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江湖恩怨
作者:诸葛青云|发布时间:2024-06-28 11:23:03|字数:8867
话说“千毒人魔”西门豹老巢系在皖南九华山,但平素行踪,却多在江浙一带。慕容刚等二人,知道此人不比四灵寨,居无定所,飘忽难寻,反正由晋经豫,转奔江南,顺道一游九华,未尝不可。
这日来到安徽中部,因慕巢湖之胜,把马匹寄在店中,信步前往。
巢湖范围甚广,约有四五百里,为皖中第一名湖,湖中孤山数座,波静渊涵,岚光黛色,苍分极浦,翠入高楼,景物甚称佳妙!
湖边停有一只大船,船家是个虎背熊腰的精壮大汉,见二人徘徊眺览,上前搭讪问道:
“二位尊客,可是有兴游湖?我这船上宽大舒适,酒菜又好,价钱算得特别便宜,包你满意!”
慕容刚笑道:“我们路过贵地,正要游湖,船家你多准备些美酒佳肴,船钱不会少给。”
船家诺诺连声,等二人走入舱中坐好,解缆摇橹,荡漾绿波,苍茫烟水,澹荡空灵,吕崇文不由想起那裴玉霜姑娘的美妙箫音,若在此间,吹奏一曲,该有多好?
船到中流,大汉停橹任船随波容与,走到后舱为二人整顿饮食。
慕容刚凭栏四眺,见自己所乘这条大船的丈许之外,尚有一条小船,船中坐着一个中年道人,和一个五旬上下的葛衣老者,船板之上,也摆着几色酒菜等物。
老者背身而坐,相貌看不真切,道人却朗目修眉,神仪不俗,一抬头正与慕容刚目光相对,彼此微笑点头照应。
这时后舱之内,盘碗叮当,操船大汉一面整顿菜肴,一面随口笑道:
“两位尊客贵姓,这湖中的姥山之上,明日倒有一场热闹好戏,尊客胆量若大,正好看上一看!”
吕崇文年轻喜事,听说有热闹可看,含笑答道:“我姓吕,那是我慕容叔叔,船家所说的姥山,是否就是前面湖中隐隐的那座岛屿?怎的看热闹还要有胆量呢?”
慕容刚恰好回头,与那船家大汉,眼风一对,大汉竟似有点畏惧慕容刚目中的炯炯神光,偏头答道:
“尊客有所不知,我们本地的姥山双杰,与皖南的绿林道上朋友,结下梁子,定期明日,双方各约高朋,就在姥山之上,作一了断。热闹虽然热闹,但那种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惊险场面,没有几分胆量的人敢去看么?”
慕容刚虽然觉得这船家甚是精壮,言语之中,并对武林之事,颇为熟悉,但也未往深想,与吕崇文二人,凭栏笑语,眺览景色。
船家送上酒菜,颇为精美,尤其那酒,色如琥珀,浓烈异常!斟在杯中,高出杯口分许,仍不外溢。
慕容刚英雄好酒,擎杯在手,一饮而尽,果然醇香无比,笑向后舱叫道:“船家你这酒真好,下船之时,匀你一瓶带走如何?”
操船大汉自后舱走出,手中执着一个长颈白色瓷瓶,向慕容刚笑道:
“尊客方才所饮,是遵照兰陵古法秘制的郁金香酒,但年数太少,难称上品,这白瓷瓶中所贮,是五十年陈酒,不遇上尊客这种识家,真还不肯拿出来卖,你先尝上一杯,品味品味!”
就慕容刚手中,斟了一杯,色香果更醇烈,慕容刚含笑称谢,举杯就口,眼前突然金光一闪,“当啷”一声,大汉手中的白磁酒瓶,被一枚纯阳道簪击得粉碎!
这时慕容刚酒已入唇,腹中立时一片火辣辣的感觉,情知不妙,赶紧凝聚一口真气,护住心头,并闭死全身经脉穴道!低声向吕崇文道:
“这酒中蕴有奇毒,快取你身边的寒犀角与我!”
操船大汉手中白色瓷瓶,被那凭空飞来的纯阳道簪击碎之后,业已纵到船尾,见慕容刚盘膝坐地,双颊飞红,知道酒毒已发,哈哈纵声狂笑说道:
“就凭你们两人,也敢得罪名震天下的四灵寨中人物,太爷酒中下的断肠毒散,一滴入口,有死无生!剩下一个乳臭小儿,请你尝尝这巢湖湖水滋味!”
吕崇文怒发如狂,凝集玄门罡气,劈空遥发一掌,一面却赶紧从怀中取出临下天山之前,无忧头陀所赠的那根形似牛角之物,递向慕容刚的手内。
相隔丈许的那只小船之上坐的中年道人,这时也站起身形,怒声叱道:“大胆狂徒,竟敢以毒酒伤人,还不与道爷纳命!”袍袖一拂,也是一股劲气,劈空而至!
谁知道这一下却反而救了那船尾大汉,因为中年道人,与吕崇文是同时动作,吕崇文当面吐掌,中年道人却在侧方拂袖,两股劲气在大汉身前互击,彼此抵消不少威势!
但吕崇文的玄门罡气毕竟高明,虽然被那中年道人所发劈空劲气从横里无心一挡,余波所及,仍然把那大汉,震得口吐鲜血,翻身跃落湖内!
吕崇文顾不得与那拔刀相助的邻船中年道人招呼,回头赶紧察视自己的慕容叔叔!
慕容刚若非这八年来在宇内双奇的耳提面命之下,内外功行,突飞猛进,就这刹那之间,早已命丧黄泉!如今仅靠一口真气护住心头,人已不能开口说话。
寒犀角接过,勉竭余力,塞向口中吮吸汁液吞下,腹中的那种热辣之状,始觉稍好,但汁液无多,解毒仍感不足!
吕崇文见状,赶紧找来清水,从慕容刚口中取出寒犀角,磨成一杯浓汁,服侍他饮下,这时船底之下,咚咚作响,霎时被人凿穿数洞,水已进舱!
邻船中年道人,与那葛衣老者,一齐高声叫道:“那两位朋友,大船将沉,请到敝舟暂避!”
吕崇文下腰背起慕容刚,一招“俊鹘摩云”,飞拔起两丈余高,转化成“雁落平沙”,飘然纵落小舟之上。
他背上背有一人,身法居然还有这般灵妙,邻船二人,不由一齐叫好,葛衣老者脱口赞道:“好俊的轻功,这是七禽身法!”
小舟载有四人,吃水已深,中年道人生怕那大汉再自船底下来袭,双桨猛棹,加速划行。
葛衣老者说无妨,这时大船已沉,一条水线,其疾如箭,果然直奔小舟,葛衣老者屈指轻弹,一粒黑色小丸,打入水中,湖水立时乌黑一片,那条水线一到黑水附近,如遇毒蛇猛兽一般,掉头急转,霎时顿杳!
葛衣老者回顾与吕崇文微笑招呼,但一见慕容刚,面上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神色,一闪即逝!
这时慕容刚因寒犀角汁之力,毒已渐解,但仍用本身功力,把流散脏腑四肢的些微毒质,逼回喉头,口张处,一摊黄色毒液,吐入湖中,人也霍然,恨声说道:
“四灵寨无耻之极,明明约会拜山,中途竟又遭人暗算,来春三月,慕容刚不把四灵寨给他来个扫荡清除,难消此恨!”
中年道人笑道:“那贼在酒中所下断肠毒散,系一种极毒药物,入口断肠,猛烈无匹!贫道正在惭恨,救援过迟,兄台业已一杯入口,恐怕回天乏术,谁知吉人天相,竟然无事!但听自报姓名,原来是“铁胆书生”慕容大侠,名家功力,毕竟惊人!贫道武当涤凡,这位老英雄,乃新交好友南天义。四灵寨党羽,遍及江湖,慕容兄和这位小侠,既与结仇,今后却真须处处注意防范那些鬼蜮之徒,含沙射影呢!”
慕容刚笑道:“道长谬赞!我这点肤浅功力,哪里抗得了如此剧毒!不是仗着师门长者所赐至宝相救,业已早化异物多时!”
起身谢过涤凡道人及南天义的相助之德,并为吕崇文引见,相互畅谈,彼此襟怀磊落,交契恨晚!
原来涤凡道人,是受姥山双杰顾氏兄弟之邀,来此助拳,南天义却是一位江南隐侠,闲游路过,亦愿观光盛会!会期是在明夜,四人约定午后申牌,仍在湖边会合,乘舟同往。
慕容刚与吕崇文回转店房,惊定思惊,惊出了一身冷汗!
吕崇文又皱眉问道:“侄儿猜测此事,可能又是那位四灵寨玉麟令主傅令所为!在翠竹山庄金龙堂酒宴之前,傅君平目光中,似对叔叔有无穷愤恨,叔叔与他昔日结过仇么?”
慕容刚摇头答道:“我也看出那傅君平对我怀怨甚深,但彼此尚未谋面,不知其故!四灵寨徒众,或明或暗,遍及江湖,今后时时荆棘,步步危机!必须极度谨慎,避免像今日一样,受人暗算,尤其是那支寒犀角,更要妥善收藏,片刻离身不得呢!”
一宵无话,次日午后,二人应约去到湖边,涤凡道人与“江南隐侠”南天义,业已先在,略为寒暄,便又雇了一条大船,直放姥山。
船中天南地北,彼此闲谈,涤凡道人吐属清雅,武功一道,亦得内家神髓!
南天义则不但器宇高华,且所知极博,吕崇文初涉江湖,慕容刚久居关外,这中原武林的各种掌故,听他娓娓道来,如数家珍,不但兴趣盎然,也增进了不少知识!
※※※
到得姥山,顾氏双杰,顾清、顾俊闻报,赶紧出迎,对这涤凡道人,恭礼备至!
涤凡为南天义、慕容刚、吕崇文等三人,引介之后,向顾清问道:
“顾贤弟,今夜之约,尚有哪位高朋?对方有无特殊扎手人物?
这顾氏双杰的老大顾清,人称展翅金鹏,听涤凡问起,含笑答道:
“小弟日前有事皖南,见齐云寨主‘金锤罗汉’智圆劫路伤人,一时不平,管了闲事。智圆掌中一对金锤,艺业不弱,当时未分胜负,约定今晚在此相会。这点小事,小弟本意化解。即定欲动手,有我一位多年至友,‘天龙剑客’陶萍,拔刀相助已足,不是巧遇道长,那敢惊动?但适才得报,‘金锤罗汉’智圆对于此约,颇为重视,邀来三、四位绿林好手,已在前途,少时即到,其中并有九华山恶寇西门……”
慕容刚不待顾清语毕,双目闪光,急急问道:“顾兄所说九华山恶寇西门,不是那‘千毒人魔’西门豹么?他今夜果然也来此处?”
顾清笑道:“西门豹不在江湖行走,已有七、八年之久,无人知其下落。小弟所说的九华恶寇,名叫西门泰,乃千毒人魔之侄,但一身功力,除毒技与易容之术以外,却高出乃叔多多!听慕容大侠之言,莫非与那‘千毒人魔’有些过节么?”
西门豹当年以人耳毒匣,假慕容刚之手,毒死吕崇文之父“梅花剑”吕怀民,使这位辽东大侠铁胆书生终身抱恨,慕容刚对他恨毒已极!一想起此事,怒火顿燃,知道顾氏双杰世居淮上,尚不知此贼踪迹所在,叫自己与吕崇文却往哪里去找?
心头一烦,“咳”的一声,右掌一落,功力无意自显,竟把好端端的一张紫檀茶几,生生劈下一角。
慕容刚自觉失仪,脸上一红,方想向主人致歉,那位“江南隐侠”南天义,已自含笑问道:“慕容大侠怎与那‘千毒人魔’结怨这深?老夫平昔也最恨这种奸毒之辈,那西门泰若真来此,妄逞凶锋,我南天义先就留他不得!”
慕容刚当年恨事,不愿随便对人道及,听南天义与顾清,一齐问起,正要设辞支吾,厅外人影一晃,一个身着宝蓝长衫,四十上下的俊品人物,进门向顾氏双杰笑道:
“智圆凶僧已与‘青阳双煞’及九华恶寇,乘船而来,少时即到,二兄可按江湖礼数,出庄一接。座上嘉宾,小弟多半不识,为我引见如何?”
原来此人就是顾氏双杰方才所说的多年知交“天龙剑客”陶萍。当下顾清便请陶萍代为款客,自己与二弟顾俊,整顿衣冠,出庄迎接赴会的“金锤罗汉”等人。
少时迎进四人,当头一个胖大凶僧,正是齐云寨主“金锤罗汉”,所谓“青阳双煞”,乃是一道一俗,道人鹰鼻鸡眼,生相刁恶,肩头插着一支长剑,与身旁一个满面精悍之色庄稼汉打扮的五旬开外矮小老者,笑谈漫步,旁若无人,最后面却走着一个身着青衫,手摇折扇,面容阴鸷,年约三十三、四之人!
每人脸上,均带着一副不屑之色,对这厅内诸人,傲不为礼,只向迎接自己的顾氏兄弟,微一抱拳,相互入坐。
慕容刚、吕崇文以及涤凡道人,均一笑置之,毫未在意。但那“江南隐侠”南天义,却似看不惯群寇这等嚣张,面上已现勃然之色!
“青阳双煞”中的道人,见大家坐好,用过香茗,站起身来,向姥山双杰的老大“展翅金鹏”顾清,单掌一打问讯,发话说道:
“顾朋友前在皖南道上,破坏了智圆大师的一桩买卖,今日才约定来此拜望!虽然彼此是安徽省内的武林同源,但贫道等自知,在顾朋友这种自命清高的侠义人物眼中,我们都是些万恶不赦的绿林狂寇!
“正邪有别,冰炭难容,今日毋须多作言语上的交代,只有按着江湖规矩,以手上强弱而定是非,来得痛快了当!顾朋友贵方如胜,贫道等项上人头,任凭摘取!倘若贫道等侥幸,则请顾朋友你举家携眷,迁出安徽,不要再妄自逞能,过问闲事!江湖闯荡,讲究的是一诺千金,顾朋友意下如何?请赐一语!”
“展翅金鹏”顾清,与这“青阳双煞”孟长风、窦一鹗二人,昔日也有过节,知道这是两笔账算在一起。估量对方实力,四个皖南绿林道的顶尖人物之中,九华山西门泰未曾会过,只听传言说是狠毒无比,但此时却仅面带狞笑,一语不发,深浅难知,其余三寇,也是个个硬生,其中最软的要算智圆,但凶僧掌中那一对八角金锤,力猛招沉,也会与自己缠战四五十合,未分胜负!
“青阳双煞”功力更高,不过武当涤凡道长与天龙剑客,艺业惊人,理应能以抵挡!今日胜负关键,可能就系于那不知实际深浅,而久负盛名的西门恶寇一人,这边与涤凡道长同来观光的南天义等老少三人,看器宇神情,个个均是绝顶高手,若肯仗义拔刀,料来当可全胜,并剪除这几个著名凶星,而为江湖造福!
他方在暗中筹思,“青阳双煞”中的恶道孟长风,已向自己要话,遂微微一笑,起立抱拳答道:
“江湖中不论武林绿林,敬的是孝子忠臣、仁人义士,恨的是土豪恶霸、污吏贪官!真要能劫富济贫,取不义之财,施之大众,则虽在绿林,俯仰何怍?智圆寨主在齐云山前,不但劫的是一位清廉如水的退职好官,并还不肯饶过他的妻孥老小!顾清目睹此事,伸手相拦,才引出今日之会!
“本来想借杯酒联欢,彼此推诚相见,共同订下一条互相遵守的仁义公约,以免纷争。但听孟道长适才之言,顾清也觉得那种道义规范,未必能有实用,顾清身为主人,悉听客便,我们就去往厅后的练武场中,彼此谈谈武学,以五阵定输赢,了断今日之会!”
说罢抱拳再揖,头前引路,众人一齐相随,转过两重房屋,来到地头,只见这练武场约有十来丈方圆,用黄色细沙铺得坚实平稳已极。
那些闻讯而来,想看热闹之人,业经顾氏家丁,以刀枪无眼,恐受误伤之词劝阻!除却两旁的兵器架及预先设置的十来张座椅茶几之外,静悄悄的再无别物!
“金锤罗汉”智圆,说先发难,手执自己的成名兵刃,八角金锤,走往场中,向“展翅金鹏”顾清,点手叫道:
“顾朋友!你我在齐云山前,胜负未分,今日再来战个五百回合!”
顾清尚未答言,旁边坐的吕崇文,却忍不住的“噗嗤”一笑!
智圆凶僧,性如烈火,一闻笑声,偏头问道:
“吕……小朋友,你耻笑洒家作甚?”
吕崇文端茶就口,微笑说道:“我笑的是你这位大和尚,说话太已轻松,开口便是战个五百回合,你准知道五合之内,你那对金锤出不了手么?”
这一来,把那智圆凶僧,气了个哇哇怪叫,手中金锤一碰,当啷啷的一片震耳交鸣,向吕崇文暴吼说道:“无知孺子!你是何来历?竟敢出此狂言!五回合之内,若能使洒家金锤出手,江湖之中,从此便无‘智圆’二字!”
吕崇文缓缓起身,向慕容刚笑道:
“慕容叔叔!侄儿去代主人警戒一下这狂妄凶僧!”
慕容刚虽然觉得,不到必要时期,不必出手,但事已至此,只得低声说道:
“这头一场对方指名叫阵,本应让主人亲自下场,你既已接口,可不许随意伤人,及显露本门心法!”
吕崇文恭身答道:“侄儿理会!”他连手中茶杯,均未放下,笑吟吟地走到凶僧“金锤罗汉”身前,眼皮微抬,慢慢说道:
“大和尚我们要说话算话,五回合之内,你金锤若是出手,便当从此遁迹山林,真正的以贝叶金经,参禅学佛!倘或不然,在下愿以纯金,为大和尚再铸一对金锤!吕崇文初入江湖,表示礼让,就以手中这盂茶水,会会大和尚的成名兵刃,五回合之中,前三招我只避不攻,第四招还招,第五招就使你的金锤出手!”
智圆凶僧的一对八角金锤,威震皖南,无人敢加轻视!如今面前这位英俊少年,竟要以一杯茶水,赌斗双锤,还并说下那等狂言大话。不但与凶僧同来的“青阳双煞”等人嗤然讪笑,就是主人这边,除慕容刚含笑,南天义凝神注视之外,余人有点觉得吕崇文话说太满,头一阵恐怕就要自挫锐气!
智圆此时不怒反笑,摇头哑然说道:“洒家闯荡江湖二三十年,尊驾这等口吻,真还第一次听到!自古英雄出少年,尊驾小视智圆,智圆可不敢小视尊驾,敬遵台命,领教高明!先接洒家这第一招‘雷动万物’!”左右双锤,搂头盖顶,带着无比惊风,奋力下砸!
但智圆知道对方年岁这么轻,既敢出此狂言,可能真有实学!前三招声言只避不攻,轻功必有专长,倘若自己按着对手过招,一力降十会的去硬砸硬打,可能徒劳无功!所以锤到临头,倏然收势,料定吕崇文非闪即退,自己看准方向,跟踪追击,大概第二招就可以把这初出茅庐的无知小儿,毁在双锤之下。
那知凶僧这招“雷动万物”,却未能使吕崇文移动分毫,人家真已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地步,对于这种双锤威势,视如无睹,呼呼惊风当头下砸,吕崇文依旧单手持杯,神色自若!
智圆双锤一收,吕崇文抬头向他微微一笑,可把个有名凶僧,僵得面红耳赤,羞愧难当!他这时因猛然收势,一对八角金锤,仍然斜举半空,钢牙一挫,右手金锤从半空悠走弧形,“横扫千军”,拦腰扫攻,左手金锤连肩带背,顺势斜砸!心想这回不用虚招,对方非躲不可,这样横扫斜砸,势必往上方闪避,那时施展自己金锤绝技,飞身凌空“锤震山川”,定能克敌奏效!
那知吕崇文方才静若处子,此时却捷逾闪电,凶僧双锤舞处,面前人影已无,有人笑声说道:“大和尚留神,还有三招,请你把稳金锤!”
智圆暗挫钢牙,一声不响,右肩微塌,“回身打虎”之式,双锤疾挥如风,旋转身躯,再度向吕崇文拦腰扫到!
吕崇文真气一提,全身毫未见动,飘然而起四、五尺高,一对金锤,险煞人的贴着靴底掠过!
吕崇文索性气他,拿准分寸,竟然脚点他打空的金锤,微用真力,飘身纵出丈许,凶僧却感锤头重若千钧,重心一失,脚步跄踉,不是膂力尚强,左手中的一柄金锤,几乎把持不住,坠落地上!
智圆凶僧纵横皖南,杀人无算!今日当着这多江湖中成名人物,金锤三举,不要说是得胜伤人,连对方手中一杯香茶,都未能使他泼出半点!难堪羞急之下,顿起凶心,一看吕崇文是背向自己纵出,遂抢前几步,右臂一探,好像是用右手金锤,点打敌方后背。
但就吕崇文身形将着地未着地,最不易腾挪闪躲的刹那之间,暴吼一声:“小儿还不纳命!”左臂抡圆,竟来了个脱手飞锤,一柄金锤疾若流星,砸向吕崇文后脑!
武术之中,最高明的就是制敌先机!这智圆凶僧的一举一动,好似都在吕崇文的预料之内,他这脱手飞锤,算盘打的原妙,以为对方出于意外,绝难躲闪,金锤重有三十六斤。砸上必然脑浆迸裂,筋断骨折。
那知吕崇文脚尖才点地面,身躯微转,业已退回数尺,面对凶僧飞锤才出,一探左手,便自接住,含笑说道:“大和尚面红耳赤,想是劳动过甚,请用杯香茶解渴!”右手一倾,杯中香茗化作一片白光,向智圆凶僧迎面泼去!
智圆连攻四招,已失一锤,对方这个俊美少年,身法灵妙已极,但却看不出是何家数?动手之前虽曾说过第四招还手,但也想不到就是用手中的香茗回敬!
人距甚近,白光飞到,无法再闪,凶僧以为这是内家水箭伤人的那一类上乘神功,赶紧运气周身,翻左掌护住面门,想以铁布衫功力度过此厄!
那知香茶过处,凶僧满面生凉,襟袖之间,闹了个淋漓尽致,却并无任何伤痛感觉!这才晓得自己小题大做,对方是揶揄性质的随意一泼,哪里是什么内家绝技水箭伤人?一气一急一羞一怔之间,掌中一震,吕崇文手执自己的一对成名兵刃,八角金锤,退身已到两丈以外!
智圆凶僧生性极暴,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如泥型木雕一般,任人戏弄,五回合之内,双锤如言出手,情何以堪?心中一急,逆血上冲,眼前顿时一黑,人便晕倒!
吕崇文恰在此时,把智圆凶僧的一对金锤凌空抛起,口中随意地说了一声:
“大和尚!我们随意游戏,不必认真,这金锤还你!”
智圆晕倒栽跌,那颗肥大光头,无巧不巧的正好与空中落下的八角金锤,撞个正着!“噗”的一声,脑花四溅,大和尚功行圆满,委化归西!
慕容刚剑眉一剔,面罩寒霜!吕崇文知道自己把事作错,不敢仰视慕容叔叔的双眼慑人神光,默默无言,低头归坐。顾氏家人赶紧将智圆遗尸搭过一旁。
“青阳双煞”中那位庄稼汉打扮,至今一语未发的窦一鹗,慢吞吞地站起身来,从腰间摸出一对判官笔,走到场中,向吕崇文冷笑说道:
“吕朋友小小年纪,作事如何这等狠毒?智圆大师艺业不敌,被你尽情戏弄之余,胜负已分,还再抛锤伤人,算的是那门侠义,窦一鹗虽然有眼无珠,看不出足下师承何派,但生平爱会高人,朋友肩头双剑,古雅不俗,可肯下场,指点窦某几手?”
“天龙剑客”陶萍知道“青阳双煞”不但武功甚高,嘴皮尤其刻薄,恐怕吕崇文阅历太浅,脸上挂不下来,长剑呛啷出鞘纵到场中,向窦一鹗抱拳笑道:
“窦当家的不必责人过甚!吕小侠还锤在先,齐云寨主晕倒在后,无心之失,为在场之人目所共睹,我们这种闯荡江湖之人,终日刀不离身,常言道得好:‘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中亡!’生死二字,算不了什么大事!窦当家的判官双笔,威震皖南,向有‘生死手’之誉,在下愿以几手俗浅剑术,领教高招,窦当家请!”左手挽诀,长剑一领“举火烧天”,凝神开式!
窦一鹗微微冷笑,不再说话,判官双笔“巧打阴阳”,一横一竖,向“天龙剑客”陶萍的右胁左肩,同时点打。
陶萍剑花一错“脱袍让位”,窦一鹗双笔走空,一缕寒光已向眉心刺到,低头避剑,撤笔还招,二人战在一处。
慕容刚与吕崇文,因这“天龙剑客”陶萍的外号,与无忧头陀所传的禅宗“天龙掌法”相合,要想看看是否系出同源?但仔细观察之下,陶萍所用天龙剑法,似是少林一派,虽亦颇为精妙,但与“太乙奇门剑”及“卍字多罗剑”法等武林绝艺,仍不能同日而语!
窦一鹗判官双笔,划拿点打,威势不凡,但在内家真力方面,似较天龙剑客稍弱!
战到五十合以外,天龙剑“春云乍展”分心点到,判官双笔交叉十字,往上硬开!
陶萍一声轻笑,右腕一沉,剑笔相搭,一黏一领!猿臂微伸,纵身跳出圈外,剑交左手抱拳笑道:“窦当家的,陶萍承让!”
窦一鹗一着使差,被“天龙剑客”陶萍,用“黏”字诀,领开双笔,把胸前衣襟,微微点破,知道人家剑下留情,脸上一红,默然退下。
“展翅金鹏”顾清,见五阵之约,己方业已连胜两阵,不由大喜!亲自下位,接回陶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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