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幽谷奇僧


  玄龟羽士见胡震武与李氏兄弟始终静听不发一言,知道像这种事,他们也委实无法参与意见,微微一叹又道:
  “我获此密报以后,本应立时赶去阻止玉麟令主,但忽然想起得报之时,距天凤令主身中柔骨迷烟之时,已有数日,天凤令主功力尽失,无法抵拒之下,玉麟令主必然已偿心愿!而此间之会,还要分派你们重要任务,遂决定索性让玉麟令主的十载相思稍得补偿,多享受几天温柔滋味,等此间事了,再赶去找他们了断这段难分难解之事!胡香主,依你之见,玉麟令主以为只要能把生米煮成熟饭,天凤令主便可委屈相从的想法可对?”
  玄龟羽士那几句“十载相思,稍得补偿,多享受几天温柔滋味!”字字均如同锐利钢针一般,直刺入慕容刚心窝,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滋味!
  胡震武略为沉吟,皱眉答道:“照天凤令主平日性情看来,断无如此横加强暴,即行降心相从之理,只怕药力一过,立刻便与玉麟令主拼死一战!”
  玄龟羽士点头说道:“你与我所虑相同,我再问你,照这种情形,大祸已闯之下,应该怎样处理?”
  胡震武浓眉一竖,豹眼一睁,狞声说道:“令主既然问到,依胡震武之见,无毒不丈夫,既然闯祸,就索性闯它到底!”
  玄龟羽士点头说道:“英雄所见略同,你再往下说,这场大祸,怎么闯到底法?”
  胡震武方想开口,嗫嚅又止!
  玄龟羽士突然一阵令人惊心动魄的阴森微笑,笑声连绵不断,足有盏茶光景,足见中气之足!笑完说道:
  “我知道你想得出,不过有所疑难,不便出口而已!大丈夫做事,必须拿得起,放得下,如同毒蛇囓手,壮士断腕一般,稍一迟疑,必然噬脐无及!以天凤令主那等性情,此事根本无法能了,女孩儿家,视清白贞操不亚第二生命,故而休看十年同盟兄妹,一朝反目,立成不世深仇!严凝素本身那几手灵蛇剑法,除我以外,几已无人能胜,何况她师父南海妙法神尼,性情怪僻已极,武功又与无忧头陀、静宁真人,合称宇内三奇。徒儿受此奇辱,岂肯干休?这一来岂不成了四灵寨对抗宇内三奇,敌方声势太隆,非惊动我那两位久已不履尘世的恩师出手压阵不可?”
  慕容刚这时方知“天香玉凤”严凝素的那一柄奇形软剑和超卓武学来历,果如无忧师伯所料,艺出南海妙法神尼!心想:倒要听听你们这几个魔头,定出什么恶计,了断此事?
  关中双鸟李氏兄弟,听至此处,插口问道:“照令主说来,此事岂非左右为难,无法善了么?”
  “玄龟羽士”宋三清“哼”的一声冷笑说道:“谁说是左右为难,无法善了?你们武功虽然不弱,在这种心机算计之上,就远不如胡震武!”
  转而对胡震武说道:“我授你一切大权,说话不必顾忌,把你心中所料,说将出来,看看可如我意中所料?”
  “单掌开碑”胡震武狞笑说道:“令主如此说法,胡震武只得遵命直言!在我认为处理此事的上上之策,莫如令主把利害向玉麟令主分析清楚,索性在目的已达,双栖无望之下,除掉严凝素,并故布疑阵,嫁祸铁胆书生,使那极为怪僻刚傲的妙法妖尼暴跳如雷,去向无忧、静宁两个老鬼算账!这样本寨岂非坐观虎斗,稳收渔人之利?在妙法等三个老鬼相互恶拼有所伤损之后,再请令主的两位恩师出手,便可尽除隐患,永霸江湖!不知胡震武这粗浅之见,可与令主的高明妙计,略有所合?”
  胡震武的这一席话,直听得慕容刚胆战心寒,全身起栗!暗想到底人算不如天算,他们这种极为恶毒阴谋,居然被自己探悉,可以预加防止,若真任他们照计而行,真不知要在武林之中,搅出多大祸变?
  “玄龟羽士”宋三清听胡震武讲完,竟自乐了个哈哈大笑说道:
  “这几句话,岂但略有所合?简直就你出于宋三清之口!不仅此事如此处理,就连那软禁在正逆五行九宫竹阵之中的裴叔傥父女,我也已决定宁杀不放!金龙令主只一反目相向,便照严凝素之例,一并除去,四灵寨从此也可澄清内部,随意扩张,永为武林霸主!”
  到此略顿,伸手怀中,取出三封书信,向“单掌开碑”胡震武及关中双鸟李氏兄弟说道:“这样一来,四灵之中的龙凤二灵,不能虚位,而本寨之中也亟须补充实力,方足应付‘铁胆书生’叔侄的明春拜山之约!这三封书信,均是分请三位多年不履江湖的绝顶高人加盟入寨,尤其是其中隐居在离此比较近的仙霞岭一元谷中的‘璇玑居士’欧阳智,此人不但武功颇高,更极富机智,我对他心仪已久,如肯入寨,助益极大!此人之处,可请胡香主持信,代我一行!二位李香主,请一位走趟岳阳,邀请‘君山钓叟’常天健,一位则请远奔勾漏山,邀请‘天欲仙子’鲍三春,务望勉力完成使命,并将三处如何答复,速报我知!”
  “单掌开碑”胡震武与关中双鸟李氏兄弟,一齐恭身领命。
  玄龟羽士笑道:“今夜所言,均系绝大机密,千万不可稍有泄漏!我要先行离此,赶往浙南,胡香主可放起九龙旗花,命他们收哨归来,你们也赶快分头行事,我在翠竹山庄候报!”
  说完起座行到殿外,胡震武等人恭身相送,宋三清含笑摆手,身形微晃,便自不见!
  ※※※
  慕容刚乘胡震武放起九龙旗花,群寇撤哨归来的一乱之间,闪身出匾,赶往峰下约定之处,找着吕崇文,一语不发,便立即向浙南急赶!
  在狂奔之中,才把所闻机密告知吕崇文,吕崇文听说裴叔傥父女被禁翠竹山庄,玄龟羽士已决心相害,也自急煞!
  叔侄二人均恨不得一步跨到南雁荡山,救出严凝素之后,立即再往王屋赴援裴氏父女!
  但“玄龟羽士”宋三清,何等脚程?慕容刚一找吕崇文的这段耽搁,便已失去踪迹!星夜飞驰之下,好容易才到地点,但千峰盘曲,万壑凄迷,却到哪里去找“天香玉凤”严凝素的陷身之地?
  二人再好武功,连日不停疾赶,也自颇觉劳累,吕崇文说道:
  “慕容叔叔!看这山岭连绵,我们一时无法找出他们藏身之处,何况就算找到之时,又必然是一场生死恶斗!佛岭峰腰,我曾硬接玄龟羽士三掌,此人武功果然极高,再加上个毒心玉麟,他们是以逸待劳,我们恐怕别说救人,连自己都未必能保?反正事已至此,徒急无益,叔叔素来沉稳,仍请勿令急怒障蔽灵明,我们还是用心坐功,调元益气,把这连日狂驰的疲劳,恢复以后,再作计较!”
  慕容刚知道吕崇文说得有理,苦笑点头,叔侄二人因欲便于了望,遂援上一株参天古木,在那枝丫之间,静坐行功,培元固本!
  内家真传,果然奥妙!十二重楼游遍,龙虎玄关一通,气纳丹田,神归紫府,不但连日昼夜奔驰的疲劳已复,四肢百骸,均觉舒畅异常!
  慕容刚双目一开,喟然微叹说道:
  “怪不得无忧师伯与静宁真人他们,一意灵山养性,不肯轻履尘寰,果然如能摒绝俗扰,内家真诀,吐纳自然之气,沟通天气之桥,纵或不能入圣超凡,成仙了道,但延年益寿,比囿于名利的世俗之人,多活上个百年光阴,总无……”
  话犹未了,二人同时倾耳静听,他们因坐功方毕,耳音特聪,听出风木萧萧之中,远处似有异响!
  待未多时,一条黄影突现前峰,默察所行方向,似是扑往二人所处峰头左侧的一条幽谷!
  黄影身法捷如闪电,轻功极佳,稍一移动,便是六、七丈远!等慕容刚看出那黄影是个身着杏黄道袍的矮胖道人,吕崇文已向他附耳低声说道:
  “这就是四灵之首‘玄龟羽士’宋三清!我正疑诧宋三清绝不会像我们一样昼夜不停急赶,凭他再快脚程,有这两夜疾驰,也必赶上!原来彼此所行途径不同,我们仍然先到!如今只须不动声色,暗中尾随,便可寻得那位‘天香玉凤’严姑姑的被困所在了!”
  慕容刚闻言,不禁又愁又喜!喜的是连夜苦赶,未曾白费气力,如今只须暗缀“玄龟羽士”宋三清狠拼一场,料想当可将心上人救出!愁的则是严凝素身中“柔骨迷烟”,落于毒心玉麟手中足有数日,在武功全失无力抗拒之下,怎能保得住玉洁冰清?倘万一白璧有玷,不但情天抱恨,而严凝素那种高傲性格,也必然设法自尽,不肯偷生,那时却教自己如何劝解?
  思念未毕,“玄龟羽士”宋三清的身形,已由前峰,驰至谷口!慕容刚赶紧杂念全收,与吕崇文二人,蹑足轻身,遥遥跟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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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龟羽士”宋三清到谷口以后,毫不迟疑的纵下深谷!慕容刚叔侄则因对方武功太高,稍有声息,立被发觉,以致不敢距离过近,始终保持三十丈左右,宋三清人到谷底,二人犹在峭壁半腰的松藤之间遥为注目!
  这样追踪本来极难,幸而两个转折便到地头,苍崖翠壁之间,有一大洞!
  慕容刚此时心头腾腾狂跳,无法控制,知道这种情形最是武家大忌!龟麟二灵,劲敌当前,竭尽全神应付,尚不知鹿死谁手?再若杂念分神,灵台不净,真气立即驳而不纯,可能真如吕崇文所言,不但救人不成,连自己叔侄也一齐并埋骨幽谷!
  幸喜离那大洞十丈左右之处,有一堆嶙峋怪石,足以藏身,慕容刚就地盘膝一坐,抓起一块小石,用内家极难功力,无风出手,抛起约有六、七丈高,在峭壁之上,“登”的一撞,便即落向二人藏身之处相反方向的草树之内!
  在石块出手的同时,并向吕崇文用目示意,随即借这刹那光阴,摄念凝气!
  吕崇文懂得慕容叔叔,一来过分悬念洞中情事,灵台生障,需要摄念澄神,二来目前情势,不宜久战,必须在极短数招之内,克敌制胜!所以在这样紧要关头,仍需静坐刹那,以便提足混元罡气,破釜沉舟的拼死一战!
  这种尽提真气,将聚未聚的一刹那间,最忌人扰!倘有真正行家,在此情形之下,只须向“气海”穴上,轻轻一点,对方立时忿气,武功全失,犹如废人一般!遂点头表示会意,手握青虹龟甲剑柄,在石后凝神监视玄龟羽士动静!但他也深知利害,极端小心,只用耳听,不用眼看!
  “玄龟羽士”宋三清,在离那大洞洞口,尚有两、三丈处,听得头上峭壁,忽然作响,跟着便是“刷”地一声,不由倏然止步,又小又圆的龟眼微翻,业已看见四、五丈外的草树之间微微一动!
  玄龟羽士赋性阴沉,一声不响,轻飘飘的暗运功劲,人起半空,掉头扑下,右掌胸前微提,目光罩住那丛草树,准备对方一现踪迹,辣手立发!
  但草树之间,静悄悄的哪有人迹?直等玄龟羽士身形落地,才现一条灰影,电疾而出!玄龟羽士大吃一惊,右掌挥处,把那条灰影,震得一声惨嗥,几个翻转,原来是只绝大山狐。
  它本来就为慕容刚抛石所惊,但狐性多诈,不知人在何处,蜷伏不动,直等辨明人来,才电疾遁出,死在玄龟羽士掌下!这一来无巧不巧的替慕容刚叔侄遮掩过去。
  玄龟羽士暗笑自己故作紧张,竟然把只山狐当做了强仇大敌,微哂回身,才往那大洞洞口一落,突然怒吼起处,一股劲急无伦的劈空掌风,“呼”的一声,宛如海啸山崩,从洞中电卷而出,向“玄龟羽士”宋三清迎头击去!
  玄龟羽士骤出不意之下,大吃一惊,并因那股掌风威势太强,无法闪避,故虽听出是自己同门师弟“毒心玉麟”傅君平的吼声,也不能不强提真气,硬接一掌,口中也自喝道:“傅师弟出了么事?愚兄宋三清在此!”
  掌风交接之下,洞中一声闷哼,脚步跄踉的抢出了四灵寨的那位玉麟令主傅君平,但目布红丝,发若飞蓬,一张俊脸完全成了惨白颜色,眉梢额角及脸颊之上,也带有好几块青紫!
  傅君平看见“玄龟羽士”宋三清,摇头惨笑一声,伸手扶住岩壁,微一凝神,张嘴喷出一口淤血!
  “玄龟羽士”宋三清见状,便自猜出傅君平不知遇上什么强敌,身受内伤,再把自己误认对头,又挨了一掌反震,看此情形,伤势甚重,遂赶紧喂他几粒丹药,并扶着傅君平在大石之上盘膝坐好,掌贴他后心“三焦俞”穴,沉声说道:
  “师弟内伤不浅,暂勿多言,我以本身真气,助你疗治,切莫妄自恃强不服,赶紧摒除杂念,舒气散功,使全身百穴及经脉之间,不存丝毫抗力,我包你在半个时辰之内,复元大半!”
  傅君平虽然骄傲无比,但自知肺腑之间伤势非轻!不然师兄也绝不会把师门珍贵灵药连自己都未蒙赐的“百转金丹”一喂三粒,并用极耗真气的“隔体疗伤”功力为自己疗治!
  生死关头,哪里还敢再发那种骄矜暴戾之气?如言双睛一闭,百虑全消,返照空明,把一切均归诸无人无我之境!
  在那大堆嵯峨怪石之后,隐身静听的慕容刚叔侄,此时心头上的一块大石,业已放下不少!尤其是关怀最切的“铁胆书生”慕容刚,听得“毒心玉麟”傅君平身受重伤,知道“天香玉凤”严凝素遇人相救,可能白璧无玷,并已脱险!
  ※※※
  话说他们叔侄若乘此良机拔剑而出,合手攻敌,则玄龟羽士纵或能逃,“毒心玉麟”傅君平绝可授首,毫无疑问!但二人均是一样的英侠襟怀,不肯乘人于危,连吕崇文两度对掌,不敌玄龟羽士,早想觅机用精妙剑术,再与宋三清一较上下,此时也仅静坐凝神,窃听究竟!
  半个时辰,转眼即到,“玄龟羽士”宋三清脑门子上一阵热气蒸腾,轻轻撤下紧贴在傅君平“三焦俞”穴上的那只右掌,吁了一口长气说道:
  “恭喜师弟死里逃生!你到底遇上何等能人?把你肺腑之间,震伤这重!难道是那‘铁胆书生’慕容刚?严凝素是否已被救走?你那十载相思,可曾了却?”
  “毒心玉麟”傅君平微一运功,觉得身上伤痛虽痊,真气依然微弱!不由惨笑一声,向玄龟羽士说道:“小弟不才,羞见师兄!此事经过,说来话长,师兄请坐,容小弟慢慢禀报!”
  玄龟羽士在石上坐下含笑慰道:“我们师兄弟,做事从不后悔!师弟肺腑受震颇钜,慢慢讲话,勿再动怒伤肝,任何事均有愚兄做主!”
  “毒心玉麟”傅君平,面带愧色说道:“小弟因对四妹相思太苦,探悉她对那‘铁胆书生’慕容刚,竟似有情,生怕她得悉慕容刚重出江湖之讯以后,更多变故!竟自起了一个下流想法,要想把生米煮成熟饭,则不但女子素重名节,四妹只得从一而终,或者还可以因此而改变她平日与我们落落难合的态度,同心向外,遂乘她南海朝师途中,暗遣新近加入本寨的昔年八闽钜盗一尘道人,暗用柔骨迷烟,将四妹迷倒,掳来此处!”
  “玄龟羽士”宋三清插口问道:“照此情形,四妹身中柔骨迷烟,还不任你摆布,了却这场相思孽债,怎会突生祸变?”
  毒心玉麟叹了一口气道:“四妹虽已身中迷香,难以转动,但心智未失!她那副急愤冷峻神情,竟使小弟未敢立即加以侵犯!踌躇难决一日一夜以后,想通事已做到这般地步,即算就此罢手,四妹也必不肯相谅,不如仍照原计,先略享温柔滋味,使十载相思有了着落之后,再见机行事!主意方定,那知好事多磨,洞外突然传来一声‘阿弥陀佛’!”
  玄龟羽士“哦”了一声说道:“西域一派,多年闭关自守,中原佛门弟子,好手不多,师弟难道就伤在这和尚手内?”
  毒心玉麟摇头说道:“那声佛号聚而不散,宛若沉雷,入耳便知是内家高手所发的‘狮子吼’一类神功!何况此谷僻处深山,罕有人迹,小弟知道来人不善,顾不得轻薄四妹,方到洞口,便见黑乎乎的飞来一物,接到手中一看,却是一枚颇为沉重的黑色木丸!”
  玄龟羽士皱眉问道:“是铁木令?”
  石后倾听的慕容刚,想起当初携吕崇文投奔北岳恒山,无忧师伯不肯收录之时,澄空师兄曾经赠过一粒黑色木丸,说是他好友信物,可解途中危难,不想在这南雁荡山的幽谷之中,又现此物!
  毒心玉麟接口说道:“木丸入手,我便知道是武林尊仰的铁木大师信物!但铁木大师在江湖中名望虽大,见过之人,却是极少!这样紧要关头,跑来打搅,小弟怎不恨他入骨?闪眼看处,是个中年清癯僧人,遂冷笑一声说道:‘和尚!出家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何苦跑来多事?你以为就凭一枚铁木令和一声狮子吼,便能镇得住我‘毒心玉麟’傅君平么?”
  那和尚合掌低眉,缓缓答道:“出家人立愿济世,普度众生,施主资质不凡,出家人要劝你放下屠刀回头向善!”
  “我心中蓄恨甚深,哪里耐烦与他多费口舌?遂借话提气,慢慢说道:‘和尚且莫度人,我先度你早登极乐!’话音方落,掌力已发!我因知此僧名头颇大,毫未加以轻视,一开招便是‘阴阳双煞’!右掌阳刚左掌阴柔,两种不同劲力,同时迸发!
  “哪知此人功力之高,不可思议,依旧合掌低眉,不闪不避,我双掌击中他前胸的刹那之间,突然有一种无形韧劲,把我所发阴柔掌力化解无形,阳刚掌力却反被震回头,脏腑之中立觉血气翻动!”
  玄龟羽士冷笑一声说道:“这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神功,不过把真气凝聚,伺机反击,故示神奇挫你锐气而已!但师弟功力,我料他未必安然无事,可是他趁你惊疑未定,随手进击,把握先机,占住胜面了么?”
  毒心玉麟点头说道:“师兄料得不差,我虽被他无形罡气所震,看出他也已面色微变,移步换桩,但跟手连发两掌,排山倒海,却仍威势无比!我满怀愤怒之下,自然不服,挥掌硬接,谁知那秃驴功力,居然确实高我一筹,两掌硬拼,我便自觉脏腑之间,受伤不浅!
  “更可恨的是那秃驴太过刁恶,第三招合掌当胸,式做‘莲台拜佛’,足下暗合子午,巧踩连环,似要全力拼命进击!我正强忍伤痛,凝神待敌,那秃驴却哈哈纵声一笑,双掌翻出,竟往我面前地下的一堆碎石发力!
  “这一来强劲掌风过处,满天石雨星飞,我骤不及防之下,脸面之间,受伤不少!尤其在提气纵躲,觉得胸腹以内,胀痛颇剧,暂时已难动手应敌!只得眼看着秃驴把那骨软如绵、四肢无力的四妹救走,并留下狂言,说是要把四妹送往南海,请她师尊妙法神尼,来找我弟兄算账!
  “我真想不到铁木秃驴,竟有这等厉害,技差一着,身受重伤,只得紧咬牙关,自在洞中用功疗治!师兄到此之时,我以为此洞幽秘,别无人来,定是那秃驴去而复返,恰好功力略为恢复,雄心又起,意欲一拼,谁知厄运当头,竟又挨了师兄一掌,伤上加伤,才被震得呛出那口淤血!”
  “玄龟羽士”宋三清,听“毒心玉麟”傅君平讲完,浓眉紧皱,“咳”了一声说道:
  “不是我在师弟受伤吃亏之后,还来说你,你怎的如此色令智昏?平时那么聪明的人,竟会懵懂至此!四妹之事,羊肉未吃成,却惹上了这一身膻气,妙法老尼功力绝世,怪僻无伦,倘若一怒之下,毁却昔年不履中原誓言,亲到翠竹山庄,凭你我弟兄所学,真恐未必抵挡得住!何况你把裴叔傥父女,索性在江苏杀却也好,偏偏带回王屋,软禁在正逆五行九宫竹阵之内,无疑的又是自己替自己埋下了一个莫大祸胎!你二哥若知此事,极可能怒绝金兰,反目相向!
  “这一连串的严重错误,绝非佳兆,倘‘铁胆书生’慕容刚叔侄得悉内幕,邀集武林好手,不守订约日期,提前拜山,真叫我有些安排为难,补救不及,辛苦经营的多年基业,极可能一旦便即瓦解冰消!我因洞悉此项危机,业已秘密遣人,对本寨内部有所布置,所以目前大患,就在妙法老尼方面,你伤势已然无碍,暂时不必回转总坛,可远行高黎贡山,参拜两位恩师,据实陈明四妹之事,请求恩师加以指点,据我看来,两位恩师与宇内三奇,正式对面清算旧债之期,恐怕也不在远了!”
  “毒心玉麟”傅君平当时色欲蒙心,灵明受蔽,此时也自深知把祸闯得不小,满面愧色,向玄龟羽士说道:
  “小弟委实做事鲁莽,师兄所责甚是!我便走越高黎贡山,但那铁木秃驴三掌之仇,小弟衔恨入骨,誓所必报!师兄务必传令各地分坛,严密注意这秃驴行踪,我此次朝师,定将恩师的‘毒龙子母梭’要来,以对付‘铁胆书生’慕容刚叔侄,与这铁木贼秃!”
  玄龟羽士笑道:“师弟近年来,怎的性情大变?你不要忘了你的外号,叫做毒心玉麟!要‘毒’就须‘毒’在心里,口头上说些狠话作甚?我虽未与慕容刚叔侄过手,但凭太湖三怪与小四灵一战全数伤亡的情形看来,对方武功确实有惊人之处!‘毒龙子母梭’纵然极为霸道,但对方无疑均会内家罡气,倘事先有备,并不一定便能伤敌!恩师如肯亲自下山,对付妙法老尼,当然百事无虑!不然你若把那‘淬毒鱼肠’与专破内家罡气的‘飞雷錾’求来,或许比‘毒龙子母梭’的用途更大!”
  “毒心玉麟”傅君平一阵狞笑说道:“师兄望安,我这趟高黎贡山,仗着恩师宠爱,定将天南三宝‘毒龙子母梭’、‘淬毒鱼肠”和‘飞雷錾’,一齐求来,索性大大开场杀戒,把武林之中,搅他一个天翻地覆!”
  玄龟羽士摇头说道:“师弟我再说一句,你无名之火太旺,绝非佳兆!高黎贡山之行事关重要,务必速去速回,须防妙法老尼万一立时问罪,我一人势力太薄,在未回翠竹山庄之前,我不准你私行生事!”
  “玄龟羽士”宋三清这几句话是正色所发,语音沉着,不怒生威!傅君平那等桀傲人物,居然也有点畏惧师兄,低头领命,分别离去!
  慕容刚、吕崇文等龟麟二人去远,进洞一看,果然杳然无人,慕容刚摇头叹道:
  “文侄!你看江湖之中,人心多么险恶?那一尘道人,不念我们不杀之恩,明知傅君平掳劫天香玉凤,藏在这南雁荡山的幽谷之内,却使我们跑趟八闽佛岭!那知祸邪福善,天道不爽,佛岭之行,既探得了四灵寨内部的那大机密,而‘天香玉凤’严女侠又为铁木大师所救,送回南海!不过这位铁木大师,是何门派?三掌便能震伤‘毒心玉麟’傅君平,若换我们还未必办得到呢?”
  吕崇文说道:“这位大师,既与四灵寨作对,将来必有相会之日,此时来研究他的门派作什?眼前我们应作之事,煞费踌躇,还是先往南海探望我那位‘天香玉凤’严姑姑?还是先赴翠竹山庄援救‘九现云龙’裴大侠父女?还是先往仙霞岭一元谷、洞庭君山及匈漏山等处,阻止‘单掌开碑’胡震武及关中双鸟李氏兄弟,邀请那‘璇玑居士’欧阳智、‘君山钓叟’常天健、‘天欲仙子’鲍三春等人加盟四灵寨,以免对方增强实力?”
  慕容刚点头赞道:“文侄在见识方面,业已大有进步,所虑极为重要,世事如棋,往往一步走错,可能导致满盘皆输,且让我仔细思索一下!”
  沉吟良久以后,一按胸前贴身所藏的那块雕凤玉佩,断然答道:
  “‘天香玉凤’严侠女既脱险境,由铁木大师送往南海,应可安然无虑!我们时间匆迫,不能妄以私情,延误大事!至于‘玄龟羽士’宋三清命胡震武等分请的三人,我昔年均耳闻其名,‘璇玑居士’欧阳智介乎正邪之间,武功机智绝伦,若被四灵寨请去,确实平添一个劲敌!但仙霞岭一元谷,离佛岭甚近,胡震武书信必然早经递到,我们此时赶去,业已不及!‘君山钓叟’常天健性情孤傲,是一位隐迹高人,料凭宋三清一封书信,未必请得他动?‘天欲仙子’鲍三春,则是一个有名的荡妇,满身罪恶!这种人倒真望她应邀前往王屋加入四灵寨,等明春一并歼除,好为江湖中消灭一个大害!
  “所以如此权衡之下,当前急务,还是先赴翠竹山庄,救援‘九现云龙’裴大侠父女是为要途!更因我在佛岭,听‘玄龟羽士’宋三清说是裴大侠父女,可杀而不可放,纵然‘双首神龙’裴伯羽因此与他们断义绝交,也要借机下手一并除去,以杜后患!故宋三清未回翠竹山庄以前,自然可保无事,如今他既已赶回翠竹山庄,不但裴大侠父女,恐怕连他那位族兄金龙令主也立有莫大危险!我们赶去非仅救人,也是挑拨四灵寨内讧的极大良机!但须谨记,尽量不必现身,能在暗中下手,使敌方莫测高深,收效才大!”
  吕崇文与慕容刚相依为命,知道这位世叔天生情种,他与“天香玉凤”严凝素的那种惺惺相惜的感情,高雅深挚无比!吕梁一面,八载相思,胸前所藏严凝素相赠的那方雕凤玉佩,旦夕之间,也不知摩挲了几千万遍?但如今居然竟能先顾公义,暂撇私情,不由钦佩已极!
  他自己则因年岁尚小,只知道与那位裴玉霜姑娘颇觉投缘,听他父女有难,悬念已极!却不知道当初萍水相逢之下,男女自然相悦的爱情幼苗,即已在两颗纯洁心灵之中,暗暗滋生茁长!
  计议既定,连马匹都不及再返洞宫山清尘观中取回,便即追踪“玄龟羽士”宋三清,往王屋山四灵寨总坛翠竹山庄急赶!
  那知世间事往往万密一疏,慕容刚叔侄均以为算无遗策,那知偏偏把桩最重要的“毒心玉麟”傅君平远行高黎贡山,参拜天南双怪,求取什么“天南三宝”之事,轻轻放过,以致后文书中,这位铁胆书生,几乎在“毒心玉麟”傅君平专破内家罡气的师门异宝“飞雷錾”之下,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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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刚、吕崇文叔侄方面,暂时不提,且说那位四灵之首,“玄龟羽士”宋三清与“毒心玉麟”傅君平分手之后,赶回翠竹山庄之事。
  “玄龟羽士”宋三清边行边想,那“九现云龙”裴叔傥武功颇高,虽然傅君平亲率七名好手驰往江苏,但若非设法先擒住他女儿裴玉霜,威胁裴叔傥束手就缚,还真无法把他们掳回翠竹山庄,软禁在正逆五行九宫竹阵以内!
  幸喜自己赶回及时,处理得当,严嘱手下把“双首神龙”裴伯羽瞒在鼓中,经一再盘算,若能把这父女二人,在二弟裴伯羽毫不知情之下杀却,反而可能消弭一场莫大祸变!
  但这种举措,必须绝对机密,并应先行布置,万一裴伯羽知道,反目相向之时,索性一网打尽的阴毒手段!因为四灵之中,凤已成仇,龙令能留最佳,否则宁可辣手屠龙,也不能再听任他龙归沧海,变化风云,倒戈相向,与自己师兄弟,处在敌对地位!
  

诸葛青云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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