制。
这熊文灿说起来还和丁云毅有些缘分。
崇祯元年熊文灿在福建任上,对地方武装集团实施招抚策略,先后招抚了郑芝龙等人,然后依靠地方武装力量,一举荡平了为患多年的海上巨盗。其间他还萌生过收复台湾的念头,后因调离福建而未能实现。海上匪患的灭绝,使沿海百姓安居乐业,受益匪浅。由于熊文灿在福建任期的政绩卓著,于崇祯五年二月升任兵部侍郎兼右佥都御使,总理两广军务兼广东巡抚,次后再任五省总理。
他没有能够收复台湾,但丁云毅却帮他收复了。
丁云毅二次再回中原,与前一次待遇果然大不相同。杨嗣昌对其信任有加,亲自勉励,熊文灿又为人精细,很清楚丁云毅此人非但得到杨嗣昌的器重,而且深得皇上信任。因此丁云毅一到,便以五千精兵交于其手,杀伐决断皆听命于其。
丁云毅再度名震天下的机会到了!
而他的第一个敌人,是他的老对手:
张献忠!
此时张献忠的部队在高迎祥死后,已经发展到了十万人,其部张转战于鄂、豫、皖时,多次打败官军。入河南袭破许州,杀左良玉兄,获物资巨万。接着又在安庆家店的战斗中又击毙明将潘可大等人,一时官兵闻其名而心惊。
就在丁云毅到达后不久,一条消息传来,张献忠部举全部十万兵马,向南阳方向运动。而此时副将左良玉仅以少数兵力防御南阳,擅自去了郧县。
左良玉此人对熊文灿是根本不放在眼里的,对熊文灿下的命令也都置若罔闻。而目前朝廷正值用之之机,此前左良玉几次遭人弹劾,不过都是戴罪立功而已,熊文灿对其也无可奈何。
南阳告急,熊文灿手里一时无兵可以救援,左右看部下,部下却一个个低着头默不做声。
贼军十万,声势浩大,又是屡败官兵,谁敢在这个时候却孤身犯险?
正在此时,忽然一人大声道:“督帅不必忧虑,我愿前往以解南阳之危!”
朝发声处看去,正是以勇名冠于三军的丁云毅!
熊文灿一见丁云毅主动请缨,不禁大喜:“若是丁虎贲肯去,贼势无忧!”
丁云毅昔日血战中原,他所打的那面虎贲卫大旗无人不知,于是渐渐以讹传讹,丁云毅便被喊成了“丁虎贲”。
熊文灿一见到丁云毅,“丁虎贲”三字便不自觉的从嘴里冒了出来。
众将见到是丁云毅,也都松了口气。若是谁是流寇克星,怕便只有此人。这人大战信阳,浴血颍州,又生擒流寇首领高迎祥,贼军畏他如虎,他一去南阳之危怕也是能解的了。
熊文灿急忙问道:“丁虎贲要带多少人去?”
“督帅赐我五千精兵,欲解南阳之危,只这五千人足矣!”
熊文灿闻言大惊:“丁虎贲之勇,天下无双,但贼寇十万,你只五千,如何破敌?”
丁云毅却丝毫不见害怕:“督帅,贼虽号称十万,其实在我看来,真正能作战的不过万余,这些流寇东窜西跑,早已疲惫不堪,要取南阳,无非想找个落脚点,补充军备而已,我五千精兵足以破敌!”
“好!好!”熊文灿连声赞道:“将军雄壮,得将军如此,何愁流寇不能败灭?将军只要解了南阳之危,待我三路援军一到,便可对流寇形合围之势!”
丁云毅拱手道:“既然如此,救兵如救火,丁云毅这就整顿兵马,立刻出征!请督帅不要忘了三路援军,丁云毅不敢忘了颍州孤身浴血之痛!”
熊文灿起身,大声道:“我若让将军孤身浴血,便是惹天下嘲笑之辈!”
一个五省总理,能够许下如此诺言,也算是非常难得的了。
看着丁云毅大步走出帐外,一众将领人人咋舌,这个丁云毅胆子真大,五千人居然真的敢去和十万贼军斗?
虽然他说什么贼军的真实战斗力不过万人,可十万人一字排开,便是不动手的让你杀几天几夜也都杀不完。
可再想想,丁云毅当初浴血颍州时候,几万流寇对他的几百骑兵,不也一样是无可奈何?天知道这人这次又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只怕能够成功也未一定。
丁云毅一出去,便把自己从台湾带的骑兵召来,把驰援南阳之事说了一下,这些骑兵跟着丁云毅久了,都知道这位副镇胆大包天,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因此谁都没有提出异议。
丁云毅环顾众将:“我虽然在熊文灿面前立下狂言,但如何对敌却还仔细思量。我的想法是将五千兵分为五队,一旦与贼军相遇,陆续分五路出击,使贼不知我究竟到了多少人马。往来冲突不断,让他自己陷入混乱。”
“我等皆愿听副镇调遣!”
“好!”丁云毅抬高了声音:“我亲领第一队,皇甫云杰次队,侯鲁三队,邓长贵四队,第五队……”
他一时没有想到合适人员,眼光转动,慢慢落到了那个当初随他浴血颍州的范小天身上,忽然笑道:“范小天,你可敢领兵?”
“敢!”范小天想都不想:“副镇让我领,我就领!”
“好!”丁云毅大笑道:“范小天第五队!诸位,我所率领第一队,今夜连夜出发!尔等四队,陆续开拔,汇合于南阳,再破流寇!”
“副镇必胜!虎贲必胜!”
将是军之魂,有什么样的将领,便有什么样的士兵。那五千明军自从知道是赫赫武威的丁虎贲带领自己,对这次出征居然丝毫也不害怕。
丁云毅命令部下饱食,随即连夜开拔南阳。他即将要面对的,是老对手张献忠的十万大军,但是在他看来,这却没有丝毫可怕的地方……
……
“将军,前面是永浩,过了永浩,便是南阳!”
丁云毅勒着奔霄:“永浩可有贼军驻扎?”
“有,是张逆献忠的部下孙可望。”
“孙可望?”丁云毅笑了起来:“那也是老对头了,在信阳,我杀得他大败,在颍州,他屡次攻我都不能得手……永浩有多少贼军?”
“回将军,八千人。”
“全军准备,攻击永浩!”
“将军,敌军八千,我军一千,若要成功,是否可以夜袭?”
“救兵如救火,夜袭岂不耽误时间?”丁云毅笑道:“别人视流寇如洪水猛兽,我视流寇如草芥,我的一千兵,在孙可望眼里便如十万大军一般。诸位,你等可愿随我奋战,建功立业?”
“将军威名动于天下,我等愿随将军效死!”
千军槊朝前一指,丁云毅厉声道:“把旗给我打起来!”
依然是那面熟悉的大旗:
武勇忠烈虎贲卫!
“诸君,我在前,诸君在后,有看我退一步者乱箭杀之!”
丁云毅一声虎吼,奔霄发出嘶鸣,扬起四蹄,卷起烟尘,载着背上那个不世的虎将,朝着八千人驻守的永浩疾驰而去!
那一千明军都看得傻了。
早听说过丁虎贲的勇猛,但今天却是亲眼看到,对面八千骑,且不说丁虎贲仅以一千骑冲阵,光是他此刻单骑掠阵便已让人惊骇莫名。
“诸位弟兄,我们还在等什么!”一名把总大声叫了起来:“跟着丁虎贲,就算是死,也足以名垂青史,杀啊!”
“杀啊!”
一千明军爆发出了相同的吼声,若奔腾的潮水,似愤怒的洪流,向着永浩席卷而去……
这个时候的永浩是完全没有防备的。
当他们看到一人单骑朝永浩飞奔而来的时候,就算是闻讯赶来的孙可望也有一些奇怪。
是谁?自己人还是官兵?
那一人单骑孤单,但却顽强勇猛的向永浩飞奔着……忽然,他的身后尘土飞扬,无数人的呐喊声传来。接着,一面面的战旗闪动。
“是官兵!”
有人叫了起来。
孙可望并没有太在意,这段时候以来,他见到的官兵实在是太多了,和官兵厮杀得也实在是太多了,他根本没有把官兵放在心上,除了一支队伍……
猛然,有人看清了那对面队伍中的旗帜,然后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就如同看到了什么最可怕的事情一般。最终,所有的恐惧都变成了一个凄厉的呼声:
“虎贲卫!”
“轰”的一下,整个永浩都炸开了!
虎贲卫!虎贲卫!那个让所有流寇都畏之如虎的虎贲卫!
“镇静!镇静!准备迎敌!”尽管害怕,但孙可望还是竭力在部下的面前掩饰自己的畏惧,大声的喊道。
也许是有人冒充的……就算是真的虎贲卫来了,只要那个人没有来也不可怕……孙可望不断的在心中安慰着自己……
永浩在那慌乱的组织着防御……
那个单枪匹马的骑士越来越的近了,孙可望心中的不安也无法的浓重起来……
“丁云毅在此,挡我者死!”
当那一声如雷的吼声传来,孙可望就如同他的部下们一样,脑袋一下便被炸开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吼声……唯一不同的是,那把可怕的魔刀悬挂在了他的腰间……
但是在他的手中,是一柄更加可怕的大槊……
“丁云毅在此,挡我者死!”
这便如同催命的魔咒,整个永浩完全乱了!
丁云毅来了!丁云毅来了!那个大战信阳、浴血颍州、生擒闯王高迎祥的丁虎贲来了!
“放箭!放箭!”孙可望嘶声力竭的叫着。
羽箭放了出去,但那些人的箭枝,却是如此软绵绵的,毫无准头可言。他们怕了,真的怕了,他们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就害怕了……
卷起漫天尘土的奔霄,如一道黑色的闪电一般,在箭雨中瞬间便奔了过来。
大吼声中,丁云毅手中的千军槊卷起狂风,一声惨呼,靠他最近的一名贼军,整个人竟然被千军槊卷上了半空。
“杀人丁虎贲,屠夫丁云毅;丁虎贲,无人挡,丁云毅,杀人狂!虎贲到处血成河,屠夫来时尸成山!”
这首顺口溜在流寇中已经流传很久很久了。丁云毅带给流寇的畏惧,已经完全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当他出现在永浩的时候,整个永浩八千贼军的士气竟然一下子全垮了。
战斗力上的差距还可以想办法弥补,但士气的崩溃却是根本无法挽救的。
丁云毅一个人、一匹马、一条槊,在敌军中往来冲杀,这样子不像是八千人对他,倒像是他在围剿八千人一般。
那一千名明军也杀声震天的冲了进来。
一方面是因为丁云毅的勇猛而使得信心到达了顶点,一方面是因为丁虎贲的出现而士气崩溃,这样的战斗,从一开始便已经注定了结局。
丁云毅还是如同他在信阳、在颍州时候一样的勇猛,那条千军槊可怕的击杀着一个又一个的敌人,就连死在他槊下的,一样也如当年那样的惨不忍睹。
没有人可以挡住丁云毅,没有人!这是在孙可望心中冒出的绝望想法。
就算他没有那一千名明军帮手,自己的军队也是不可能阻挡住他的,孙可望甚至有些自暴自弃。
丁云毅冲杀着、杀戮着……那一千名明军也和他们的主将一样冲杀着、杀戮着……而流寇们,却惊慌的哭泣着、奔跑着……
没有人可以挽救永浩的败局了,没有人……
当丁云毅出现在战场上的第一刻,这样的局面便早早的已经被注定。
似乎当这个人出现后,他便成为了流寇们的克星!
第三百零五章 永浩
永浩之战,丁云毅牛刀小试。
“武勇忠烈虎贲卫”战旗一出,八千贼军居然没有经过什么抵抗便分崩离散。这样的状况,不是孙可望的责任,他根本没有办法去扭转。
流寇对于丁云毅,对于虎贲卫这个名字的畏惧心理实在是太深了。
“杀人丁虎贲,屠夫丁云毅;丁虎贲,无人挡,丁云毅,杀人狂!虎贲到处血成河,屠夫来时尸成山!”
这首顺口溜,已经很好的说明了流寇现在的心态。
他们不惧怕任何官兵,他们也敢于和任何官兵死战到底,可一旦当丁云毅和虎贲卫的名字出现在战场上,这一切便都变了。
畏惧——根深蒂固,刻骨铭心。
丁云毅回来了!那个杀人狂丁虎贲又回来了!
当这一消息从永浩败军传到才到达南洋的十万流寇耳朵里后,队伍一下便混乱起来。有些才加入到流寇队伍不久的人不知道谁是“杀人狂”丁虎贲,那些曾经参加过信阳、颍州两次大战的人便会用颤抖的声音告诉他:
“那个人不是人,是魔鬼。他有一把刀,用最凶猛妖怪的血浸过七七四十九天,一出鞘,看到它的光芒眼睛就会瞎,他刀一挥,就能杀死一千个人。”
新来的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真,真有那么可怕?”
又有一个老兵帮他的同伴回答道:“我参加过信阳之战,也参加过颍州之战,哪里是可怕?简直一闭上眼睛,只要想到这个人就会浑身哆嗦。我有一个同一村子里出来的,我亲眼看到,他被丁屠夫手里的那把魔刀砍成了两段那。上半截身子已经没了,可两只脚还往前跑了好远,那惨况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流言是最可怕的。
也许那些新加入进来的以前还不知道丁虎贲这个人,但这时听他们的同伴这么说,心里便也有了强烈的畏惧……
张献忠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丁云毅的到来,让自己原本战无不胜的队伍乱了!
如果不尽早解决这一局面,那么当丁云毅出现在南阳的时候,军队将不会再有任何的战斗力。
他看了看部下,就连孙可望、艾能奇、刘文秀自己这三个最勇猛的义子脸上也同样因为丁云毅的到来而流露出了恐惧。
“义父……”孙可望满面羞惭:“可望已经尽力了,可丁云毅一到,弟兄们全都不想再打了,一轰而散那……”
“不怪你,不怪你……”张献忠喃喃地道:“信阳和颍州之战,对我们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不把这种恐怕消除,以后没有办法再面对丁云毅……对了,他这次来了多少人?”
“我大略观察了下,总在千人上下。”
“千人?”张献忠长长叹息一声:“千人规模便能如此?丁云毅还是当年颍州那个丁屠夫。传令,各军集结!”
流寇们被召集起来,张献忠的脸上看不到生气和愤怒,相反语气非常平静:“官兵的援军到了永浩,这点想来弟兄们都知道了。官兵三万人,孙可望将军只八千人那……”
孙可望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义父这话的意思,只听张献忠大声说道:“孙可望以寡敌众,勇猛奋战,杀了一千多名官兵,这才从容不迫的带着弟兄们撤退。勇猛啊,这才是我义军中的猛将那!永浩丢了不算什么,早晚咱们还能再夺回来!”
十万流寇大多不清楚永浩发生了什么,听说孙可望居然用八千人大战官兵三万人,惊恐的心有些平复下来。
张献忠忽然面色一沉:“刘金根,程茂才!”
“在!”
“你二人身为首领,官兵来时,惊慌失措,率先逃跑,致使军心混乱,可有此事?”
“我……”
不等二人说完,张献忠已经厉喝一声:“来人,拖出去,斩了!”
哀呼声声传来,二人早被拖了出去。
“刘金根、程茂才乱我军心,当杀!”张献忠杀气腾腾的说了,声音猛然抬高:“来人,把东西给我拿过来!”
几大箱子装满了金银珠宝的箱子都被拿了上来,耀眼的财富晃晕了这些流寇的眼睛。
张献忠一指这些箱子:“官兵很快就要到南阳了,我八大王的兄弟什么时候怕过官兵?弟兄们,我们有十万人,十万人!和官兵决战,杀一兵者,赏银一两,杀一官者,赏银三两!”
“那要杀了丁屠夫怎么办?”忽然有人问道。
张献忠“哈哈”笑道:“丁屠夫的脑袋不值钱,杀丁屠夫者,赏银五钱!”
“轰”的一下,流寇哄堂大笑,对丁云毅的畏惧不知不觉间又少了一些。
趁此机会,孙可望、艾能奇、刘文秀三人一齐上前:“请八大王下令,我等决意与丁屠夫在南阳一决死战!”
“请八大王下令,我等与丁屠夫决一死战!”
十万官兵发出了潮水一样的呼声……
张献忠知道丢失的士气已经被他扭转了一些,但这只是暂时的,当丁云毅真的在战场上出现的时候,会是一个什么情况?
丁云毅,丁屠夫……张献忠总觉得这人是自己驱之不去的一个噩梦……
……
而此时,占领了永浩的丁云毅并没有急着立刻奔驰南阳。
他是勇猛,是视流寇如草芥,但绝不是鲁莽。他很清楚以张献忠的个性,在部队遭到新败的情况下,一定会想方设法扭转被动局势,提升军心。
等一等……绝不能在敌人士气旺盛的时候出击……
“将军,弟兄们都准备好了,何时进逼南阳?”那个叫曹久文的守备上来大声道。
“吃饭。”
“啊——”曹久文摸了摸脑袋:“现在离吃饭时间还早那……”
“那就早些吃,吃饱了睡觉,明日再去南阳。”丁云毅插好了自己的千军槊。
曹久文可实在不懂将军在做什么了,眼下士气正盛,为何不趁着这个机会进攻?
丁云毅朝他看了看:“贼军十万,我军一千,他们新败,就等着我们在这个时候进攻,和我们死战,一千人如何打败十万人?晾着他们,不理他们,等他们憋着的那口气散了,再冲他们一下。”
曹久文恍然大悟,但丁云毅的话却又引起了他另外的担心:“副镇,不是我怕死,但流寇到底有十万那,我们……”
“他张献忠难道还能把十万人全都投放到战场?”丁云毅笑着道:“我看在正面战场能投放一万人就不错了,这其中扣除掉老弱病残,和那些从来没有上过战场杀过人的,能有战斗力的顶多两千人。你说我一千久经训练的精兵,和他两千流寇打谁能胜?”
“当然是我们!”丁云毅这么一分析,曹久文的信心立刻上来了。
丁云毅一挥手:“吃饭,吃饭,我在永浩转转。多增加就个岗哨,防备贼军偷袭。”
官兵到来永浩,当地人是漠视的,流寇一来,掠夺抢劫,胁裹青壮,官兵来了,只怕也是一样……
兵就是贼,贼就是兵,在这世道原本是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不过这支官兵还好,起码到现在还没有做出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来。
丁云毅转了转,发现迎接他的,尽是一些冷漠的目光。
他看到几个当地人正围着一口锅子在那做饭,丁云毅走了过去,那几个当地人赶紧畏惧的低下了头。
朝锅子里看了一下,几乎就是一锅清水,上面漂着一根不知名的野菜。
丁云毅皱了皱眉头:“就吃这个?”
没有人敢回答,过了会,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汉冷冷地道:“那还能吃什么?连年灾祸,旱灾过了来水灾,水灾过了来雹灾。地里一点粮食都收不上。这还算了,流寇来了抢我们,等流寇抢完了,跑了,官兵再来抢一次……”
“大胆!”丁云毅身边的一个卫士喝道。
丁云毅摆了摆手,制止了自己的卫士:“是苦啊。老人家,你儿子呢?”
老汉麻木地道:“一个儿子被官兵抓走了,说要让他当兵打流寇。一个儿子被流寇抓走了,说要让他当义军打官兵。大老爷,您说我这俩儿子在战场上遇到了,究竟谁打谁那?您说我这算是朝廷的顺民那,还是反贼那?”
老汉根本就不怕死,两个儿子都不在身边,生死未卜,他还有什么可以害怕的?
丁云毅从怀里掏出了干粮,默默的放到了地上。
一个当地人朝丁云毅看了眼,食物的诱惑让他忘记了恐惧,他哆嗦着拿过了干粮,掰碎了,放到了那一锅清水里。
老汉朝丁云毅多看了几眼,叹了口气:“大老爷,你也许是个好官,我们多谢你赏给我们一口吃的。可你能救得了我们一次,能救我们一辈子吗?我们在这,早晚还是饿死。”
丁云毅默默的点了点头:“老人家,你叫什么名字?原来是做什么的?”
“老汉我叫陶三石,祖辈都是种桑养蚕的。”
“种桑养蚕的?”丁云毅眼睛一亮。
陶三石点了点头:“永浩这的人,大部分都是种桑树养蚕的,可这灾祸连连,种不了桑,养不了蚕,大家只能在这坐着等死了。”
丁云毅接口道:“老人家,你知道台湾吗?”
“台湾?”陶三石想了一会:“我倒是听说过,好像有不少灾民都跑到那里去了,还一路说只要到了台湾就有吃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可就算是真的,你看我们这里老的老,小的小,又饿了那么多日子,哪里能够有力气去台湾啊。”
“老人家,爬也要爬过去,到了台湾,就能活下去。”丁云毅仔细盘算了下:“老人家,我和你说句实话,我军中的粮也不多,弟兄们还要打仗,要吃饱里才有力气杀那些流寇。你把永浩所有的乡亲都集中起来,先去苏州,你们一路上吃草根,啃树皮,爬也要爬到苏州。一旦到了苏州,直接找苏州知府邓牧之,就说一个叫丁云毅的人让你们来的,让他给你们吃的,到时候你们吃了多少,那个叫丁云毅的双倍价钱奉还。”
陶三石和那些当地人杀了,只当自己听错了,丁云毅生怕他们不信,让人找来纸笔,写了几行字,交给了陶三石:“你把这封信给邓牧之一看他便知道。”
陶三石怔怔地道:“以后呢?”
丁云毅笑了起来:“在苏州吃饱了,带上干粮,经福建到泉州,再去找泉州知府叶原先,让他们送你们去台湾。一到台湾,你们就大喊,‘秦云,秦云,你给老子赶快出来,老子给你送宝贝来了’。”
陶三石傻了:“这么喊,那个秦,秦……怕也是当官的吧……他非把我们的脑袋砍了不可……”
丁云毅放声大笑了:“不会的,不会的,秦云听到你们这么喊,问你们什么你们就老实回答什么,他保证能够妥善安排你们。”
陶三石将信将疑,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的事情?在那迟疑半晌,咬了咬牙:“大老爷,我们不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可大家在这一样是个饿死,就算你骗我们,好歹我们也有个念想,我们去,我们去那个台湾!”
“不骗你们,不骗你们。”丁云毅笑道:“你们只要能到苏州,就有活路,到了台湾,就能保证你们从此后衣食无忧!”
陶三石和身边的人低低商议了会,忽然一齐跪了下来:“大老爷,我们在着谢谢你了,就算我们全都死在了路上,总也感谢你给我们带来了希望。”
“起来,全都给我起来,你们谁都不要死,台湾需要你们,你们不能死在路上。”丁云毅把他们搀扶了起来说道:
“你们在路上遇到人便说,会养蚕的,会种田的,全去台湾,台湾那遍地都是粮食,去了随便着你们说,人越多,活着到台湾的希望便也越大!”
第三百零六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南阳。
风,把战旗吹得笔直。
张献忠有些不是很好的感觉。他千辛万苦的把手下的士气重新调动起来,就等着敌人的进攻,但丁云毅却迟迟没有出现。
一个晚上,当好容易凝聚起来的那股热情逐渐散去,随着士兵们交流的增多,那种对丁云毅和虎贲卫的恐惧情绪便又开始悄悄的出现了。
丁云毅是故意没有以得胜之师趁势进攻的,张献忠现在能够很清楚的判断了。
这个人,不仅仅只是勇猛而已……
十万人在焦急的等待着,他们所等待的只是一个人:
丁云毅!
等待的过程中,更容易让焦虑的情绪蔓延。
但是到了这个地步张献忠已经无能为力了……
终于,官兵的战旗出现在了流寇的眼中。
虎贲卫——丁云毅!
贼军中立刻起了一阵骚动。
最害怕的人到底还是出现了。
一匹通体黑色的骏马,驮载着一个穿着银色铠甲的武将出现。面对着十万贼军,他居然策马着自己的战马慢慢的朝这而来。
在他的身后,一千明军巍然不动。
丁云毅!
“张献忠,丁云毅在此,出来与我对话!”
当这一声吼声在贼军阵中传来,就如同在这些流寇头上炸了一个响雷。
张献忠的战马也发出了咴咴嘶鸣,似乎也同样的害怕了。
“张献忠,你放宽心,我不伤你!”丁云毅的声音再度响起。
张献忠朝周围看了看,发现自己的部下、义子们都在看着自己,如果这个时候自己不出去,那自己的威望和军队的士气将再度遭受到最沉重的打击。
他硬了硬头皮,策动战马,缓缓的走了出去。
这是张献忠第一次如此面对面的看清楚丁云毅的长像。
这人如此年轻,年轻得让人羡慕。这,就是杀得自己部下闻风丧胆的那个人!张献忠按捺住了自己狂跳的心:“丁云毅?”
“我就是丁云毅!”丁云毅的脸上带着笑容:“张献忠,你要打?”
就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却让张献忠怔了好大一会:“我十万大军,当然要打!”
“我不想和你打。”丁云毅的回答出人意料:“我不想再看到这些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杀人丁虎贲,屠夫丁云毅;丁虎贲,无人挡,丁云毅,杀人狂!虎贲到处血成河,屠夫来时尸成山!”
这首贼军中的顺口溜自然而然的就在张献忠的脑海中出现了……
丁云毅手中的千军槊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天地为证,我厌恶杀人,我知你不会投降,就算投降将来也必反,我只是不想在这里杀人。你退出南阳吧,我不杀你。将来你若是见了我的旗号遁走,我也不杀你。”
张献忠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狂妄的话,他咬了咬牙:“我如果不退呢?”
丁云毅笑了笑:“你真的愿意见到这里被尸体堆满吗?你的部下,大多都是被你胁裹来的百姓,去吧,张献忠,留住你自己的性命,也留住他们的性命,也算你做了一件好事!”
“丁云毅!”张献忠再也忍耐不住,大声咆哮起来:“你真的以为区区千人,便能够如同在颍州一样抵抗我的十万大军吗?”
丁云毅居然沉默了下来,过了会才缓缓说道:“我不想打,是因为我忘不了颍州,我不想打,是因为不想看到十万人再次因你而死,张献忠,难道你到此刻还执迷不悟吗?”
他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清晰的传到了贼军的耳中,贼军开始有了骚动。
丁云毅,和传说中的那个丁屠夫不一样,但丁云毅,却又和传说中的是一样的。
十万人,整整十万人啊,他根本没有放在眼里。十万人啊,在他的眼里便和草芥一般。这,就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献忠手中的马鞭指向丁云毅:“今日我若不取你首级,我誓不为人!”
“去吧,去吧。”丁云毅淡淡地道:“集结好你的队伍,等着我来冲营吧!”
“我今日便看你如何冲营!”张献忠怒气冲冲的拨转马头,回到本阵:“刘文秀、孙可望、艾能奇,结阵,我看他丁云毅一千人如何冲我十万大军!”
看着贼军动态,丁云毅笑了。
他成功的调度起了张献忠的怒气,成功的让张献忠落进了自己想要的圈套。对方虽然战斗力不强,但到底有十万人,若是一涌而上,自己的千人是断然抵挡不住的。
但是,现在张献忠居然真的按照自己说的,结好阵了,等着自己去冲击。
这,等于是把一个机会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奔霄发出了嘶鸣,千军槊缓缓的举了起来。
“吼——吼——吼——”
一千明军,爆发出了足以让战场震撼的呼声。
这些拿着盾,举着刀的明军将士,跟在丁云毅的身后,无所畏惧。
“骑兵先行,步兵次后,随我冲营!”
吼声里,丁云毅第一个冲了出去。一百骑跟在这个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害怕的将领身后,如同一枝凝在一起的利箭,笔直的向着贼军射去!
这种气势,是贼军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顶在最前面的,是艾能奇指挥的流寇,这个张献忠的义子,素来以勇猛著称的年轻流寇将领,环顾左右,见自己部下面对丁云毅的时候,竟然人人脸上流露出了惊慌,阵脚动摇,不仅大怒:“难道我们这么多人还杀不了丁云毅吗?放箭!”
贼军这才如梦初醒,无数的箭枝射了出去。
箭雨中,丁云毅视若不见,手中的千军槊不断舞动,砸落着一枝枝飞向自己的羽箭,那奔霄也似通了人性,嘶鸣撒开双蹄疯狂的向前冲着。
一百骑兵在他身后,也是吼声连连,战马飞奔。而在最后,是九百名明军步兵,他们冲锋的速度,竟然好像要和战马比一比谁更快。
战旗在那猎猎飞舞:
武勇忠烈虎贲卫!
“扑”的一下,一枝箭射到了丁云毅的右胸,吴三桂赠送的这副铠甲,制作精良,射来的箭力道又弱,没有入肉,只是停留在了铠甲上。
但那些贼军看到丁云毅中箭,忍不住发出了一阵欢呼。
但谁想到丁云毅却反手一拔,拔出箭来,朝地上一扔,冲击速度丝毫未见停滞。
贼军大骇,这是什么人?这是什么样的战神?就连已经射中他的箭也伤不了这个人吗?
和丁云毅有关种种荒诞不经、古怪可怕的传说,又再度浮现到了这些贼军的脑海里,那种印在骨子里的恐惧也再度浮现……
“杀!”
在这声惊天动地的吼声里,丁云毅冲上来了!
手中千军槊舞起的足以让日月无光的狂风,顷刻间便将两个贼军扫倒,但冲入贼军中的丁云毅,却丝毫没有停顿,千军槊疯狂舞动,鲜血一片!
“杀!杀!!杀!!”
跟随着丁云毅一起冲进来的骑兵,爆发出的怒吼,让人心丧若死。
这是一股可怕的力量,他们人少,但他们不知道什么是畏惧。只要看到那个全身银色铠甲的将领在哪,哪里就是他们的目标!
旋即,步兵也冲了进来。
这一千名明军,在丁云毅的带领下,如群狼入羊群,大砍大杀,锐不可当!
“杀!”
在丁云毅的再一次吼声中,又是一名流寇的脑袋被砸得稀烂。
“死在丁云毅手下的,尸体没有能保持大略完整的。”这样让人恐惧的说法,在这里再次得到了印证。
这人是战神,这人更加是个杀神。
他的刀呢?他的刀为什么还没有出鞘?
那些老兵说过“那个人不是人,是魔鬼。他有一把刀,用最凶猛妖怪的血浸过七七四十九天,一出鞘,看到它的光芒眼睛就会瞎,他刀一挥,就能杀死一千个人。”
那些老兵还曾经说过“亲眼看到,他被丁屠夫手里的那把魔刀砍成了两段那。上半截身子已经没了,可两只脚还往前跑了好远,那惨况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一旦让他的刀出鞘,那将会出现最可怕的状况。
“龙牙”还未出鞘,但千军槊带来的杀伤,已经深深的震撼到了面前的敌人。
“丁云毅————”
那声恼怒的叫声在艾能奇的嘴里发出,他不顾一切的朝着丁云毅冲了过来。艾能奇知道自己的军心已经乱了,无论如何,也都要阻挡住丁云毅和他手下那群明军疯狂的势头。
艾能奇,他要挑战丁云毅在战场上的威名!
在颍州的时候丁云毅就见过这个人,他知道对方是艾能奇,张献忠的四大义子之一。眼看这人居然朝自己冲来,丁云毅一声不响,催动奔霄,挥舞着手里的千军槊一马迎上。
槊有几种用法,但丁云毅只会最简单的两样——劈和冲!
但这看起来最简单的两个动作,在战场上却是最实用的!
两马互相冲来,眼看接近之时,丁云毅轮起千军槊,一槊砍下。
这一砍的力量何等之大,艾能奇急忙举起手里的枪,尽全力迎上。
“当——”的一声巨响。
丁云毅槊重力大马快,艾能奇一挡之下,双臂发麻,手中的武器几乎脱手飞出。
就在此时,丁云毅千军槊逆转,趁着奔霄冲出的一瞬间,槊在艾能奇的背后一拍。
艾能奇一声惨呼,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一个人也栽落马下。
艾能奇自知必死,闭上双眼。但等了一会,原本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出现,等他睁开眼睛,却看到骑在马上的丁云毅正在冷冷的盯着自己,然后他听丁云毅说道:
“你的兄弟李定国已经为我所用,我看在李定国的面上不杀你。你如果还有自知之明,要么退出流寇,要么来投效我。下次若再见到,必然取你首级!”
说着再不管地上呆若木鸡的艾能奇,又是一声狂吼:“杀!”战马朝着贼军最密集处杀去。
这是什么样的将领啊……艾能奇怔怔的看着。
当身负重伤的艾能奇,被亲兵搀扶着到了张献忠的面前,张献忠有些冷淡:“我看到丁云毅将你击落马下,却又没有杀你,为何?”
“不……不知道……他说是看在定国的面子上……”艾能奇大口喘息着道。
张献忠冷冷地道:“我听说李定国已经投降了丁云毅,原来我还不相信,看来竟是真的。丁云毅不杀你,难道是也要招揽你吗?”
“义父,我绝不背叛义父!”艾能奇一下慌张起来。
“哼。”张献忠冷然“哼”了一声,眼看着丁云毅在自己的千军万马中纵横驰骋,没有一个人能阻挡他的,勃然大怒:“我十万大军,难道还挡不住一个丁云毅吗?谁去帮我把丁云毅的首级拿来!”
一语方出,刘文秀、孙可望双骑奔出:“杀了丁屠夫!”
“杀了丁屠夫!杀了丁屠夫!”
无数的喊声响起。
蜂拥而至的贼军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团团包围住了丁云毅和他的一千明军。
丁云毅手中的千军槊没有一刻停息,明军弟兄手中的千军槊也没有一刻停息。
虽千万人,吾往矣!
一个接着一个的尸体横飞,每一次千军槊的舞动,带来的都是鲜血、死亡。而同样到来的,是一千明军弟兄最旺盛的士气。
他们有一个坚定的信念:
跟在丁将军的身边,他们不会输的。
正如流寇对丁屠夫的畏惧已经印刻到骨子里一般,对丁虎贲的崇拜和信心也深深的印刻到了这些明军将士的骨子里。
丁云毅在战斗,曹久文在战斗,每一个明军士兵都在战斗……
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样凝聚而成的力量,是很难战胜的。就算流寇真的能把他们全部杀死在这里,他们自身所付出的代价也必然是惨重的。
但是,流寇却连这一点因为无法做到。他们,也许这一辈子也都不能做到。
就在两边杀得血海尸山的时候,一声暴喝却忽然在半空中响起:
“大明援军来迟,将军恕罪!”
第三百零七章 五路援军
“大明援军来迟,将军恕罪!”
这一声炸雷般的声音响起。
皇甫云杰到了!援军到了!
“杀!”
“杀!杀!!杀!!”
援军的呼声同样震动天地!
这一股援军虽然人数不多,但却同样是生力军。
尤其是那些流寇,久攻丁云毅不下,反被丁云毅和他麾下将士杀得死伤惨重,这时忽然见明军的援兵到了,也不管对方到底来了多少人,竟先开始慌乱起来。
“皇甫云杰,来得好!”
眼看援军到来,丁云毅大笑:“随我杀敌!”
“跟将军杀敌,原是人生一大快事。”笑声中,皇甫云杰已经冲入阵中。
还没有杀得尽兴,千军万马中又是一声大呼:“二队援军来迟,将军恕罪!”
二队援军——侯鲁!
又是一千明军杀入!
流寇慌了,不断的有援军出现,到底丁云毅还有多少援军?
张献忠也同样有些慌了,不断的有援军出现,之后还会继续吗?
张献忠和他部下的担心很快变成了现实……
“三队援军来迟,将军恕罪!”
三队援军——邓长贵!
四千精锐明军一齐杀入,流寇阵脚大乱。
但这,却还并没有结束……
“大将范小天率大明援军来了!”
当这声吼声传来,皇甫云杰大笑:“我虎贲卫中何时多了个大将范小天?为何我不知道?”
范小天冲入阵中,扎死一个流寇,笑道:“今日不是大将,来日必是大将!”
五路明军全部到齐!
尽管只有五千人,但陆续到达的援军,对于流寇心理上的打击是巨大的,原本就已经严重不足的信心,在这五路援军面前彻底混乱。
战场上的以一敌十,虽然并不经常出现,但也绝对不是罕见的。精锐的职业军人,在面对毫无训练可言的敌人面前,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
这些明军结成一个个小的环形阵型,在抵御住来自敌人的伤害之后,也将自身的战斗力提升到了最大。
而丁云毅率领的那一百骑兵,则在阵中左右冲突,一旦发现哪里出现危机,这一百骑兵便会立刻在丁云毅的指挥下杀向哪里。
乱了,贼军完全乱了!
马踏敌阵,刀砍四方!
孙可望这些张献忠的义子们,一次次的想要组织起来攻势,但陷入混乱中的贼寇却无论如何也都不能完成。
五千精兵带来的杀伤并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些流寇根本就不知道官兵到底还有多少增援……
丁云毅也从来没有杀得像现在这么酣畅过,一个个的流寇在自己的千军槊下倒下,一个个的敌人变成了毫无生气的尸体。
大局已定!
尽管这次的战斗以丁云毅现在的力量来说,无法完成全歼,但这一次杀,足以再次将流寇彻底的杀怕。
而后到来的战斗,才是真正的决战……
张献忠也已经意识到了今天无法完成对丁云毅的复仇,自己的队伍人心散了。
十万流寇,整整十万流寇,在五千大明精锐的冲杀下,竟然溃不成军,纷纷败退。
“杀——杀——杀——”这样的吼声,响彻着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撤……”
当张献忠无奈的下达了这个命令之后,贼军的撤退便如潮水一般蜂涌而下……
战场上一片萧杀肃穆,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那一具具横七竖八的尸体,才能告诉所有的人方才这里经过了一次多么惨烈的搏杀……
那骑在奔霄上,手中握着千军槊,银色的铠甲上满是鲜血的丁云毅,在夕阳的照耀下,就如同一尊战神一般……
“丁虎贲……丁虎贲……丁虎贲……”
有人嘴里轻轻的发出了这样的声音。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了这样的呼声,最后,终于汇聚成了五千人的齐声欢呼:
“丁虎贲!!丁虎贲!!丁虎贲!!”
山呼海啸,地动山摇!
不败丁云毅,战神丁虎贲!
丁云毅看着自己的部下,骑在吗上,一动不动,但这个时候的他却知道,无论还有多少次战斗在等着自己,这五千精兵已成不败之师……
和张献忠在南阳第一次面对面的交锋就这样结束了。这一天的战斗,丁云毅之军斩首无数,战场都几乎被尸体塞满。
尽管熊文灿的援军还在路上,但丁云毅已经不太在乎了。
一战便已经杀光了张献忠军的所有锐气,无论此后再打多少仗,丁云毅也都有信心继续取得胜利。
之后接连两天时间,丁云毅和张献忠不断作战,每次丁云毅都是亲身率军突击,多有斩获。
不过他的人数实在不多,要想击溃这股流寇力有不逮。只能利用不断的突击,不断的消耗着张献忠的力量和信心。
他很明白张献忠为什么一直呆在这里不走,流寇的补给已经快要用光,他们必须要夺取南阳,这才让继续维持下去。
而杨嗣昌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之计也开始全面实施,对流寇大大围捕正在开始。张献忠很明白,如果不能尽早攻破南阳,那么自己的军队将有可能面临包围。
到了第三天,局面开始出现变化……
“回将军,熊文灿亲自指挥三路援军,即将到达南阳!”
“好!”丁云毅大喜:“熊文灿一到,张献忠必败……”随即在那想了一下,让人拿来行军图,仔细观看:“诸位,张献忠若是败了,你们认为他们会向什么地方败退?”
皇甫云杰这几个将领凑了上来看了会:“他现在没有别的地方可跑,只能退往湖北。”
“不错,湖北!”丁云毅点了点行军图:“他若往湖北退,便给了我们一个机会。我有一个想法……”
他说着把皇甫云杰叫到身边,莫名其妙的笔画了一下他和自己身高,然后满意的笑了:“皇甫云杰,我把我的位置给你坐如何?”
皇甫云杰被吓了一跳:“副镇,我可没有得罪你,你不要和我开这样玩笑。”
“我是认真说的。”丁云毅把诸将叫到自己身边,低低说出了自己心里想法。
等到他把话说完,人人叫好,范小天更是对着皇甫云杰一抱拳:“参见副镇!”
“滚,滚!”皇甫云杰连声笑骂:“既然将军非不想当这个副镇了,那我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
官兵大举向南阳增援的消息,也同样传到了张献忠的耳朵里。现在的这一位“八大王”,已经陷入了一个两难境地。
要么尽快不惜一切代价的夺下南阳,要么立刻撤退,避免遭到更大损失。
而当他向部下询问意见的时候,那些早被丁云毅给杀怕的流寇首领,大多倾向于撤离南阳。
“但是我们的补给从哪里来?”张献忠目光阴沉:“吃的已经不够三日之用,若不能得到南阳,我们就算不被官兵围剿死,也得被饿死。附近已经没有能让我们补给的地方了……”
一众部下谁也不敢吭声,现在是非常时期,一旦胡乱出了个主意,只怕到时候八大王还是要把责任怪到自己身上。
张献忠也知道指望着这些人拿个主意出来不太现实。在那皱着眉头想了半晌:“我决定明日兵分二路,孙可望!”
“在!”
“你率一路,分七路出击。明军虽猛,但他们到底人少,七路出兵,我看他们防哪里。这一仗不要有任何保留,把兵力给我全部压上去!”
“是!”
张献忠环顾众将:“我亲率一路,若孙可望可以占得上风,则我全部压上,若还是如这几日一样,我便负责带着诸位撤退,到时候,孙可望,你便是负责掩护我们撤退的主力!”
“是!”虽然任务艰巨,但孙可望还是大声应了下来,然后迟疑着道:“义父,我们要撤到哪里去?”
张献忠沉默着,然后道:“湖北……”
目前,已经只有湖北能够去了。只是不知道自己就算到达那里,还能够剩下多少力量……
他把众将都派出去尽早准备,自己则叫进了一个先生:“郎先生,你昨天‘三国演义’给我讲到哪里了?”
“讲到赤壁大战。”
“哦,那就继续接着讲下去吧。”
郎先生拿出一本书,清了清嗓子念道:“……却说周瑜夜坐帐中,忽见黄盖潜入中军来见周瑜。瑜问曰:‘公覆夜至,必有良谋见教?’盖曰:‘彼众我寡,不宜久持,何不用火攻之?’瑜曰:‘谁教公献此计?’盖曰:‘某出自己意,非他人之所教也。’瑜曰:‘吾正欲如此,故留蔡中、蔡和诈降之人,以通消息;但恨无一人为我行诈降计耳。’盖曰:‘某愿行此计。’瑜曰:‘不受些苦,彼如何肯信?’盖曰:‘某受孙氏厚恩,虽肝脑涂地,亦无怨悔。’瑜拜而谢之曰:‘君若肯行此苦肉计,则江东之万幸也。’盖曰:‘某死亦无怨。’遂谢而出……”
张献忠听得非常认真,等郎先生念到此除,心中忽然略头所动,打断了郎先生的声音:“郎先生,这黄盖是诈降,为了是打败曹操吧。”
“正是。”郎先生点了点头:“曹操势力很大,有八十万大军,可是周瑜手下的兵很少,正面打是肯定打不过的,没有办法,只能用诈降这个办法取胜……”
张献忠微微点头:“郎先生,过去还有没有什么诈降的故事?”
“有,当然有。”郎先生想了一下:“旁的不说,单说本朝就有个叫唐赛儿的女子,便曾经有过这一计谋。”
“哦,还是一个女人?快给我说说。”张献忠一下来了兴趣。
郎先生不慌不忙地道:“这唐赛儿乃是永乐帝年间的人,永乐十八年二月与刘信、宾鸿、董彦升等率数百人起事,占据益都的卸石棚寨,迅速发展至数万人。明青州卫指挥高凤领兵镇压,被打死。唐赛儿的部下董彦杲、刘俊、宾鸿等率众两千余人,占据益都卸石棚寨,以红白旗为号,声势日盛。青州卫指挥使高凤带兵围剿卸石棚寨。唐赛儿利用益都山区的有利地形,设下埋伏,诱敌深入,将官兵引进了葫芦谷。在狭隘的山谷中,唐赛儿带领伏兵杀入敌阵,大败官兵,高凤也被杀死……”
郎先生在那喘了口气继续说道:“吃了亏的官府也学了点儿乖,随后便派莒州千户孙恭前往招抚。可义军怎会相信这些反复无常的人,他们拒绝了孙恭,并把随同前往的官兵也杀掉。明成祖朱棣以安远侯柳升为总兵官,派都指挥佥事刘忠佐之,率京营五千人星夜驰赴山东,围卸石棚寨。
唐赛儿利用敌军骄横轻敌的弱点,以寨中食尽,并且无水为由诈降,将柳升主力调往警戒城东有水的地方,自己却集中兵力,向防御薄弱的敌营发起突袭。夜二更时,攻破敌营,杀死都指挥使刘忠。当敌主力赶到时,唐赛儿已指挥义军从容转移。”
“诡降以破官兵,真奇女子也。”张献忠大是赞叹:“那唐赛儿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她在安丘战败,使义军受挫很大,无力再与力量强大的官军作战,不久,鳌山卫指挥王真亦以兵百五十人歼于诸城,于是义军失败。至此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唐赛儿起义便被镇压下去。可是,这唐赛儿却成功逃走,官府始终都没有抓到她。永乐皇帝震怒,下令将柳升下狱,将参议、按察使、布政使以及出现起事各县的官吏全部处死。”
张献忠“哈哈”大笑。站了起来:“郎先生,你今天给我讲的好故事啊,我知道了,我知道就算我们打不过官兵也应该怎么做了。来人,给我重重的赏郎先生。”
郎先生一头雾水,自己不过讲了个故事而已,八大王怎么那么高兴?
第三百零八章 夜袭张献忠
每一个流寇都知道,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攻击。
一旦今天还是无法取得突破,那么近在咫尺的南阳将不再可能属于他们。
可是,站在他们的对面的那个人叫丁云毅!对于流寇来说,他几乎就是如神一般的存在……
三天的厮杀,流寇寸功未得,不是他们没有能力取得胜利,而是从这场战争的一开始,他们便对丁云毅心存莫大畏惧。
孙可望、刘文秀非常清楚这一点,因此即便他们亲临前线,对这一次的进攻能否取得成功也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还是那个战场,还是那些明军,还是……丁云毅……
只是当这一次的战斗爆发之后,明军却一反常态,采取了守势,他们居然退入到了南阳城中。
站在城楼上的那个将领,身穿银色铠甲,手握千军槊,不是丁云毅是谁?
贼军的进攻开始了。
但他们在对杀的时候,人数如此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尚且不能取得胜利,面对更加艰苦的攻城战,他们同样也是无能为力。
一次次的冲上去,却一次次在铜墙铁壁一般的南阳面前无功而返。南洋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无法攻破的天堑!
孙可望和刘文秀心急如焚,不断催促着自己的部下,甚至为此还杀了几个头目,但要想冲进南阳,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城墙下堆积了无数的尸体,一个个之前还生龙活虎的生命,在这里却永远的闭上了眼睛。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姓名,没有人知道他们住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亲人。
他们死得是那样的卑贱,没有人会为他们掉一滴眼泪,他们存在意义便是去死……
孙可望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征战、烧杀、抢夺……他们每天都在重复着同样的事情,一刻也都没有停息的。打下一个地方,把那里的最后一个大钱,最后一粒粮食抢走,然后便把目光瞄准下一个地方,这便是他们生活的全部……
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孙可望不知道,也没有人能回答他。
他忽然想到了李定国。这个曾经的兄弟,已经投降了丁云毅,现在他在台湾过得怎么样?他不用再过这种整天担惊受怕的日子,他可以想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情。
总有一天,他们会在战场上相遇的,到那时候,他们兄弟将会刀兵相见。
孙可望不想、不愿意看到那一天的出现……
又一次的进攻败退下来了,这已完全让人麻木。明明知道这件事情根本不可能做到,但为什么非要去做?
那些,都是弟兄们的命啊!
“二将军,大王问为何毫无进展!”
后面上来的快马质问让孙可望苦笑了下,他和刘文秀对看了看,刀朝前一指:“弟兄们,冲进南阳,杀啊!”
早已丧失了全部斗志的流寇,散漫的再次向南阳席卷而去。他们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结果,这一切的动作不过是机械的而已……
城楼上的弓箭、石头、滚油纷纷落了下来,不光是那些明军,就连南阳城里的百姓也都参加到了守城的序列之中。
在流寇即将进犯的消息传来后,南阳上下官员百姓是惊慌的。他们清楚那些流寇一到,便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留。而这个时候左良玉却又去了别的地方。
就在他们绝望的时候,丁云毅到了!
虎贲卫——丁云毅!
这个名字不光是流寇,所有的官员和百姓都听说过这个名字!当他们知道来驰援南阳的是丁云毅亲自指挥的部队后,信心便一下得到了恢复。
战斗的过程和所有人想的是完全一样的。
南阳的官员百姓亲眼目睹了丁云毅和他的士兵们,一次次的在贼阵中冲杀,一次次的取得胜利,而那面大旗也带给了南阳无限的希望:
武勇忠烈虎贲卫!
旗在,人在!旗在,南阳在!
三天的战斗,贼寇寸步难进,死伤累累。当丁云毅带着他的弟兄退入南阳之后,那些官员百姓自发的投入到了守城之中。
这里是南都帝乡,四圣故里,绝不能让其落到流寇手里!
这里,也曾经是唐定王朱聿键的王府所在之地,只可惜,现在这位唐定王已经被安放在了凤阳。若是能够知道这次是丁云毅亲自带兵前来,或者可以并肩作战!
大队大队的百姓涌上城楼,不断的把守城物资运来。
南阳,是铁打的南阳!
南阳,是攻不破的南阳!
而这一切,都仅仅因为一个人的存在——丁云毅!
南阳的坚固,南阳军民的同仇敌忾,这一切都让孙可望和刘文秀彻底的绝望了。
他们再如何努力,也都无法将这里打下来……
张献忠三番五次的催促,也没有起到丝毫作用,从上午一直攻到下午,除了满地的尸体,流寇一无所获。
而且,很快不好的消息开始不断传来:
熊文灿亲自指挥的三路援军,已经逼近南阳,最快今夜便能到达。
已经没有任何希望能够打下这里了……
当最后一次攻击也被击退,张献忠终于下达了撤退的命令。这是一道及时雨一般的命令,无数的流寇,蜂拥着从战场上撤退。
南阳,爆发出了潮水一般的欢呼!
流寇开始大举撤退,而那座让他们损兵折将的南阳巍然不动!
颍州的惨剧没有再次发生,熊文灿亲自指挥的第一路援军于是夜到达南阳!
当熊文灿听到了南阳大战的前后经过,整个人都有些震惊。五千兵,丁云毅手里仅仅有五千兵,可却和十万流寇大战三日,非但没有失败,反而还斩首无数!
丁云毅——丁虎贲!
现在他终于知道丁云毅为什么受到那么多人的推崇,终于知道了信阳、颍州丁云毅为什么能杀得流寇闻风丧胆了。
大军开进了南阳,那些守卫了南阳三天的明军军纪森严。
“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兵……”熊文灿心中大是感慨。
当他看到那个穿着银色铠甲,手握千军槊的将领朝自己走来,不禁大笑着迎了上去:“好一个丁……”
“丁”字才出口,熊文灿便怔在了那里。
这人不是丁云毅!
但他却穿着丁云毅的铠甲,握着丁云毅的兵器。面对着熊文灿一脸的疑惑,那将笑道:“皇甫云杰见过督帅。”
“啊,我记起来了,你是丁云毅麾下皇甫云杰……”熊文灿仔细打量:“丁副镇呢?”
“回督帅,丁副镇料张献忠败后必然逃往湖北,丁副镇已在夹虎岭设下埋伏,偷袭张献忠!为迷惑张逆,特命职下在此,着其铠,握其兵,诱敌于南阳城楼!”
熊文灿一怔,随即大喜:“好,好丁云毅!料敌于先,破敌于后,这一次张逆可以平了!”
皇甫云杰大声道:“副镇身边只带八百人,请督帅立即增援!”
“来人!”熊文灿没有丝毫迟疑:“立即分兵三千,增援夹虎岭,我亲率主力立即奔赴!”
丁云毅的忽然分兵,是熊文灿没有想到的,而这一次,这位杨嗣昌亲点的五省总理也看到了彻底剿灭流寇的曙光……
……
从南阳败退下来的张献忠,并没有多少失败的沮丧。尽管这一次失败了,但他却隐隐掌握了一些成功的办法。
只是,他的心里在想什么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可望,南阳官兵追上来没有?”
“回义父,我等断后时候,南阳官兵依旧紧守城楼,没有追击意思。只是熊文灿亲率主力已经到了,我担心……”
“不用担心。”张献忠浑不在意:“等他们追上来的时候,我们已经进入湖北,熊文灿难道还能处处设防不成?”
说着朝前面张望了下:“前方是何地?”
“回义父,是夹虎岭,过了那里,便进入湖北境内了。”
“好,传令,刘文秀为后军,严密监视官兵动向,大军进入夹虎岭休息一晚,明日马踏湖北!”
孙可望大声应了。
这个时候的他,是有一些担心的。十万大军,面对五千官兵,尚且不能取胜,进入湖北之后,又会面临什么样的状况?
流寇进入了夹虎岭,他们也终于可以喘口气了。太可怕了,南阳一战实在是太可怕了。那个丁屠夫简直就不是人,视千军万马好像不存在一样。
现在,到底还是摆脱了他……
可是,所有的流寇都并没有想到,在夹虎岭,一双眼睛正在静静的注视着这些人:
丁云毅!
“将军,流寇已经进入夹虎岭,正在安营。”草久文悄悄来到丁云毅身边,低声说道。
“张献忠这是自己寻死!”丁云毅的面上露出笑意。
如果张献忠能趁夜通过此地,那自己只能袭击一下,多杀一些流寇。但现在张献忠却居然在这里安下了营寨?
“去告诉弟兄们,一点声音也都不许发出来。等到夜深,突袭张逆大营!”
夜幕低垂,方才还喧闹的流寇大营,逐渐的安静下来……月亮悬挂在半空,然后慢慢的向着云层里躲去,似乎月亮也不忍心看到一会即将发生什么……
丁云毅带着八百弟兄悄悄的出现了。
静静的,一点声音也都没有。
流寇到底是流寇,他们完全没有防备到巨大的危险正在向自己逼近,就连站岗放哨的人,也都因为连夜激战疲惫不堪,抱着手里的武器进入到了梦乡……
“扑——扑——扑——”
几枝弩箭射出,沉睡着的哨兵,一声未吭,在弩箭的射杀下永远的睡去了。
龙牙握在了手里,丁云毅带着他的八百弟兄出现!
“杀!”
一声暴吼。
“杀!”
八百弟兄爆发出了可怕的呼声!
一枝枝的火把扔了出去,流寇大营瞬间便陷入火海之中。
八百明军将士,便如八百只闻到血腥味的恶虎,在火光的照耀下,疯狂的杀戮开始了。
完全防备的流寇彻底混乱。
一声声的惊呼响起,一个个的人影在火光中狼狈奔跑。
两颗头颅滚落到的地上,丁云毅挥动着手中龙牙,神鬼畏惧!
张献忠惊慌的冲了出去,他看到的,是陷入一片火海中的大营,和那些忽然出现,凶猛得让人害怕的官兵!
此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他最害怕的身影正在向他冲来:
丁云毅!
身边的两名卫兵不要命的朝丁云毅冲去,但在龙牙光芒的闪动下,两个卫兵瞬间便变成了两具尸体。
“张献忠!”
当那声怒吼发出,张献忠绝望的拿着宝剑向丁云毅冲了过去。
“当——”的一声,张献忠宝剑飞出。
丁云毅一腿飞出,将张献忠踹翻在地。
完了,彻底完了。张献忠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他怎么也都不会想到,自己居然会丧生在这夹虎岭中……
丁云毅举起了“龙牙”,当“龙牙”落下时,巨寇张献忠从此后将不会再活在这个世上。
就在此时,一条人影闪电一般飞来,一下便扑倒在了张献忠的身上,“扑”的一声,丁云毅的刀完全斩落在了这人身上。
那是一个张献忠的部下,不要命的用自己的身子替张献忠挡住了这一刀。
张献忠连滚带爬的滚了出去,丁云毅正想再追,十个流寇已经团团冲了上来……
“义父,义父!”张献忠几乎身死,惊魂未定之时,孙可望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一把扶住了张献忠:“官兵夜袭,我军死伤惨重,义父,快走,可望保着你杀出去!”
“啊,啊,走。”张献忠怔怔的应着。
完了,一切都完了,丁云毅就好像自己命中的克星一般,无论到哪里,总会遇到他,无论如何努力,最终也总会败在他所指挥的军队之下……
惨败,惨败到了这等程度……
看了一远正在战火中奋力厮杀的丁云毅,张献忠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一败,自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吗?
第三百零九章 再见洪承畴
夜袭夹虎岭大捷!
当清晨的阳光不情愿的铺撒到夹虎岭,战斗已经停止了……
一地的尸体,夹虎岭已经被鲜血染红。那些还没有死透的,在血泊中发出哀号,企图让谁来拉自己一把。
八百明军阵亡一百二十三人,伤二百三十七人,斩流寇首级八百一十九级,俘虏七千余人。
于是,在夹虎岭出现了一个奇观:
几百个疲惫不堪的官兵,看押着几千人,可那几千俘虏,却团团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当熊文灿亲率主力到达夹虎岭,他和他的部下完全为这一场面所震撼。
当他终于看到丁云毅后,好半天才长长一声叹息:“五千人对十万人,三日三夜寸地未失,斩首无数;八百人袭几万流寇,斩首、俘虏十倍于己,古往今来用兵如神者,怕是不过如此了吧?”
“督帅谬赞,丁云毅不过侥幸成功。”浑身浴血的丁云毅倒是对自己的战绩并不太放在心上:“只可惜跑了贼首张献忠,不能克尽其功,还请督帅降罪。”
熊文灿哪里知道其中的真实情况:“丁副镇何必自谦如此?副镇用兵,不逊任何名将,张献忠损兵折将如此,他的后队刘文秀部也被击溃,此时已成惊弓之鸟,这次逃入湖北,我以为这股逆贼可以定了。”
“督帅,请借一步说话。”
把熊文灿请到一边,丁云毅低声道:“督帅准备如何追击张献忠?”
熊文灿不暇思索,脱口而出:“他在南阳一败,夹虎岭二败,后队刘文秀三败,有此三败,张献忠兵力锐减三成,这一路跑到湖北,他粮食已尽,路上又会散去无数流寇,我估计他此时手中之兵不过四五万众,我以新得胜之师挥军而上,张贼可以定了。”
“逼虎入绝境,虎必反扑。”丁云毅低低地道。见熊文灿怔了下,丁云毅这才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以为此次张献忠进入湖北,必然直取谷城,而罗逆汝才早已窃据郧阳,他二人一个在谷城,一个在郧阳,两相呼应,合兵又有七八万众,若是官兵剿得凶了,流寇誓死一搏,就算督帅能胜,也是个两败俱伤局面,万一李自成再来救援的话就麻烦得很了。”
熊文灿渐渐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难道你的想法是招安他们?”
“不错,剿不如抚!”丁云毅微微点头:“张献忠穷途末路,逼得急了则拼死一战,可要此时前去招安,张逆必降!”
熊文灿在那想了一会,有些迟疑:“丁副镇,这想法原是可行的,但张献忠掘了皇陵,圣上最恨此人,况且杨兵部也说过,罗汝才可赦,张献忠难饶,怕上面不肯答应那。”
“这倒不必担心。”丁云毅已经成竹在胸:“圣上是恨张献忠,但和尽速平定流寇相比,那皇陵被掘之恨也算不得什么了。至于杨兵部那里……督帅,就算拼着自身损失惨重,剿灭了张献忠,功劳不过也在杨兵部身上而已,可要成功招抚了张献忠,那就不一样了。督帅可以立即对李自成进行进剿,李逆再能平了,督帅之功当称华夏第一!”
这话说到了熊文灿的心坎里。
杨嗣昌是兵部尚书,他同样也领兵部尚书衔,但却要受杨嗣昌的节制。这“四正六隅、十面张网”之计又是杨嗣昌一手策划的,流寇灭了,杨嗣昌的功劳第一。
但若按照丁云毅的计谋,先趁着张献忠力穷,成功招抚了他,然后合兵对李自成进行追击,那么自己的功劳便转眼便可以超过杨嗣昌了。
熊文灿的心动了……
在那仔细琢磨一会,忽尔笑道:“丁副镇,你非但勇冠三军,而且智谋也是旁人所不能及的。也罢,我便按照你说的意思,派人前去招抚张献忠。”
丁云毅淡淡的笑了。
这时候的他,心态已和初来这个时代完全不一样了。他记得自己那时候再三劝谏崇祯,对于李自成、张献忠这些流寇,千万要赶尽杀绝,万万不能招抚。但自己的一片忠心,换来的却是崇祯对自己的猜忌,处处牵制自己,处处防范自己。
自己到处追杀流寇,为大明镇守台湾,血战泰西,但崇祯却给自己在郑芝龙之外又树立了张肯堂这么一个敌人,而且还派了陆齐诚前来监视自己。
如果流寇真的被灭了,那么崇祯完全可以腾出手来对付自己了。可流寇只要还在一天,崇祯就还需要自己。自己和台湾,就必然稳如泰山。
丁云毅从杀流寇,变成了保流寇。某些时候,甚至可以说自己的命运和流寇是息息相关的。
“报!李自成急攻成都未果,退师梓潼,正在与总兵左光先,曹变蛟激战。洪督帅恳请熊督帅立刻分兵增援渭南!”
突如其来的战报,让熊文灿和丁云毅各自收起心思,熊文灿在那沉吟一下:“丁副镇,洪督帅请求增援,我不得不分兵。这样,我率主力奔赴湖北,调给你一万精兵,你赶往渭南与洪督帅会师。”
“是!”丁云毅大声应了下来。
熊文灿有些不太放心:“丁副镇,我知道当年颍州时候,洪督帅增援不及,让你独自浴血奋战,你心头上有根刺那。但此时是剿灭流寇,平定天下的最好机会,千万不要因为个人恩怨而耽误了朝廷大事那……”
“请督帅放心。”丁云毅笑道:“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云毅绝对不会因为一些个人私怨,而误了剿匪重任。”
“如此最好!”熊文灿振作精神:“你我就此别过,丁副镇,你为我出了如此计谋,我记在心里了,他日必然有报答的机会。你自去选一万精兵,你我大捷之后再见!”
“督帅保重!”
这一次的出征,和前次大有不同。上一次丁云毅在洪承畴手下,以几百兵浴血奋战,但这一次身后有杨嗣昌撑腰,熊文灿又对他感激,一万精兵便成为了丁云毅胜利的保障。
而更加想不到的是,当到达渭南时候,洪承畴居然会以一种极其特别的方式表达对自己的欢迎……
一万名精心挑选出来的士兵,精神旺盛,日夜不停向渭南赶路。
如果说之前他们只是听说过丁云毅的威名,那么,这一次他们是亲眼看到了。南阳之战,丁虎贲杀得张献忠溃不成军,在夹虎岭甚至差点生擒张献忠。
和这样的将领作战,胜利不过是每天都可以到来的常态。
“副镇,三边总督洪承畴,亲率部将出营十里迎接!”
当前面探路的侯鲁飞马来报,丁云毅笑着对皇甫云杰道:“皇甫,你的老上司来了。”
皇甫云杰显得非常平静:“副镇,洪督帅是我的老上司,但皇甫早已是副镇麾下,生死都是我虎贲卫的人,况且……”
他轻轻叹息了声:“颍州一战,我、侯鲁、范小天三人,都追随副镇,浴血厮杀,几乎身死,但援兵却迟迟不到,那件事情我三人刻骨铭心……”
丁云毅默默的点了点头。孤军血战,对于皇甫云杰这些幸存者来说伤害实在是太大了,尽管这责任并不在洪承畴身上,但是他身为三边总督,皇甫云杰他们却固执的认为这是洪承畴不肯救援才发生的悲剧。
“事情过去了,就不要在想了。”丁云毅有些出神:“他到底还是三边总督,到底还是你们曾经的上司,那些不满,不要流露出来。等咱们回家以后你想怎么发泄都可以。”
这句话,让皇甫云杰这些人精神振作。
台湾,那才是自己的家;自己的归属,已经不在这里了!
远远的便看到了洪承畴和他的大批部下,丁云毅和皇甫云杰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忽然大笑,策马便向那里飞奔而去。
一见到洪承畴,丁云毅几人翻身下马:“何德何能,敢劳督帅出营十里迎接!”
那么多时候没有见到洪承畴,丁云毅发现他也老了,中原流寇的势力浩大,无时无刻不在牵动着这位督帅的心。
洪承畴笑道:“破贼的丁虎贲来了,我洪某焉能不出来迎接?”
说着一指丁云毅:“这个人,你们有的人和他是老相识,在信阳的时候便认得了,有的人却只听说过他的名字。你们可知他是谁?他便是大战信阳、浴血颍州、生擒伪逆闯王高迎祥,边关九进九出,杀得金虏惨败而归的武烈伯丁云毅!”
“我等见过武烈伯!”
那些个总兵、副将、参将一齐大声说道。
“督帅何必如此客气。”丁云毅急忙道:“一些小胜,不过仰仗圣上天威,侥幸成功。督帅挥师血战流寇,殚精竭虑,那才是真正的栋梁。云毅前次在督帅麾下,受教良多,这次又可追随督帅,兴奋莫名,还请督帅不会因为丁云毅的粗鄙而嫌弃我。”
洪承畴眨了下眼睛,他忽然发现,丁云毅和过去有些不太一样了。
浴血颍州时候,明军救援不利,致使丁云毅死伤惨重,这虽然和洪承畴没有太大关系,但到底救援明军的总指挥,到底还是洪承畴。
这一次洪承畴听说丁云毅又回来了,并且熊文灿以其为增援主力,他深知若要剿灭流寇,丁云毅的勇武是绝对不能少的。而如何消除丁云毅的颍州心结便成了所第一要考虑的问题。所以这才有了洪承畴亲率部下出营十里迎接这么一出戏来。
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丁云毅却似乎全不在乎的样子,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颍州的事情。
为什么?他是真的忘记了,还是在刻意隐藏着自己的情绪?
洪承畴定了定神,笑道:“这次既然丁副镇亲来,贼寇旦夕可破。丁副镇,请先至大营休息,而后你我共同商讨破贼事宜。”
丁云毅朗声道:“云毅肩负重任,督帅朝夕勤奋,云毅岂敢休息?”
“好,好啊!”洪承畴大笑,居然挽住了丁云毅的手:“走,走,我们一起回营。”
洪承畴的部下无不面面相觑,督帅居然拉住了丁云毅的手,表现得如此亲密?过去听说他们因为颍州之事,彼此有些龌龊,但从他们今天的表现来看,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一到大营,洪承畴带着众将来到帐中,也不再客气什么,开门见山:“诸位,丁副镇这次在南阳再破张逆献忠,八百骑于夹虎岭设伏,差点别活捉了张献忠。如今张逆流窜至湖北,其势已衰,不足为虑,我们的主要对手便只剩下了一个李自成。”
他说着指了指地图:“目前,李自成正在四川,他连日攻打成都,都没有取得成功,在梓潼与左光先,曹变蛟连续作战,也都是败多胜少,我欲趁此良机,兵进四川,围剿李自成,诸位以为如何?”
一众将领没有人站起来回答的,洪承畴笑着道:“丁副镇以为如何?”
丁云毅起身道:“督帅,末将以为,凭左光先,曹变蛟两位总镇,足以抵敌李自成,李逆在四川占不到任何便宜,况且那里也不是他的老家所在,久战不利,李逆必然撤出四川。而在这个时候若是督帅大举入川,反而惊动李逆,使其四散逃窜,那么我们一举歼灭李逆的计划,便也要因此而困难许多。”
“丁副镇一开口,便让本督收益匪浅。”洪承畴的几乎虽然遭到反对,但却没有一丝一毫不满的:“那么,若在丁副镇看来应当如何?”
“在陕西截击李逆!”丁云毅没有任何迟疑:“李逆在四川屡战屡败,必然再度流窜回陕西,督帅兵精粮足,李逆新败之师,又是长途跋涉,督帅何不便在陕西以逸待劳,大破贼军,克尽全功?”
“好,丁副镇此言大妙!”
洪承畴闻言大喜:“在陕西以逸待劳,全歼反贼,一战而定中原,诸位,报效朝廷,建立功勋,廓清中原的时候到了!”
“我等愿随督帅奋战!”那些将领一齐站起来大声道。
丁云毅笑了笑,也随着一众将领大声的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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