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合二为一


  未等几日,谢玄和孙熙鱼也已到金鹰城。
  这样一来,丁云毅治理台湾的基本班底便算完成了又一块拼图。
  这两人在台湾都有自己买卖,可一蒙丁云毅召唤,居然都是毫不犹豫放下手里生意,赶赴台湾。
  丁云毅也没有亏待他们,应允二人,除了所有生意他们都可以做主外,而且还将为他们谋取一个官职。
  用孙熙鱼的话来说:“这笔买卖划算,做生意还会有亏有赚,但当官可是个一本万利的事情。”
  这个精明的商人还和丁云毅约定,将来自己万一有个贪污受贿的事情,还请大人千万饶了自己一条性命。
  丁云毅眼下急于用人之机,一口便应允了下来。将来的事,谁能够说得好?没准要不了几年,自己这个五虎游击将军也未必能够当得成。
  随着他们一同前来的还有丁云毅的大恩人蔡启珍。
  这个泉州的大海商,一见到丁云毅的第一话便是“端冉生的好儿子啊!”
  丁云毅谦逊几句,请几人坐下,吩咐上了茶,蔡启珍兴致勃勃:“早知道你项文是个做大事的人,可万万没有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你居然把红夷从台湾赶走了。我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得很。你知道为什么吗?郑芝龙的发家之地都给你端了!”
  说着一阵大笑。
  他和郑芝龙明争暗斗,彼此较量了那么多年,但看到对方遭遇什么,无不幸灾乐祸。眼下郑芝龙把台湾那么重要的地方都丢了,岂不高兴?
  笑了会,收起笑容:“项文,台湾虽然已经被你占据,但郑芝龙却绝不可善罢甘休,他已经下令,福建所有商人都不得和你有生意上的往来,否则郑芝龙便不再负责他们的海上安全。那些商人要想出海,都得仰仗郑芝龙的鼻息。因此虽然心中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这一点丁云毅早有预料。
  蔡九洲在边上大是不服:“父亲,难道你也听命于他?”
  蔡启珍苦笑了下:“我这些年一直在和郑芝龙斗,但说到底,他是官,我是民,论起势力来,我到底差着他一大截。他之所以始终没有动我,是因为我蔡家没有从根本利益上威胁到他,我所做的事情,也一直控制在一个他能忍受的范围内。可一旦要超出了这个范畴,难道你们当郑芝龙会熟视无睹?会再继续听自任之?”
  说着叹息一声:“项文,你也莫要怪我,我蔡家家大业大,那么多口子人,都在那里眼巴巴的看着我,我实在不敢惹出任何乱子来那。”
  丁云毅默默的点了点头,的确,蔡家有蔡家的难处,他们能帮到自己这个地步已经很用心了。
  不光是一个蔡家,只怕全福建的商人都是一般想法。只要郑芝龙的势力还在一天,这样的局面就会继续维持下去。
  自己目前和郑芝龙的对峙,非但是为自己打开一条生路,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为全福建的商人打破郑芝龙的封锁。
  “云毅不敢责怪叔父。”丁云毅非常认真地道:“叔父为了云毅的事已经操心许多,况且这件事情上我台湾、澎湖二地已经有了应对。虽然我和郑芝龙一朝为官,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他真的要对我动手,难道我还一再忍让?”
  “好,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蔡启珍大喜:“你别看现在福建商人都怕郑芝龙,可只要他的势力一而再的遭到打击,大家伙心里对他的畏惧便也少了。到了那个时候只要有一个人起来反对,这局面顿时可以扭转。项文,我也可以应允你,只要你能把自己的势力发展到能和郑芝龙真正形成抗衡,我便是那个第一个起来之人!”
  这就是多米诺骨牌效应了,丁云毅心里默默想到。
  “我们也是一般想法。”谢玄叹息一声:“每年要向郑芝龙交纳三千两银子,才能确保海上安全,他郑芝龙这是当的我大明的官呢,还是当他的老本行,干的海盗呢?这些也还算了,台湾和福建如此近,本来是我等一个重要海商渠道,眼下他居然下了这等命令,这买卖可就难做得很了。因此你丁大人召唤和我孙兄,我两人也未多加考虑便来投靠大人了。”
  “这样的局面不会维持得太长了。”丁云毅喃喃地说道:“福建,他一手遮不了天!”
  蔡启珍忽然问道:“听犬子说你正在搬迁设在澎湖的造船坊?”
  丁云毅点了点头:“澎湖太小,发展起来不利,造船坊之类的,全部都要移到台湾。将来万一和郑芝龙翻脸,澎湖必然成为最先遭受攻击之地,我也好提早做些准备。”
  蔡启珍正色道:“我蔡家也有个造船坊,规模和郑芝龙的比起来虽然大有不如,但也算得上是全福建数一数二的了。眼下郑芝龙骄横日甚,谁知道将来会再闹出一些什么事情来。我也上了年纪了,振兴又在你麾下为官,因此想着近几年减少一些海商,免得处处受到郑芝龙的牵制,太平享上几年的福。此外,我还想把我的造船坊也移到台湾来。”
  丁云毅先一怔,接着大喜。
  台湾造船坊,处处是白手起家,一穷二白,其中艰难,秦云等人具体负责的最是清楚。而蔡家的造船坊则大不同了,要人有人,要设备有设备,况且成立时间长了,那些造船坊里的个个技术熟练,经验丰富。若是得了这个帮助,台湾造船坊的规模和水平必然突飞猛进。
  “我琢磨着把我的和你的两家造船坊合二为一,精心经营几年,或者能和郑芝龙的相抗衡了。”蔡启珍缓缓说道:“我还有个考虑,郑芝龙对我郑家的造船坊窥觑已久,全部搬到台湾,这里已成你的势力范围,他便要发难也有心无力。我二家合成一家,大事便成了。只是,我说句不中听的话,这造船坊可不是白给你的。”
  “正是,正是。”丁云毅连声道;“总不能白要叔父的,将来造船坊一切利润,全都两家均分。”
  蔡启珍微微一笑:“我虽然不是富甲天下,但供儿孙吃穿几辈子的银子还是有的。况且,若我猜得不错,你丁项文办造船坊,恐怕不光是为了赚银子吧?”
  丁云毅有些不好意思。
  蔡启珍猜得一点也没有错,造船坊的确能够赚银子,但却不是全部,自己是要利用造船坊,不断的为自己的虎贲卫水师增添战船,打造出一支足以傲视四海的庞大舰队出来。
  澎湖造船坊的搬迁,到处招募匠人,高薪聘请红夷技师,无不都是为了这个目的。赚钱产生利润,已被排到了最后。
  眼下被蔡启珍点穿,一时也不知如何应答才好。
  “你丁项文心怀大志,我是不该追问的。”蔡启珍浑不在意:“我蔡家历代经商,从未出过一个当官的,后来振兴跟了你,杀海盗,收台湾,做得轰轰烈烈,我的一番心血,都放在了这个儿子身上,指望着他将来出将入相,光宗耀祖。”
  眼看着自己儿子要说话,蔡启珍摆了摆手:“谁都知道我大明这些年不太平,金虏虎视,流寇横行,战火纷叠,做得再大的生意,读得再多的书,也是无用。还不如慨然从军,凭着一刀一枪博取个大好前程。我这个儿子,为人耿直,海上经验丰富,只是不会投机取巧,做人也欠圆滑了些。项文若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还请多多提携,总让他将来有个出身才好。”
  可怜天下父母心。
  丁云毅心里叹息一声,应了下来。
  蔡启珍把儿子叫了过来,让蔡九洲跪在地上:“振兴,我今日算正式把你托付给丁大人了,你需得在我面前立个誓,从此后忠心跟随大人,无论祸福,不离不弃。若你违背誓言,便不算我的儿子!”
  蔡九洲大声立下誓言,丁云毅急忙把他扶了起来。
  其实这个时候丁云毅心里清楚得很,蔡启珍虽然是让儿子发誓,暗里却是在那告诉自己,从此后忠好好对待他的儿子,无论祸福,不离不弃才是!
  这人为了蔡家,为了自己儿子,当真是煞费苦心。
  可再仔细一想,他那么大的造船坊都给了自己,况且现在蔡九洲早成了自己的得力臂膀,自己尽心提携一下原也是应该的。
  只是这么一来,丁家和蔡家便算是捆绑在一起了。
  而随着蔡启珍的到来,现在的丁云毅形成了一种新的局面。
  他盘踞着澎湖、台湾二地,一边防范郑芝龙,一边尽力完全控制台湾,形成进可攻、退可守的整体布局,也算得上是一个地方势力。
  而在福建,则有自己的二姐夫叶原先,和当地势力蔡启珍牵制着郑芝龙,使其不能为所欲为。
  海上,则是海盗同盟也已初步走上正轨。
  如果一切顺利,按照这样再发展上几年,则形势对自己大大有利。
  只是那郑芝龙会不会给自己足够充裕时间,那还难说得很,他下一步还会有什么动作,也没有人能够知道。
  只是无论怎样,自己目前和郑芝龙相互抗衡的本钱已经有了!


第二百零一章 和干腊丝人的交易
  康迪钮斯神父走了,萨罗齐神父来了,可在台湾,不仅仅只有萨罗齐这么一个神父。
  当初红夷在台湾势力最强的时候,干腊丝的神父马尔科处处受到排挤,眼下红夷被赶走了,又让马尔科看到了一线希望。
  起码在他看来,自己和那个谢天的关系还是相当不错的。而谢天居然是丁云毅的人,马尔科在吃惊的同时,也大感兴奋。
  尤其让他觉得有戏的是,在尼德兰人大量被遣返回国的同时,明朝官员却并没有找到自己。
  或许,这是一种暗示?
  马尔科并不是非常确定,他悄悄的找到了萨罗齐神父来询问此事的可能。
  萨罗齐神父的回答非常简单,台湾很大,大家都是上帝的仆人,完全可以在这里共存,但是能否在这里生存下去,并不取决于尼德兰人或者是干腊丝人,而在于那位手握大权的五虎游击将军。
  万幸的是,在郭怀一作乱的时候,和他关系一直不错的马尔科神父并没有被牵扯进去。
  萨罗齐神父答应安排一次马尔科神父和丁云毅丁大人见面的机会,具体会发生什么事情,那也只有看上帝的意思了。
  在自己的教堂里忐忑不安的等了三天,马尔科才得到了一个好消息,丁大人准许见他了。
  “事物太忙,我只有很短的时间给你发表自己的意见。”才一见到马尔科,丁云毅开门见山地道:“现在你可以说出自己的要求了。”
  之前准备的那些开场白一句也没有用上,马尔科有些着急,急忙说道:“丁大人,我希望能够您准许我继续在台湾传教。”
  “还有呢?”正在看着公文的丁云毅甚至没有抬头。
  “我希望我的教堂能够得到保护,希望教徒能够有自由选择的权利……”马尔科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全部要求。
  “我呢?你能够给予我什么?”丁云毅终于放下手里公文,缓缓问道。
  马尔科一怔,随即道:“我是上帝的仆人,很穷,我想我这里没有什么是大人需要的东西。”
  “你很不老实,神父。”丁云毅微微笑道:“尽管这些年你受到了尼德兰人的排挤,但还是积累下了不少的财富,足够你逍遥自在的了。不过你完全可以放心,我不会要你一两银子的。”
  马尔科松了口气。但是他还是不明白,这位丁大人究竟想要什么?
  “听说你们国家的驻吕宋总督要换人了?”丁云毅忽然莫名其妙问了一句。
  马尔科迷茫的摇了摇头,他在台湾的时间长了,吕宋和自己国家的事情并不是很清楚。
  丁云毅笑了笑:“我听萨罗齐神父说的,那次萨罗齐神父去吕宋交易,闻言新任总督已经在路上了,总督的名字你可能比较熟悉,叫乌尔塔多·德·科库耶拉。”
  “啊,是他?”马尔科一下变得兴奋起来:“是的,大人,我认得这个人,并且和他是很好的朋友。上帝,我现在还能想起那时候和他在一起的情景。”
  “那就是说你们的确是认得的了。”丁云毅微微笑道:“这就是我的要求了。我需要你去吕宋,除了和那位新任总督叙旧,并且转达我的意思。第一,我不会尽起虎贲卫水师进攻吕宋……”
  他忽然说出这句话来其实是有深意的。
  在干腊丝,也就是西班牙占领吕宋后,最害怕的就是吕宋的宗主国大明起兵兴讨。
  大明万历三十一年,吕宋岛又出现一则传闻:中国皇帝有意占领吕宋以获取这里的黄金。这一传闻源自一名在吕宋生活多年的木匠,他称吕宋有一机易山,“其上金豆自生”。
  万历皇帝信以为真,下令福建官员前去勘查。西班牙人本就对中国颇为忌惮,何况菲岛华侨众多,因此疑心中国想“开疆裂土”。随着排华情绪渐浓,西菲当局欲迫害甚至屠杀华侨的意图越来越明显。
  万历三十一年年十月三日,不愿坐以待毙的华侨爆发大起义,但由于缺少武器和军事经验,他们仅坚持了四十一天。起义很快演变成一场大屠杀。
  在当局的煽动和蒙骗下,包括土著、日侨在内的各方力量都参与到屠杀中。至少二万华侨被杀。
  但是大屠杀带来的后果也是极为严重的。
  大量屠杀华侨对吕宋本土经济产生致命影响,物资匮乏、经济萧条。当局财政状况严重恶化,甚至需要借贷度日。西班牙人忧心中国商船不再到来,会令遥远的美洲受到波及。更大的恐惧是,他们担心明朝政府会进行报复。西菲当局紧急加强战备,但军队士气低落,口粮严重不足。殖民者只能心惊肉跳地等待,马尼拉笼罩在绝望和萧条气氛中。万历三十二年了六月,一批对前途悲观的富人离开马尼拉,举家迁往墨西哥。
  西班牙驻吕宋总督阿库尼亚一面做些表面工作,如部分发还华侨商人的财产,发动幸存者给国内写信,企图证明西班牙殖民者“清白”;一面派特使奎瓦携带致广东、福建两省巡抚和其他官员的函件,于当年十二月十日乘船前往澳门,并趁机刺探中国有否进攻吕宋打算的军事情报。考虑到澳门的佛郎机人对中国比较了解,阿库尼亚还写了几封信,详述华侨起义事件,并附上致中国官员函件的副本,让奎瓦分发给澳门的司令官、主教、在政务方面有着较大发言权的耶稣会教士等。
  奎瓦一行因遭遇风暴于万历三十三年二月折返马尼拉,二月二十五日又由一百五十名西班牙士兵和一名神父陪同再赴澳门。但佛郎机人出于打击贸易竞争对手的考虑,始终未将函件转交中国方面。
  奎瓦等抵达澳门的消息传到漳州,有经常往来漳州和马尼拉的中国富商到澳门与其会见,答应把函件转交中国官员,设法动员华侨继续贸易。奎瓦在澳门了解到,明朝政府已获悉屠杀事件,但全国平静,没有集结舰只进攻马尼拉的迹象。获得这个重要情报后,奎瓦购买了一批军事物资,于五月回到马尼拉。
  奎瓦带回的消息令西菲当局忧惧大减,但直至万历三十三年五月,西班牙人望眼欲穿的华商船只仍难觅踪影,相反却从澳门传来消息,中国已经集结一支军队,准备前来兴师问罪,一时间又使西班牙人惊惧不已。
  但是,大明终究没有出兵问罪。
  明朝未出兵讨伐还有当时现实条件的限制。在西班牙屠杀华人大致同一时期,大明王朝进行了三场大规模战争:在西北的宁夏,西南的播州,特别是从万历二十年开始的长达七年与日本在朝鲜进行的战争。这三场大战明朝都取得胜利,但国家军事和财政能力损耗极大。
  大明王朝已经没有能力远征了。
  丁云毅充分考虑到了干腊丝人对于大明出兵的畏惧,这才会忽然看起来没头没脑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马尔科神父果然面上神色一变,随即放下心来。
  身为干腊丝人,他最担心的也是这个。虎贲卫水师的战斗力,已经在收复台湾之战中得到了充分表现,如果借助着这场大捷趁机兵发吕宋,那么吕宋的局势将会变得非常危险。
  只是他没有想到,丁云毅不是不想问罪,而是出于两个方面考虑。
  第一个方面是虎贲卫水师还没有这个能力进行远征,以虎贲卫水师的能力,防卫住台湾、澎湖二地目前已经到了极限,再行出征吕宋,心有余而力不足。
  第二个同样也是很重要的原因,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贸然远征只会让吕宋之同胞遭到更加大的伤害和苦难。
  丁云毅非常清楚的记得,那个后来改名叫郑成功的郑森,曾经致函爪哇岛巴达维亚的一名华侨,要求他停止与西菲当局进行贸易。他还提出要率兵攻取菲律宾。
  面对郑成功的威胁,西班牙人反而进行了第三次对华侨的集体屠杀,使得吕宋血流成河。
  不到天时地利全部条件成熟,不是一举而能攻占,丁云毅是绝不会冒失的让让吕宋同胞再度遭到屠戮的。
  这些想法,才促使他在马尔科面前说出了“和平”的意思。
  可是只要机会一到,丁云毅绝对不会放过。
  红夷要滚出去,干腊丝人也一样要滚出去。吕宋从来都是大明的属国,绝对不会被这些泰西人长久盘踞的。
  马尔科却哪里能够知道他的这些想法?兴致勃勃:“还有呢?”
  “还有,我要和吕宋进行全面大规模的交易。”丁云毅淡淡地道:“用他们的银子,来换取你们需要的一切物资。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的银子,而我,却又很多的货物。”
  “这个当然。”马尔科轻松地回答道:“这是一个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我完全可以现在就答应下来。”
  “不,你现在答应不了任何。”丁云毅不紧不慢,微微一笑:“我要的不是那么简单的贸易,而是吕宋只能和我一个人进行交易!”


第二百零二章 底线!
  “不,不,这不可能!”
  马尔科一下叫了出来:“吕宋怎么可能只和你一个人做生意?丁大人,恕我直言,这根本没有办法做到。”
  “是吗?我倒不这么看。”丁云毅并没有着急:“自从你干腊丝国屠杀我大明子民以来,虽蒙朝廷有好生之德,未曾追究,但大明商船去往吕宋的却日渐稀少,这些年虽然略有好转,但和全盛时期不可同日而语,你干腊丝总督难以维持,这才迫不及待换了一个又一个。难道新任总督科库耶拉来了便能有转变了吗?我看未必。”
  马尔科默然不语,丁云毅说的完全是目前吕宋真实情况。
  去往吕宋的中国商船越来越少,屠杀事件发生之后,大明的商人大多因为心生畏惧,生怕遭到伤害不愿再和吕宋继续做生意。现在依靠的,无非就是郑芝龙船队的那些商船,以及那些零星商船。但郑芝龙却和尼德兰人走得更近,为了帮助尼德兰在贸易上打压西班牙,也是刻意减少商船数目,以及货物数量。
  为了这,吕宋总督换了一任又一任,可却丝毫不见起色,这让国内忧心忡忡。
  这位台湾最高军政长官的话,正好戳中了吕宋要害。
  马尔科的神态完全落到了丁云毅的眼中,他不慌不忙地道:“但和我做生意,却能够改变这一局面。只要你们有金子,有银子,我就有源源不断的货物。”
  “可是据我所知……”马尔科有些迟疑:“您和郑芝龙之间有矛盾,郑芝龙已经将海上封锁了,您还怎么去吕宋?”
  “这是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来操心。”丁云毅淡淡地道:“你只需帮我把口信传达到便可。顺便告诉科库耶拉总督,他这笔生意还非和我做不可。否则,只要是经过台湾、澎湖船只,一律会受到我的拦截,我可以保证,没有一条船能够经过我的地盘到达吕宋!”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马尔科知道这位大人说到做到,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回答才是。
  “马尔科神父,你只需把我的这些话带到即可,同时我也不会让你白辛苦的。”丁云毅换了比较平缓的口气道:“这件事情办成,你和萨罗齐神父在台湾、澎湖将能共存,同时,我每年都将调拨给你一笔专门的用来修缮教堂的经费。”
  马尔科的眼睛亮了下:“真的?”
  “是的,我从来不打诳语。”丁云毅笑了笑:“萨罗齐神父和我合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在吕宋我也有些生意,他从我这里也捞到了不少好处,现在,就看你的了,凡是和我合作的,那就是我的人,而我,从来都不让自己人吃亏!”
  “凡是和我合作的,那就是我的人,而我,从来都不让自己人吃亏!”
  这句话深深的打动了马尔科,这位神父不再犹豫:“好的,丁大人,我这就动身,相信几天内就会有消息来的。”
  “来人,送神父!”
  这是丁云毅为了扭转被动局面下的又一手棋,而且是一着险棋。郑芝龙的势力遍布海上,更垄断着和日本的独家贸易,那里是丁云毅目前根本无法插手的地方。既然这样,那就从吕宋、爪哇这些郑芝龙还不太看得上的地方着手,开辟一条新的财路出来。
  现在他必须要面对的问题是即便干腊丝总督科库耶拉答应了自己的要求,自己如何打破郑芝龙对海上的封锁。
  正面冲突?还是另选它法?
  “大人,龙战天回来了。”
  段三儿的话打断了丁云毅的思路:“让他们进来,对了,把谢玄和孙熙鱼先生也都给我请来。”
  在那等了一会,几个人一齐走了进来,丁云毅开口便道:“如何?”
  龙战天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沮丧地道:“不成,在我们控制的海域倒没有什么事,可一出去,郑家船队密布主要海上要道,我们根本出不去,两条船都被迫退了回来,我才质问几句,对方差点就开炮!”
  这点早在丁云毅的意料中:“有损失没有?”
  “这倒没有。”龙战天摇了摇头:“对方存心就是逼退我们,不准备真的开炮射击,也没有劫掠的意思。不过在回来的时候,倒有两条挂着郑家令旗的商船悄悄尾随,看来是准备对我们动手,不过看到我们武装整齐,戒备森严,跟了一段也就走了。”
  孙熙鱼冷笑一声:“这可是郑芝龙下的命令,谁能劫了我们的船,便有重赏,连每年要交纳的银子都可以省了,他们岂不有上心的?”
  几名部下听了勃然大怒,丁云毅却忽然笑了起来,连声说了几个“好”字。
  几人面面相觑,大人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被郑芝龙可气成这样?
  “好,好得很,郑芝龙的尾巴露出来了!”丁云毅笑道:“他要真对我的商船动手,我倒拿他没有办法,论实力,我和他差得远,可他现在不敢动手,说明他一样心虚,不敢光明正大的强行劫掠!”
  眼看部下还没有明白,丁云毅解释道:“郑芝龙再蛮横,当的也还是我大明的官,是正经的参将。他要因为和我私人恩怨,劫持了我的商船,我一纸状子告上去,他跳进海里也洗不干净。嘿嘿,他在福建能够为所欲为,难道在朝廷也里可以无法无天了吗?当官好啊,当官的再无耻总也有所顾虑,这帮了我的大忙了!”
  他心里还有一层意义没有说出。无论怎样,自己的老子总还是兵部侍郎,自己又曾经救过崇祯亲信太监王承恩,光这两层关系就得郑芝龙掂量着办。
  郑芝龙虽然骄横,势力大,但却有一个要命的缺陷:朝廷里没有直接关系,没有强硬后台,没有愿意一心维护他的官员!
  他是大海盗出身,本来接受招安,朝廷里已经颇多菲议,若是现在自己再告上一状,被人抓住把柄,只怕这事情就不好办了。孰轻孰重,郑芝龙还是分得清楚的。
  谢玄在那想了一下:“尽管如此,郑家还是封锁着海上要道,我们的商船一样出不去。”
  “不错,正是如此。”丁云毅点了点头:“但越是这样,越给了我们机会。这几日我仔细想了下,要打破郑芝龙对我们的封锁,要三条路并行。折白,孙先生。”
  “大人吩咐。”谢玄和孙熙鱼齐声道。
  丁云毅略一思考:“交三千两银子便能得到郑家令旗?好,那我就交这笔银子。你二人来台湾为我办事,郑芝龙未必知道,你二人前去试探下,如果真的如此,那你二人就出了这笔银子,三千两,一两不少!拿着郑家令旗大摇大摆的去做买卖!”
  谢玄和孙熙鱼相视而笑。
  这办法丁大人是怎么琢磨出来的?问死对头去买通行证,然后再在死对头面前做生意?郑芝龙只怕做梦也想不到丁云毅会这么做,等他发现,只怕银子已经赚了一大笔了。
  “这是第一步,虽然有些失了我们志气,但能赚到银子将来就有了打败他的本钱。”丁云毅斩钉截铁地道:“第二条路,我要动用泉州知府衙门力量!由其颁发通文,准许我等出海经商!”
  一众部下立刻明白,大人这是要动用官府的力量来和郑芝龙对抗了。
  虽然泉州知府叶原先签署的手令,在郑芝龙面前一点用都没有,但这终究是正经的官府手令,郑芝龙不怕,他的那些负责拦截的部下未必便会没有顾虑。
  一旦强行拦截,必然和泉州府形成水火之势,而这也正是郑芝龙不愿意看到的。
  丁云毅在那停顿了下,然后慢慢说道:“理,我们有了,如果郑家强来,那我不得已,只能强行打开一条通路!”
  众人一惊,难道大人准备和郑家提前开战了吗?
  “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公然开战,只怕朝廷会摘了我的帽子。”丁云毅微笑道:“况且,我们也没有这个实力。可我们不敢真打,难道他郑芝龙就敢真打了吗?我派出商船就是要探明他的底线!”
  郑芝龙的底线,已经露出来了!
  他强横,视福建和海上皆是自己的私人地盘,但他却不敢真的动手!他充其量,只能利用自己船队中的部分船只,冒充海盗对不听话的商船给予教训。
  可虎贲卫水师也已经有了一定规模,除非郑芝龙全力以赴,调动主力,否则仅凭他的那些冒充海盗的船只未必是虎贲卫水师的对手!
  这,就是他的底线、弱点,而这些已经被丁云毅牢牢的掌握了!
  “我要集中战船,来一次成功的护航,强行杀出一条路来。”丁云毅的话不再有任何犹豫:“郑芝龙能够调动多少船?全部?不,他没有这个魄力胆量。这次由我亲自护航,打出我大明的旗号来!我就是要面对面的看着,他敢不敢劫杀我!”
  丁云毅已经下令决心,集中主力,亲自护航,在郑芝龙的封锁圈里打开一个缺口。
  以弱对强,未必没有胜机。
  丁云毅骨子里顽强存在的冒险性格,再一次呈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第二百零三章 “荒淫”的丁云毅
  金鹰城的各项事物,在丁云毅和所有部下的努力中,逐渐有些走上正轨的意思了。
  可这仅仅只是开始而已。不过,丁云毅总算能够稍稍松上口气,去迎接自己新婚妻子的到来了。
  这两位妻子也当真不容易,新婚之夜,便送别丈夫,独守空房,毫无怨言。丁云毅收复台湾之后,整日忙于公务,根本无法抽身,要不是部下帮他把妻子接来,夫妻天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团聚。
  “姐夫,姐夫!”
  一见到丁云毅,阿湖已经连蹦带跳的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丁云毅的手,眼泪都几乎要掉了下来:“姐夫,你怎么现在才把我们接来?姐姐和韩姐姐自打你出征之后,天天都在想着你,念着你,后来听说你光复台湾了,高兴的和什么似的。”
  丁云毅大是愧疚,可又定了定神:“早和你说过了,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哭着鼻子,将来怎么和我上战场建功立业去?”
  阿湖吐了吐舌头。
  “你姐姐她们呢?”
  “秦大哥安排他们到你的住处去了。姐夫,你发财了吧,现在住的地方好大。我一进去,都快要看傻了。”
  “是啊,是发了一笔大财。”丁云毅大笑:“阿湖,自己玩去,不要打扰我和你姐姐们见面。”
  丁云毅的住处,就在金鹰城原红夷长官公署内,之前是普特曼斯和助手们住的,有八间房子。秦云专门派人重新布置了一遍,当成了丁云毅一家人的住处。
  丁云毅进去的时候,阿喜、韩小小、吕雪、吕慧这四个女子正在那低低窃语着什么,不时捂嘴发出笑声,神态甚是亲密融洽。一见到丁云毅进来,四个女子一起站起,欣喜地叫道:
  “丁大哥……夫君……姑爷回来了……”
  四个人三种叫法,听的丁云毅有些乱:“夫人一路辛苦。”
  吕雪、吕慧急忙倒茶的倒茶,准备洗脸水的准备洗脸水,阿喜又叫又跳,开心得不得了,好像眼前的不是自己丈夫,还是那个把自己当成小妹妹的丁大哥一般。韩小小却道:“我们在澎湖听说了夫君收复台湾,一个个都高兴得很,夫君一战,名动天下,我们都也都荣耀。能够嫁给这样的夫君,便是要妾等做牛做马也都心甘情愿!”
  丁云毅倒大是不好意思,旁人夸夸也就算了,自己老婆这么吹捧自己,当真有些不太习惯,讪笑着道:“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了不起,差点就把命给送了。”
  那里吕慧端着洗脸水来,丁云毅很不习惯。在军中时候,哪里有那么多的讲究?草草洗了把脸,净了下手,吕雪已把茶碗递上。
  丁云毅喝了口茶,交还吕雪:“这里的房子都是咱的,你们看中了哪间便选哪间。”
  “丁大哥,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大的房子。”阿喜一下变得兴奋起来:“当年澎湖有个蒋老爷,家里算是大得了,可还不能和这里比。从你大门进来到这,还得走上好长的一段路呢。”
  丁云毅失笑,阿喜怕是把整个长官公署都当成是自己家了,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是啊,你男人我发大财了,眼下整个金鹰城,整个台湾都是我的。你们那个蒋老爷,怎么可以和我相比?”
  听到“你男人”三个字,阿喜脸上一红,随即又连连吐舌,乖乖了不得,整个台湾都是自己男人的吗?这可抵得上十个,不,一百个蒋老爷了。
  “夫君千万不要自喜。”韩小小却正色道:“夫君本是做大事的人,一个台湾又算得了什么?我听说大丈夫当不满足于眼前的利益,而应当锐意进取,若是耽于富贵,那你失败也就不远了。”
  丁云毅讪讪的笑了笑。
  自己的这个妾,可当真有些正妻的味道。可话又说回来了,身边有个人时时这么提醒自己,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目光落到墙上,忽然发现有几副挂在墙上的画,竟然被布给遮起来了,大是奇怪:“这是什么意思?”
  只这一句话,四个女人的脸居然瞬间变得通红,谁都扭捏着不肯先说。好半晌,一贯落落大方的韩小小也红着脸低声道:“你自己去看看罢,我们实在难以启齿。”
  丁云毅好奇的起身,走到画前,掀开布来,一见之下忍不住失声而笑。
  原来这几副画都是普特曼斯留下的,有些还是用来抵军费的,都是一些油画,更加绝妙的是,这些油画大部分都画着裸女。
  这在西方人看来原是艺术,可到了大明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当初萨罗齐才到澎湖,拿出这样的油画来传教引起轩然大波,眼下又在丁大人的家里出现了。
  回头看看四女,眼中都露出古怪神色,只怕是在那疑心自己挂上去的吧?当下有些尴尬:“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在泰西,这样的画到处都是,而且还都有意思在内。比如这副,说的就是圣经故事里蛇在诱惑夏娃偷吃禁果……”
  “丢死人了。”眼光偶然落到油画上,阿喜满面通红的捂住了脸。
  “泰西人骨子里总是野蛮不开化,全然不知道礼仪廉耻的。”韩小小也是一脸绯红:“夫君是堂堂正正的五虎游击将军,轻车都尉,把这些画挂在这里,让人知道了未免落下伤风败俗的口实,万一传到朝廷里,对夫君前程总也不好。”
  挂几副画有什么伤风败俗的?丁云毅大是郁闷不已,心里又把秦云翻来覆去骂了个遍。明知道自己媳妇要来了,还偏偏把这画光明正大的挂在这。难道他整日和那个叫什么瑞秋莎的红夷女人厮混一起,思想也起变化了吗?好歹他也曾经是解元那。
  “来人!”
  “大人,何事?”一直在外侯着的段三儿匆匆走了进来。
  丁云毅点了点几副画:“都给老子拿到秦云那里去,让他天天给咱挂着,不许拿下!再去告诉弟兄们,秦云家里挂着这么几副画,让大家都参观去。”
  这么龊狭的办法,只怕也只有丁云毅能够想得出来了,这么一来秦云家里可就有得热闹了。
  “是。”段三儿一边指挥人把这画拿出,一边嬉笑着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您这些画都不要了啊?要不赏我一副?”
  “滚,滚!”丁云毅啼笑皆非,把段三儿轰了出去。
  乱了一阵,好容易安静了下来。
  韩小小松了口气:“夫君,我一进金鹰城,便见城里红夷甚多,夫君把他们都驱逐了吗?”
  丁云毅摇了摇头:“红夷中有坏的,也有好的,就和咱们大明一样。我才得到了金鹰城,正需人手帮忙,留下来的,全是有一技之长的,就和萨罗齐神父一样。我需要他们帮我造船、造大炮、教授知识。尤其是教授知识,开拓眼界。比如咱们大明,算是很大了吧?可是整个世界更大,在大海的另一面,还有许许多多的国家,红夷国、干腊丝国、英吉利国,我要让大家都知道。那些泰西国发展得如何了?有什么不如咱们大明的,有什么比咱们大明强的?谁来告诉大家伙?就得靠这些留下来的红夷。”
  丁云毅从来没有和他们说过这些,几个女子听得津津有味。就连到了吃饭时候,也是一边端着饭碗,一边听着故事。
  不知不觉之间,天色已经很暗了,吕雪、吕慧这才醒悟过来,赶紧道:“请姑爷、夫人休息吧。”
  一瞬间,三人明白了什么。
  这婚倒是成了,可当日丁云毅连夜出征,可还没有圆房,骤然提起,谁都觉得不好意思,吕雪、吕慧也不管她们,抿着嘴偷笑着出去仔细关好了房门。
  气氛有些尴尬,好一会韩小小红着脸道:“今天阿喜陪着夫君吧。”
  说着起身要走,却被丁云毅一把拉住,就看到这位五虎游击将军满脸坏笑:“既然都是一家人了,何分彼此?我总不能厚此薄彼,来,来,今天大家都在一起休息。”
  韩小小和阿喜几时听到过这么“荒诞”的要求,满脸通红,韩小小娇嗔道:“哪有这样道理,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丁云毅大笑:“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说着手里一用力,娇呼声中,韩小小已经落到他的怀里,一转头,看到阿喜在那“吃吃”笑着,也不客气,另一只一把拉住阿喜,转眼间两个女人都被他给抱在怀中。
  “这,这太荒淫了些。”韩小小欲迎还羞,身子扭动着低声说道。
  丁云毅哪里会去在乎这些:“我今天就当个荒淫的夫君了。”
  说着把两个女人推到床上,放下帘帐,眼看着韩小小挣扎着要起,再不客气,连拉带扯,一眨眼便把韩小小剥得精光。
  韩小小整个人羞得缩进了被子里,丁云毅“荒淫”的眼睛又落到了阿喜身上。
  阿喜惊呼声中,又一具赤裸姣美的身躯出现在了丁云毅的眼中。
  “荒淫的夫君来了!”笑声中,丁云毅钻进了被窝里。
  刹那娇喘连连,这一夜,五虎游击将军丁云毅家中春风满室。


第二百零四章 取信于民
  一大早的醒来,神清气爽。
  再看身边两女,昨夜一夜“征发”,精疲力竭,还在那沉沉睡着。眼中见到两具白花花,无限美好的赤裸身子,丁云毅心中又是大动,几乎又再睡下。
  勉强忍住,起身穿好衣服,出门的时候见吕雪、吕慧两姐妹早就准备好早餐了,见到姑爷出来,一个个都在抿嘴笑着,想来昨夜的荒唐事没有瞒过她们。
  看着她们清纯可人的样子,丁云毅心中直转念头早晚也把这两姐妹办了。
  吃了早饭,丁云毅站起吩咐两姐妹:“我要出去几日,你们告诉夫人一下。”
  交代完,叫过段三儿和阿湖:“走,到了台湾那么多日子,还没有好好转过,今天带你们去台中那里转转。”
  阿湖孩子心性,一声欢呼。段三儿跟的大人久了,知道大人必然是不放心台中,要去看看苏杨求缘做得如何。
  也不带什么随从,三人分乘三匹马悄悄的离开了金鹰城。
  台中四季如春,最是适合居住。
  郑芝龙对台湾的移民还是卓有成效的,这些年来,随着上万移民的到来,带来了先进各种技术,使得台中地区得到了很大的开发。当地移民和土著混杂,各取所需,相安无事。
  只是诚如苏杨求缘说的那样,持续的天灾,让当地的粮食价格极贵,几乎到了普通百姓根本承受的地步。
  若是明年继续歉收,那么情况将会变得非常严重。
  而天灾所带来的,也是市场的凋零。市场凋零,也使得原本靠小生意过活的人根本无法赚取养家活口的银子。这便造成了一系列的恶性循环。
  这是一个烂摊子,丁云毅实在想不出苏杨求缘应该如何收拾。
  进了台中城,见到处都张挂着新任台中知县苏杨求缘的告示,上面写着不许私自抬高米价等等,但想来愿意理会的不会有几个人。
  那些米商一个个都精明得很,看准了明年依旧会歉收,正想借着这个机会大发一笔,谁会在此时拿出米来按照正常价格卖出?
  “我听说在没有大规模移民前,这里生活原始,还是过着以物易物的方式。”丁云毅一边看着告示一边说道:“后来大陆过来的人多了,咱们的生活方式便也带到了这里,那些无处不在的商人也嗅到商机,闻风而来,这里也便渐渐的开化了。”
  在那说着,眼睛盯在了告示最后。那上面写着在开春之前,一律免征集市税,若三天未曾开张,台中县补贴十钱。
  丁云毅知道这是苏杨求缘在那鼓励集市,十钱虽然不多,但对于那些小贩来说也是一种安慰,好歹也能派上一些用场。
  只是看了一下,一路走来,这愿意走上街头重开集市的人还是寥寥无几。很显然,这里的老百姓并不相信会有这样的好事发生。
  正在那里想着,远处传来“当当”的锣声,接着“肃静、回避”的声音传来。
  顺着声音寻找过去,见是新任台中知县的队伍,前呼后拥,好不气派。
  丁云毅有些不悦,什么事情都明天办成,可才来到这里几天,苏杨求缘却把自己的派头弄得如此张扬?若给他再当个大些的官,那还了得?
  也不做声,悄悄混在闻讯而来看热闹的百姓中暗中观察。
  问起个当地人,那人说道:“县太爷打从来了,谁都没有见过,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就出巡了,这气派,啧啧……”
  队伍忽然停了下来,轿子放下,苏杨求缘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边上是一个修雨伞的摊子,也不知道多少时候没有人光顾过了。修伞的老汉跪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
  “起来说话。”苏杨求缘语气非常威严,等那老汉起身:“你在这摆了多少时候了?”
  “回大人话,小人在这做了有三年了。”老汉哆嗦着道。
  “买卖如何?”苏杨求缘漫不经心的问了声。
  老汉叹了口气:“三十来天没有开张过了,大家口袋里都穷得很,谁还会光顾老汉这里?”
  “为何不去做些别的?”苏杨求缘明知故问地道。
  老汉苦笑一下:“大人,老汉除了这手艺,还会什么?再说了,想做别的哪有本钱?老汉本是从福州来的,在这呆了几年,眼看着实在过不下去了。想着把家里的东西都变卖光了,想办法再回到福州去吧。”
  这怕是这些移民一致的想法,眼下人心思动,人人都想着离开这里。
  苏杨求缘忽然指了指不远处贴着的一张告示:“本县张贴的告示你可知道?”
  “知道。”老汉老老实实地道:“不光是我,大家伙都知道,可说句不中听的话,大人恕罪。办集市不用上税,这谁相信?要是能做到买卖那还罢了,做不到呢?这税我看是还得交,历来都是如此,谁管你有没有做到买卖,不做不亏钱,做了倒贴钱。老汉是实在没有办法了,这才带着侥幸混个日子,实在交不上税,顶多是被殴打一顿,关几天也就是了。”
  苏杨求缘皱了下眉头:“可你摆到今天,有人问你收过没有?”
  “之前有,您来了之后倒的确是没有。”老汉也是豁出去了:“可眼下这里谁来做买卖那?根本就收不到几个同伴。真要听了官府的话,买卖一旦做起来了,您看着吧,收税的官员一准就又得出现了。”
  老汉说话的声音异常响亮,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有些人还频频点头,显是老汉的话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
  丁云毅大是奇怪,这个老汉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和县太爷如此说话?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苏杨求缘连连点头:“诸位乡亲,本县就是台中新任知县苏杨求缘,本县自从到任,到处张贴告示,鼓励集市,但却应者寥寥。本县是台湾五虎游击将军、轻车都尉丁云毅丁大人亲自委任的官,言出必行!今日这位老人家设摊,三十多天没有做到买卖那,这日子该怎么过?”
  那些百姓都被苏杨求缘的话吸引住了,仔细听着这位县太爷说了下去:
  “虽说本县前任和本县一点关系没有,但为了奖励这位老人家,本县决定,所有日子都计算到未曾开张的时间里。三日不开张补贴十钱,三十日,那就是一百钱。本县为了奖励这位老人家,特赏银三两!来人,把银子给他。”
  三两白花花的银子放到了老汉手里,老汉的手都颤抖起来。那些围观百姓也都无法相信自己眼睛,天,县太爷真的说到做到了?
  也有的懊悔不迭,早知道有这么好的事情,那自己早就摆摊了,那可是三两银子那!
  “苏杨求缘这是在效仿商鞅了。”丁云毅低声笑道。
  “商鞅?谁是商鞅?”段三儿怔怔地道。
  丁云毅仔细解释:“那是秦国一个有名的大臣,那长官秦国军政后,为了推行自己法度,让老百姓相信,就立了一个大木头,说谁能搬动它,就赏金五十两,结果有个人去搬了,商鞅真的赏了他五十两金子,从那时候开始,秦国的老百姓就开始相信他了。”
  说到这,丁云毅也恍然大悟,怪不得苏杨求缘要如此有派头的出来了。他是特意这么做,告诉台中的所有老百姓,县太爷巡视了,然后借着这个机会树立自己的威信。
  自己方才还险些错怪了他。
  那个老汉手中捧着银子,哆嗦不已,“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人活命之恩,小人没齿难忘。”
  “那本县的告示你信了吗?”苏杨求缘微微笑着问道。
  “信了,信了!”老汉连声应道:“老汉一回去,一定要把大人的恩德广告乡邻!大人言出必行,是天下一等一的好官,好官那!”
  “我等都相信了!县太爷言出必行,是天下一等一的好官!”那些个围观的百姓齐刷刷的一齐大声呼道。
  “好,我没有用错人。”丁云毅喜从心起。
  苏杨求缘用了个最简单的办法,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取信于民。从现在开始,只怕这位新任知县无论说出什么话来老百姓都是深信不疑的了。
  有了这样良好的底子,苏杨求缘再推行新政将会把阻力减少到最低。
  “大人,你看。”段三儿忽然低声道:“方才我好像看到那个老汉向苏杨求缘眨了下眼睛。”
  “是吗?你看清楚了吗?”丁云毅有些不太相信。
  “是,我看得很清楚。”段三儿斩钉截铁地道。
  “我说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情,正好出巡就有这么个老汉在等着他。”
  丁云毅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切想来都是苏杨求缘一早就安排好的,否则哪有县太爷正好巡视,正好一个三十多天没有开张,却还干巴巴坐在这里等着根本不可能的生意上门的老汉?
  苏杨求缘的确是用了心机,也很好的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当官,是要讲究一些诀窍的。
  自己用这个人,用对了,把他放在这里,自己也可以基本上放心了。至于将来如何,想来这个人早就已经有了自己的全盘计划。


第二百零五章 武勇忠烈虎贲卫
  大明崇祯二年,明军把总李自成于榆中因欠饷杀死参将王国和当地县令,发动兵变。
  崇祯三年,李自成率众投农民军首领不沾泥,继投高迎祥,号八队闯将。六年,流寇首领王自用病卒,李自成收其遗部二万余人。与另一流寇首领张献忠等合兵,在河南林县击败明军总兵邓玘,杀其部将杨遇春,随后转战山西,陕西各地。
  崇祯七年,贼势愈发浩大。
  流寇势力大起,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大明王朝。
  “陛下,刚刚接到消息,流寇李自成布连克陕西澄城,甘肃乾州等地,参将钱炳光奋死作战,已经殉国了。”
  “败仗,败仗,又是败仗!”崇祯怒不可遏:“朕每天在这里听到的除了败仗还是败仗!奋死作战?殉国?钱炳光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要你们如此为他说话?朕看他不是殉国,是无能,是废物!传旨,罢去他的一切官职,查抄家产,全家流放,给朕立刻去办!”
  几名大臣面面相觑,人家都已经战死了,你还去查抄人家家产,流放他的家人,岂不让人心寒?可陛下正在气头上,有谁敢去劝说?
  “左光先呢?艾万年呢?曹文诏呢?这些个总兵、副总兵都在做什么?朝廷出着大把的银子养着他们,他们为何不把流寇的首级来献给朕!”崇祯怒气冲冲:“拟旨,着总兵左光先、曹文诏,副总兵艾万年,合兵一处,击溃流寇!”
  “陛下,万万不可。”兵部尚书熊明遇赶紧劝道:“左光先、曹文诏、艾万年等各有所守,几地流寇都进攻甚紧,一刻不能离开,贸然合兵进剿,只会给流寇带来更多的机会那!”
  崇祯也知道自己方才气急了:“那你们说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朕把这颗大好头颅拱手献给那些流寇才成吗?”
  “陛下!”
  那些个大臣全都跪了下来。
  崇祯沉默半晌,叹息一声:“都起来吧。”
  “大捷!大捷!福建大捷!”
  正在此时,一声捷报震动了所有的人。
  大捷?哪里来的大捷?福建有什么战事?
  王承恩赶紧接过了奏本,匆匆看了几眼,顿时面露喜色:“大捷!陛下,福建大捷!台湾大捷!福建巡抚邹维琏上本,十一月十八日,我大明澎湖守备,骁骑尉丁云毅,以成婚为名,忽起澎湖全部水师,奔袭大员。丁云毅身先士卒,澎湖虎贲卫奋不顾死,连番恶战!十八日夜破热兰遮城城门,十九日强攻佛力欣廉堡成功。七年十一月二十日,夷酋普特曼斯率众投降,台湾光复!”
  崇祯“嚯”的一下站了起来:“你再说一次!”
  “陛下,台湾光复了啊!”王承恩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崇祯身子晃动一下,缓缓坐了下来:“台湾光复了,台湾光复了?丁项文真的做到了?好,好啊,丁项文没有辜负朕的期望!传旨,加封丁云毅为……啊,朕已经封过了,只要他能收复了台湾,他就是五虎游击将军、轻车都尉!温体仁,熊明遇,赶紧把这办了,把丁云毅的官给补上了,朕从来都是说到做到。”
  温体仁、熊明遇面面相觑,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内阁和兵部一点都不知道?这个丁云毅也真是胆子大的可以,没准就是皇上顺口说了一声,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把台湾给收复了。
  他们脑子也转得飞快,五虎游击将军?皇上这摆明了是不信任郑芝龙那。
  崇祯兴致勃勃:“丁远肇,你生得好儿子那!”
  丁远肇却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那是托圣上的鸿福,圣上天威所到,红夷不战自降,犬子不过是正好遇到那么个机会罢了,何功之有?圣上不必太过夸奖。”
  “不,要夸奖,还要重赏!”方才的不快已经被崇祯一扫而空:“前朝有戚继光的戚家军,本朝有卢象升的天雄军,洪承畴的洪兵,孙传庭的秦兵,现在又有了丁云毅的虎贲卫,谁说我大明没有希望?我大明希望大得很!丁云毅才是朕的忠臣,虎贲卫才是朝廷的栋梁!”
  看到陛下喜悦如此,一众大臣也都稍稍松了口气。
  崇祯忽然停顿下来,在那沉吟一会:“丁云毅没有辜负朕的期望,这很好。他既然能够收复台湾,那也一定能够打败流寇!朕要启用丁云毅,去和流寇决战!”
  所有人都听了大吃一惊,皇上这简直是在异想天开。
  熊明遇赶紧道:“陛下,丁云毅的确是打了个大胜仗,为我朝廷大增光彩,可是要把他从台湾调到内地万万不可。一来丁云毅主要依靠的是水师,水上和陆地上大有不同,不可相提并论。二来台湾刚刚光复不久,也需要有人镇守,以防红夷再度反扑,否则一番心血便化为乌有。臣万死,恳请陛下千万收回成命。”
  “他丁项文海上打得,陆上一样打得。”崇祯根本不听:“难道打破热兰遮城,就不需要到陆地上去了吗?不过台湾需要人镇守倒是不假,这样吧,让丁云毅选派可靠人选,暂时接替他治理台湾,防范红夷,他只需要带十余轻骑即可。朕自然会传旨,让他在左光先、曹文诏和艾万年这些人的军队里挑选士卒,重新组织一支陆地上的虎贲卫继续战无不胜。”
  那些大臣只觉得皇上这个想法实在荒谬到了极点,可谁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劝解才是,一个个都把目光投到了崇祯最信任的王承恩的身上。
  王承恩知道该自己说话了:“陛下圣明,有什么样的皇上才有什么样的臣子。陛下杀伐果断,英明之主,这才出了丁云毅这么个少年将军,所以台湾大捷既是丁云毅的光彩,更加重要的也是皇上的指挥有方。若无皇上决断,借他丁项文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这一番马屁拍得崇祯龙颜大悦,脸上不禁露出笑意,王承恩立刻趁热打铁:“但内臣心里还有一些顾虑,方才熊大人说的话内臣深以为然,丁云毅海上无敌,陆地上能否打胜仗?这却是个疑问。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丁云毅不过是个游击,那些个总兵副总兵参将都在,究竟谁听谁的才是?究竟谁指挥谁才好?”
  崇祯略一沉吟:“不错,乱了规矩终究不成。朕是要用丁项文之勇,可以用他为前锋,冲阵杀敌,以振我军威武。着调至三边总督洪承畴麾下,归副总兵贺人龙节制。”
  “陛下考虑周全,内臣佩服。”王承恩不慌不忙:“但内臣又有一个疑惑,丁云毅之所以屡战屡捷,皆因为他的虎贲卫全是他亲自挑选,知根知底,骤然到了一个陌生地方,他一者对那些士卒毫不熟悉,二者,臣担心那些个总兵副总兵参将的未必肯把自己的士兵交给他。”
  “这有何难?”崇祯铁了心到说道:“朕亲自拟道旨意,让洪承畴亲手经办也就是了。难道朕的旨意,他们还敢有违抗的吗?”
  王承恩还想再劝,崇祯却已经有些不太耐烦了:“朕的心意已经决了,无需再说。拟旨。着五虎游击将军、轻车都尉丁云毅,率数骑急赴河南……”
  在那把圣旨说完,还有一些不太放心:“朕听说郑芝龙在台湾的势力很大,必然不肯甘心,朕要用丁云毅,就需得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再给朕拟道旨意,谁敢擅动台湾、澎湖二地,格杀勿论!这一来,丁云毅可以走得放心了吧。”
  “陛下圣明!”
  王承恩叹息一声,和一众大臣一起说道。
  他怎么也都没有想到,皇上会固执到了这等地步,想了这么一个荒诞的办法出来。丁云毅在台湾、澎湖,甚至于福建威望大盛,可到了内地后,那些个大官谁会把他当成一会事情?
  圣旨?那些个总兵副总兵参将一定会阳奉阴违。
  怎么也都没有想到,一个大捷却引出了这些事情来。再看看丁远肇,丁远肇也是一脸的无奈。
  本来儿子收复台湾,一件好好的事情现在却弄成了这个样子。
  丁云毅收复台湾,还没有过上几天好日子,眼下,苦头却要来了。
  崇祯哪里考虑大臣们心里在怎么想,兴致大起,吩咐准备笔墨,一挥而就:“诸位爱卿看看,朕把这字赏给了丁云毅如何那?”
  大臣们朝那看去,见崇祯写的是七个大字:
  “武勇忠烈虎贲卫”!
  有了皇上亲笔手书,这“虎贲卫”的名字很快会响彻天下。
  崇祯很满意的放下了笔:“来人,把朕的这几个字,做成一面战旗,随着圣旨一起,选派快马,给朕送到台湾去。”
  说着,又不放心的交代了声:“要告诉丁项文,不要辜负了武勇忠烈这四个字那!”
  王承恩有些绝望了,是的,“武勇忠烈”是对丁云毅和他所指挥的虎贲卫最高的凭借,可就是这几个字,也许就要把丁云毅推到死路上去。
  可是,现在想要改变崇祯的决定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将来看准机会,再尽力的劝说了。
  唯一要担心的是,丁云毅这一次能不能挺过这一关!


第二百零六章 征募新兵
  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丁云毅全然不知晓,在看来,要把台湾打造成个固若金汤的地方才刚刚起步而已。
  现在他一切的重心,全部放到了台湾。
  马尔科并没有辜负丁云毅的期望,他很快就带来了干腊丝驻吕宋新任总督乌尔塔多·德·科库耶拉的回音:
  科库耶拉愿意和中国人先试着按照丁云毅提出的条件来进行贸易,但是前提条件是台湾方面必须先送去两船以上的货物以表现出他们的能力。一旦他们能够成功,那么他们将获得对吕宋的独家贸易权。
  在这位干腊丝总督开出的货物单据之中,包含了生丝、丝绸、茶叶等等泰西人最喜欢的中国产品。
  机会,已经放到了丁云毅的面前。
  广袤的大海中,拥有着数不尽的财富,谁拥有了大海,谁便拥有了整个世界,这话,其实一点也不夸张。
  但首先必须要解决的,也是最难办的,是如何突破郑芝龙的封锁,把两船货物送到吕宋去!
  在福建,谢玄和孙熙鱼已经开始行动,他们各自向郑芝龙交纳了三千两银子的保护费,取得了郑家的令旗,第一批货物已经准备出海。
  这是打破郑家封锁的第一步,而且已经非常顺利,在郑芝龙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完成了。
  “干腊丝人需要的货物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吗?”丁云毅召集部下,面无表情地问道。
  “回大人,全部准备完毕,从福建采购运到台湾并不困难,关键是如何运出去。”
  丁云毅冷笑一声:“之前我们已经仔细商议,强行护送,在郑家的封锁圈里打出一个缺口来。第一次的运送至关重要,我决定,由我亲自护送!”
  这是之前已经决定的,众将并没有觉得吃惊,丁云毅继续吩咐道:“‘挑战者’号、‘追随者’号、‘澎湖’号等八船随我出海,所有船只必须武装完备,多带火箭,随时准备开战。张宪轩为随船水军指挥,波莱曼摔大明远洋公司为第二船队尾随其后,一旦开战,立刻增援。蔡九洲、叶大海等人留守台湾,以防不测。”
  “职下领命!”
  “好了,都各去准备吧。”丁云毅挥了挥手。
  一等众将退下,丁云毅把秦云叫了过来:“造船坊办得如何了?”
  “台湾的造船坊基本架子已经搭起来了,泉州那边蔡家正在想方设法的搬迁。”秦云立刻答道:“只是郑家时时刻刻都在监视,搬迁多有困难,只能一点一点的,悄悄搬运,想来起码还得有三个月的时间才能全部搬迁完成。”
  丁云毅点了点头:“这事需抓紧办理,造船坊早一天办好,对我大为有利,还有件事,就是我前段时候和你商量过的,我要办个炮局。”
  秦云接口说道:“这事我也仔细核算过,连着聘请红夷技师,采办材料,招募人工,即便弄个规模小一些的,没有几万两银子也办不成。红夷技师又说了,即便火炮制造出来,还要进行试射,不合格的一律要重新铸造,这么一算起来,又是一笔开销。前前后后,非得准备个十万两银子,否则无以为继。”
  “银子是多了些,咱们手头也紧了些。”丁云毅眉头紧锁:“可我还是那句话,再紧再难也得办,这次我亲自护送船只去吕宋,一旦海商的路被打开了,赚取的银子你可以优先提供炮局使用……”
  说到这,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眼看着明年一开春,地里又要歉收,我让你准备的银子怎么样了?”
  “我的三哥,你不能这样啊。”秦云叫苦连天:“这也要银子,那也要银子,你只要开开口就成,可我一时半会到哪去给你找那么多的银子?旁的我也不多了,光是金鹰城修整和按照你的意思建造,这笔银子的缺口,我到现在还没有想到办法。海商海商,眼下郑家封锁,咱们还没有赚到银子,预算到已经排得满满的了。”
  “我知道你有难处。”丁云毅长长叹息了声:“你的长处,本也非这些财政方面的,可谢玄和孙熙鱼正在为我悄悄进行海商,一时抽不出身子来,你先兼着吧,等到状况得到扭转,我再找人来替代你。可有一点,不管你怎么难,我吩咐你的事情总得一一给我办了。”
  “知道了,三哥。”秦云无可奈何。
  其实自己难,三哥更难。台湾澎湖大大小小的事情,三哥都要顾着。没办法,自己咬着牙也挺过去吧。
  外面熙熙攘攘的,似乎有些动静,丁云毅让秦云先去办事,自己走了出去。
  那里正在招募新兵,陈冬忙得满头大汗。
  情景有些出人意料,都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可前来应征的青壮年排成了几列长队,比当初在澎湖时候更加壮观。
  想想也是,倒不是说丁云毅在台湾的威望有多高,而是自从红夷到后,拼命盘剥,大多数人家穷困潦倒,像郭怀一这样的实在少之又少,要不然也不会郭怀一振臂一呼,就有那么多的人加入到起事队伍之中。
  再加上这两年台湾年年歉收,更是弄得民不聊生,去当个兵未尝不是个好选择,起码总能混个肚子饱吧。
  有了这样想法,来了那么多人也不足为怪。
  丁云毅倒有些不太放心起来,把陈冬叫到一边悄悄说道:“也别招募进来太多的人,眼下各处都需要银子,忽然多了那么多当兵吃饭的,咱们可周转不过来。”
  “知道,我已经精心挑选了。”陈冬对银子没有什么概念,可对如何挑选当兵的十分在行:“在澎湖时候,就那么多人,可以选择的范围有限,这里可大不一样了。我挑选的都是十八岁以上,二十五岁以下的棒小伙子,等训练个一年半载的,人人都能派上大用场。”
  丁云毅满意的点了点头,现在兵源问题已经解决,长久以来自己一直在考虑,并且在澎湖已经开始实施的计划可以做了。
  虎贲卫目前以水师为主,也有步兵,但更多程度上是水陆混合在了一起,哪里需要去哪里。而这样比起单一兵种职能来说,战斗力总会遭到削减。
  现在,是可以建立正规的水军和陆军了。未来的争战,可不总是发生在海上。
  “已经招募到多少人了?”丁云毅一边想着一边问道。
  “一天时间,精心挑选出来的,有三百多人,另有一百多勉强合格的,都补充到了大明远洋公司之中。”
  “好,你在这里忙着,我去新兵那里看看。”丁云毅点了点头,信步朝新兵集中的地方走去。
  一到那,只看到乱哄哄的场景。
  那些刚被招募来的新兵,哪里懂什么军营的规矩,坐的坐,站的战,躺的躺,大声喧哗,聊天吹牛,乱成一团。
  负责暂时带新兵的王威,居然也在笑嘻嘻的和同伴聊着天,对面前的景象全不管理。
  “王威。”
  “谁?”
  王威一回头,见居然是丁云毅,吓得赶紧跑了过来:“大人。”
  “你这带的是什么兵?”丁云毅板着脸点了点那些新兵。
  “回大人话!”王威赶紧挺直了身子:“他们才来,不懂规矩,我想着等过了些日子,等他们先适应了,再好好调教调教他们!”
  “放屁,一派胡言!”丁云毅气不打一处来,指着王威鼻子骂道:“从进军营第一天开始,人人都是当兵的了,就该遵守军营规矩!等几天?你准备等到什么时候?我看你这大将军这辈子都没有指望的了。”
  “是,职下明白!”一说到王威最在意的事,他赶紧回跑几步,对着那群新兵的大声道:“都站起立,都给老子他娘的站起来!”
  那些新兵懒懒散散的站了起来,在王威的命令下,又懒懒散散的排成了队伍。
  丁云毅看得连连摇头,这哪里是当兵的?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与之前澎湖招募的士兵一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可再仔细想想,也不能全怪王威和这些青年。
  当初在澎湖时候,自己威望高,所有的澎湖人都服自己,在台湾就要差着点了。他们之前还是老百姓,现在一转身变成当兵吃粮的了,一时间哪里能够适应?
  而且王威自己本事是囚犯出身,打仗全凭借一个猛字,要让他忽然带群新兵,实在有些勉为其难的了。
  在那想了半天,弟兄们都各有职责,忙得不亦乐乎,谁也分不出身来,找个人现在就接替王威的位置,一时半会真不好找。
  忽然眼前一亮,猛然间想起了两个人来:史伟德少校和曼苏拉少尉。
  这两个人都是正经的军官出身,尤其是史伟德少校,带兵极严,袭击热兰遮城那夜,铁面无私,再熟悉的人也不能靠近自己岗位。
  如果能让这两个红夷军官帮助自己训练新兵,倒也未尝不失为一个办法。
  一想到这再不迟疑,急匆匆的对身边的段三儿说道:“去,你去把史伟德少校和曼苏拉少尉给我找来,就说我有新的任务给他们,让他们帮着带兵训练!”
  “是,大人!”


第二百零七章 打破封锁,出海!
  装载着满满当当的两艘海船已经做好了起航的准备。
  海面上,十二条战船如同十二只海上的巨兽,虎视眈眈的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虎贲卫最大一次的护航开始了。
  这次的护航具有着特别的意义,非但这是虎贲卫自成立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护航,甚至让虎贲卫的领袖丁云毅亲自出动,而且更加重要的是,这将是打破郑芝龙封锁圈至关重要的一次行动。
  “大明巡检丁”的旗帜缓缓的升了起来。
  这是一面非常特殊的旗帜,即便现在的丁云毅已经贵为五虎游击将军、轻车都尉,节制台湾、澎湖一切军政要务,但他打出的始终都是这面旗帜。
  对于澎湖百姓,对于许多海盗来说,大明巡检丁远比什么五虎游击将军的名头来得更加响亮。
  留守台湾的虎贲卫将领几乎都来送行了,尽管这次航行的距离并不长。
  郑家的船队就在不远处等待着丁大人,是福?是祸?谁也说不清楚。这些弟兄们只是抱着一个最简单的想法:但有丁大人出手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办不成功的道理。
  “大人,有船!”张宪轩忽然指着远处海面叫道。
  拿过了千里镜,丁云毅可以看到,十几艘船正在朝澎湖驶来。
  “全体戒备!”
  随着这一声令下,方才还看起来有些散漫的诸将,迅速进入到了战斗位置。巡逻船上打出了虎贲卫独有的旗语,金鹰城上的火炮全部褪去炮衣,露出了黑洞洞的炮口。
  丁云毅非常满意。那些新兵虽然还没有练成,但这些随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官兵,已经具备了很高的作战素养。
  自己赖以起家的部队,从来都没有辜负过自己的期望。
  “对面发来旗语。”
  这一句话,顿时让所有人的心都放了下来,那是自己人了。
  “李国,是李国大人回来了!”
  追剿海盗的李国回来了?
  十几条船逐渐的接近了,最前面的,正是李国!他跳下船来,来到丁云毅的面前,一抱拳,大声道:“回大人,李国追剿扶桑海贼多岛三郎归来!此一战,击溃海贼舰队,生擒多岛三郎!”
  “好!”丁云毅大喜:“来去如风,真是我的左膀右臂!”
  正说着,海船上又跳下二十几个人来,打扮奇形怪状,明显都是海贼,领头的正是海泥熊等六人。
  “海泥熊、王得三……方凤凰参见盟主!”六海贼大声道,随即一转身:“这便是盟主!”
  身后的近二十人齐声道:“我等参见盟主,唯愿追随盟主,马首是瞻,粉身碎骨!”
  李国走到丁云毅的身边,低声道:“大人,自绞杀刘香,强取金鹰城后,大人之名远播海上,海贼归心。我击溃多岛三郎之后,传出盟主令旗,只说多岛三郎不肯听从号令,盟主一怒追杀,自此海贼无不震撼,纷纷投效。这次共三批一十九名海贼来投,我都带回来了。次后,陆续还有人来。”
  “好,办得好!”丁云毅连声夸赞,随即面色一沉:“我自成立海盗同盟,只有海泥熊等六家来投,次后又有一棵树、一股烟闻我之名而来,你等来得晚了。”
  “盟主恕罪,我等不知盟主威严,愿意舍生忘死,将功赎罪!”
  “记得你们今天的话!”丁云毅略略抬高声音:“自今天起,凡我同盟,一心一德,内结兄弟,外抗强敌。持有我劫掠许可证者,依我规矩任意劫掠,非我海盗同盟者,皆可群起而攻之!”
  “谨遵盟主号令。一心一德,内结兄弟,外抗强敌!”
  一众海盗的回答,让丁云毅非常满意,问了一下情况,这些心加入的海盗,连着海泥熊六人在内,足有八十余条船,大者有十几条船,小一些的海贼只有一条船,船只也都是大小不一,武装不一,但是加在一起,却是一股非常可观的力量。
  “现在,就有一个让你们立功的机会在眼前!”
  丁云毅的话在一众海贼耳边响起:“本盟主要去吕宋,但泉州郑家船队,却封锁住了本盟主通行的道路,本盟主要强行杀出一条血路,你们可有胆量随护我的左右?”
  “愿意!愿意!愿意!”那些海贼竟然异口同声吼了起来。
  丁云毅是海盗同盟的盟主,郑芝龙却是海盗不共戴天的仇人。郑芝龙出身海贼,受朝廷招安后,却翻脸无情,大肆绞杀海贼。昔日他的结拜兄弟“十八芝”,几乎被他杀个干净。在海贼中早已声名狼藉。只是他手握重兵,船队浩大,海贼们都只敢怒而不敢言。
  眼下忽然出现了个海盗盟主,带着一众海贼共同抗击郑芝龙,自然求之不得。
  “好!”丁云毅大赞:“来人,把多岛三郎给我带上来!”
  不一会,被五花大绑的多岛三郎被带到丁云毅的面前,这个扶桑国的海贼,怕是没有受到日照大神的庇护,得罪了丁云毅,竟然被虎贲卫千里追杀,整支船队覆灭。
  丁云毅阴冷的朝他看了眼:“你还有什么说的吗?”
  多岛三郎自知必死,闭眼不发一言。
  丁云毅缓缓拔出“龙牙”:“你小小倭奴,如何敢充海贼?你小小倭寇,又如何敢不听从我的盟主号令?今日我要出征,正好需要一颗人头祭旗,多岛三郎,记得这把刀了!”
  记得这把刀了!
  寒光闪过,一颗人头落地。
  那些海贼无不凛然,一齐跪倒地上:“盟主神威,盟主威武。”
  丁云毅擦尽刀上血迹,收刀归鞘,意气风发:
  “出海!”
  船队缓缓起航,离开台湾。
  武装严整的战船,不紧不慢的护卫着两艘满载着货物的海船,在他们的后面,是波莱曼指挥的第二支援船队。而在侧翼,很快大量的海贼船只将与其汇合,卫护左右。
  自古官贼不两立,但百年难得一见的一幕却在这里出现了,代表着官兵的虎贲卫,代表着私人武装的大明远洋公司,和代表着海贼的船队,却融合到了一切,为打破郑芝龙的封锁圈而浩荡出航!
  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目的:
  打破封锁!打破郑芝龙的绞杀,出海!
  航行在最前面的,是虎贲卫水师的旗舰“挑战者”号,站在甲板上的,是这支队伍的灵魂:丁云毅!
  这个年轻的将领,是大明正式册封的五虎游击将军、轻车都尉,同时,也是海贼们的首领。
  随着十九海盗来投,未来还会有更加多的海盗加入到这个同盟之中,丁云毅离他的第一个梦想已经越来越近了:
  海盗王!
  在正规军事实力上,丁云毅不如郑芝龙,但拥有如此庞大的海盗,却必然将成为一支让人畏惧的力量。
  从古至今,从来没有出过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海盗王,而丁云毅显然正在朝着这个目标努力。
  他甚至想到了这么一幕,一旦当他最担心的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如果自己尽起所有舰船,万帆竞发,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会把局面扭转过来吗?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当一个忠臣,凭借着自己的知识挽大厦而将倾,和流寇斗,和金虏斗,当大明一个忠心耿耿的臣子。另一条路就是盘踞台湾、澎湖,整合力量,虎视福建,一旦当风云突变的那一天到来,再伺机而动,进退自如。
  起码到目前为止,崇祯对自己还算不错,但将来呢?崇祯多疑,当自己的势力越来越大后,他会不会和防备郑芝龙一样防备自己?还有朝廷里的那些官员,会对势力逐渐壮大的自己采取什么样的态度?
  虽然说收编海盗,是崇祯许可的,但万一将来朝廷里说自己坏话的多了,崇祯一旦翻脸不认人,不承认自己的应允,怎么办?
  再者,以自己一家的力量,能和那么多的敌人斗吗?现在自己连一个郑芝龙都斗不过。
  路看起来不错,万一朝廷被灭,自己有机会夺取福建,可以凭借着福建天然的地理优势来抗击敌人。实在不行了,还可以退守到台湾继续抵抗。再退一万步讲,要是连台湾也丢了,那自己大可以以海盗王的身份,在海上逍遥快活。
  两条路不断的在丁云毅的脑海中翻滚。
  “大人,在想什么?”张宪轩在一边问道。
  丁云毅面色凝重:“我在想很多事情,可总没有一个决断。”
  张宪轩裂嘴笑了笑:“我就没有大人那么多的心思,今天能活着就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管他明天会发生什么?咱们又不是算命先生,能把自己的一辈子算得那么准的。”
  “是啊,咱们又不是算命先生。”张宪轩的话让丁云毅若有所悟,脸上露出笑意:“今朝有酒今朝醉,管它明天闹得天翻地覆。”
  这一刻他忽然想明白了,自己现在何必考虑得那么多?眼前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将来?将来自己还能不能像今天这样,天知道。
  大明王朝和自己的未来,也许老天爷一早就注定好了,自己现在便是考虑得再仔细又怎么当得起在那不断变化着的局面!


第二百零八章 针锋相对
  该来的总还是会来的。
  隐约的已经能够看到大量的船只正在向虎贲卫水师靠拢。千里镜中看到的,所有的船上都无一例外的打着郑家的旗号。
  丁云毅抬头看了看,自己的舰船上,同样战旗飘扬:
  大明巡检丁!
  对决,已经正式拉开大幕!
  终于面对面的在一起了,数量上远远超过虎贲卫水师的舰船,已呈包围之势。
  “准备吧。”
  丁云毅低声道,张宪轩随即手一抬,旗语挥动中,以“挑战者”号为首的所有战船,全部褪去炮衣,张开炮口。火箭、火砖也已分发到了弟兄们的手里。
  既然要弄,那就朝大里弄!弄得天翻地覆最好!
  这就是丁云毅的人生哲学。
  “命令第二支援舰队火速向我靠拢。”丁云毅不动声色冷冷地道:“海贼船只离我们还有多远?”
  张宪轩算了下:“按照时间推算,大约还有半个多时辰就能赶到了。”
  丁云毅面色坚定:“一旦对方动手,立刻全舰队开炮坚决还击!”
  尽管他料定了郑芝龙不敢真的动手,但世上的事情却没有一定的,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对面船队中放下了一条小船,快速行使到虎贲卫水师前停下,船上的人大声道:“来的可是五虎游击将军、轻车都尉丁云毅丁大人?”
  “正是丁云毅!”丁云毅朗声道。
  “福建参将郑芝龙郑大人邀丁大人过去一叙。”
  丁云毅和张宪轩心里吃了一惊,郑芝龙竟然亲自来了?再转念一想,也不奇怪,台湾多有郑芝龙的探子在,虎贲卫如此大的军事行动,必然瞒不过郑芝龙。
  “大人,小心有诈。”张宪轩低声道。
  丁云毅冷冷一笑:“众目睽睽之下,借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伤害于我。他是朝廷命官,难道我便不是?要害,他也只会在暗中害我。况且他是参将,我是五虎游击将军,官职他在我之上,论道理也是该我去见他,这点把柄不能被他抓住。”
  说着对小船笑道:“回去告诉郑大人,我稍后便到。”
  让人在自己舰上放下小船,仔细叮嘱了一番,登上小船,朝着郑家船队而去。
  一到了那艘最大的船下,船上放下吊篮,把丁云毅拉了上去。一登船,就看到郑芝龙春风满面:“丁大人。”
  “丁云毅见过参戎。”
  “哎呀,项文,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客气。”郑芝龙满脸堆笑,好像台湾的丢失已经被他忘得干干净净,一把握住了丁云毅的手:“没有想到你我在海上还能见着,来来,咱们今天得好好的喝上两杯。莽二,赶快给我们拿酒来。”
  丁云毅也是一迭声的“没有想到,打扰打扰”。
  这两人之间看着关系亲密,外人哪里会想到他们是死对头?
  坐了下来,郑芝龙一脸的“诧异”:“项文原当镇守台湾、澎湖,为何会率领那么多的船只出海?莫非圣上又给了你什么密旨,你又要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话里带着讥讽,丁云毅微微一笑:“哪里有那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实在是云毅在台湾快活不下去了那!没有办法,只能准备了两船货物,想变卖一些银子维持生计。参戎为何在此?”
  “哎呀,你要出海贸易,怎么也不提前给我说声?”郑芝龙连连跺足,“懊悔不已”:“那可实在不巧的很了,最近海上海贼猖獗,出海商船接二连三出事,本参将肩负海防大任,不敢怠慢,因此调动我郑家水师,封锁海面,清剿海贼。我已经下了命令,不许有一条船经过,没有例外,你这不是让我难办得很?”
  “参戎,我可不是海贼那。”丁云毅微笑道:“台湾实在是穷得过不下去了,还请参戎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去吧。”
  郑芝龙长长叹息一声:“不是我不给你丁项文这个面子,你我之间什么关系?当初你还是我一手栽培起来的,也算得我的部下。可是剿灭海贼,乃是朝廷大计,关系着福建沿海的安定,不可稍稍怠慢。再者军令如山,我已经下令封海期间,便是连我郑家的商船也不得放过一艘,若是让你通过,只怕其他商人不服那。”
  “参戎军法森严,云毅佩服。”丁云毅不恼不急:“只是这次不光是我台湾,我还有泉州知府叶原先叶大人手令在此。这一些货物中,也有泉州府让我办的,参戎想也知道,先是料罗湾大战,接着又支援我收复台湾,泉州府府库里也空了,总得想些办法张罗一些银子,否则非得收刮民脂民膏了。还请参戎过目。”
  掏出叶原先的准许经商的公文递上,谁想到郑芝龙却看也不看:“项文那,你和叶大人是亲戚,什么话都好说了,啊?哈哈!我是粗人,说话直,你莫在意。可叶大人管的是地方,他的手令在海上可行不通那。啊?哈哈!粗人粗人。泉州府的困难,我也是知道的,我总得弄笔银子帮他度过难关才好,但在禁海期间,任何人都不得出海啊。”
  他在丁云毅的杯子里倒了杯酒,语气异常“诚恳”:“项文那,你我都是朝廷命官,这海防的重要性你比我还要清楚得多,廓清海盗,还大海一个清静,使四海通商无阻,这事关到福建的未来那,你台湾再难,还能有朝廷难?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实在不行,我借几千两银子给你倒也无妨,但千万不可使我眼下为难。”
  他的话里,已经再无商量余地。
  丁云毅也不在意,喝了杯子里的酒:“参戎一心为国,云毅佩服得很,想想惭愧,云毅不及参戎万一。可有一条,弟兄们都眼巴巴的等着我带银子回去,这次云毅免不得要让参戎为难一回。还请参戎让出一条道路,将来有什么责任都由丁云毅来承担。”
  “这次云毅免不得要让参戎为难一回。”他话里的意思已经是在那告诉郑芝龙,这条路他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了。
  郑芝龙丝毫不见气恼样子,一边的郑芝豹再也忍耐不住:“丁云毅,给你脸你不要脸,难道你当就凭着你的几条破船,能够闯过去吗?只要我大哥一声令下,顷刻间让你船队灰飞烟灭!”
  “这位想来就是令弟郑芝豹吧?”丁云毅明知故问道:“请问是何官职。”
  郑芝龙不经意地道:“还只是个庠生,料罗湾海战后,为他报请军功,眼下兵部还没有批下来。”
  “大胆,小小庠生如何敢对本将如此说话?”丁云毅骤然翻脸:“难道我大明的规矩都乱了套吗?”
  郑芝龙面色略变,但论官职,自己是丁云毅的上司,丁云毅的官衔却又远大于郑芝豹,郑芝豹如此说话大是不应该,当下斥责几声:“莽二为何如此无礼?还不快向丁大人请嘴!”
  郑芝豹恨恨的瞪了丁云毅一眼,勉强赔了个罪。
  “让参戎见笑了。”丁云毅神态恢复正常:“参戎,我也和你透个底,云毅的日子是实在过不下去了,这次一定得经过这里,否则万一手下兄弟兵变,只怕云毅也控制不住。手下几个弟兄刚才还说了,人都要饿死了,便是硬闯也得闯过去!”
  “让他们硬闯试试看。”郑芝龙不紧不慢地道:“区区八条船,便想和我郑家水师动手?项文,我不是说你,只是你的兄弟未免狂妄了些。”
  正在那里僵持,郑家水师一名守备匆匆来到郑芝龙的身边,低声道:“参戎,有四条船已经到达,打的都是虎贲卫的旗号,想是他们的援兵到了。”
  “知道了,继续监视。”郑芝龙点了点头,忽然对着丁云毅笑道:“项文,怪不得你的那些部下有恃无恐,原来还有后手,可我说句不自量力的话,若是把虎贲卫全部舰船拿出来,或许你虎贲卫还没有勉强支撑一时,但就这十几条船,我看不成,不成。”
  “云毅怎么敢和参戎动手?且不说水师力量对比,便说起你我都是朝廷命官,哪里有自己人打自己人的?这话要是传到朝廷,怕你我都得丢官,我看参戎也不会真的动手吧?”
  丁云毅的话一下就戳到了郑芝龙的要害,郑芝龙的确不敢真的动手!
  若是真的自己人打起来了,非但会成为朝野上下笑柄,而且一旦朝廷震怒,丢官都还是小事情。
  他丁云毅在朝廷里有他的老子当着兵部侍郎,有王承恩为他撑腰,崇祯眼下又对他颇是信任,倒也转危为安,顶多弄个戴罪立功,自己那可就不一定了。
  朝廷防范自己甚严,被他们抓到把柄的话,那可就不太好办了。
  正在那沉吟时,方才守备又急匆匆的赶来:“参戎,又有大量船只正向我船队驶来,数量不详,总有几十条船的样子!”
  郑芝龙猛然站了起来,先是面色一变,死死盯着丁云毅,接着又放声大笑而道:
  “好一个丁项文啊,我说你的胆子怎么一下就变得那么大了,原来早就有了万全准备!”


第二百零九章 “协议”
  “不敢,不过也是为了提防海盗而已!”丁云毅丝毫不见慌张:“参戎剿海盗,云毅防海盗,做法不同,目的一样。”
  郑芝龙缓缓的坐了下来:“项文,你真的准备硬闯?”
  丁云毅笑了笑:“云毅没有这个胆子,参戎同样也不敢真的这么做了。到时候弄个两败俱伤,谁的面子上都不好看。云毅不过是想给弟兄找条活路。参戎,云毅很感谢你当初赠刀之恩,今天也不想遮着瞒着,请屏退左右,云毅有心腹话说。”
  郑芝龙想了下,让边上的人都离开,甚至包括了他的弟弟郑芝豹。
  丁云毅也不再顾虑什么:“参戎,其实目前是什么个情况你我心里都清楚得很,我夺了台湾,参戎心里不痛快,云毅能够理解。参戎封锁海面,是要困死我台湾、澎湖,可是这两个地方困不死!参戎能够封锁多少时候?半载?一年?这么多的船出征,要不要军饷?要不要银子?参戎能够坚持多少时候?我虎贲卫人少船稀,随便到哪找点吃的都能填抱肚子,可参戎的船大难掉头那。每多在海上一日,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这些暂且不说,难道参戎这么做便对自己的生意没有影响吗?海上封锁,你争我夺,你锁我的船,我抢你的船,弄到后来人心惶惶,谁都不敢出海,参戎靠谁赚银子去?”
  郑芝龙眼角跳动了下。
  和丁云毅的争斗一起,他便一边封锁海面,一边指使部下冒充海盗,伺机劫掠台湾、澎湖方面的船只。
  但同样的,他郑家和由他保护的商船,同样也遭到了劫掠。为此郑家已经赔付了几笔银子。
  他很清楚这是丁云毅做的,旁的海盗绝对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丁云毅一直都在观察着他的表情:“参戎,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论力量,云毅和参戎相差甚远,但参戎能够监视整个大海?能够保护得了所有船只?我看这也未必。况且,云毅真的被逼得狗急跳墙了,一个奏本上书朝廷,只说台湾已经被迫得没有生路,请辞所有官职,参戎,你以为朝廷会如何看待?”
  “项文,你会做这样的事情?”郑芝龙有些沉不住气了。
  “云毅只想着如何活下去,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丁云毅成竹在胸:“云毅不想和参戎斗,斗了对谁都没有好处,若是参戎肯放云毅一条生路,咱对你感激不尽。咱也不要旁的地方,就参戎你看不上的吕宋,咱也只走这条航线!”
  “只走吕宋?”郑芝龙逐渐的平静下来,沉吟着道。
  “只走吕宋!”丁云毅的回答斩钉截铁:“但凡是参戎的路线,云毅绝不敢碰!”
  “项文那,说实话,我一点都不相信你。”郑芝龙淡淡地道:“你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装神弄鬼,对我说的十句话里只怕没有一句是真的。你现在只走吕宋,等到将来势力大了,只怕又要对其它地方虎视眈眈,防不胜防。可我仔细想想你方才说的,也有道理,你我之间弄到两败俱伤对谁都没有好处,这样吧,我让出去吕宋的路线,可我的容忍也仅仅到此为止,若你得寸进尺,我也顾不得什么朝廷责怪了,顶多还当我的海盗去。”
  “多谢参戎大量。”
  丁云毅才说出这一句,已被郑芝龙一句“且慢”打断:“还有一桩事情,我需得和你说的清清楚楚。台湾虽然是你的了,但你经营你的,我安抚我的人,若是背后对我下刀,也休怪我翻脸无情。”
  丁云毅不暇思索:“就这么说定了。在台湾,谁发展得更好,便是谁的本事,丁云毅光明磊落,绝不暗中下刀!”
  “但愿你说到做到,请!”郑芝龙举起杯子道。
  “请!”
  把杯中酒一口饮尽,郑芝龙站起身子:“来人,传我号令,给丁大人让出路来!”
  “多谢参戎,此恩容当后报!”
  看着丁云毅下船,郑芝豹大不甘心:“大哥,你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不放他们走,难道真的和他们动手?这个责任你我谁能担当得起?”郑芝龙阴沉着面孔:“他就是抓准了这点,这才有恃无恐,况且,他这次有备而来,居然调动了那么多的船只,他哪里找来的?恩?”
  “我也不知道。”郑芝豹迷茫的摇了摇头:“我刚才点了下,出现在丁云毅船队两侧的,不下七八十艘,虽然都是一些小船,但一旦打起来,恐怕……”
  “丁云毅的羽毛快长齐了。”郑芝龙轻轻叹息了声:“我有眼无珠,认错了人,结果使他势力膨胀如此,再过几年,还有我们立足的地方吗?我和他达成了协议,暂时不去动他。可这样局面不能长久下去。明里不行,暗里动。”
  说着,在那沉默了下:“莽二,知道我们最大的弱点在哪吗?”
  见郑芝豹迷茫的摇了摇头,郑芝龙面露忧色:“我们最大的弱点,在于朝中无人。朝廷里的那些官员,因为我们的出身看不起我们那。这一点上丁云毅就不同了,他出身清白,家里都是正经当官的,那些个读书人,最是看重这点。”
  “那咱们怎么办?就这么看着?”郑芝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让我坐以待毙?只怕没有那么容易。”郑芝龙冷笑了声:“咱们过去不和朝廷里的官员打交道,那是认为没有这个必要,福建,是咱们的地盘。但现在看来不可如此。莽二,你给我办件事情去,拿一批珠宝出来,不要小气,要拿最好的,然后交给你四哥,让他带到京里,想办法送给内阁首辅温体仁,抓住了温体仁,便有了对付丁云毅的武器了!”
  “是,我这就去办。”
  郑芝龙交代完了这些,一言不发的站在甲板上,看着波澜壮阔的大海。这大海是什么?是权利,是财富!
  在这大海之上只能有一个主人,那就是自己。这一次,丁云毅不过是偶然占了上风。
  丁云毅,迟早会像个浪花一般被淹没得无影无踪……
  ……
  “起航!”
  “起航!”
  一声声的呼声,在虎贲卫的船队里响起。
  没有大人办不到的事,即便是和海上霸王郑芝龙面对面的时候,大人也一定能把他想要的东西带回来。
  这一点,在虎贲卫官兵的心中愈发的坚定了。
  “好险……”丁云毅自己却长长的松了口气。
  方才自己简直就是在刀锋上跳舞,稍有不慎,就会被锋利的刀口割得鲜血淋漓。若是郑芝龙再蛮横一些,只怕自己就没有那么轻松的回来了。
  朝廷还需要郑芝龙的水师,自己的力量还不足以取代郑家。郑芝龙万一孤注一掷,强行封锁,官司即便打到了崇祯那,崇祯只怕也有心无力。
  郑芝龙之所以忌惮自己,是因为他对朝廷的那套并不熟悉,总担心惹怒了朝廷,让自己辛苦经营的一切化为乌有,迫使自己不得不重新去当海盗。
  但现在朝廷的重点不在福建的争权夺利,而在中原,在边关!
  中原、边关再小的事也是大事,福建再大的事也是小事。
  等郑芝龙能明白这个道理,自己的日子怕就不会太好过了。
  “张宪轩。”丁云毅把自己亲信的部下叫到了身边:“我已经和郑芝龙达成了协议,目前只走吕宋这一条线,让弟兄们注意这点,目前台湾才是重点,不要再次激怒郑芝龙。”
  “是。”张宪轩应了下来:“其它地方怎么办?”
  “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丁云毅笑了笑:“比如谢玄、孙熙鱼他们,还是打着郑家的令旗,继续给咱赚钱,有银子不赚的事情我绝对不做!”
  张宪轩也笑了,大人是大小通吃,哪怕一两银子也要那。
  “这一趟到达吕宋后,我就不上去了。”丁云毅仔细交代:“一切交涉事宜,由你亲自办理,要多利用马尔科这张牌,不妨多许诺他点好处,取得了和吕宋的独家经营权,咱们在台湾的银子就有了着落。”
  “明白,大人。”
  丁云毅呼了口气,喃喃地道:“奇怪,我为什么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张宪轩怔了下:“什么事情?”
  “我也不太清楚。”丁云毅摇了摇头:“可我这心里总堵得慌,老觉得这次回去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说不准,说不准。”
  他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想法,也许,这是人的第六感吧。
  拿起千里镜看了看,郑家的船队已经撤退了,那些负责一起护送的海盗船也及时的撤退了。
  这次这些新近投靠自己的海盗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在某种程度上恫吓到了郑芝龙,自己坚持走虎贲卫和发展海盗的这两条路线是完全正确的。
  只是,郑家下一步会做什么?他会不会在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对这些海盗再来一次大肆剿灭?
  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台湾以及澎湖这两处天然港口便成了那些海盗最好的避风港了!


西方蜘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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