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群雄大会


  慕容刚又把“双首神龙”裴伯羽、“璇玑居士”欧阳智惨遭剥皮奇祸,西门豹以牙还牙,使“玄龟羽士”宋三清中毒亡身等情,禀告静宁真人,静宁真人也为老怪韦光此种惨酷暴行,发指不已!
  “天香玉凤”严凝素突然想起一事,向慕容刚问道:“你今晨出外,怎会化名宋危,随那妖妇毕桃花混上丈人峰头,打她那一下几乎震断心脉的般若禅双掌呢?”
  “铁胆书生”慕容刚,含笑说出一番话来!
  原来慕容刚清晨易容外出,在茶楼酒肆之内一直混到黄昏,也未听得宇内三奇野人山之行及丈人峰贼党的丝毫消息,正在拈杯心烦,暗想是否倚仗容貌已变,索性向丈人峰左近,装作游山,探听消息之时,突然有两个彪形壮汉,走进酒肆,慕容刚一见那身装束,便知是峰头贼党,又恰好坐在自己隔席,逐招呼店家添了两样酒菜,凝神窃听。
  听来听去,听出有父女二人,因要报什么剥皮之仇,在峰头被擒,慕容刚一听便猜出是裴叔傥、裴玉霜父女,昔日裴叔傥与自己萍水相交,极为投契,裴玉霜又是吕崇文的心中爱侣,不由心急如焚,要想回转居所,赶紧与澄空、严凝素合谋营救之策!
  但急听壮汉话风又变,这两人居然均是桃竹阴阳教主妖妇毕桃花的面首,因听得毕桃花今夜回山,特地下峰来远迎争宠!
  慕容刚心中电转,暗想以澄空师兄、严凝素及自己三人之力,硬闯峰头救人,根本无此可能,何如仗着易容有术,试探随着这从未见过自己的妖妇毕桃花,混上峰头,暗中将裴叔傥父女救走!
  念头打到此处,雄心顿起,恰好那两个彪形壮汉,酒毕起身,慕容刚遂悄悄尾随,以铁胆书生这身功力,对方自然毫无所觉。
  跟到丈人峰下的一片林口,其中一个壮汉遥指远方冉冉八盏红灯笑道:“毕教主已来,我们到得恰是时候,且各凭运气,看看今夜谁先中选?”
  慕容刚从江湖传言及这两个壮汉口中,听出毕桃花定然是个武功颇高的荡妇妖姬,对于这种人物,自己与她萍水初逢,必须有甚特别表现,方易结识!看出这两个壮汉,眉横杀气,满面邪恶,遂咳嗽一声,自暗处现身走出。
  这时那八盏红纱宫灯,业已距此只三、五丈远,两个壮汉眼见突然撞来这么一位陌生人物,双双把浓眉一剔,目注慕容刚狞声叱道:
  “哪里来的村农,竟敢冲撞毕教主大驾,莫非找……”
  找死的“死”字,尚未出口,慕容刚哼了半声,动如电闪,左手骈指点中一个壮汉的胸前要害,右手默运般若禅掌力,凌空吐劲,另一壮汉狂吼一声,震得飞出六、七步远,便自双双了账!
  两壮汉方死,八盏红纱宫灯也到近前,灯后是两乘软轿,一乘轿上,坐着一个貌如女子,目光隐带骄邪的俊美少年,另一乘轿上,却坐着一个神情荡逸飞扬的中年美妇,眉目之间,并在向隔轿少年互传情意!
  一见地上两个壮汉横尸,妖妇毕桃花不由柳眉双剔,杏目笼威,但一眼看见慕容刚从容卓立的英姿,虽然以药易容,变成黝黑脸膛,不是原来的星目剑眉,冠玉双颊,但那种潇洒安详,英挺俊拔,气吞河岳的风标,却依然故我!
  妖妇一看便知这杀人之人不同流俗,煞气渐消,荡笑连声,眉梢竟自堆起媚邪春意,俏生生地“哟”了声一问道:
  “这两个是我手下之人,怎样开罪壮士?致遭惨死!”
  慕容刚平日与“天香玉凤”严凝素,虽然似海情深,但只是灵犀一点,心坎温存,高雅圣洁无比!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媚声浪气的荡逸之态,遂连眼皮抬都不抬的简简单单八字答复:“盗贼媚邪,人人可杀!”
  毕桃花越看慕容刚这种高傲神色,越觉得比寻常一般软骨头的男子可爱得多,方又盈盈一笑,红唇微启,尚未开言,她身旁另一乘软轿之上,坐的那位目光隐带媚邪的俊美少年,本是滇南巨寇“粉燕子”萧遥,看出自己这位新交姘妇竟对拦道卓立的黑汉生情,不由妒火中烧,冷笑一声,双手微按轿杆,人便飘然飞起!
  他外号“粉燕子”,轻功自然不俗,飘起两丈来高,半空中缩腰拳足,一连两个车轮,轻轻落足山道,手指慕容刚,满面骄狂无比的神色说道:
  “泰山丈人峰方圆百丈,乃是有尺寸之地,岂能容人妄自撒野?萧遥要把你碎尸万块,为这两个已死朋友报仇,你且报个万儿,粉燕子手下,从来不杀无名之辈!”
  “铁胆书生”慕容刚一见粉燕子萧遥的那副佻挞轻狂神色,便觉此人可厌,再一听他自报外号,越发知道必是下五门的淫邪恶贼!嫉恶之心方自一动,忽然想起自己这样做法,本旨在于要随妖妇混上峰头,设法搭救裴叔傥、裴玉霜父女,若不吊妖妇胃口,怎能达到目的?
  遂根本不理粉燕子萧遥,扭头向妖妇毕桃花微笑问道:
  “我叫宋危,家住关外长白山头,闻得桃竹阴阳教主之名才特来岱宗拜会,但我已经杀了教主两位相好,再杀一位,教主不心疼么?”
  毕桃花本来觉得慕容刚挺拔不群,英姿勃勃,是自己心目中最理想的人选,但神情过分冷漠,恐怕不易上手勾搭!如今见他自报姓名,不仅笑颜相向,言语之中,并还隐含挑逗之意,邪心蔽智,竟然喜上眉梢,抿嘴一笑说道:
  “粉燕子萧遥的‘三阴绝户掌’名震滇南,不比地上那两个蠢货,你杀得了么?”
  这几句话,分明含有激将之意,粉燕子萧遥听在耳中,几乎连肺都快要气炸,暗想与毕桃花相识以来,一往情深,怎的今夜一见此人,便自喜新厌旧,语气中恨不得要鼓励对方快把自己置于死地?
  钢牙一挫,趁着那自称宋危之人与毕桃花相互笑语,分神旁骛,毫未提防之下,猛运自己成名绝技“三阴绝户掌”力,一掌生风,便往对方左胸击去!
  离胸只有数寸,掌风业已飘衣,慕容刚犹如未觉,直等实在的挨了萧遥一掌,才微退半步,双目一翻,精光四射神威十足地说道:
  “我念你远自滇南赶来,却在这岱宗丈人峰下横尸,煞是可怜,才让你一掌,倘如识趣,速返南荒,再若片刻迟延,宋危不再留情,定叫你魂归地府!”
  粉燕子萧遥的“三阴绝户掌”力,功能裂石开碑,慢说他自己,连毕桃花也所深知,这位宋危居然坦胸受掌,毫无伤损,委实太已惊人!
  萧遥这等恶贼,讲甚脸面情义,何况人又极其狡猾?知道再如逞强动手,定系白白送死,遂借着慕容刚话头,把双拳一抱说道:“萧遥敬如足下之语,青山不改,你我后会有期!”
  话完转身,便向来路走去!
  慕容刚万想不到对方会借机下台,就此抽身,倒弄得只好眼看着这自己本来想杀的下五门恶贼,扬长而去!
  毕桃花则因知萧遥连妒带羞,此去必然翻脸成仇,自己又曾与他深有肌肤之亲,传扬江湖,未免大为难堪,遂眉间突现杀气叫道:
  “桃竹阴阳教下,从来不容叛教之人,萧遥已犯死罪,宋壮士,你代本教处置如何!”
  慕容刚闻言,不禁为这粉燕子萧遥的无耻贪生,与毕桃花妖妇的翻脸无情,心肠毒辣,打了一个寒战!
  但一来萧遥这等恶贼,杀之为世除害,二来妖妇既然如此说法,也正是自己良好的进身之阶,遂答了一声:
  “宋危遵命,粉燕子萧遥休走,大好泰山,你何不就在此间埋骨?”
  人随声起,以云龙三现身法,故意逞能,目光笼住萧遥,双掌胸前虚抱,缓缓外翻,特地留给对方一个防御机会?
  萧遥真想不到这自称宋危之人,肯任自己逃走,而一往情深的情妇毕桃花,反有如此毒心?他本以轻功见长,认出对于头下脚上,凌空飞扑的这种云龙身法,极难躲避,遂趁对方缓缓翻掌,似在提聚功力之际,来了个先发制人,肩头微塌,装做胆怯前窜,其实脚跟点地,倒纵而起,施展铁琵琶重手“怨女弹筝”,十指齐伸,划向慕容刚的丹田要害!
  慕容刚早把玄门罡气凝足,故意容他指尖沾衣,然后突地纵声长笑,左掌一挥,只听萧遥一声惨叫,十指齐被玄门罡气振断,胸前又中了一记般若禅重掌,凝空飞出七、八步远,一口鲜血喷得满地桃花,便告毕命!
  慕容刚是故意小显身手,把内功轻功及劈空掌力,全在这一击之中加以表现,毕桃花看得自然惊喜非常,以为自己不但添了一个精壮面首,桃竹阴阳教内,也又增加有力臂膀!
  慕容刚就是这样得了妖妇欢心,取代粉燕子萧遥之位,坐着那乘软骄,随毕桃花混上丈人峰头,等妙法神尼命令自己处置妖妇之时,便出其不意地,给了她约莫七成真力的般若禅双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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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香玉凤”严凝素听他娓娓讲完,才知究竟,笑向静宁真人问道:“无忧师伯与家师,把裴大侠父女救好以后,离泰山大会之期已不在远,我们是不是就在此处等候到时赴会呢?”
  静宁真人笑道:“会期不在远,我们自然不必他去,而且此次会后,我与你师父及无忧大师等人,便将真正潜修,再不出世!所以也要趁这一段时间,再传授你们几手功夫!这所民宅,地既隐蔽,主人又颇老实,就在此间等到明岁岁朝与那些凶恶魔头一作决算便了!”
  慕容刚问起金龙寺四佛怎样相会?静宁真人告以彼此约定,到时直接赶往峰头,甚至连离字十三僧之中的好手,也要带来几个!
  “九现神龙”裴叔傥与裴玉霜父女,被“白骨天王”韦光所点的“五阴绝穴”,虽然恶毒绝伦,但在无忧头陀、妙法神尼两位大行家悉心替他们一经一脉的细细驱散淤血,并运功治疗之下,过了三日三夜,也就齐告痊愈!
  裴玉霜听说吕崇文随西门豹之行,竟有那高成就希望,也代他觉得高兴,诸人遂在这民宅以内,由宇内三奇亲自督课,刻苦用功,准备在泰山大会之时,尽歼群魔,替莽莽江湖,整治出一片清平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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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驹光流转,一眨眼间,已是家家腊鼓,户户春灯的年终时间,丈人峰头,桃竹阴阳的另一位教主凌风竹,也已回山,但“鸠面神婆”常素素与“九指先生”侯密,却始终未见来到!
  宇内三奇方面,也同样为西门豹、吕崇文二人不知去向,眼看会期即届,依然音讯沉沉,而添了不少悬忧杂念!
  一到年终,明日便是大会会期,武林各派中人,因“天南双怪”在半年之前即已传柬相邀,所以聚集在泰山脚下者为数不少!
  无忧头陀知道不能再等西门豹,遂与静宁真人、妙法神尼,召集慕容刚等人说道:
  “明日便是泰山大会会期,武林正邪两派兴衰,在此一战!虽然‘鸠面神婆’常素素太已厉害,几乎无人能敌,但我们不问成败,仍须各尽其力,与这些妖邪一搏!明日动手主旨,经我与道长、庵主合议,定为‘首恶不放一人,胁从则尽量宽恕!’但首恶之中,个个都是隐迹多年的厉害魔头,你们小一辈的恐非其敌,应尽量避免逞强,只须留神注意贼党有甚意外的阴谋毒计,不奉我命,不得出手!”
  澄空、慕容刚、严凝素及裴叔傥父女,虽然觉得无忧头陀小心过甚,但因深知“天南双怪”厉害,也就一齐点头领命!
  岁朝正午,众人由宇内三奇率领,同上丈人峰头,只见“天南双怪”的巢穴以内,处处布置一新,广场之上,高高搭起一座擂台,宾主双方,均在两侧的新建看台落座!
  此次大会的设立目的,是“天南双怪”韦昌、韦光兄弟,为了要想一雪三十年前,此时此地会斗宇内三奇,在青竹九九桩之上败给静宁真人的一剑之耻,并就此树威江湖,自居武林霸主!
  所以主体只是“天南双怪”与宇内三奇及双方所邀助阵好友,其余各派人物,则仅系接获请柬,来此观光这一场武林盛会性质!
  “天南双怪”以盛筵及清洁素斋飨客以后,便由天南大怪“骷髅羽士”韦昌走上擂台,向济济群雄抱拳说道:
  “今日这泰山大会,乃韦昌兄弟及桃竹阴阳教凌、毕两位教主,邀会宇内三奇无忧、静宁、妙法三位道友,互相一了三十年前旧债所设,但其他各派的武林朋友,如若有兴,一样可以彼此印证所学,韦昌先为交代,等撤席换茶,双方便可登台,各觅对手!”
  无忧头陀目光细搜主座看台“天南双怪”这边,不曾发现那位“鸠面神婆”常素素及“九指先生”侯密在内,不由微觉诧异,但“天南双怪”“白面人妖”也何尝不为金龙寺四佛至今未来,而心头略觉宽解!
  须臾席罢,换上香茗,桃竹阴阳教的女教主,妖妇毕桃花,因含恨上次平白挨那“铁胆书生”慕容刚所扮宋危的般若禅双掌之仇,又暗料妙法神尼不致第一阵便自出手,即便出手,自己与凌风竹业已有备,正好倚仗这三十年来所得,与其一了旧债!
  所以身上粉红色的宫装抖处,带着一片香风,纵上擂台,手中拿着一支纯钢所铸,但与真花色泽一般无二的三尺来长桃枝,站在台口,发话说道:
  “毕桃花敬请‘铁胆书生’慕容刚上台一会!”
  慕容刚因无忧头陀来时曾嘱咐自己等人,不可逞强妄动,故虽听妖妇指名叫阵,并未应声,只把目光一瞥师伯,暗中请示!
  无忧头陀以金龙寺四佛尚未见到,不便第一阵烦妙法神尼,而慕容刚自二寺次下天山之后,功力业已高过澄空,遂微一点头,默允他应邀出阵!
  慕容刚本来沉稳,虽在丈人峰头,出其不意地使妖妇吃了一场大苦,但深知妖妇与凌风竹二度出世,既然敢随“天南双怪”信物“骷髅令”“白骨箭”之后,并传“桃竹阴阳幡”,邀斗妙法神尼,必有所恃!故而心中连半丝轻敌之意全无,青钢长剑出鞘以后,人才起身,身御青衫,剑泛青光,便如一道青虹,直射台上!
  妖妇毕桃花这还是第一次看见铁胆书生的本来面目,荡意媚情,又不禁为对方的英姿侠骨微微生波,以手内桃枝一指慕容刚,摆了个风情万种的姿态,堆起一脸娇笑,浪声浪气的哟了一声说道:
  “看不出驰誉江湖近三十年的铁胆书生,竟还是个小白脸?但脸虽白,心却太黑,你那天打得我……”
  慕容刚对妖妇手内的那根奇异兵刃纯钢桃枝,特别注意,见枝分三岔,并有不少细碎枝节,及十来朵淡红桃花,不由暗想这根钢铸桃枝的三岔主干,自然能锁对手兵刃,细碎枝节,亦可用来点穴,但那附在枝上的十来朵桃花,却厉害何在?
  他这里正捉摸不出对方奇形兵刃奥秘,妖妇的那几句话已近尾声,铁胆书生看不惯她那副荡态,截断所言,插口说道:
  “丈人峰头,慕容刚般若禅双掌再增两成真力,毕教主未必能够活到现在?这演武台上,较技为先,在下敬领高招,毕教主请!”
  毕桃花见慕容刚神情冷峻,语意如刃,不由把挨那般若禅双掌之恨记在了心头,嘴角一撇,顿时把荡态媚姿化做了凶威杀气,说了声:
  “你自己一再找死,可别怨你毕教主心狠手毒!”
  桃枝一挺,用的竟是剑招“玉女投梭”,往铁胆书生分心便刺!慕容刚认定对方这奇形兵刃,定有不凡威力,不肯遽尔相接!
  毕桃花见对方避招不接,眉梢微动,就势沉肘横枝,果然铁胆书生所料,一根两寸来长的尖锐小枝,正好直向右腰“章门穴”上袭到!
  慕容刚猛然驻足吸胸,使那纯钢桃枝稍差分许的掠衣而过,自己掌中的青钢长剑趁隙还攻,一式“倦鸟投巢”,照准毕桃花咽喉点至!
  毕桃花想不到他敢用如此险招,遂乘着一招扫空,就势带回纯钢桃枝,往对方长剑之上便搭!
  慕容刚知对方想用桃枝锁剑,顿肘收腕,以极其准确手法,仅用剑尖贯注真力,一点桃枝主干尖端,“叮”的一声,荡开尺许!
  但就从这双方兵刃轻轻一触之上,慕容刚业已知道,前日自己是侥幸,这妖妇不仅内功真力不弱于自己,桃枝并是中空,定然大有玄虚,最佳的应付上策,只有设法逼得她无法施展!
  主意一定,“卍字多罗剑”已随心念发动!自第一式“灵山拜佛”,奔腾变幻,宛如百剑同挥,形成一片剑山,威势无比!
  但妖妇三十年前,即是一流好手,自与凌风竹二人,在祁连山被妙法神尼以两枚度厄金铃打下绝峰,万死一生以来,日夜衔仇,悉心苦练,功夫又有大进,所以不但能在“卍字多罗剑”下应付从容,铁胆书生若非剑法神奇,真力充沛,几乎早遭挫败!
  桃枝百变,剑影千重,斗到七八十招,妖妇心中,业已微微惊恼!暗想自己再出江湖之意,本在向南海潮音庵主妙法神尼寻仇报复!如今若连这铁胆书生都收拾不了,却怎样对得起绝塞穷边的三十年苦练?
  她这纯钢桃枝,不但中空藏有迷魂毒雾,连十来朵桃花的花蕊,并全是夺命神针,只要机钮一开,便能在动手之间,自桃枝之上暴射多蓬针雨,随后弥漫毒雾之后,飞袭对方,针针奇毒,极难防御,端的厉害无比!
  但这些毒针,是妖妇的看家绝着,非对付妙法神尼这等人物,不肯轻易施为!如今只用内力,慢慢把枝内毒雾逼向枝端,准备一发迷魂,擒住这铁胆书生细细凌辱,最好能够设法收为禁脔!
  刹那之间,双方过手已近百招,妖妇毕桃花一招“毒蛇寻穴”刺向慕容刚丹田,但中途收手,暗用内劲一震桃枝,顿时自桃枝之上腾起一片粉红烟雾,浓香袭人的弥漫当空,妖妇再举左掌,用柔力微推,逼得那片香雾笼住铁胆书生,人也跟在其后,骈指点向对方“幽门”大穴!
  “天香玉凤”严凝素自然最为关情,见粉红香雾一腾,便知不妙,拼命赶往台前,但救援已自不及!
  正在芳心狂震,惊魂欲碎之时,台上“砰”然巨震,结果却颇为出人意料之外!
  因为“铁胆书生”慕容刚昔日自“铁扇阎罗”孙法武的“追魂铁扇”,及“毒心玉麟”傅君平的“淬毒鱼肠”之中,业已深深领略这种中空兵刃的厉害程度,所以在青钢长剑与对方兵刃一碰,听出桃枝不是实心以后,业已深自戒备,红粉香雾才腾,便已屏住呼吸,觑准妖妇随后进扑身形,左掌一推,般若禅掌力便自劈空击去!
  般若禅掌力的高明之处,就在先柔后刚,出手无声,但面前隔着一层粉红香雾,却又不免露出痕迹!
  妖妇毕桃花本在骈指疾点慕容刚的“幽门”大穴,见香雾突似有物冲荡,往外一飘,便知对方居然事先有备,未被点倒,自己欺身过近,无法避招,赶紧化指为掌,也是一股劈空劲气疾拍而出!
  她仓卒变式,略为吃亏,双方掌力交接,“砰”然巨响之下,心头一震,往后退了三步!
  但铁胆书生因立处已近台边,真力一发,摒气自然稍松,一丝浓香入鼻,脑际微晕,足下立时便软,竟自台口坠下!
  “天香玉凤”严凝素这时恰好赶到,一把将“铁胆书生”慕容刚接住,正要斥责妖妇毕桃花无耻,用这种下流手段暗算伤人,耳边一声清宏佛号,恩师妙法神尼业已上台,并向自己微一摆手!
  严凝素知道恩师与桃竹阴阳双恶积怨甚深,既已亲自出手,自己当然不必多事,赶紧抱回慕容刚,由静宁真人喂下两粒灵丹,也就醒转无事。
  妙法神尼一上擂台,毕桃花由不得心神微慑,往后退了几步!
  妙法神尼面罩寒霜,慈悲双目中的炯炯精光,一注毕桃花,冷然说道:“你还不通知凌风竹,一齐见我?”
  话音方落,忽地侧脸旁视,只见半空飘影,正是昔日青梅爱侣,后来负义变心,与妖妇合谋,将自己推入大海的凌风竹!
  凌风竹如今身为桃竹阴阳教主,装束得颇为怪异,金圈束顶,散发披肩,身上穿着一件八卦织金边道袍,手中持着一根长约四尺,形似墨竹,但质系铁铸之物,近尖端处,并缠有半红半白软绸,似是一面未曾展开的旗幡之类!
  妙法神尼一见此人,由不得的心中厌恶,方自“哼”了一声,凌风竹双目之中,射出一种凶狡诡谲光芒,向妙法神尼说道:
  “韦傲霜,当年我夫妇虽与你有仇,但祁连山朝笏峰头,受你两枚度厄金铃,恩仇应该已了!我们传桃竹阴阳幡,邀你来此一会之意,旨在彼此把话说开,并不一定非拼生死,难道你三十年南海潜修,连这一点过眼云烟都丢不下么?”
  妙法神尼深知凌风竹诡诈异常,他这故作说词,可能是借机拖延,好让妖妇毕桃花准备什么毒计?遂貌作不觉,其实暗暗留神答道:
  “当初若不是你负心背义,把我推入大海之中,韦傲霜也不会有今日成就,三十年南海潮音庵中潜心般若,倒确实如你所云,昔年火气渐渐消磨,你们既在万丈绝峰坠崖不死,前仇可不再计,不过本着侠义立场,却难容任何人创立什么桃竹阴阳邪教……”
  毕桃花听至此处,倏地插口问道:“倘若我们非创不可,便怎么样呢?”
  妙法神尼长眉双剔,目射精光,断然答道:“那贫尼只有上体天心,为民除害!”
  “害”字刚刚出唇,音还未落,毕桃花一阵格格荡笑,手中桃枝一颤,十来朵桃花花蕊,齐化粉色飞针,带着一片香雾,照准距仅数尺的妙法神尼弹射而至!
  妙法神尼一来洞烛机先,识透诡计,二来这三十年之间,南海小潮音别无所事,一意苦参,把佛门中无上降魔大法“无相神功”,业已练到可以无形御物地步!但因再入江湖,志在凌、毕二人,所以野人山中及上次在这丈人峰头,均自深藏若虚,未曾施展!
  如今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妖妇心肠毒如蛇蝎,乘着双方答话之际,便下绝情,不由杀心顿起,默凝无相神功,目光一注,四外飞针如遇无形坚壁,纷纷自落!
  并也乘着对方不明就里,极度惊疑之间,倏地宏宣佛号说道:“阿弥陀佛,贫尼三十年来,开杀戒了!”
  右左双掌一扬,不理凌风竹,运足伽罗神功,专击妖妇毕桃花一人!
  这是妙法神尼重出南海以来,初度显示真实功力,威势直如山崩海啸,石破天惊,这股难以抵挡的劲气狂飙,硬把毕桃花自台中震得飞出一丈三、四,跌下擂台,七窍狂喷鲜血,立时毙命!
  凌风竹再也想不到一别三十年,妙法神尼武功高到这般地步?毒计害人未成,劈空一掌,便使桃花命赴黄泉,剩下自己一人,战既心胆皆怯,逃又无法下台,正在进退两难之际,妙法神尼已向他微微一哂说道:
  “凌风竹,你居心险恶,犹甚于毕桃花,我特地略为延诛,让你把这三十年来所得尽量施展,好教你死而无怨!”
  说完微撩僧袍,探手撤出自己威震武林的灵龙软剑!
  凌风竹论真实功力,虽然还逊妙法神尼,所恃只是几般小巧毒技,最怕的是妙法神尼不令近身,左一掌、右一掌的劈空遥击!如今听对头给自己机会施展三十年来所得,并已亮出灵龙软剑,心中不由仇火顿燃,生出几分侥幸之念!
  他手上这根形如墨竹,而质系铁铸之物,名“玄竹夺魄幡”,制作得极其歹毒;幡身之上,凿有无数目力难见的牛毛细孔,孔中贮藏特炼毒液,平时并不外喷,只在与对方兵刃相触之时,略为传导,但至多相触三次,对方持刃之手便感麻木难动,然后展开缠在铁杆之上,毫无作用的半红半白的软绸,惑乱对手心神,实则乘机按动柄端暗簧,把那前半截带有铁链的锐利幡尖飞出伤敌,无不穿心立毙,是极少失手的!
  妙法神尼虽深知凌风竹阴恶险毒,但她想不到他这根“玄竹夺魄幡”上,会有这多巧妙,正在双方各自凝神,活开步眼,欲待进招缠战之际,峰下传来几声号角。
  天南大怪“骷髅羽士”韦昌起立向台上叫道:“凌教主暂时停手,随我迎宾,‘鸠面神婆’常大姊到!”
  凌风竹闻言,把手中“玄竹夺魄幡”一收,手指妙法神尼说道:
  “韦傲霜,你三十年前把我打下绝峰,今日又杀我爱妻,彼此结有一天二地之恨,三江四海之仇,凌风竹迎接高朋过后,再与你一决生死!”
  金龙寺四佛迄今未到,而极令宇内三奇头痛的“鸠面神婆”常素素已来,妙法神尼也正想与无忧头陀、静宁真人,略为计议,遂点头说道:
  “当着天下各派英雄之面,谅你也无颜逃走,我且宽诛片刻便了!”
  凌风竹目射凶光,切齿一“哼”,转身纵下擂台,因妖妇毕桃花尸首,业已有人收拾,遂即随同“天南双怪”韦氏兄弟、“白面人妖”锺如玉等人,往外迎接引为最大靠山的“鸠面神婆”常素素及“九指先生”侯密!
  妙法神尼回到本台,无忧头陀呵呵笑道:
  “毕桃花妖妇伏诛,庵主多年心愿已了一半,想不到三十年小别,庵主居然练成了无相神功!我们少时尽量设法先翦除对方党羽,等老妖婆常素素出手之时,三人合力相抗,只要应付得宜,并不见得就准居败局呢!”
  妙法神尼笑道:“大师休要怪我隐瞒,实因对无相神功尚未练到火候,抵御几根飞针之类虽还见效,但如遇上高明对手,只有弄巧成拙……”
  话方说到此处,往外迎客的“天南双怪”等人已回,不但把“鸠面神婆”常素素、“九指先生”侯密接来,连藏边阿耨达池金龙寺的“病、醉、笑,痴”四佛,也已一并延进!
  双方各增宾朋,自然免不了先来一阵寒暄。
  “病佛”孤云向静宁真人说道:“道长!可能是江湖有福,妖孽当诛,你看‘鸠面妖婆’常素素,怎的好端端的断去了一条左腿?”
  六五 龙争虎斗
  宇内三奇闻言,均觉一愕,瞥眼向那方自软轿下来,大模大样坐在敌台正中的“鸠面神婆”常素素看去,果然见她那件八彩织绵长袍之下,左腿已无,胁下拄着一根金丝藤杖!
  常素素这条腿,是断在“病佛”孤云野人山打那金色蜘蛛一记“玄阴透骨掌”之后!但三奇四佛均不知情,正纷纷猜测,以老妖婆这身罕世功力,怎会有失去一腿之事,“天南双怪”的手下贼党,又有人向对台报道:
  “寨门以外,又有来宾,说是定要‘白骨天王’、‘阴风秀士’二人亲自往接,不然要立时放火,烧去大寨!”
  以“天南双怪”名头,又有“鸠面神婆”这多武林特殊好手坐镇此间,居然有人敢如此出语捣乱,也实出于对台群寇的意料之外!
  “白骨天王”韦光与“阴风秀士”锺如玉,因今日身是主人,任凭来人怎样无礼,也应先行迎进,再在擂台之上动手处置,遂只得眉头微皱,双双起立,离座出迎!
  但等把来人迎进之后,韦、锺两个老怪恨得眉腾杀气,“铁胆书生”慕容刚、“天香玉凤”严凝素等人却又喜心翻倒,原来正是那令“白骨天王”韦光最感头痛难缠的西门豹,与容光焕发、肩插青虹龟甲长剑的小侠吕崇文,双双来到!
  西门豹、吕崇文见过诸人之后,静宁真人先把爱徒拉到怀中,向脸上仔细端详,再在周身骨节穴道按摩一过,回头向西门豹正色问道:
  “西门老弟,贫道真有点佩服你哪里来的这大神通?区区数月之别,你是怎样把文儿调理得几乎等于脱胎换骨?”
  西门豹暗笑自己何曾会有什么神通?不过天游尊者所留的那一粒“换骨灵丹”,效力足抵二十年内家吐纳而已!但静宁真人只看出吕崇文真气弥沛,根骨迥异,尚绝想不到自己二人业已贯通了一部盖世奇书,神妙无比的百合真经,索性瞒他片刻,到时岂不意外惊喜?所以含笑答道:
  “此事话长,等尽歼群魔,把这场功德圆满以后,再行细细禀告诸位前辈!西门豹想先处置了这个惨剥我欧阳老友及裴二侠令兄‘双首神龙’裴大侠人皮,毫无人性的天南老怪‘白骨天王’韦光,以慰泉下英灵,并谢我来迟之罪!”
  宇内三奇虽知西门豹、吕崇文这一老一小二人,不知去向数月,必有异常遇合!但听西门豹这几句话口气,似乎那武功几与自己等人仿佛的“白骨天王”韦光的一条性命,就在他掌握之中,不由又均有点半信半疑!
  西门豹本来轻功已自极俊,这一通《百合真经》,吕崇文感恩图报,又把所得三奇心法尽量相传,所以虽未服有“换骨灵丹”,内功真力方面进境稍浅,其他功力却也与吕崇文同样的一日千里!
  他诚心气恼“天南双怪”,并与群贼一记当头棒喝,故而略为炫露,未见丝毫作势,全身便自东看台腾起,宛如世外飞仙,凌虚蹑步般飘然而过,轻轻妙妙,点尘不惊地落在了擂台之上!
  这一手震世骇俗的罕见轻功,不但引起来此观光的天下各派群雄,一个个出自内心的暴雷喝好,宇内三奇的意外惊赞,“天南双怪”等人的诧异愤妒,连那目空一切,以为普天之下唯我独尊的“鸠面神婆”常素素,也眉头微皱,“咦”了一声,暗向身旁的“九指先生”侯密、“骷髅羽士”韦昌,打听新来的这位葛衣老者,究竟是武林之中的那号人物。
  西门豹落足擂台之上,因知道这场泰山大会,天下武林各派中的主要人物,大都应邀观光,遂有意以己为镜,惊劝世人,一提真气,报出昔日名号说道:
  “九华山‘千毒人魔’西门豹,敬请‘白骨天王’韦光,上台一会!”
  这“千毒人魔”四字,惹得未知底细的武林群雄纷纷一阵惊诧,均想不到在宇内三奇一边的人物之中,会有这位名慑江湖的盖世魔头在内!
  既想不通其中究竟,当然会向知悉内情之人请教,人口如风,片刻之间,无人不知昔日江湖人人侧目的千毒人魔,如今业已成了一位光明磊落的白道大侠!
  这桩美谈,从此遍传武林,誉腾众口,不知影响了多少尚有慧根,偶积恶业之人,效法西门豹尽忏前非,革面洗心,回头向上!
  “白骨天王”韦光则心中疑惑万端,自己曾经会过这西门豹数次,怎的数月不见,就会变得有这高功力?
  人家既在指名叫阵,以自己名头,怎能不应?何况也正想杀却此人,为师侄“玄龟羽士”宋三清雪恨报仇,自忖功力足能纵过擂台,但绝不如西门豹那么轻灵美妙,何必开始便贻笑于人?遂故作从容的丝毫功力不施,利用擂台两侧所设扶梯,慢慢走上!
  西门豹何等厉害?借机挖苦笑道:“两台之间的这点距离,在名满江湖的‘天南双怪’讲来,还不是举足即过!韦老前辈这样缓缓而来,莫不是在想怎么处置我这‘千毒人魔’之策么?”
  “白骨天王”韦光脸上微红,双眼倏张,凶光暴射!
  西门豹摇手笑道:“老前辈且慢逞威,西门豹若无几分降龙手段,也不敢在天下英雄之前批逆龙麟,真人面前不必再说假话,你剥了西门豹好友‘璇玑居士’欧阳智、‘双首神龙’裴伯羽的两张人皮,我也略使小计,取得了‘玄龟羽士’宋三清一条性命,双方仇深似海,今日一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过西门豹外号‘千毒人魔’,阴损出名,怎样比赛,还是由你出题目,否则使你这‘天南老怪’死在九泉,也难以心服口服!”
  “白骨天王”韦光虽然明知西门豹定有什么尖酸刻薄主意,但他设词太妙,自己因“天南双怪”的盛名所在,不能不在明知故犯之下,硬中对方的激将之计,双睛一眯,凶光炯炯,觑定西门豹冷然说道:
  “以老夫身分功力,再若出题,你还不眨眼之间,就在我掌下做鬼?不必挖空心思激将,任凭出甚题目,只要公平合理,韦光无不奉陪,好在以你那点能力,老夫随时随地都能令你骨化飞灰,为我师侄宋三清报仇雪恨!”
  西门豹微微一笑说道:“你既然为了‘天南老怪’的这点虚名让我出题,西门豹要先和你比赛吃点东西,分了胜负以后,便即过手!”
  “白骨天王”韦光听不出西门豹话中含意,只听见要先比赛吃点东西,想起对方外号“千毒人魔”,一身是毒,不由有点胆颤心寒,但话已出口,只得硬着头皮答道:
  “韦光早就说过,任凭划道,无不奉陪,你要比吃何物?”
  他口中如此说法,心内却已定计,万一西门豹要吃什么奇毒之物,自己便索性不顾名头,把这“千毒人魔”出其不意的一掌震死!
  西门豹见老怪答话之间,色厉内荏,眼珠乱转,早知其意,但故作看不出对方毒计,遂微笑问道:“老前辈今日以盛筵款待天下武林同道,厨下总有鳝鱼?”
  “白骨天王”韦光莫测高深,点头示意。
  西门豹诡秘一笑说道:“请老前辈传谕,命厨下准备两大碗活鳝生血!”
  活鳝生血,毫无毒质,并能强力补身,“白骨天王”韦光不禁宽心大放,摆手命人赶紧准备!
  这种别开生面的比赛办法,比一场生死肉搏来得更觉新奇,连“鸠面神婆”“九指先生”、天南大怪及宇内三奇等东西两台首脑人物,也均看得极有趣味!
  活鳝生血送来之后,西门豹接过一碗,向“白骨天王”韦光笑道:“这活鳝生血,滋味绝佳,并能强力补身,老前辈喝尽一碗!”
  说完,便把手中一大碗鳝血,慢慢喝完。
  “白骨天王”,自始至终双眼紧盯西门豹,注意他可曾在另一碗鳝血之中弄鬼?如今见西门豹只自行喝了一碗鳝血,对另一碗连手都未沾,知道无妨,遂冷笑一声说道:
  “慢说是一碗活鳝生血,便是一杯穿肠毒药,韦光照样敢饮!我饮完之后,看你还有什么花样?”
  说罢,也把那碗鳝血,一饮而尽!
  西门豹见老怪韦光喝下鳝血以后,微微一笑说道:“世间往往皂白难分,若此心无愧,万仞刀山,何异康庄大道?倘神明有灵,一杯鳝血,照样等于毒药穿肠!西门豹先前说过,胜负分后,再行过手,如今各尽鳝血一杯,胜负未分,西门豹先行告退,但望老前辈好生度过你在世间的最后片刻光阴!”
  边说边已运用来时所展绝顶轻功,飘然离却擂台,最后那“片刻光阴”四字,是在空中发出!
  这一来,真把个“白骨天王”韦光又气又疑的僵在台上,气的是自己上台之意,本在处死西门豹,为师侄“玄龟羽士”宋三清报仇,却想不到这狡猾绝伦的千毒人魔,只骗自己喝了一大碗活鳝生血,便即借词不战而去,并且说走便走,追已不及!
  疑的则是照他临走所云“要自己好好度过在世间的最后片刻光阴”的语意看来,似乎这碗鳝血之中,确实含有剧毒!但鳝血明明出自山寨厨中,并经仔细注意西门豹不曾沾手,究竟毒自何来?要不要真信他所言,服下一点解毒灵丹之类?
  老怪“白骨天王”韦光疑潮起伏之际,西门豹又卓立本台,向他传声笑道:
  “老前辈以惨无人道手法,剥去我老友欧阳智及‘双首神龙’裴大侠的两张人皮,使西门豹不得不重施昔日小技,以牙还牙,叫你也尝尝心肘寸裂是个什么滋味?千毒人魔从无虚语,你还不回台,安排后事?难道真要使这彼此动手过招的擂台之上血污狼藉?再若不信我言,且自微提真气,试试你的丹田,可有异状?”
  “白骨天王”韦光真被西门豹说得毛骨悚然,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鳝血之中的毒自何来?如言微提真气,面上立即勃然变色,因为果然觉得丹田之间,发胀颇剧!
  这时“天香玉凤”,站在西门豹身后,低声问道:“西门兄,我也明明看你,不曾碰过那另一碗鳝血,到底那玄妙何在?”
  西门豹微微一叹说道:“老怪少时必然死得极惨,若不是他惨无天理,活剥人皮,我早已回头,岂肯仍用这种毒辣手段对付?鳝血本来无毒,倘有丝毫异状,这老怪狡若天狐,又对我这千毒人魔特别留心,哪里还肯中计饮下?”
  “天香玉凤”严凝素正想鳝血既然无毒,老怪怎会死得极惨?尚未及再向西门豹询问之时,天南大怪“骷髅羽士”韦昌,兄弟关心,听西门豹说得那般严重,急忙飞身纵过擂台,向“白骨天王”韦光问道:
  “二弟,这老魔头出名阴毒,你到底觉得怎样?不论真假,先服几粒自炼解毒灵丹,总不会错!”
  这时所有各派群雄也均莫名其妙的注视变化,偌大的会场之中,立时鸦雀无声,一片肃静!
  “白骨天王”韦光如言服下几粒自炼解毒灵丹,手抚丹田,向“骷髅羽士”韦昌皱眉说道:“除了丹田之间,发胀颇剧以外,别无异状!但我对这狡猾老魔特别注意,鳝血之中,分明无毒,怎……”
  说到此处,面上神色倏然又是一变!
  “骷髅羽士”韦昌惊问所以,“白骨天王”韦光皱眉说道:“此时已自丹田渐渐胀到胸腹,并有点忍受不住,所服灵丹无力解毒,赶快回台请常大姊看看,或者她有办法!”
  “骷髅羽士”韦昌知道以兄弟那样精纯的一身内功,竟然忍受不住,中毒必定极剧,赶紧手搀“白骨天王”,兄弟双双用力,一跃而起!
  西门豹见状,冷笑连声说道:“不知死活的老怪,这一用力飞身,管保你立时腹裂肠流,魂归地府!”说至此处,突地仰头悲呼:“欧阳老友与裴大侠的在天之灵,请看西门豹代你们报仇雪……”
  一言未了,半空中传来“白骨天王”韦光慑人心魂的凄厉狂吼,跟着便是“啵”的一声,血雨飞花,他丹田小腹之处,竟然自动爆裂,肝肠外溢,不但立时恶贯满盈,并弄得与他把臂同飞的天南大怪“骷髅羽士”韦昌一身上下,全都是鲜血!
  “天南双怪”对人虽狠,对自己则兄弟骨肉,自然同气连枝,韦昌见兄弟莫名其妙地惨死西门豹手中,不禁钢牙咬碎,一探怀中,摸出那三枚仗以成名,用海外奇种三爪金龟项骨及猛烈炸药所制,剧毒无比的骷髅,扬手化成三点银星,电疾般的向西门豹当胸射到!
  静宁真人见天南大怪含忿出手,竟以三枚白骨骷髅同发,知道厉害,忙向无忧头陀、妙法神尼及金龙寺四佛说道:
  “上人庵主与我合用玄功,将这白骨骷髅往上震起,四位大师,则请防护台上诸人,千万不可令这些碎骨沾身,沾身即死!”
  话音方了,三点银星业已飞到台前不远,宇内三奇因这类毒物一触即炸,己方事先防护,或可无妨,但观光群雄,不知要受多少殃及?所以全用阴柔暗劲,六只大袖轻挥,便似有股无形大力,托得那三枚白骨骷髅往上斜斜飞起!
  但才起数尺,便惊天动地般自动爆炸,震耳欲聋的巨响声中,满空全是毒骨横飞,宇内三奇暗叫不好,立即化柔为刚,袍袖再拂,一阵极其强烈罡风,震飞了漫空毒骨的十之五、六!
  金龙寺四佛同样施为,但范围太广,碎骨太多,依然有一片银砂,恰好直向观光台上的各派群雄飞射!
  各派群雄,本来正被这极紧张的场面,镇静得鸦雀无声,但如今事变突生,却又弄得纷纷大乱!
  吕崇文反手拔剑,倏然离座,人如电射,剑似虹飞,半空中不知怎样施为,青虹龟甲神剑宛如飙轮电转,闪起一层密密剑幕,硬替观光台上群雄格落那毒骨所化的一片银砂,人也就势“细胸翻云”,翻起半空,运用七禽身法“雁影孤飞”,回转本台!
  等人归原座,青虹龟甲剑并已入鞘,神情自若,宛如无事一般,与隔座的女侠裴玉霜仍低低笑语!
  旁人只惊奇诧异吕崇文年岁轻轻,怎会练出这高的轻功身法及如此神奥难测剑术?但宇内三奇却均从吕崇文长剑一挥,化出密密剑幕之上,看出他竟似把各家的独门剑术,合融为一,而更加发挥!
  这种融会贯通之道,成就极难,区区数月光阴,有此大成,不论是恒岳无忧、南海妙法以及北天山冷梅谷静宁真人,全部目注西门豹,钦佩无已!
  “骷髅羽士”韦昌见自己的撒手绝学又告无功,不由咬牙切齿,欲待连身飞扑,那位桃竹阴阳教主凌风竹,因衔恨毕桃花惨死,也想就此掀起一场混战,但“鸠面神婆”常素素却摆手止住他们,阴阴说道:
  “韦老二虽然死得太过可疑,但既有我在此地,他们一个也难逃命,不过迟迟早早而已,何必自乱章法,贻笑天下群雄?老侯的‘天残指’劲练得不错,先会对方一阵,让我再仔细看看,他们的实力到底怎样?”
  宇内三奇这边一人未伤,妖妇毕桃花及“白骨天王”韦光却已双双送命!韦昌、凌风竹等,自然把整个希望寄托在鸠面神婆一人,双双强忍奇悲,并如言由“九指先生”侯密纵上擂台,去向对方叫阵!
  就在对台群邪议论之间,“天香玉凤”严凝素因见“白骨天王”韦光果然惨死,心中疑团未释,芳唇微启,正待再问,西门豹已向她笑道:
  “严女侠是不是又要问我,那‘白骨天王’韦光是怎样中的毒么?”
  “天香玉凤”含笑微一点头。
  西门豹笑道:“对付这等凶狡老怪,必须深谋远虑,哪里能够当面下毒?这毒我是下在数月以前,今天不过借一碗质本无毒,但性却相克的活鳝鲜血,使其隐在脏腑丹田之间的毒素往外发作而已!”
  “天香玉凤”严凝素被西门豹一言提醒,想起数月前,澄空、慕容刚用内功替吕崇文疗伤之时,老怪“白骨天王”来到所居店中,为“玄龟羽士”宋三清讨取解药,曾自西门豹手中接去一只铁匣!
  西门豹送走老怪,递匣以后,立即用药净手,自服灵丹,并有双方各用心机,倘有差池,足够老怪生受之语!
  可见今日“白骨天王”韦光的杀身剧毒,确在数月以前,便由那只铁匣之上传入体中,这位千毒人魔幸亏业已回头,不然这种谋略心机,岂不令人太已可怕?
  想通这桩秘密之时,恰好“九指先生”侯密,登台搦战!
  “病佛”孤云因三师弟“笑佛”白云在野人山中曾吃了侯密暗亏,一见是他出阵,僧袍微摆,宛如一团黄云,飘身到台上!
  “九指先生”侯密也知道“病佛”孤云是金龙寺四佛中的最强硬手,自己这边接连失利之余,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败,遂把一向骄狂的傲态全收,探手撤出一柄蓝汪汪的长剑,剑尖向两边倒卷,成一双钩,横举当胸,左手并已凝足“天残指”劲,宁神待敌!
  “病佛”孤云见侯密手中这口奇形兵刃,比吴钩剑多出一钩,比跨花篮却又少了一节尖锋及柄端护手!
  但剑光发蓝,分明蕴有奇毒,忽然想起武林之中,有一件罕见兵刃,名叫“双绝毒蛇钩”,是用十三种毒蛇毒液淬炼,见血封喉,侯密手中,可能即是此物!
  心中一懔,微撩僧袍下摆,自腰间取出一根一尺来长,似幡非幡,似杖非杖,一头是一月牙,另一头则是一个塑十二锐齿金色圆轮的奇形兵刃,双手一分,竟然长出一倍有余,约达四尺左右!
  “病佛”孤云双手捧住自己兵刃,向“九指先生”侯密,微一合十说道:“侯施主掌中兵刃,大概就是称绝江湖的‘双绝毒蛇钩’,贫道这根‘日月金幢’,自信也非俗物,我们不分胜负,不下此台如何?”
  “九指先生”侯密听“病佛”孤云叫自己“双绝毒蛇钩”的名称,颇觉对方渊博。
  但见“病佛”孤云撤出一根非幡非杖的“日月金幢”,心头未免也是一惊,因深知这种“日月金幢”是用西域紫金所铸,任何宝刀宝剑所不能伤,当年大漠神尼万法大师在北天山绝顶,剑劈西域魔僧之前,就曾被魔僧所用的“日月金幢”,把神尼兵刃“青虹龟甲剑”崩缺一口,如今“病佛”孤云手中竟是此物,自己“双绝毒蛇钩”虽有奇招,仍需特别小心谨慎!
  想罢,微微一笑答道:“侯密的这柄双绝毒蛇钩,恐怕不足挡大师西域异宝一击,今日高人毕集,好手如云,我们不必多事耽延,侯密要先行得罪了!”
  “双绝毒蛇钩”微领,用了一招极为平凡的“毒蛇寻穴”,斜向“病佛”孤云的丹田点到!
  当日野人山绝岭,双方恶颜相向,反而平静无波,如今当着天下各派群雄,彼此各顾身份,你一声“施主”,我一声“大师”,称呼得颇似火气毫无,但两人心中,均自深深体会出这才是一场真正凶险绝伦的生死搏斗!
  以“九指先生”的武学造诣,第一招出手,绝不会如此寻常,“病佛”孤云右手拄定“日月金幢”,卓立如山,不接不避的静观其变!
  侯密心机何等诡辣?这一招看来平庸的“毒蛇寻穴”,果如“病佛”孤云所料,中蕴无数玄机!
  但见对方以静制动,稳若泰山,侯密竟把一切变化均停,化虚为实的倏然加急来势,疾点丹田要害!
  “病佛”孤云知道自己只一换步避招,对方便即乘隙永占先机,攻势将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所以在对方“双绝毒蛇钩”将到未到之时,手中本以日轮拄地,月牙向天的“日月金幢”猛然一翻,顿时幻起一片金光,用日轮之上的十二锐齿,锁格来刃!
  侯密也真老练,见“病佛”孤云不动,他保持了个原招不变,如今“日月金幢”才挥,双绝毒蛇钩立时控腕微收,左手食指一伸,蕴蓄已久的“天残指”力突然吐劲,一丝锐啸罡风,飞袭“病佛”孤云右胸,但在“天残指”力吐劲同时,微停的“双绝毒蛇钩”比原式更疾,依旧闪电般的向丹田点到!
  这种左右齐攻,分途并进的手法,虚虚实实,颇不易防,换了武功稍弱之人,连第一招均难逃得过侯密毒手!
  但“病佛”孤云身为西域一派武学宗师,功力不逊“九指先生”,岂会轻易上当?左掌以“金刚掌”力,发出一股劈空罡气,遥拒对方“天残指”劲,手中“日月金幢”却加力多转半圈,看来是改以月牙拒钩,其实借这一荡之势,右足微退,略避“双绝毒蛇钩”,竟然化守为攻,“日月金幢”挟着锐啸劲风,照准侯密左肩斜劈而下!
  “九指先生”侯密试出对方这根“日月金幢”果然不俗,清啸一声,在台上拔空丈许,手中“双绝毒蛇钩”施展自己得意钩法“龙飞九式”,幻起一天钩影,已凌空扑倒而下!
  他这“龙飞九式”,七式在天,两式在地,看似凌空飞击,威势较强,其实那两式足踏实地,不大起眼的两招,才是真正的杀手绝学!
  “病佛”孤云一见对方起式,便知这套钩法不凡,也自施展西域“日月金幢”威力最强的“伏虎降龙七十二式”对敌!
  一位是凶邪魁首,一位是西域宗师,这场狠斗,可看得各派群雄眼花缭乱,目眩神摇,满台钩影幢光的呼呼劲风,越来越快,渐渐二人身形均杳,化作了一团蓝影!
  二人铢两悉称,功力相若,战来也就特别惊险,七八十个照面之中,“九指先生”侯密几乎挨了“病佛”孤云一招石破天惊的“日月金幢”,“病佛”孤云也险些被对方诡辣无伦、虚实难测的“双绝毒蛇钩”法“龙飞九式”所乘!
  又过片刻斗满百招,“九指先生”一式“金龙掉尾”,格开“日月金幢”,手指“病佛”孤云笑道:“如此打法,便再打上一天,大概你我依旧难分胜负!
  “病佛”孤云也觉得自己已把金龙寺的镇寺幢法“伏虎降龙七十二式”展尽精微,未占胜面,遂点头说道:“侯施主所说不差,你想出了什么高明比法?”
  “九指先生”侯密自恃内功真气及耐战韧力极强,左掌一伸,微笑说道:
  “你我以左掌相贴,互较玄功,右手兵刃互搭,并比内力,兵刃一沉,或步眼一动,便算落败!”
  “病佛”孤云微笑点头,遂以左手改执“日月金幢”与对方“双绝毒蛇钩”相搭,右掌一伸,两人掌心互贴,一面互传内力,一面暗较玄功!
  两人何以均自同意这种丝毫不能取巧的硬拼硬比?因为两人各自存了私心,“病佛”孤云以为对方不知自己练有“玄阴透骨掌”力,抵掌较功,正好用以伤敌!
  “九指先生”侯密则左手之上的中指、无名指指甲,均与“双绝毒蛇钩”一般,喂有剧毒,准备能胜固好,万一发现不敌之际,利用贴掌良机,随时均可以此毒甲制胜!
  相持足有顿饭光阴,两人依旧轩轾难分,但“病佛”孤云脸上微现笑容,因为自知已有取胜把握!
  原来“病佛”孤云深知若在较功中途,改用“玄阴透骨掌”力,狡如“九指先生”,必会立时发觉,所以开始抵掌之际,便已如计施为,果然侯密虽觉对方掌心微凉,而并未在意!
  但耗到此时,侯密已觉得丹田之中微生寒意,并且越来越冷,不由大吃一惊,知道“病佛”孤云竟亦深有心机,自己存心弄人,谁知反而中了对方暗算!
  危机虽现,侯密自估功力,尚足以再耗半个时辰,遂暗用“金刚拄地”内功,故意装出寒意难尽,身上微起抖索!
  “病佛”孤云果然上当,以为功成即刻,骤加真力,便舒掌一推!
  “九指先生”侯密早有预计,足下步眼不摇,身躯稍晃左掌微缩再前,似在蓄力抗拒,其实就这一缩一前,已用极其尖锐的中指毒甲,把“病佛”孤云指尖略为划破少许!
  “病佛”孤云想不到对方指甲有毒,虽觉微痛,并未在意,这时“九指先生”侯密所中的“玄阴透骨掌”力,确实正在发作,“病佛”孤云看出端倪,自然全力施为,以致使指尖染有剧毒,随着本身真气加速传导周身,刹那之间,也自觉四肢微麻,心头作恶,不由大惑不解!
  他们钩心斗角,两败俱伤,外人却不知情,只见“九指先生”侯密全身发抖,似已败在顷刻!
  “白面人妖阴风秀士”锺如玉与“九指先生”侯密未还俗前身法灯凶僧便即交好,此时见他情势不利,但也看出“病佛”孤云同样足下微浮,不由分外关心,手持湘妃竹折扇,走到台口,倚柱而立,注目凝神,准备万一侯密先败,便即过台接应。
  是时小侠吕崇文的炯炯神目,不停电扫诸邪,尤其对鸠面神婆及“白面人妖”特别注意!
  因为一个是群邪今日的最后靠山,一个是惨剥裴伯羽、欧阳智人皮的主谋人物,自己昔日也曾在他手下受过屈辱!如今绝艺既成,这“白面人妖”锺如玉要敢在台上未分胜负之前有所妄动,便先把他斩在青虹龟甲剑下!
  “病佛”孤云此时亦知同样中了对方暗算,只得一面以本身真气,暂遏毒力蔓延,一面准备突以“玄阴透骨掌”全力施为,好了结“九指先生”侯密,赶紧回台服药疗毒!
  但他吃亏是在身中暗毒,本台之上,包括宇内三奇,竟无一人看出业已有此剧变!所以“醉佛”飘云、“笑佛”白云、“痴佛”红云,均在遥指全身颤抖的“九指先生”相互笑语,等待自己的大师兄扬威得胜!
  台上两人,此时均系以数十年性命交修的一口真气,勉强支撑,等候对方先行倒地!但手中兵刃无力再持,“日月金幢”及“双绝毒蛇钩”同时撒手,呛啷啷的金铁交鸣,使得东、西主客两台及所有观光群雄,全自心神一震!
  宇内三奇及醉、笑、痴三佛,见“日月金幢”落地,才看出“病佛”孤云似受暗伤,一样难支,与对台的“鸠面神婆”、天南大怪等人,均是一般动作,站起身形,准备接应!
  这时“病佛”孤云撒手“日月金幢”之后,想起妙法神尼、西门豹双双歼敌,倘轮到自己出手便告无功,岂不太已丢人,纵然拼舍这条残生,也要为金龙寺四佛保全声誉!
  念头打定,仅留二成真力,暂保中元,突然瞋目开声,“玄阴透骨掌”的阴柔暗劲,加上“金刚掌”的雄浑刚力,倏然猛吐!
  “九指先生”侯密若非功力极厚,早在发现身中对方“玄阴透骨掌”力之际,便已骨髓成冰!如今勉力支撑这久,哪里还禁得起“病佛”孤云这竭尽余威,以“玄阴透骨掌”及“金刚掌”合并施为的全力一击?
  先是遍体一片冰凉,然后胸头如受千钧重压,狂吼一声,便即踉跄退出几步,倒地不起!
  “病佛”孤云勉强转身面对群邪,哈哈一笑,但见眼前青虹腾彩,血雨弥空,“鸠面神婆”“天南老怪”、宇内三奇及师弟飘云等,均也纷纷飞纵而来,同时怒叱,但自己精神一涣,毒力难支,也便仆倒擂台之上!
  六六 一剑光寒十四州
  原来“病佛”孤云瞋目开声,怒震“九指先生”之际,“白面人妖”锺如玉便知不妙,神功默运,人似飞虹,赶往擂台接应!
  白面人妖身法捷如电闪,快速无伦,但身才纵起空中,耳边一声:
  “凶狂老贼,残害‘双首神龙’、‘璇玑居士’两位老前辈的罪魁祸首之中,有你一个,今日报已应临,还不拿命来偿!”
  清叱声中,一道耀眼青虹,已自带着森森剑气当头疾落!
  “白面人妖”锺如玉听出是吕崇文口音,但想不到一别数月,对方功力竟会增加数倍,声才入耳,青虹龟甲剑冷电似的精芒虹彩已到当头!
  老贼极为沉稳,临危不乱,此时他当然顾不得再救什么多年老友“九指先生”,双臂一抖,施展绝世轻功“巧渡天河”,横飘六尺!
  吕崇文师门七禽身法,最擅长的就是凌空飞腾变化,何况此时服过“换骨灵丹”,研通《百合真经》,融合宇内三奇的各擅神功为一,自然更为神奇莫测,吸气转身,追纵再到,神剑青芒暴长,拦腰又是一剑狂挥,口中自哂道:
  “白面人妖怎的不战先逃,你的‘七阴指力’及昔日在这丈人峰头恃强凌弱、耀武扬威的威风何在?”
  这两句话,极尽挖苦能事,白面人妖自视绝高,哪里忍受得住?不再避剑,凌空转身,湘妃竹折扇运足真力,疾敲吕崇文横扫而来的青虹龟甲剑!
  吕崇文可已力量用老,无法变招,但在“白面人妖”锺如玉湘妃竹折扇眼看敲中青虹龟甲剑脊之时,蓦地纵声长笑,手腕微翻,剑身一侧,湘妃竹折扇即被神剑锋芒从中一分为二!
  吕崇文丹田提气,左掌蔽向下按,人又平升七尺,掉头下扑,剑影蔽天,根本看不出是什么招术?及怎样施为?半空中血雨飞花,“白面人妖”锺如玉便被青虹龟甲剑斜肩带背劈成两截!
  这三招两式,双方全是凌空变化,毫未脚踏地上,只看得天下群雄目眩心惊,全为吕崇文神威所夺,叫起一声暴雷大好!
  无忧头陀与静宁真人、妙法神尼,一齐赶往擂台,察看“病佛”孤云得胜以后,突然仆倒,半空中瞥见吕崇文神威奋发,剑斩“白面人妖”,认出那神奇莫测、威势无伦的一剑之中,融合了妙法神尼“伽罗十三剑”中一招“天女散花”、静宁真人“太乙奇门剑”中一招“倒泻天河”,及自己“卍字多罗剑”中一招“万法朝宗”,因而对西门豹使吕崇文武学在极短期间突飞猛进之故,也已猜出了几分究竟!
  这时“鸠面神婆”常素素与天南大怪“骷髅羽士”韦昌,也自主台赶来,因她与“九指先生”侯密关系较深,虽见“白面人妖”锺如玉在吕崇文青虹龟甲剑下飞魂,依然未加理睬,只领先飞擂台,察看侯密死活!
  老妖婆功力委实惊人,她在诸人之中,是最后起身,铁杖一点,凌空飞越,居然仍比宇内三奇早到半步!
  但到后一看,“九指先生”侯密身中“玄阴透骨掌”力,并负伤硬拼多时,等无法支持才告倒地,故此时骨髓皆凝,全身僵冷得如同冻死人般的,业已返魂无术!
  “鸠面神婆”常素素牙关一挫,照准中毒甚深,晕绝台板上的“病佛”孤云,“呼”的一声,扬手发出一股强烈无比的破空劲气!
  这时宇内三奇也到台前,无忧头陀当先喝道:
  “常素素休得妄逞凶威,要想较量功力,少时我们陪你比划,如今生者待救,死者何辜?双方还是先行为他们料理善后为要!”
  话音之中,无忧头陀的“般若禅佛掌”、静宁真人的“乾元罡气”及妙法神尼的“无相神功”一齐施为,合三奇之力,恰好护住“病佛”孤云与“鸠面神婆”常素素所发疾风劲气,一撞而开,半斤八两、未分轩轾!
  “鸠面神婆”常素素这劈空一掌,是蓄怒施为,足有九成以上真力,竟被宇内三奇合手抵住,不由也微觉一惊,又见金龙寺三佛跟踪来到,遂冷笑一声,半语不发,目光微瞥“骷髅羽士”韦昌,示意他料理侯密后事,自己则铁杖一点,飞回主台,寻思少时怎样制胜宇内三奇之策!
  醉佛红云等人,把大师兄“病佛”孤云抱回本台,见孤云面色已呈青黑,虽然心头尚存有一息微温,眼看即将无救,不由均自相顾嘘唏,搓手顿足。
  “笑佛”白云在野人山内,曾中金钱、桃花瘴剧毒,魂游墟墓,所以深知无忧头陀的万妙灵丹力能起死回生,但此丹过于名贵,自己已获一粒,无颜再求,故而眼望无忧头陀,嗫嗫嚅嚅,难以启齿!
  无忧头陀虽然穷毕生之力,只炼得七粒万妙灵丹,一粒赐给吕崇文,救了西门豹,一粒救了“笑佛”白云,自己仅存五粒,但炼丹之旨本在救人,所以毫不迟疑的又取出一粒万妙灵丹递与“笑佛”白云!
  “笑佛”白云以一种不可言喻的感激神色接过灵丹,救治“病佛”孤云。
  无忧头陀却向静宁真人、妙法神尼说道:“常素素妖妇果然厉害,我们适才三人合力,才抵住她劈空一掌,少时妖妇万一当着天下群雄,按武林规矩,向我们个别索战,却真不大容易应付……”
  说到此处,突然想起一事,偏向旁座正在皱眉暗想心事的西门豹笑道:
  “吕崇文剑劈‘白面人妖’锺如玉之时,我看出他已把‘太乙奇门剑’、‘伽罗十三剑’、‘卍字多罗剑’三种剑法,融会贯通,这种境界极高,最快摒除百欲,埋首十年,吕崇文却在数月之间有此大成,太已令人惊奇!无忧曾闻传说,三百年前,有位武林奇人天游尊者,周游天下,亲习各派绝学,然后以一甲子空山岁月,着成一部《百合真经》……”
  说到此处,西门豹接口笑道:“万事均难瞒过老前辈法眼,西门豹这几个月之间,确在广西勾漏山的一条绝壑以内与吕老弟共习天游尊者遗着的《百合真经》!”
  无忧头陀见自己果然料中,越发惊奇,西门豹遂将勾漏山绝壑历尽艰危,寻得《百合真经》等情,向宇内三奇细述一遍,并说明吕崇文虽服“换骨灵丹”及融会三奇绝学,成了一种盖世无双剑法,但适才亲见“鸠面神婆”常素素武学高不可测,恐怕在功力方面,依然要比老妖婆弱上两筹,所以正在苦思怎样才足以除此魔中巨擘,为莽莽江湖永持公道!
  无忧头陀听完,也自闭目沉思,片刻以后,双目倏然一睁,恰好看见对台“鸠面神婆”常素素,正手拄铁杖,缓缓起立。
  原来常素素与天南大怪韦昌、桃竹阴阳教主凌风竹等人商议之下,觉得除了常素素亲自出手,制服宇内三奇一途之外,这泰山大会就算一败涂地!
  常素素从方才那凌空一掌以上,体会出自己纵然能胜宇内三奇,也极费力!彼此胜负存亡,均系于这最后一战,何必在如此紧要关头,再逞骄狂?索性向他们按江湖规矩,一对一个较量,取胜岂不易于反掌?
  所以走到台口,嘴皮根本未见怎动,却发出沉雷似的巨响,向宇内三奇喝道:
  “无忧、静宁及南海妙法!你们窃号‘宇内三奇’,自尊正派,藐视天下群雄,常素素今借这泰山大会,要见识见识你们到底有什么惊人手段?你们是倚众逞强?还是按江湖规矩,一个一个上手?”
  无忧头陀见果然被自己料中老妖婆肺腑,幸而如今业已成竹在胸,不然真要当场窘住!真气猛提,也用佛家“天龙禅唱”神功答道:
  “常素素,你昔年恶迹,几满江湖,如今不在苗山,幸保首领,却要跑到这丈人峰头,为狂暴残虐的韦氏弟兄助长凶威,岂非报应临头,自速其死!你如四肢尚全,宇内三奇中任何一人均足胜你,但如今不论是无忧或是静宁道长、潮音庵主全不屑与一腿已残之人,过手较功……”
  “鸠面神婆”常素素与无忧头陀,就这个一问一答的数语之间,因一个用的是功力纯厚,举世无匹的“夺魄魔音”,一个用的却是佛门无上神功“天龙禅唱”,所以各派群雄之中的功力稍差人物,一听常素素语音,即觉心神巨震,魂魄欲飞,直等无忧头陀祥和清平的语音入耳,才又渐渐宁静,才恢复原状!
  无忧头陀说到此处,常素素竟以为他知道一对一个,不是敌手,借着讥讽自己残腿为名,设词避战,方自怪吼一声。
  无忧头陀又向她摇手笑道:“你且慢情急,今日这泰山大会,韦氏兄弟是仗你作为靠山,倘若靠山不倒,此会功德难满,江湖中岂非不得从此清平,还要再费一番手脚?所以无忧与静宁、妙法两位道友,虽然不屑斗你这缺腿残人,却要临场授艺,隔体传功,令静宁道长爱徒吕崇文,代替我们以青虹龟甲剑,会会你这蛮荒老怪!”
  “鸠面神婆”常素素听无忧头陀竟要令一个后生下辈来斗自己,不由气得七孔生烟!虽然知道吕崇文就是方才那凌空剑劈“白面人妖”的英挺少年,剑法果然神妙,但若与自己过手,根本任何剑法施展不开,举手之间,便可制其死命!
  獠牙一挫,暂且强忍盛怒归座,倒要看看这宇内三奇是怎样的临场授艺,隔体传功?
  无忧头陀向常素素交代完毕,见老妖婆满面悻悻之色,怫然归座,遂也唤过吕崇文,命他在自己及静宁真人、妙法神尼之间,盘膝坐好!
  吕崇文也不知无忧师伯还有什么武术绝学,要这临阵磨枪之下传授自己,但深知这一战关系正邪两派兴衰及天下武林祸福,那敢丝毫待慢?如言静摄心神,盘膝坐好。
  无忧头陀业已嘴皮微动,用“传音入密”神功,专对他一人说道:
  “我与你恩师及妙法师叔,因不知‘天南双怪’一别数十年,武功到了何等地步,遂各费苦心在所创‘卍字多罗剑’、‘太乙奇门剑’及‘伽罗十三剑’之中,综妙钩玄,又合力精研出三招威力无伦‘伏魔三式’!你既获天游尊者遗着《百合真经》,能把这三种剑法精微综合发挥,定然可以触类旁通,在极短期间,记熟这‘伏魔三式’!”
  吕崇文本来就是天悟神聪,再一通《百合真经》,凡属武功,便自一学就会,见无忧师伯是对自己单独传音,知道事关机密,不能为他人听闻,遂也不答话,只是将头微微一点!
  无忧头陀微笑又道:“这‘伏魔三式’变化无穷,在这匆促之间,不能全部相传!好在你已习《百合真经》,只要骊珠一得,百变皆可自通,我如今借箸代剑,便将基本手法传你!”
  说完自桌上取过了根竹筷,略作比划,他人看来毫无神奇,但吕崇文因已得剑术三昧,深深领略这“伏魔三式”,真有鬼神不测之妙!
  无忧借箸传剑之后与静宁真人、妙法神尼一商议,又向吕崇文说道:“你如今虽已身怀举世无双的剑术绝学,及有青虹龟甲剑斩金切玉的神物在手,可知仍不足与‘鸠面妖婆’常素素一搏么?”
  吕崇文剑眉双剔,俊目一张,无忧含笑又道:“老妖婆的真气内力,练到一掌可敌我与你恩师及妙法师叔,足见惊人!你剑术再高,也禁不起人家隔空一击,却是怎样与他斗法?”
  略停又道:“所以临场授艺之外,还要隔体传功!天游尊者的‘换骨灵丹’,足抵二十年内家吐纳之功,我那穷毕生之力炼就的‘万妙灵丹’,若与无病之人服用,每一粒担可抵得上三、五年潜修苦练!丹共七粒,一粒赐你救了西门豹,两粒救了笑、病二佛,尚余四粒,我让你一次服下三粒,再与你恩师、师叔拼耗真气,合手为你立时打通‘任’、‘督’两脉,则不啻在片刻之间,增加了半甲子功行,加上神物仙兵及绝世剑术,当可与老妖婆常素素放手一搏的能力了!”
  吕崇文听到此处,才知道无忧师伯竟要为自己费上这大苦心,并把稀世难求的“万妙灵丹”一赐三粒!
  正在极端高兴,无忧头陀却已用“狮子吼”神功瞋目大声向吕崇文喝道:
  “这样之后,你的武功,当世之中业已无人能制,速在服丹之前,与我立个誓来!”
  吕崇文被无忧头陀这一声大吼,吼得心头一片清凉,知道这位师伯始终嫌自己煞气太重,赶紧肃容合掌答道:“吕崇文得师伯、恩师、师叔之恩,习成绝艺,除却‘鸠面妖婆’之后,对任何恶人,只加度化,绝不开杀戒,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无忧头陀点头一笑,随从怀内取出三粒“万妙灵丹”,赐给吕崇文服下!
  吕崇文服丹之后,无忧头陀吩咐他六蕴齐空,一神内照,伸出双掌与静宁真人、妙法神尼,左右互抵,自己则以右掌轻按他头顶“百会穴”,宇内三奇各自拼耗真气,缓缓传功,要在这顷刻之间,为吕崇文打通“督”“任”两脉,并促使所服“万妙灵丹”药力,遍达周身百穴!
  那知传功以后,发现吕崇文不但“督”“任”二脉早通,连内家认为极难冲破的“生死玄关”,也已冲破!
  无忧头陀等人知道这定是那粒天游尊者遗赠的“换骨灵丹”之效,三奇微微相视一笑,竟均立意为武林中造就一株空前未有的绝代奇葩!身上各是一阵热气腾腾,齐把“般若神功”“乾元罡气”“伽罗神功”等功力,尽量施为,自吕崇文双掌、顶心缓缓传入,索性要替他把奇经八脉一齐打通!
  吕崇文此时在真气内力方面,已有极高造诣,所以不但能够潜神内照,万虑皆忘,并能以本身真气,配合恩师及师伯、师叔等的体外传功,流转周身,游遍奇经八脉!
  勾漏山幽壑绝世奇逢,再加上宇内三奇三位盖代高人的苦心孤诣,终使吕崇文在这短短时间之内,达到其他人穷毕生之力亦难有望的内家至高无上境界!
  等到他全身经脉通畅,神归紫府,气纳丹田,感觉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适之际,宇内三奇那高的功力,居然全是一身大汗,六目齐开,脸上各自现出一片安慰已极的和祥微笑!
  妙法神尼首先向无忧头陀及静宁真人摇头笑道:“三十年不曾流汗,这片光阴,费力之大,真不啻与常素素老妖婆缠斗三、五百合呢!”
  吕崇文满怀感激,拜谢师恩,此时“鸠面神婆”常素素因根本连宇内三奇都看不起,哪里会把吕崇文看在眼中,业已等得不耐,扬声叫道:
  “你们何必做张做致,慢说这样一个年轻小娃,就换了你们三个老鬼中的任何一人,还不是顶多十回合之内,便即难逃一死!”
  宇内三奇由她狂傲,也不加理睬,只示意吕崇文,已可上台应敌!
  吕崇文如今身负绝世神功,反而沉稳起来,不像初涉江湖那等急躁,因面临大敌,谨谨慎慎地把全身细一找扎,倒提青虹龟甲剑,方待飞身,西门豹又把他拉向一旁,并絮絮耳语。
  吕崇文听得连连点头,等西门豹话一讲完,真气稍提,便即连人带剑化作一条电疾青虹,凌空飞落擂台之上!
  以一柄青虹龟甲剑,独斗鸠面神婆这等盖代凶邪的胆识,再加上那身绝世轻功,又引起观光席上各派群雄一个发自内心的震天大好!
  “鸠面神婆”常素素此时尚大模大样地端坐椅上,她本来自恃功力,要等吕崇文纵身之后就抢先赶去,甚至在半空中便了结对方,再找宇内三奇算账!
  那知吕崇文说走就走,身法又快得宛如电掣虹飞,不由口中“噫”了一声,因抢先已自不及,遂索性等对方身落擂台,才缓缓起立,左手铁杖轻点,便自“呼”的一声,带着一阵极劲强风,凌空飞过!
  她身还未到,那股破空劲气,便震得擂台格格作响,威势果然猛烈无比!
  但吕崇文自来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雄心万丈,此时绝艺在身,更不会为老妖婆的威势所夺!一声断喝说道:“对你这等万恶凶邪,吕崇文不再讲什么江湖礼数,妖婆看剑!”
  话声之中,剑聚一片青芒,拦腰横扫!
  “鸠面神婆”常素素见吕崇文这副毫不畏怯的气吞河岳神情,认定自己只要随意挥手,便可了结对方,所以倒立意看看这被宇内三奇派来对付自己的年轻人物,到底有些什么样的神奇武学?
  脚才点地,剑光已如大海狂涛般的横掠而至,老妖婆不负盛名,虽然只剩一腿,但灵活丝毫未减,“嗤”的一声冷笑,身形业已抢入剑影之中,七彩织锦长袍的大袖,向吕崇文作势虚拂!
  吕崇文滑步避势,推剑进扑,身游九宫,光分八卦,足下并暗踩五行方位,他一开始用的就是师门所授的“太乙奇门”剑法!
  “鸠面神婆”常素素锦袍飘飘,在青芒剑影之中,从容游走,并冷笑说道:“北天山剑术,号称震压武林,原来不过其中掺杂了点浅薄不堪的奇门八卦……”
  话犹未了,吕崇文已自叱道:“老妖婆休要轻狂,赶紧还手,不然小爷胸罗万象,等我绝学一施,你便连喊冤枉都来不及了!”
  话声之中,剑招又变,只见青虹如电,人影如风,一个吕崇文化成七八个吕崇文般的,把“鸠面神婆”圈在当中,每一剑都像是千手同挥,洒落一天剑气,改用了无忧头陀独门降魔绝学“卍字多罗剑”法!
  鸠面神婆依旧毫不匆忙,任凭吕崇文奇招迭出,均沾不上她半丝七彩长袍衣角,口中并仍哂笑说道:
  “好个‘胸罗万象’,可惜全是些俗技庸招,我不等你把所谓‘绝学’施出,绝不还手!但还手之下,你如能逃过三招,我便返野人山鬼愁峰,永不出世!”
  吕崇文行前得了西门豹指教,成竹早在胸中,根本不理“鸠面神婆”,只把三奇绝学,由“太乙奇门剑”化到“卍字多罗剑”,由“卍字多罗剑”化到“伽罗十三剑”后的尽情施展!
  同样一趟剑术,在功力高低有别的二人手中施展,威力便自不同!吕崇文此时何等功力?施展的又是宇内三奇的绝世剑术,只见剑光如海,剑影如山,看得各门各派中平素以剑法自雄之人,一个个目眩神摇,舌矫不下的叹为观止!
  无忧头陀也向静宁真人、妙法神尼说道:
  “文儿这几手剑术,已足睥睨当世,但三易绝学,却连老妖婆的半丝衣角都难沾,足见今日若不是妖孽当诛,种种机缘凑巧,不但我们要把一世名头扔在这泰山峰顶,武林之内也必妖邪肆虐,魑魅横行,正人英侠之流,蒙受无边浩劫!”
  宇内三奇感叹声中,小侠吕崇文已把“伽罗十三剑”使到尾声,一招威力无伦的“伽罗礼佛”,剑光化作朵朵青莲,飞袭鸠面神婆,口中叫道:
  “老妖婆仔细留神,吕崇文让你这夜郎自大之人,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剑术之中的盖代绝学!”
  纵身震剑,顿时满台密罩砭骨精芒,悟自《百合真经》,融精提粹,使人莫测所来的神奇剑法已自使出!
  “鸠面神婆”常素素本已觉得那一招“伽罗礼佛”,威力不凡,略为退步避势,突见吕崇文剑招又变,不但威力大上一倍有余,而且那漫空飞落的森森剑影,其快其奇,竟使自己认不出对方是什么招式,及攻的那一部位?
  老妖婆何等见识?也何等凶毒?吕崇文绝学才施,便知自己不能再让对方尽情施展,还是赶紧凭着举世无匹的深厚功力,一掌震死吕崇文,再找宇内三奇决斗!
  她毒念虽定,但吕崇文把握了对方心头转念的刹那先机,一剑快似一剑,一剑狠似一剑,一连十八剑疾攻,剑剑均是莫知所来,莫知所攻的极度神奇,根本使天下群雄看不清谁是吕崇文?谁是鸠面神婆?只见一片青色精芒之中,裹着一围彩影,满台翻滚!
  台下群雄,虽是武林各派之中的顶尖人物,但何尝见过这样一场石破天惊、空前未有的龙争虎斗?而且看情形,还是吕崇文的一柄青虹龟甲神剑占着上风,遂口不停地又是一个发自内心的暴雷大好!
  裴玉霜见意中人神威奋发,也高兴得眉飞色舞,但宇内三奇却反而渐渐地神色凝重起来,西门豹也低声向“铁胆书生”慕容刚说道:
  “老妖婆领略了这种盖世无双的神奇剑术,必然还手在即,武林祸福及正邪兴衰,就看吕崇文的临场应变如何?片刻之间便可分晓了!”
  慕容刚也看出“鸠面神婆”常素素在吕崇文变幻莫测的青虹龟甲剑影之中,情势虽险,身法不乱,似在暗中潜聚功力,准备一掌立毙吕崇文,遂由不得地担心吕崇文,虽服“换骨灵丹”,研通《百合真经》,并经宇内三奇临场授艺,隔体传功,但如此速成,究竟是否抵得住“鸠面神婆”常素素近百年的潜修功力?
  西门豹见铁胆书生剑眉双蹙,猜出他心内愁思,含笑说道:
  “慕容老弟不必忧心,吕崇文所获这几样神功灵药,那一样不是罕世难逢的至宝奇珍?老妖婆这样虽然凶毒绝伦,据我判断,也定在青虹龟甲剑下难逃一死的了!”
  说到此处,台上动手的吕崇文,突似把那套神奇莫测的剑法业已使完,竟自从头再行重复施展!
  “铁胆书生”慕容刚见状不由生疑,因自己深知“卍字多罗剑”法轮常转,招数无穷,“太乙奇门剑”也有正反阴阳各六十四手,“伽罗十三剑”则一式之中,暗中藏十三式,循环变化,无了无休!吕崇文既通《百合真经》,融妙钩玄,更应万化无穷,怎的才这顿饭光阴,便须又从头重复起式?
  “鸠面神婆”常素素却不知,对方业已研通天游尊者的《百合真经》,她本来颇为心惊吕崇文剑法过分高明,以自己这等罕世无匹的灵奇身法腾挪闪避之间,依然剑剑均在生死边缘,惊心荡魄!
  如今见对方招术业已反复循环,认定吕崇文剑法虽高,因年龄有限,所学止此,遂在剑影之中,冷笑一声说道:
  “怪不得三个老鬼差你出阵,这套剑法,果然颇有威力!但如今黔驴之技已穷,反复循环,不足对我施展,还是乖乖纳命,换你师父受死!”
  左臂铁杖点地,稳住身形,恰好吕崇文跃身丈许,空中发剑,青虹龟甲剑化成一道夺目青虹,迎头劈下!
  鸠面神婆倏地一阵极长声的桀桀怪笑,执杖拄地的左手拇指一弹,弹出一道疾猛劲风,直撞青虹龟甲剑,右掌却以无形阴手,照准吕崇文当胸,虚按一掌!
  吕崇文因一开始动手,鸠面神婆即不会还攻,所以在极度警惕小心之下,不免略为松懈,一剑迎头劈下,对方屈指轻弹,那股劲气之强,竟是从来罕见!青虹龟甲剑猛然一震,知道若不撒手,神剑可能要被老妖婆的弹指罡风,生生撞折!
  无可奈何右手一松,“嗡”的一阵朗脆龙吟,青虹龟甲剑连转三圈,腾空飞起一丈一、二,吕崇文神剑方自脱手,胸前又是一片奇寒如冰的无形劲气涌到!
  他此时身躯犹未落地,左手微挥,先以四成“玄门罡气”略挡对方无形潜力,猛提真气,停在下落之势,再行双掌合力,往下一推,施展七禽身法“欲降还扬”,又复凌空直上!
  四成左右的玄门罡气,自然被鸠面神婆一震即散,余力往前一涌,正好吕崇文不拼而退,借劲腾空,去得真如鹰隼之疾,又在半空抄住已被震飞的青虹龟甲剑柄!
  “鸠面神婆”常素素见对方这等乖巧,杀气益透双目,右掌一翻,“百步追魂阴手”化无形为有形,卷起一片宛如山崩海啸的劲气罡风,再度向吕崇文凌空袭到!
  吕崇文此时也被“鸠面神婆”常素素逼得怒火高腾,雄心万丈,竟自略变西门豹所授的诱敌之计,右手抄青虹龟甲剑柄,就势舞起一片青光剑气护住当胸,左手却以十成功力硬接一掌!
  他虽然曾服“换骨灵丹”及“万妙灵丹”等罕世奇妙药,又被宇内三奇拼耗本身真气,打通奇经八脉,如今功力方面,业已冰寒于水,青出于蓝!但一来单掌吐劲,身躯又在凌空,二来“鸠面神婆”常素素潜修苦练的近百年修为,何等威力?所以双方互发的内家真力,劈空劲气互接之下,吕崇文眼前一黑,心头巨震,几乎被人家震得飞出擂台,若不是光密如幕的青虹龟甲剑气护住当胸,一条小命真要被人家一掌交代!
  这种情形之下,只要“鸠面神婆”跟手再来一掌,吕崇文必然劫数难逃!所以不但西门豹、慕容刚、裴玉霜等人大惊失色,连宇内三奇脸上,也一阵急剧震动!
  前文曾经交代,吕崇文如今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冰凝于水,而寒于水,功力真较宇内三奇犹有过之!一掌硬拼,他虽然震得心跳耳鸣,吃亏稍重,但“鸠面神婆”常素素脏腑之间,也是一阵血气翻腾,深深吃惊这年轻对手,何来如此出人意料的深厚功力?
  慢慢一步一步向前,凶睛觑定吕崇文,看似故意示威作态,狞恶无比!其实也在借这一步一步的缓进之间,调匀自己真气,以备二度发力!
  吕崇文一掌受挫,不由深悔自己气盛逞强,他不知“鸠面神婆”同样受震不轻,需要略为缓延,才能二度发力,以为只要对方再一挥掌,自己便即难逃毒手!
  这一战,身膺正邪兴衰的天下武林重望,吕崇文业已棋差一着,不敢再事逞强,只得随着“鸠面神婆”踏进一步,自己便后退一步,使两人之间,始终保持一丈左右距离,并以青虹龟甲剑横护当胸,也趁这双方缓进缓退的刹那光阴,纳气归元,企图调匀恢复几乎被那“鸠面神婆”一掌全部震散的内家真力!
  这种情势,比那剑剑生死呼吸更觉紧张,全场一致鸦雀无声,凝神注视,但绝大多数的武林群雄,均在暗替吕崇文担忧不浅!
  吕崇文退约十步,真气调匀十之七、八,正想再有刹那光阴,自己便可恢复全部功力,施展新得自宇内三奇的“伏魔三式”,与老妖婆常素素拼命一搏!但此时常素素业已聚足神功,冷冰冰的一声阴笑,右掌倏推,那种劲急无俦的排空罡气,又自二度出手!
  一根合抱粗细的擂台大柱,首当其冲,“喀嚓”暴响,硬被生生击断,擂台上高约三、四丈的台顶,立时倾塌不少,碎木纷飞,满台一片烟雾!
  吕崇文一掌知戒,哪里还敢硬抗?好在他此时轻功一道,举世无双,等“鸠面神婆”掌风甫出,真气一提,施展七禽身法中的“鹤翔太空”,飘身已在丈许以外!
  “鸠面神婆”常素素怎肯留情?她根本不用跟踪追击,擂台一共不过七、八丈方圆,以左手铁杖拄地,右掌不断劈空发力,一连十来掌惊天动地的劲气狂飙,打得吕崇文展尽奇妙轻功,宛如一只大鸟般地,在阵阵连绵不绝的劈空罡气的隙缝之间,翻飞躲闪!
  此时不但“铁胆书生”慕容刚、侠女裴玉霜等,紧张得心头乱跳,连宇内三奇,也均忧形于色。
  静宁真人念了一声“无量佛”号,向无忧头陀、妙法神尼说道:“上人,庵主!文儿万一有所不幸,为了剪除这盖世魔头,你我只好与老妖婆一并埋骨泰山……”
  言犹未了,西门豹接笑道:“老前辈不必担忧,吕崇文老弟在那一掌受挫之后,业已深知戒惧,照我授计,要耗去老妖婆四成真力,才出杀手硬拼!他如今所展身法,系出自《百合真经》,由七禽身法进化而成,名为‘天龙无象’,足可支持半个时辰之上!”
  说到此处,忽地“咦”了一声,眼望擂台,脸上也转忧疑神色!
  原来吕崇文施展自“七禽身法”,脱胎进化而成的“天龙无象”身法,闪避“鸠面神婆”常素素威力无比的劈空掌风,虽然有惊无险,但时间一长,吕崇文毕竟年轻人好名心切,暗想适才自己施展精妙剑术,圈住老妖婆之际,台下不住暴雷喝彩,如今却被人家一轮劈空掌力,打得翻来闪去,四外鸦雀无声的好不难堪!
  自己这种“天龙无象”身法,只要提住一口真气,便可借着对方掌风东飘西荡,根本不甚费力,而老妖婆掌掌均须蓄足内劲,可能消耗已不在小,再延片刻,何不拼死与其作最后一搏?
  他这里心意方定,“鸠面神婆”常素素也觉对方所用的凌空飙翻闪躲身法从来未见,过分惊奇,自己非出全力,不克奏功,獠牙格支支的一挫,竟把那报铁杖插入台板之中,独腿屹立如山,左右双掌,一齐吐劲,并算准吕崇文闪避方向,右掌先发,以二成内动虚击,左掌才是真蓄足十成真力施为,立意一击成功,把对方毙于掌下!
  谁知奸谋虽毒,天意难逃,吕崇文若仍按西门豹授计,必须把老妖婆真力耗去四成以上,才可力拼,则定然依旧以“天龙无象”身法闪躲,绝想不到人家突然弃杖,改用右手虚击,左手来制自己死命,岂非难逃此厄?
  如今立意一拼,全身功力贯聚左掌,硬接对方掌风,却反而出乎妖婆常素素意料之外,以实击虚,令妖婆上了莫大恶当!
  掌风一接,老妖婆二成虚劲,当然抵不住吕崇文十成实力,眼前金花一转,右臂疼痛欲折,尚幸功力太深,赶紧提气运功,传出绵绵暗劲!
  吕崇文觉得老妖婆真力怎的突然太弱?心头未免生疑,就这一转念之间,对方强大无比的绵绵暗劲已自传出!
  吕崇文福至心灵,诈做乘胜追逼,左掌再压,口内并“嘿”的一声,似出全力!其实业已收回六成真力,化作一片无形罡气,护住后背要穴!
  果然“鸠面神婆”常素素见他吐气开声,全力下压,心头一阵狂喜,把近百年功力全聚右掌,在震天怪啸之下倏然吐劲,硬把个小侠吕崇文凌空击出一丈五、六,跌落台口,连青虹龟甲剑也自被震得把握不牢,在右手往上飞起数尺!
  “鸠面神婆”常素素见吕崇文是背向自己,跌落台板之上,见对方硬拼,受了这重打击,连青虹龟甲剑俱已把握不牢的情形之下,居然仍在挣扎欲起!哪里还肯宽容?她也来不及拔杖拄地,就用独足一跳,跳到吕崇文身后,骈指吐劲点向后背“精促穴”,意欲点倒以后,抓起生生撕裂,岂不把天下群雄连宇内三奇一齐震住?
  那知吕崇文根本未曾与她真正较力,四成力借势飘身,六成力护住后背,青虹龟甲剑往上诈作脱手抛起,也正是想用一招新学“伏魔三式”之中的“抛剑阴魔”绝学!
  人似挣扎欲起,其实是在右手抛剑,左手接剑,但“鸠面神婆”宛如石火雷光,来得太快,吕崇文左手才抄住青虹龟甲剑柄,一缕劲疾强风,业已袭到后腰“精促穴”上!
  鸠面神婆果然不愧称为盖世魔头,吕崇文六成真力所化罡气护身,竟依然禁不住她的隔空一指!后腰一阵酸麻,双腿便自无力站起,翻身发剑!
  吕崇文知道自己弄巧反拙,命已陷危,但幸有六成真力护身,穴道虽被点中,神智尚不致应指昏迷,钢牙一咬,青虹龟甲剑当作甩手箭使用,自左肋下倒甩而出,人也就此昏死!
  “鸠面神婆”常素素吃亏在目力太锐,见吕崇文后腰中穴,看出双腿一软,便知大功告成,一阵得意狞笑,俯身便欲抓起对方,活生生地撕成两片,示威泄愤!
  但她这阵得意狞笑,才笑出半声,便转成凄声怒吼!
  吕崇文一面昏倒,一面自左肋下射出一道精芒,青虹龟甲剑整个贯穿“鸠面神婆”心房,只在她那七彩织锦长袍之外,露出一截剑柄!
  这时宇内三奇及西门豹、慕容刚、裴叔傥等人,均已纷纷赶到,只见“鸠面神婆”常素素依然独腿屹立,身躯微作前扑抓人之状,但胸前背后鲜血如泉,满面极度狞厉之容,人已死去!
  吕崇文则奄奄一息,气若游丝,西门豹、慕容刚、裴叔傥、裴玉霜等均不禁凄然泪落!
  无忧头陀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
  “幸亏我还留了最后一粒‘万妙灵丹’,吕崇文可保无虞!老妖婆既已伏诛,道兄、庵主千万注意天南大怪韦昌及凌风竹二人,不要被他们再度逃走,仍为江湖中埋伏无穷隐患!”
  慕容刚抽出青虹龟甲剑,踢倒“鸠面神婆”常素素尸身,静宁真人与妙法神尼,则见韦昌、凌风竹,依旧端坐主台,颇为诧异,飞身赶过一看,原来二人见“鸠面神婆”死去,知道事无可为,毕竟也是邪道中的主脑人物,无颜再逃,业已双双服毒自尽!
  无忧头陀救醒吕崇文,各派群雄纷纷致贺,一致推崇他那神奇剑术,盖世无双!
  西门豹手指四外凌寒怒放的艳艳梅花,笑拍吕崇文肩头说道:
  “老弟一剑成名,加上这四外的艳艳花光,济济宾客,正合了两句古诗:‘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四州!’你与裴玉霜姑娘,你慕容叔叔与严凝素女侠,两对儿女英雄,何不就此新岁之始,在泰山绝顶结成神仙眷属?西门豹吃完这杯喜酒,也要随无忧老前辈永隐恒山,皈依佛门去了!”
  妙法神尼、“九现云龙”裴叔傥,点头笑诺,满堂宾客更是一片欢声,在英雄侠女、月圆花好之中结束!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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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青云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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