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两阵对圆
作者:诸葛青云|发布时间:2024-06-28 11:23:03|字数:9384
群侠打量地形,果甚险恶,正在互起戒心之时,峰腰树林之中,凌空飞起两条人影,轻功极俊,一掠便是四、五丈来远,卓立阻途,半声不响!
武当名宿青松子,首先认出,轻轻说道:“各位注意!这是‘鄱阳双鬼’黑白勾魂,艺出崆峒门下,一对螳螂阴爪,极为歹毒……”
言犹未了,涤凡道人在他身畔笑道:
“青松道友有所不知,‘白衣勾魂’刁润螳螂阴爪,就因暗算伤人,曾被吕小侠的玄门罡气震折,此番不知又向他那师父鬼手真人之处,学了什么伎俩?前来寻仇!我料他秋萤傲月,螳臂当车,仍然禁不起吕小侠轻轻一击呢。”
吕崇文倒早把这段过节忘之已久,听涤凡道人及青松子一提,闪眼再看当道所立二人,身量又瘦又高,马脸鹰鼻,吊客眉,斗鸡眼,身着长衫,一黑一白,远远望去,活似无常双鬼,知道果然是那初下山时,在翠竹山庄金龙堂内所会过的“黑衣勾魂”刁潜、“白衣勾魂”刁润!
人家现身阻路,虽未开口,无疑是要想报当时断指之仇,不能由别人出阵,刚一向前迈步,慕容刚低声嘱道:
“这两人阴损狠辣,不可骄敌,尤其要注意西门豹所留柬帖上的‘毒指能飞’之语!”
吕崇文点头领命,心中却在暗暗佩服那西门豹,果然事事前知,不过这“白衣勾魂”刁润的双手十指,虽为自己的玄门罡气把骨节震折,但并未断,却如何说是“毒指能飞”,即或能飞,又有何可惧?倒想它不透。
想到此处,已离黑白勾魂刁氏兄弟只剩一丈左右,吕崇文这多日来,闲得无聊,诚心拿对方开胃,负手立定,冷冷的用眼角一瞥刁氏兄弟,也学他们那副神色,把脸一寒,一声不响。
互相对瞪好久,“白衣勾魂”刁润见仇人这等神情,心中毒恨更深,阴恻恻地自鼻孔之内,哼了一声,首先开口说道:
“吕家小贼,不要装出这副死相,刁润茹恨已久,今日必报前仇,你还不亮你的肩头长剑,尝尝我们鄱阳二鬼的‘勾魂双索’的滋味如何?”
兄弟二人同在长衫之内一探,每人撤下一条四尺来长,除了当中抓手之处的四、五寸墨黑以外,两头均属赤红的连环钢索!
吕崇文听刁氏兄弟要自己亮剑,不由一阵纵声长笑,笑声划破深山静寂,远谷近峰,回音四起,嗡嗡嘤嘤的好听已极!笑完说道:
“我肩头这柄长剑,乃先父遗物,除了砍那‘单掌开碑’胡震武的项上人头,报我父母之仇外,吕崇文真还不愿轻易使这柄剑锋之上,沾染你们这种鼠贼脏血!两条连环钢索,也配称为‘勾魂’,吕小爷摘叶飞花,也足使你们了结一命!”
说完,伸手折了路旁一根袅袅下垂,随风飘舞的杨柳细条,满含鄙薄之意的,又用眼角余光,向刁氏兄弟冷冷一瞥!
“黑衣勾魂”刁潜、“白衣勾魂”刁润,均被吕崇文逗得无法忍耐,哗啷啷的一阵震天的金铁交鸣响处,双双手握“勾魂索”中央,甩起四条红影,刁潜是“旋风掠顶”,飞打上盘,刁润却似拦腰横击,但勾魂索才出即收,静视吕崇文怎样避招,然后乘隙赶打!
果然刁潜的勾魂索至,吕崇文哈哈一笑,盘身左走,刁润咬牙不响,“长蛇出洞”,改握勾魂索的一端,将一根软兵刃劲达索梢,坚挺如棍,点向吕崇文后腰重穴!
吕崇文拧身之际,就知道刁润定会乘隙进招,掌中柳条反手一搭,正好搭住刁润点来的勾魂索,用了个“黏”字诀,往外一领!
刁润不是膂力尚佳,勾魂索几乎出手,不由太已惊心,这吕崇文以一根细长柳条,居然可以传导内家真力,虽系兄弟双战一人,仍须特别小心应付!
兄弟二人,两条勾魂索,一攻一守,一实一虚,配合得倒也诡秘无伦,威势不小!
吕崇文因恶战是在明日,此时懒得多缠,一声长啸,手中柳条突化“霸王鞭”招,其中并暗暗糅杂师门绝学“太乙奇门剑”法,霎时风云激荡,青影如山,黑白勾魂刁家兄弟,只觉得四面八方,全是吕崇文的面含哂笑人影,挥舞着千百根柳条,将自己围困在内!
咬牙再行硬撑数合,吕崇文柳条起处,招发“洛城飞絮”,看似攻向刁润,其实柳条中途折转,“啪”的一声,“黑衣勾魂”刁潜的右臂“曲池”穴上中了一下,一阵剧烈酸痛,勾魂索把持不住,呛啷啷地坠落在地。
“白衣勾魂”刁润见兄长落败,索性也自抛掉手中勾魂索,纵身凌空,十指成钩的掉头倒扑而下!口中并自喝道:
“兵刃之上,我弟兄认败服输,吕朋友暂莫嚣张,你再接几招,我这曾经败在你手下的‘螳螂阴爪’!”
吕崇文自他兄弟现身阻路,证明了西门豹所留柬帖无差,心中便时刻以那“毒指能飞”四字为念,此时见刁润明知自己练有玄门罡气护身,功力并非敌手,却仍凌空倒扑,分明必有所恃!未能了解敌情之前,不肯遽然接招,双足轻点,倒纵丈许,定睛向刁润的一双鬼爪细看!
他因不知“铜仙指”这门功夫细底,只觉得刁润手指颜色,青黑不齐,知为曾以毒药浸泡。却未料到是生生将第一节指骨剁去,然后戴上特制的风磨铜淬毒指套,任何横练,均不能防,而且见血封喉,一抓即死!
刁润一下扑空,落地以后,面容狞厉已极,用他那种膝盖不弯的“僵尸跳”怪异轻功,一蹦便是两、三丈远,箕张十指,照准吕崇文连连追扑!
吕崇文本就性傲,再被他这样一来,不由逗得无名火高腾万丈,暗想自己这样防备对方暗算,防到何时?不如给他来个一轮硬攻,在对方无法腾出手来,发动阴谋之前,就将其击毙,岂不一了百了?
主意打定,恰好“白衣勾魂”刁润像具活僵尸似的扑到近前,遂一声不响,施展师门“乾坤八掌”之中的一招绝学“混沌乾坤”,凝聚玄门罡气,宛如排山倒海一般,旋身一掌,疾拍而出!
“白衣勾魂”刁润因见兄长手捧右腕,好似受伤甚重,心中越发恨毒仇人,见几度纵扑不着,对方竟较自己轻功更妙,看情形要想利用特制指套抓伤敌人,恐怕无望,只有以“铜仙指”的撒手绝招拼命一搏!所以十枚风磨铜淬毒指套,业已一齐慢慢褪向指尖,正好与吕崇文旋身一掌,同时发动!
一边是寒星飞舞,锐啸惊人,一边是重掌疾挥,罡风狂卷,距离又近在咫尺,眼看就要两败齐伤之际,突然从黑白勾魂刁氏兄弟现身的树林之内,飞出一段黑影!
刁润所发的十枚风磨铜毒指套,手法极为霸道!出手之时,是聚成两朵梅花,但等临近敌身,才突然一散,漫无规则的化成一片寒星,端的无从躲避!
但林中发出这段黑影之人,却是个大大行家,劲头时间,全拿捏得恰到好处!
刁润的十枚风磨铜淬毒指套,在往外散开还未散开之际,便自一齐钉入那段黑影之上,被吕崇文所发的急劲罡风一撞,斜飞出七、八尺外,刁润本人则被掌风震得肝肠皆裂,口喷鲜血,在地上一连两个滚转,怒目死去!
慕容刚等旁观战之人,见吕崇文以一根柳条独戏刁家二鬼,从容已极,稳占上风,做梦也想不到西门豹所说的“毒指能飞”,竟是这样飞法!
刁润风磨铜淬毒指套出手,正在相顾失色,援手莫及,突然林内有人相救,自然一齐注视那段黑影发出之处,但空林寂寂,哪有人影?
“黑衣勾魂”刁潜,眼看兄弟功成,却突然生变,身遭惨死,哪里还敢再留,方一回头想溜,慕容刚怎肯容他走脱了纵身追上,轻伸二指,一下便即点倒!
但等吕崇文俯身欲追那位解救吕崇文危急的黑影之时,慕容刚突然出声长叹叫道:
“‘展翅金鹏’顾大庄主与文侄请看,这又不是那位宛如天际神龙,变化莫测的西门豹所为么?”
吕崇文、顾清一起走过看时,那段黑影,原来是一只保存得极为良好的干瘪的人手!
吕崇文心中明白,这只人手,不问可知,定是西门泰引刀自断,西门豹托自己叔侄转致顾清化解杀弟之仇,而被自己一齐纳入那六尺桐棺以内之物!
手上所钉的十枚风磨铜指套,尖锐已极,每枚均密布倒钩,色呈暗绿,显系喂了剧毒,这近距离,倘若中上一枚,即或不死,明日在翠竹山庄,恶战群寇之际,功力方面,也要大大打上一个折扣!故而心上本来业已至为敬佩的西门豹,更加深了几成好感,向慕容刚摇头笑道:
“江湖鬼蜮,委实经见不尽!若不是这位西门老前辈相救,侄儿最少也要遭受一次大难!如今刁润既死,我们把叔叔点倒的‘黑衣勾魂’刁潜,当做包裹包好,带到翠竹山庄,等与‘玄龟羽士’宋三清在筵前相对答话之时,现将出来,臊臊群贼的脸面好么?”
慕容刚与涤凡道长、道惠禅师等人互一商议,觉得吕崇文此法不错,最低限度,也可以大大一挫群贼锐气!
遂由“展翅金鹏”顾清动手,把“黑衣勾魂”刁潜卷成一个大行李一般,扛在肩头,继续往翠竹山庄行去。
走到离翠竹山庄十里之处,果然有人迎宾,而且这些迎宾之人,均经过四灵寨护法“璇玑居士”欧阳智的严密训练,周旋中节,彬彬有礼,真使得赴会群侠,对四灵寨忽而小气,忽而大方的捉摸不定态度,弄得莫测高深起来。
一到庄门,欧阳智早已恭立相待。欧阳智抱拳笑道:
“慕容大侠真个信人!本寨四灵令主,明日再与诸位相会,欧阳智奉命款待嘉宾,请随我往宾馆之内安歇!”
慕容刚心中真暗暗可惜这位人品清奇,武功出众,机智过人的“璇玑居士”欧阳智,居然被名利所囿,甘为贼用!兀自盘算,明日是否由自己下手,保全此人,劝他依然回转他那仙霞岭一元谷内,笑傲烟云,何必置身于四灵寨这种无殊盗贼的万恶寨中!
一宵无话,次日乃是双方约会正日,“玄龟羽士”宋三清特在玄龟堂上摆设盛宴,仍由“璇玑居士”欧阳智前往宾馆,邀请群侠。
慕容刚等一齐含笑应约赴宴,知道宴后即是一场凶杀恶斗,各带兵刃,“展翅金鹏”顾清并把内装“黑衣勾魂”刁潜的长大包裹带以随行!
进得玄龟堂,双方落座以后,慕容刚打量主席之上,坐有六人,其中除宋三清、傅君平、胡震武、欧阳智等曾经会过以外,那坐在傅君平身侧,媚态万状的三十一、二彩衣女子,想来必是继任严凝素之位的“勾魂彩凤”鲍三春,另外一个坐在“玄龟羽士”宋三清身旁,众人对之均颇礼敬、相貌威猛的黄衣僧人,可能便是西门豹留函所说的西域一派,十七名好手“四佛十三僧”中的十三僧之首,离垢大师!
果然那离垢大师,自群侠一进玄龟堂,双眼所蕴的炯炯神光,就不旁瞬的专注在吕崇文背后所插的长剑之上!
“玄龟羽士”宋三清则因这一顿盛筵之后,略为交代几句,双方便须各凭武学,一拼生死,而自己最畏怯的妙法神尼,却迄今仍然毫无讯息,照理说名帖既到,人不会不来,故而心中兀自忐忑难定!
还有那曾与自己义结金兰的“双首神龙”裴伯羽与他族弟父女,几个扎手人物,怎的也是拜帖早到,而人犹未到?
至于眼前群侠,除慕容刚、吕崇文而外,宋三清真未把武当涤凡、少林道惠等人,放在眼内,俟双方坐定,刚把酒杯一举,还未开言,手下突然进堂报道:
“‘九现云龙’裴叔傥父女拜见!”
宋三清闻言不觉一愣,拜帖之上分明三人,怎会只有裴叔傥父女来此?
自己身为全寨之主,傅君平又与他父女结仇,不便出迎,想来想去,还是向欧阳智笑道:“有烦欧阳护法,代宋三清一接嘉客!”
欧阳智含笑踅出,少时果然把裴叔傥父女引进。
除慕容刚、吕崇文以外,裴叔傥与青松子及道惠禅师,均系旧识,一见之下,彼此寒暄,吕崇文却觉得那位裴玉霜姑娘,小别添姿,益发出落得明艳照人,态度却仍像以前落落大方,毫不忸怩的与自己含笑倾谈别来经历。
“玄龟羽士”宋三清见妙法神尼、严凝素师徒及“双首神龙”裴伯羽三名好手未到,似以乘他们来此之前速战速决,始对己方有利,遂起立抱拳,向赴会群侠说道:
“众位嘉客远临翠竹山庄,宋三清借一杯水酒,聊表敬意!”
饮完手中巨杯,含笑缓缓说道:
“今日之会,本系吕崇文小侠与我‘铁爪金龙’胡震武二弟,彼此了断前仇所定,仅是胡、吕两家的恩怨之事!但明人之前,不必再说暗话,宋三清兄弟手创四灵寨以来,辛苦经营,声势颇盛,自然免不了有人生妒,飞短流长,时加中伤之语!于是武林同道或有听信传言,误会本寨有傲视各派之意!宋三清自知十年积谤,三言两语哪里分辩得开!今日少林、武当均有人在,再好不过,我们在筵后,不妨以武会友,彼此略为印证所学,以七阵定输赢,连吕、胡二家之事,就此一并了断,各位如胜,四灵寨从此解散!宋三清一方如若稍占便宜,证明我们天南一派武学尚有几分精妙之时,则只要诸位降心相从,四灵寨何妨改成十灵寨、百灵寨,甚至万灵寨,来它一个万派同源的武林创举!”
说罢,单手擎杯,目光环视群雄,得意了个纵声哈哈大笑!
吕崇文嘴角一撇,方要挖苦宋三清几句,那位“九现云龙”裴叔傥,业已起立说道:
“宋令主欲仗天南武学,并吞各派,雄长江湖,其志不为不壮!但贵寨所行,多年妄肆凶横,有悖武林道义,事实俱在,宋令主适才所谓他人飞短流长之语,恐怕不是由衷之论吧?”
宋三清知道这“九现云龙”裴叔傥,不但武功甚高,而且江湖经验老到,嘴皮子上定然刻薄!但又不能不接这碴,只得皱眉问道:
“四灵寨何人妄肆凶横?何事有悖武林道义?裴大侠尽管赐教,宋三清愿闻其详!”
裴叔傥微微一哂说道:“我们不谈那些捕风捉影,无根无据之事,即以眼前之人而论,吕崇文小侠先人吕怀民大侠在生之日,以三十六路梅花剑法,行侠江湖,仁义无双,极受武林同道尊敬!晚年归隐皋兰,在他五十生辰,当众毁剑,立誓不谈武事之后,贵寨‘铁爪金龙’胡令主,哦!那时他叫‘单掌开碑’胡震武,居然率众寻仇,把一个人在病中,毫无反抗之力的吕夫人,伤在刀下,这是否有亏天理,有悖人情?宋令主请自衡断!”
吕崇文被裴叔傥这一提往事,想起严父厅前殒命,慈母室内飞头的断肠经过,忍不住双眼赤红,猛挫钢牙几乎勃然而起,亏得裴玉霜一旁好言宽慰,劝他暂忍愤怒,少时剑底较功,便可恩仇了了!
裴叔傥见自己一开口,便把胡震武窘得满面通红,宋三清也嗫嚅难对,不由莞尔一笑又道:
“再以裴叔傥本身而论,贵寨江苏太湖分坛主持人,倚仗贵寨声势,不但征收太湖渔民极重规费,并逼迫掳掠所有稍具姿色的渔家少女,如此恶行,实属天人共愤!我父女路过江苏,得悉前情,才不顾我族兄位居金龙令主,而仗义挑去贵寨分坛,为太湖渔民,除去一害!此举一方面固然是为民除害,一方面也是代替贵寨整顿坛下不肖弟子!私心正以为两头落好,内外兼全,方不料这位傅令主率众赶来,既不以真实武功对敌,却用下流蒙汗药酒手段,劫持小女玉霜,老夫舐犊情深,只好束手就缚,被你们监禁在那座所谓正逆五行的九宫竹阵以内!这类行径,是否卑鄙?老夫所言,有无半句虚语?也请宋令主当众一答!”
“毒心玉麟”傅君平见这裴叔傥好生厉害,专揭自己这面见不得人的疮疤,生怕他再说出“天香玉凤”之事,岂不越发难得下台?遂想就此翻脸,不再论这些梁子上的过节,方把凶睛一瞪,一声:
“老狗休要唠……”
“叨”字还未出口,裴叔傥毫无愠色地笑道:
“傅令主的这副凶威,少时请到台上过手之时再发,裴叔傥还有最后一事请教?”
宋三清知道对方非把理占全,问得自己这面无词以对之后,这场恶架才打的起来,故而只得把扫帚眉一皱,龟目一眯,极其勉强的含笑说了声:
“裴大侠有话,尽管请讲!”
“九现云龙”裴叔傥尚系初会玄龟羽士,但从这份忍耐工夫之上,便可看出宋三清比傅君平确实高明不少!轻笑一声说道:
“这一回的问题,容易答复,贵寨之中,那原来的龙、凤二灵何在?”
宋三清冷不防裴叔傥突然问到此事上面,方想怎样答话妥当?傅君平已发话说道:
“裴伯羽、严凝素二人背盟负义离弃本寨……”
言犹未了,堂外响起脆生生的一声娇叱:“傅君平!你这无耻狂徒再敢妄肆雌黄,颠倒黑白,我便叫你连这片刻光阴都活不过去!”
满堂之人,一齐为这话声所惊,闪眼往门口看去,只见当门站着一位宛如出水芙蓉,点尘不染的白衣女子,但娇容含煞,凤眼笼威,翦水双瞳中的炯炯神光,直看得那位“毒心玉麟”傅君平从全身毛孔之中,暗沁冷汗。
来人正是慕容刚八年以来,昼夜相思的“天香玉凤”严凝素!
严凝素斥责傅君平以后,转身向群侠这面走来,但与慕容刚眼光一接之下,两人同觉微微一震,一个觉得对方英姿飒爽,未减当年,一个却觉得心上人玉容清减,眉梢眼角之间,添了几丝幽怨!
他们八年以前,萍水奇逢,彼此倾慕,灵犀一点,脉脉相通!这种感情,真诚到了极处,也纯洁到了极处!但暌违这久,讯息全无,谁也不知道对方那种含蓄未吐的似谜情怀有无改变?
如今在玄龟堂上再度相逢,虽仅刹那之间的目光一对,心中却是一般烫贴!因两人各自对视眼神之中,感受到一份异常关垂。这种关垂,足以显示出双方原有的纯挚真情,到如今居然丝毫未减,反而更深、更切!
说不尽的海誓山盟,转多空语!而幽幽淡淡的眼波眉语,才最足销魂!这位铁胆书生的魅力,可真不小,“天香玉凤”的一脸英风杀气,自从见了他以后,顿时化作了柳媚花娇,白衣轻飘,暗香浮动,婷婷走到吕崇文身畔。
那平素调皮捣蛋的吕崇文,此时倒也文质彬彬的垂手起立,含笑说了声:
“多年未见,文儿和我慕容叔叔想念严姑姑,您好?”
“天香玉凤”严凝素见吕崇文业已出落得这般英挺,前尘旧事,不由反在心头一幻,满面含情的看了隔座的慕容刚一眼,微喟说道:
“吕梁一别,八载有余,我一样时常想念你们!你已长成大人,姑姑自然老了!”
抬手一掠云鬟,就在吕崇文身畔坐下。
她虽然未与慕容刚直通款曲,但就这样的轻轻一瞥,淡淡数语,却暗中传送脉脉真情!铁胆书生固然领略得到,喜心翻倒!但对席所坐的“毒心玉麟”傅君平,何尝不已看出端倪?只气得醋火中烧,钢牙乱挫,脸上都成了铁青颜色!
“勾魂彩凤”鲍三春,见他这等神情,邪媚怪笑一声,傅君平才满面悻悻之色的,怫然起立说道:“是非二字,本难论断,谁也自居光明磊落,而认为对方是卑鄙小人!我们还是以强弱定曲直,擂台一会,来得干脆!”
“玄龟羽士”宋三清见严凝素已到,妙法神尼却未现身,也觉得免得夜长梦多,越快解决越好!遂也接口说道:
“各位来我翠竹山庄主旨,无非印证武学,了断恩仇,徒事虚言,无补实际,宋三清恭请诸位,后庄一会!”
“铁胆书生”慕容刚、“天香玉凤”严凝素及群侠方起立举步,“展翅金鹏”顾清却断喝一声:“且慢!”提起那包内被慕容刚点了穴道的“黑衣勾魂”刁潜的长大包裹,轻轻放在席前地上,对玄龟羽士笑道:
“这是我等奉敬一件足以证实贵寨磊落光明的礼物,宋令主收下之后,再往后庄过手不迟!”
“玄龟羽士”宋三清知道这包裹以内,定是使自己极其难堪之物,但众目睽睽,又不能不理,遂朝胡震武略使眼色,胡震武会意走过,一解包裹,便知其中是人,但还未想到那黑白勾魂刁家兄弟身上!
这时“黑衣勾魂”刁潜因被绑得太久,虽然顾清替他留有气洞,但也只剩奄奄一息!
宋三清一见这包裹之内,竟是那“黑衣勾魂”刁潜,知道刁润定也遭受不幸,人家赴会拜山之时,自己这面居然有人在翠竹山庄附近加以暗算,又被对方擒来,委实无法解释,凶心一起,为了顾全颜面,竟向胡震武喝道:
“二弟!这是本寨中恶行甚大的叛寨之人,我曾传玄龟旗令,擒他治罪!如今被慕容大侠等送来,再好没有,还不赶快代我正以寨规,等些什么?”
胡震武闻言也觉得事情逼得只有如此处置,右掌微沉,开碑掌力一发,那位“黑衣勾魂”刁潜,立时嘴角微溢黑血,便告毙命!
宋三清不等慕容刚这边有人发话挖苦,先行抱拳一揖说道:
“多承诸位,代本寨擒回叛徒,宋三清先行致谢,并为各位大侠引路,擂台一会!”
群侠知道他们理屈词穷,急于倚仗武力动手,遂含笑起立,鱼贯而出!
慕容刚、吕崇文与严凝素三人,走在最后,到得堂口之时,吕崇文故意抢先两步,让慕容刚与严凝素又交换了无限深情的含笑一瞥!
到得玄龟堂后,璇玑竹阵之前,双方各分宾主在东西两座看台以上坐定,“玄龟羽士”宋三清打量慕容刚这边,除了先来的八人以外,加上裴叔傥父女,及最后赶到的“天香玉凤”严凝素,共计十一人之中,至少有四五人,是一等一的好手,自己方才订以七阵赌输赢,如今面临对敌之时,调派人选,必须慎重,尤其是这第一阵,既不能挫了锐气,又不便上来就以四灵令主等主脑出场,煞是难处!
目光一瞥欧阳智,欧阳智这次却似有失军师职守,不愿献策,偏头他视,未加理会。
宋三清正在踌躇,对台上的小侠吕崇文,业已卓立台口,朗声笑道:
“我们既然已到此处,还文绉绉的等些什么?你们四灵寨中,不是自诩藏龙卧虎,好手如云么?倘着真派不出人来,我便先寻胡震武老贼,一算当年皋兰旧债!”
“单掌开碑”胡震武听吕崇文一上来便向自己叫阵,心中虽然有点怯敌,但众目睽睽之下,不能退缩,方待起身应答,突然耳边响起一声极为宏亮的佛号道:
“阿弥陀佛!吕小施主且莫逞强,贫僧万里远来,先要会你一会!”
那位西域“四佛十三僧”中的离垢大师,站起身形,向胡震武合掌为礼说道:“胡令主,请恕贫僧狂妄,我要先接一场!”
话完,僧袍一展,半空中宛如飘起一团黄云,直向相隔四、五丈远的擂台之上飞去!
离垢大师这一自动出手,“玄龟羽士”宋三清不禁笑颜逐开,因为不但早已看出这位离垢大师是把极硬好手,并还可以就此窥察对方实力,徐定应敌之策,以求在七阵之中得到胜利!
吕崇文见离垢大师要与自己动手,知道定是为那柄青虹龟甲剑之事,方待纵身上台,身旁也响起一声“阿弥陀佛!”那位“天龙剑客”陶萍的师父,少林高僧道惠禅师,含笑和声说道:
“吕小侠是今日主将,不必太早出手,让我们三宝弟子,先亲近亲近。”
吕崇文知道这位道惠禅师澹于名位,其实一身功力,除了嵩山掌教以外,在少林一派之中,再无人可以匹敌!遂含笑侧身,道惠禅师也不像西域僧人那样剑拔弩张,僧袍摆拂,步履从容的慢慢向擂台走去。
“天香玉凤”严凝素与慕容刚,在人前不好过分寒暄,但对那位裴玉霜姑娘,却一见投缘,亲热已极!
严凝素在随意问答之中,发现裴玉霜不但美貌大方,武功甚好,并对吕崇文甚为投契,心中也觉高兴,见道惠禅师业已上台会斗离垢大师,遂回头向吕小侠问道:
“那黄衣僧人离垢的装束身法,分明是西域一派,他们足迹久绝中原,无由结怨,怎的一上来便找你过手做甚?”
吕崇文在严凝素身旁,含笑就座说道:
“严姑姑大概还不知道,文儿在北天山绝壑之中,得了一把宝剑,名叫‘青虹龟甲’,是昔年大漠神尼故物。但因大漠神尼仗此剑在北天山绝顶,劈死西域魔僧法元,西域一派,视为奇耻大辱,闭关苦练绝艺,如今听说出了什么‘四佛十三僧’,要重进中原,寻找与大漠神尼有关之人及这青虹龟甲剑,以雪当年之耻!”
“天香玉凤”严凝素,闻言愕问道:“你那柄青虹龟甲剑呢?”
吕崇文遂又把西门豹中途盗剑之事,细说一遍,严凝素听完说道:
“我师父妙法神尼,本是大漠神尼师妹,但因一位生平足迹不离大漠,一位也因事立誓,只在南海小潮音静参佛法,不履中原,所以自离师门,即未见面,但师姊妹关系,仍然存在,西域一派,既欲找与大漠神尼有关之人,就应先往南海,怎的畏强欺弱?跑到此处横生枝节则甚?”
吕崇文剑眉双剔,眼皮一抬,微笑说道:“严姑姑别替文儿搅事,你那句‘畏强欺弱’,有点说得不对,你看文儿弱在何处?我上台把那西域和尚打跑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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