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反对
作者:戒念|发布时间:2024-06-29 01:12:51|字数:51840
“龙州、银州及其周边的牛心亭、靖迈等城寨现在皆为我大宋所有,而皆李清攻伐党项部落之际行此战策,所损耗甚少。伤亡不到七千,但斩敌两万,俘虏一万,得牛羊无数,骏马两万匹,算得上是战果辉煌!”王静辉收起指挥棒站在沙盘旁边简单的对西北战局的发展做了介绍。
皇帝赵顼听后点点头说道:“杨崇岳所在的武宁三堡怎么样?”
“仍旧与李清之子形成对峙,不过韩国公应杨崇岳的要求,给武宁三堡送去了大量的火器,主要是以燃烧弹为主,估计这种对峙不会有太长时间,杨崇岳他们会有新的动作。”文彦博在旁边解释道。
“和杨崇岳对峙的是李清的儿子李泉,所带领的军队都是泼喜军主力共计四万有余,虽然在前期的攻城战中损兵折将消耗一万,但剩下的都是精锐骑兵,在旷野中对战实在不是李泉的对手,需要这么多火器,故臣妄加揣测,杨崇岳是想要用计火攻李泉。”郭逵慢慢的说道,他反对特种部队,但却并不反对对西夏用兵,尤其在这个时候,李清几乎是腹背受敌,这样的机会可是少有,若能够重创其部,那整个西北将会对大宋更加有利,甚至是合围西夏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众位爱卿,所谓机不可失,朕想准备一支大军,趁机平复西夏,诸位爱卿以为如何?!”皇帝赵顼意气风发,紧紧的握着拳头说道。
“陛下!”
“陛下三思!”
福宁殿偏殿中司马光、王安石、文彦博、郭逵和王静辉全部跪下,赵顼的脸色铁青,这还是他继位执政以来,头一次看到眼前这些官员这么齐心反对一件事情,尤其是王静辉也毫不犹豫的跪在其中,这更是让他大为惊讶,要知道驸马许给他五年平夏的期限已经过去三年多,现在平夏的契机已经显现,为何他又退缩了回去?!
“驸马,你也认为现在不是平夏的好时机吗?!”皇帝赵顼沉声问道。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都集中在王静辉的身上,王静辉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后背已经被后面的司马光灼热的眼光所烧烤。面对皇帝铁青的脸色和热切的目光,王静辉整理了一下思绪淡淡的说道:“‘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察!’圣上,假如现在我们坐在桌前打牌,请问圣上手中的牌是否好到真的能够扫平西夏的程度?!”
“驸马常说,西夏精兵尽归李清,只要击溃李清,西夏十之五六便已崩溃,现在李清已经开始显现疲态了,这岂不是我大宋的最佳时机?!”皇帝赵顼说道。
“圣上,前线的军事臣懂得不是很多,但民生臣却知道的不少,现在已经快要到四月了,河北的旱情眼看越来越严重,蝗灾已经发生,不过先期朝廷投入十数万贯来剿灭蝗虫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所受灾地区不过是半路而已。圣上,大河以北灾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下,基本上大面积减产已经成为定局,有些地方甚至是绝收也不稀奇,这样的大灾在我大宋历史上还从来没有过!国库受损,以往防御西夏入侵,朝廷财政都要拨款上千万贯,此时受灾这么严重,粮食价格必然上涨,若要发动战争,则战争的成本实在太过高昂,为此也会引动全国性粮价上涨,这必将会使已经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更加难以为继!更何况一个月后便是圣上的诞辰,这庆祝、赏赐等等都需要金钱,朝廷财政现在看起来还是比较充裕,但实则已经面临很大的考验!”王静辉冷冷的说道。
四月初十是皇帝赵顼的诞辰日,“同天节”是这个时代非常重要的节日,满朝上下直至民间都要在这一段日子中举行各种庆典活动,这是一笔非常要命的开支,不过以大宋现在的财政状况,这十几万贯的庆典钱是没有问题的,关键便在于赏赐——赵匡胤以背叛起家建立宋朝,虽然采取了“抑武”政策,但对军队还是非常优厚的——当然这仅仅是在物质待遇上的,每到重要节日,整个军队系统从大将到小兵,从禁军到厢军,都会改善伙食,赐下赏钱。大宋军队禁军厢军加在一起不下一百二十万,不要说每人每名士兵几贯到一两贯的赏钱,就是仅仅改善伙食增添肉食,一百二十万人要在这几天中吃掉多少牛羊?聚沙成塔的威力不仅仅体现在攒钱的时候,花钱的时候也是一样的!
皇帝赵顼听后一愣,立刻如泄气的皮球一般颓废下去,不过还是勉强说道:“爱卿不是可以集合大宋的商家一同来参与战争吗?朕可以许诺在战后给他们非常优厚的待遇!”
王静辉苦笑的摇摇头说道:“圣上,我们不可以竭泽而渔!先不要说这仗胜负如何,圣上继位两年多以来,收复熙河、治理熙河已经掏光了楚州和杭州商人的余钱;而最近西北的战事都是臣联络河北的商家、地主来支持供应的。诚然大宋商家还有很大的潜力,但发动平夏战争可非同小可,所耗银钱估计会达到四五千万贯,紧靠商家来筹措战款是远远不足的!况且商家的金钱也不能过于投入到这个方面来,商家要扩大生产,招募更多的伙计,才能够为大宋创造更多的税收,减少更多的无以为生的流民,一旦破坏这个平衡,那真是会引起一连串的恶性后果!”
皇帝赵顼听后有些丧气,不过司马光与王安石却是大受启发,对于王静辉所说的商家扩大生产,容纳更多失去土地的农民,从而为国家创造更多的赋税,这种说法他们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仿佛抓住了什么却不能够明白其中的深意。
“圣上,平复西夏需要重兵,尤其是中央禁军将会大规模参战,仅仅凭借西北现有的十几万军队是远远不够的,况且这些军队战斗力参差不齐,兵甲不精,训练上也很不够。将这样士兵投放在战场上是件极为危险的事情,而且对手又是泼喜军,这将会带来不必要的损伤。虽然这几年大宋对西夏是有一定的优势,但这种优势还远没有扩大到横扫西夏的地步,郭大人最清楚西北的情况,圣上应该听听郭大人的建议再做谋动!”
郭逵听后也是一愣,不过旋即就明白过来,有些丧气的说道:“攻城、守城对付党项人自然是没有问题,最大的问题还是在草原上和党项人进行决战,这方面是大宋的弱势。尽管近几年来大宋取得了很多的胜利,但那些都是在攻城和守城战中获得的;削弱了党项人的军事实力,不过在草原上,大宋和党项人对上了,胜负也是未知之数,尤其是对上泼喜军这样的精锐骑兵,胜算更是很少,以十几万人对党项,这连打垮李清也未必能够做得到。若想平夏,至少需要四十万人,其中必须有三十万禁军精锐参与作战才有把握!”
“圣上,去年魏国公使用大量的火器进行军事演习以恐吓辽国使臣,为的便是防止辽国人趁大灾之际向我大宋发难,现在辽国上下已经对是否要威逼大宋犹疑不决,倘若此时勉强出兵平夏,则必然调动北方拱卫京畿重地的精锐部队。这样做一方面会更加刺激辽国,使其为了挽救西夏而出兵;另外一方面京畿重地的精锐部队外出作战,同样也会让辽国认为此时陈兵北方更容易使大宋屈服。所以臣以为现在不出兵平复西夏的最佳时机!”
皇帝赵顼听后此时脑袋冷静了下来,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现在大宋确实还没有这个本钱里干上一票,究其原因不过是没有想到西北局势居然演变到这一地步,若是早先屯重兵于西北,待到事发之时则可一战克复整个西夏东方。不过世事难料,谁又能够肯定李清会不会因为大宋屯重兵而不敢轻举妄动呢?这全都是因为河北诸路现在愈演愈烈的旱灾干扰,让李清判断出大宋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拿他怎么样的!
“陛下,对于大宋最为现实的一种途径莫过于将西北的局势搅得更加浑浊,已使我大宋能够在这种局面之中获得更大更多的好处,这才是更加符合大宋的利益!”王静辉淡淡的说道。
“驸马之言甚佳,臣以为如此!”王安石在一旁说道。在他看来,王静辉的目的非常明显,就是趁着西北西夏内部火并之际,浑水摸鱼捞取更大的好处,一方面来满足在此之中投下重注的河北势力的利益,另外对大宋更重要的是获得马场和战马——这个目的到现在已经有了非常好的开端,通过这短时间的劫虏,大宋至少获得了近六万匹战马,还有龙州、银州的草场。
皇帝赵顼听后点点头,尽管心中非常的不甘心,但诚如驸马所说,党项人的麻烦不小,但大宋自己的麻烦也不少,既然不能够一举平复西夏,那就必须转变自己的战略意图,从西夏混乱的局面之中捞取最大的好处!
皇帝赵顼也清楚的认识到,现在决非是一个平夏的好时机,内外条件都没有成熟——换句话来说便是现在与王静辉所期望的还差上很多,皇帝的这种信任绝对不是凭空建立的——在满朝文武当中,也唯有驸马一人许下五到七年之内彻底解决西夏问题的许诺,并且从已经过去的三年当中通过各种手段不断的削弱西夏的实力,为最后大宋的一击而做着准备。
王静辉所做的一切,每一样皇帝赵顼都真切的看在眼中,驸马的做法和治国理念是他在所受的帝王教育中所从来没有见识过的,这一切仿佛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皇帝赵顼虽然看不起西夏,甚至不肯承认西夏是一个国家,但他更加清楚这么一个才有几十年立国历史的西夏,在过去的这段时间内给大宋造成了多少麻烦,不要说王静辉承诺五年解决西夏,就是再多上一倍的时间他也肯等——朝中的大臣,和天下所有的人都没有人能够认为大宋能够在短时间解决西夏问题!
“驸马以为下一步该在西北如何动作?”
“眼下龙州、银州以为我大宋所有,这两州之地都有广阔的草场可供养马之用,但最重要的前提便是大宋能够受得住!圣上请看,根据种谔发回的战报可知龙州基本上是没有遭到太大破坏便为我大宋所得,我们可以依托现有的条件来加强工事修筑,这笔投入不会很大,难点便是在银州!臣以为为了保证银州的稳固,大宋应在此地修筑城寨,至于如何修建,则要看枢府的建议,总之保住这片水草丰美的草场对大宋意义重大,不仅仅是经济利益丰厚,重要的是今后若有意西北,银州沿无定河逆流而上四百里便是石州,战略上的意义非常重大!”
“富弼来信至枢密也请朝廷能够在银州附近建立新的城寨,并且修整龙州的城防!”文彦博说道。
“以臣之见,不若趁李清作乱,西夏无暇东顾之际取左厢神勇军司,进而去榆林寨,直抵长城,则银州更加保险些!”郭逵眼睛盯着与河东路毗邻的左厢神勇军司说道,那里距离大宋河东路晋宁军不过三百里,若是得手的话,将会和银州、龙州连成一线,使大宋对西夏的防线整体向北推移近五百里。虽然没有王韶开熙河辟地千里那么夸张,但这片土地都是属于明堂川和无定河流域,实在是个养马放牧的好地方,况且从左厢神勇军司到银州仅两百余里,若是有事也好近距离支援,总好过从大宋绥德军奔袭五百里要好的多。
“臣也以为郭大人所言有理,夺取左厢神勇军司对大宋来说难度并不是很大,毕竟现在党项游牧联军主力正和李清在德靖镇和铁治务一线激战。不过臣估计以种谔以往的作风,恐怕夺取左厢神勇军司的军队此时应该已经兵临城下,要是得手也没有什么稀奇的!”王静辉笑着说道。
也许冥冥之中因果相连,王静辉对种谔的了解倒是非常准确,他确实不会放过左厢神勇军司,毕竟谁也不能够忍受一个孤城久悬于外,从最近的大宋绥德军到银州还有五百多里,而左厢神勇军司不过才两百余里,这个距离相差的也实在是太多了,这是一个非常大的诱惑——把左厢神勇军司拿下来,那修筑防御性的城寨只需要一座即可。对于富弼来说,王静辉能够投这么多钱进来还是看重了这里的草场,这就需要大宋能够长期占领并且守住银州和龙州,没有必要留下一个左厢神勇军司给自己造成一个这么大的凸起来让党项人攻伐骚扰,夺取左厢神勇军司势在必行!
这一次是种谔亲自领一万精兵跟着无心的特种部队去夺左厢神勇军司,他想要亲眼看看特种部队是怎样攻城掠地的,从而进一步对特种部队的战斗力有更加深刻的了解。不过他心中还是非常怀疑自己现在这些兵可能还不够用,随即发信给绥德军,调派两万兵士向左厢神勇军司进发。
种谔这么做并非是瞧不起无心的特种部队,而是因为他自己攻占银州的时候动静实在是太大了,距离这么近的左厢神勇军司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所以以往特种部队的偷袭可能会在如临大敌的党项人面前失去作用,剩下来的也唯有强攻了。
左厢神勇军司作为西夏对大宋河东路唯一一个前线壁垒,虽然和对面的晋宁军之间的地形非常复杂用不着驻守太多的军队,但这里的守军都是党项精锐,警觉性非常高。不过现在对于这里的党项人来说,最大的敌人不是来自于大宋,而是李清的泼喜军,这里原先驻守的两万军队其中的一万多已经调往铁治务来对抗李清去了,剩下的七千余守军来把守这座军事重镇。
特种部队在以往百试不爽的乔装进城策略失败后,上下决定开始强攻这座坚城,他们偷袭敌城的手段也并非只有乔装进城这一种,当然到现在为止这种方式最有效也最简单。种谔虽然是这里的最高军事长官,但他这次是来实地考察特种部队战斗力的,所以他并没有插手夺取左厢神勇军司的战斗,而是将手中的一万精兵交给无心来调动,并且表示不用三天,从绥德军那里还会有至少一万精兵到来,若是可以的话完全可以等汇合支援部队后再攻城。
对于种谔的好意,无心心领了,不过他也明白若是真的等援军来了才能够拿下目标,那特种部队在种谔心头的分量可就轻多了,所以他选择奇袭。
第三百零一章 设套
北方游牧民族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他们都是逐水草而居,房屋大都是帐篷,根本没有汉人的砖石建筑,更不要说是城墙了。西夏自李元昊立国以来其军事思想还是固有的骑兵战术,虽然也借鉴了宋朝的城防,但除去少数核心城市,大部分的城市还都是几十年前宋朝统治时期所留下来的城墙,不过是加以修整了一番而已。
无心突袭左厢神勇军司的突破口便是选择了这样的城墙,党项人对筑城并不感兴趣,对于城墙的认识远不如其同行契丹人那么重视,即便是修整城墙也是马马虎虎,这有着几十年历史的城墙在党项人的维护下到今天还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便可想而知了。特种部队都是经过枢密院严格选拔的禁军,其中不乏厉害的角色,有几个顶尖的人物虽然不像王静辉看得金庸小说这么玄乎,但想想也至少是个霍元甲那样的水平,等闲十几个人根本奈何不了人家。
无心选拔出十几个武艺高强的人,分别带领由十个人组成的小队,配备好装备,定下联络信号后,十几个小队人马便开始潜入到城墙附近,或是徒手攀爬或是借助特殊工具开始爬城墙。
突击小队速度很快,加之这已经是千疮百孔的城墙在他们眼中异常容易,不过一会儿便翻上了城楼。这里的党项守军虽然很警惕,但特种部队下手的时间都已经快要天亮了,此时是人们最松懈、最疲劳的时候,站了一晚上的党项兵基本上都是上下眼皮直打架,有的干脆依靠在城楼上就睡着了。
特种突击小队立刻无声的袭杀了城楼上的党项守军,集中在南门城楼上便晃动火把发出得手的信号,然后悄声打开城门。无心在看到信号后,立刻请示种谔,请求大队人马立刻上马突进城中,种谔听到无心的请求之后,苦笑的摇摇头便对自己的副将命令全军上马从已经打开的南门进入,杀进城中。
一个时辰后,种谔便站在了左厢神勇军司的军司衙门大厅里,到现在他也算看出来了,训练类似一支无心率领这样的特种部队在攻城战中确实有着无与伦比的重要性——这样的军队明显就是专门开城门的钥匙,虽然宋军论起攻城来是非常拿手的项目,但像这样用特种部队来钻敌人的空子,只需要短短的半个时辰,敌人的城门就形同虚设了,这与动辄十天半个月惨烈无比的传统攻城战法相比,特种部队攻城确实对大宋军方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现在的种谔心中想的最多的便是上书朝廷,尽量组建更多的特种部队,甚至在自己的军队中也想组建这么一支军队,当然他也知道论其兵员素质是无法和无心这支队伍相比的,但哪怕战斗力达不到这驳中书省诏令的然半,以后自己再突袭党项人的时候,至少攻城这种事情可以在短时间内解决,那战略回旋的余地可就大多了。
种谔在夺取左厢神勇军司后,没有多做停留,在留下两千人把守城池肃清城内残余敌人后,便立刻全军上马直奔一百里开外的榆林,只要榆林在手,那明堂川东边的土地就算彻底为大宋所有了,最重要的便是榆林紧靠长城,这是对北边防御的重点。
无心的特种部队除去开始的时候帮助种谔开城门之外,他的部队并没有参加城内战斗,而是事先埋伏在北门,用弩箭专门来射杀那些逃出来的党项兵,为的便是不让他们跑到榆林去报信。
榆林的防御自然是比不上左厢神勇军司的城防的,仅有一圈高不过两丈的矮土墙充当城墙,守军也不过才两千余人。打仗自然是伤亡越少越好,无心的特种部队全部换上党项人服装,装做是从左厢神勇军司逃出来的溃兵,在简单的问答之后,榆林的小城门便向他们敞开,无心带队一马当先的冲了进去,当城内厮杀声响起的时候,种谔的后军也都冲了上来,小小的榆林那里撑的住近一万的宋军,半个时辰之后榆林便落到了种谔的手中。
不到两天的时间内,连克左厢神勇军司和榆林,这样的速度是种谔从来没有想过的,此时他已经彻底放弃了对特种部队的疑虑。斩敌三千,俘虏一万,这样的战绩虽然在王韶平复熙河和韩琦保安城之战的阴影下已经算不得是什么了不得的战功了,不过种谔对此还是非常满意的。
在全程“观看”了特种部队的“表演”后,种谔立刻向无心提出让他的特种部队为自己训练一支类似的军队出来,并且装备上同样的武器。面对种谔的要求,无心自然是非常高兴的,不过这手中的装备却是个大难题——这些装备都是枢密院专门朝军器监订制的,弩箭、弓箭的尺寸甚至是箭支的制作材料都和现在宋军的装备有着很大的不同,至于身上的那些小装备更是不可能装备到种谔这样的普通军队中,当然最大的秘密便是他们长刀和箭支上所涂抹的毒药,这东西可是大宋的机密,即便种谔算是大宋的名将,但到现在为止他也没有资格来知道这件事。
特种部队是王静辉所发起的,无心自然知道先生在枢密院中所面临军方的质疑,虽然不能够通过几场战斗就能够改变他们对特种部队的看法,但种谔这种对特种部队作战方式非常有好感的重要将领,还是要大力帮助,通过一个种谔可以让更多的军方将领能够认识到其中在战争中的作用,这正是王静辉求之不得的。
眼下西北战事又陷入了一种平衡,李清的泼喜军虽然很强大,但游牧民族的社会构成更加有利于战争,虽然李清在三岔口和万井口一线击溃了来犯的党项精兵,但部落联军在夏州依托城墙工事稳住了战线之后,便全民皆兵军力一下子扩张了好几倍,以六万对十几万这样的比例,想要击溃防守一方还是非常困难的,大宋将边界推进到这一步向前一步就会促成党项部落联军内乱,不要说以几倍的兵力掉过头来对付种谔,还让李清白白拣了便宜,这种事情种谔是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在关良手中的情报网的帮助下,种谔向党项部落派遣了使者,表示愿意支援他们粮草甚至是武器装备来对抗李清,所付出的代价仅仅是维持现有的边界,当然如果有可能大宋甚至从武宁三堡出兵来攻击李清迫其退兵——这种假设也只是顺带给党项部落的好处,因为杨崇岳已经积攒了足够的火器,正在寻找有利战机准备突袭李泉——这次进攻自然是要仔细挑选时机的,富弼派出了三万多精兵昼夜不停的赶往左厢神勇军司,而种谔也驱使城中的党项人日夜不停的修整城墙,修筑工事,只要工事和兵力部署完毕,剩下来的便是看看杨崇岳能否以少胜多突袭得手了。
“爱卿莫非是在说笑?!”皇帝赵顼瞪大了双眼看着王静辉,好像是第一次见到一个怪物一般。
“臣哪里敢欺瞒圣上,在河北从灾民中招收五万到十万左右的人进入厢军,这有利于稳定北方的局势!”王静辉淡淡的说道。
“这将是大宋厢军扩招中最大的一次!一旦招收完毕,这些厢军可就是由朝廷来供养了,这几年爱卿费尽心力不就是为了缩减厢军吗?这么多的厢军将会耗费多少银钱来供养,朝廷财政将会陡然加重,想必司马君实和王介甫都不会同意!”皇帝赵顼说道。
“……”
“爱卿不用说了!”王静辉刚想要开口,便被赵顼摆手打断:“爱卿可能是有自己的想法,但无论如何这样规模的扩招厢军对于朝廷来说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就算爱卿能够说服朕也不会有什么作用。传旨,宣王安石、司马光、文彦博、郭逵、曾公亮、吴奎、杨绘、赵忭、王圭、吴充入宫议事!爱卿若是有什么本事就用在他们身上吧,若是爱卿能够说服这几人,那扩招厢军的诏令也能够从中书省发出,门下后省也会通过,不然三封退回后,朕亦三思!”
王安石、司马光是中书省的两大巨头,曾公亮是河北系官员的龙头,吴奎掌三司,赵忭、杨绘是门下后省的头头,而吴充则是御史中丞!朝中若是不是很重要的事情,王安石和司马光之间一旦统一意见,以两人各自的影响力,那多半就会通行,但是王静辉这次提议实在是太大,要考虑的地方实在是太多。赵顼知道自己是顶不住驸马的游说的,事实上基本上每一次一对一谈话,他总能够被王静辉说服,但门下后省有封驳中书省诏令的权力,三封退回这样的局面无论是谁也不愿意看到——中书省和门下后省必须有人站出来为诏令不能够通过而负责,下场只有一个——辞官或被罢黜!
这个政治风险实在是太大,皇帝赵顼现在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看到刚刚平静下来的朝局又有所变动,更何况他对这套班子还是非常满意的,如果真的出现三封这样的事情,司马光、王安石他是有大用的,但赵忭、杨绘和吴充则面临被罢黜的危险。当然还有另外一种情况,王静辉真的有本事能够把这一大班人搞定,使得诏令能够顺利通过实行,如果不能说服甚至是全体反对,那……那王静辉也就离被逐出大宋政治中心不远了——御史台是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相比罢黜掉一部分人,皇帝赵顼更加不能够容忍王静辉退出棋局,那同样也会让朝局形势陡然变得扑朔迷离,保守派和变法派之间的矛盾会爆发出来,两派之间新帐老账一起算,这又是一个大麻烦,朝中也唯有王静辉有办法能够平衡两派人马,赵顼宣这些人进宫议事无非是让王静辉能够知难而退,或是放弃这种想法,或是将厢军扩招的数量减少到大家都能够接受的地步。
“按例,在灾民中招收厢军以减少作乱的可能是正常的,不过现在河北的形势还没有恶化到这个地步,即便是招收厢军,也用不着这么多,三四万绝对可以满足需要,如驸马所说的十万未免有些太多了!”司马光温和的说道,他虽然心疼国家财政的损失,但稳定灾区局势在这个时候更加重要,所以他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对。
“圣上,这是臣嘱托人调查统计后的一份结果!”王静辉从袖子中掏出一本折子双手呈送给旁边的司职太监,原本他想要搞定赵顼之后返过头来再说服其他大臣,但赵顼临阵脱逃不得不使面对这么多人。
“这本折子是臣派人将河北诸路的广惠仓统计后的结果,其中还有臣的粮仓,全部存粮用来赈灾扛过今年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最大的问题便是明年,如此大的旱灾影响不是一两年能够消除的,在明年很可能也会出现旱灾,不过波及面没有这么广泛而已,但是朝廷必须要提前做好准备,以防不测!”
在这个时代没有人能够比王静辉知道数字化统计对于一个国家有着怎样的重要性,不过可惜的是他不是学这个的出身,他只能够简单的介绍一下,然后交给徐氏来完成。这次大灾王静辉已经做了非常充分的准备,不过实际情况却比他想象中的更加严重,最主要的问题还是河北诸路的百姓实在是太多了,两三百万人口所消耗粮食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数字。
对于这个数字,王静辉也缺乏清醒的认识,不过好在他向正在河北主持赈灾的李管事下达了细致统计存粮,严格发放的指示,并且还从华英书院中派遣了不少数科的学生前去听用,两三个月的统计和发放速度结果反馈回来让他大吃一惊——所有的存粮如果照这个速度发放下去,只能够支撑到明年二月,那个时候青黄不接让灾民上哪里找粮食?!
其实解决的办法有很多,譬如从河北土豪的手中榨取一部分粮食,或是加紧从南方运粮到北方,这些办法都可以轻易来解决现在所面临的困难。甚至通过李管事他知道根本不用大老远从南方运粮,河北土豪的存粮也是一个天文数字,足够用来渡过灾年,不过这是地方土豪准备借机哄抬物价兼并土地的,王静辉这么一折腾让他们的准备都打了水漂,就是碍于他的势力广泛,后台够硬,地方土豪才忍气吞声,他们也想要看看“活菩萨”手里面到底有多少钱能够经得住如此消耗。
对付这些地方土豪,王静辉手中有的是办法,最简单的便是他手中从王安石那里转让出来的青苗钱,让百姓突然破产然后牵连这些土豪,利用官方手段足可以让他们全部破产,不过这手实在是太毒辣,搞不好激起众怒,河北大户所支持的河北系官员非要和自己翻脸不可。王静辉只打算手中紧握着这个把柄,不到最后的时候不使出来,仅仅作为威慑这些土豪不让其抬价的武器。
正当王静辉有些游移不定的时候,远在河北韩琦处的涅心写信向他献出一策——开启招收厢兵的武器!涅心这次所出的主意所涉及的方面实在是太过广泛,运作起来也十分复杂,不过其中的好处确实显而易见的——由他所建议并且实施的厢军屯田计划,足够消化这些新增添的厢兵,而且其中一个好处便是用不着大规模的移民,当即转化厢兵,并且他们的田地扩充到王静辉的粮食体系中来。
只要有了土地,兴国银行在河北便有了发言权,架在兴国银行头上最后一道壁垒也顺理成章土崩瓦解,任谁也不能够阻挡王静辉旗下的兴国银行全面介入河北的经济体系——河北诸路的经济体系恐怕是大宋最为坚固的地方保护势力,这全都得益于河北系官员错综复杂的裙带关系,涅心虽然不懂经济,但仅仅从政治上来分析,用此计来瓦解他们之间的联盟,敲开这个乌龟壳。
涅心的计策完全是建立在计谋的基础上,如果按照他的心意,直接用青苗钱来卡死河北土豪,迫使他们贱卖粮食来赈灾,这是最经济、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不过王静辉总是怕会牵连到百姓生死,几次写信都被先生驳回,万般无奈之下,涅心只能够想出这么一个复杂的方式,设下一个大圈套——这个圈套不仅把河北土豪全都给装了进去,连皇帝赵顼和中书省的几个大臣连带算计进去,唯一得利的便是王静辉——他可以最大限度的节约赈灾资金和粮食,并且利用兴国银行来打破这个大宋最为坚固的地方保护势力。
第三百零二章 取舍
王静辉在培养接班人的方向上更加讲求实际,至少他认为一个人在这社会上首先要舒服,很难想象一个连三餐不济的人能够全心为自己的理想热奋斗,当然在生活中不乏一些天生为理想而奋斗的贫寒之士,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得了范仲淹的,至少他王静辉不能。
涅心也好、彦生也罢,这两个幕僚型的徒弟完全是走的苏秦张仪的道路,当然不同的便是他们有着深刻的国家民族观念——这个说法放在现在便是“华夷大防”。王静辉本身很讨厌这种完全追逐利益的人,不过也是敬而远之而已,谈不上有什么深仇大恨,但他不想自己的接班人过于耿直,把自己和对手都逼到一个退无可退的地步上,那剩下来的便只有你死我活的斗争,这才是他最为反感的。在自己活着的时候他还可以护佑自己的接班人,但要是他哪天不在了,谁来保护他们?这个任务就交给彦生和涅心来做,有他们两个人来做弟子们的大脑,加上这十二弟子从小在一起受苦受难非常齐心,等他们完全成长起来后,所能够发挥的作用是不可想象的。
涅心的这个计划让王静辉感到前途开阔了起来,虽然运作起来比较复杂麻烦一些,但中间回环的余地也比较大,以自己的影响力上下疏通一下成功的概率也是很高的,不过可能是自己开口一下子要扩招十万厢军把皇帝吓倒了,居然折腾了这么一帮人联合问讯,那这难度就有些高了。
王静辉递给赵顼的折子其中大部分都是由涅心在河北做的功课,他虽然不明白这些数字之间的关系是什么,但旁边有的是人才来给他讲清楚,尤其是有李管事这个超级专家来辅导他,在给王静辉的这本资料中分析的是头头是道,不过王静辉并没有全盘照搬,里面的东西若是让皇帝和大臣直接看了,非重新补习一番数学课不可。就是连涅心自己也是非常痛恨数字和经济,他不明白自己的先生为什么对这两样东西这么在行,而作为先生的弟子在这个方面简直如同白痴一般?
王静辉看到这本奏折在群臣中传阅了一圈后,便说道:“以现在灾区情况看来是用不着招收这么多的厢军的,招收厢军的第一步就是这两个月内,招收的数目在五万左右,以后随着灾害的影响力全部显现出来之后,将会再次扩招三万到五万,甚至……甚至更多!”
“扩招厢军本无可厚非,以前也是这么做的,不过河北的粮食储备远还没有到这么紧张的地步,厢兵一旦入籍则以后还要花朝廷财政以供养。臣以为扩招厢军不是不可以,但数量一定要限制,臣以为君实相公所说的三万厢军足矣!”杨绘说道。杨绘在没有进入门下后省之前就是在御史台做监察御史,司马光那个时候还是御史中丞,可以算得上是他的老上司,即便在门下后省自立门户后,杨绘也是如同以往一般尊敬司马光,私下过府拜访的时候还是口称“学生”。
吴奎上前躬身说道:“臣亦认为君实相公招收三万厢军足矣!”
王静辉听后脸上没有什么神色显露出来,依旧是站在旁边听所有人的表态。吴奎执掌三司使,是帝国的财政大臣,虽然天下的读书人都有些看不起三司使这个位置,认为在此位者天天开口闭口“言利”实在是有损斯文,但吴奎在这个位置上还算是比较称职的,当然这只是在别人的眼中,在王静辉的眼中吴奎来做财政大臣手段是够了,但基础却是实在差劲,相比之下沈括资历是嫩了些,不过在基本素质上要远胜于吴奎,可惜的是沈括被自己给“征用”了,王安石心中的三司使摇身变成了监天监,这实在是让王安石心中郁闷了好长一阵时间。
吴奎的想法王静辉非常明白,三司使要想好过就必须手中有钱,自真宗末年开始到英宗继位的时候,三司使是一个令人避之不及的位置——面对日益衰败的帝国财政,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能吏”都会束手无策,想要在这个位置上干出点引人注目的业绩好升迁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能够保证帝国财政不继续恶化就已经阿咪托佛了。扩招厢军就是对帝国财政稳定的最大威胁,既然司马光都发话要招收,吴奎看准风向认为这是不可避免的。看驸马的意思五万只是第一步,剩下来的恐怕十万都打不住,这个数字对于吴奎来说实在是太可怕了,现在朝局非常稳定,各个位置上的人如果不出意外干上两三年都是没有问题的,也就是说他还要在三司使的位置上还要有很长一段时间,这么沉重的财政包袱让他在剩余的日子里面怎么熬?!司马君实的三万总好过驸马的十万,两相简单的比较后,他更加竭力的将这次招收厢军的规模控制在三万,驸马固然是他在三司使位置上最大的发动机,交情归交情,为了以后的好日子必须有所决断!
杨绘、吴奎表态后,所有的人都开始揭开自己的底牌,进行最后的站队,可想而知王静辉此时的境遇是比较糟糕的,不过令人意外的是朝政两大巨头之一的王安石还有枢密副使郭逵居然站在了王静辉一边,这不仅让所有的人都感到惊讶,就是王静辉自己也是惊奇的很。
郭逵赞成王静辉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辽国境内的兵力异常调动,联想到几个月前驸马便做出辽国人会趁大宋受灾之际在边界屯兵来胁迫大宋,或是谋取土地,或是借机增加岁币,辽国对大宋的军事压力是促成郭逵态度转变的重要原因。而王安石的理由便是尽量延长河北屯粮使用期限,若是招收厢军五万成为定局,最明显的变动便是河北粮价会在短时间内上涨一部分,但上涨的幅度就很难说了——王安石想要趁此将市易法推行到河北,运用行政手段来强行平抑河北的粮价,市易法是王安石变法中最能够体现他的经济思想的法案,王韶在熙河建立市易司试行市易法,效果非常好,这也刺激了王安石想要把市易法推行到整个大宋,借此来打击大商人和大地主——尤其是囤积居奇谋取暴利的人,更是在他的严格打击范围之内。
王静辉在弄明白王安石的想法后,背后出了一层冷汗——市易法在这个时代是一个非常先进的经济思想,运用国家行政手段来干预社会经济运行,这是后世对王安石经济思想赞誉的两个方面之一,但可惜的是王安石的市易法除去让主持市易法推行的官员受惠之外,大大的打击了大宋的商业。商人若不贿赂主持市易法的官员,那生意根本无法做,并且在底层官员的恶意破坏之下,商人不仅生意保不住,就连家产也被官员巧取豪夺,甚至直接落入私人的腰包,那个历史上有名的吕嘉问便是靠此大肆搜敛,在短时间内便积累了惊人的财富。这本来算不了什么,但最要命的是王静辉回想起一个重要人物——吕惠卿丁忧期限已经到了,现在估计已经在赶往汴都开封的路上,若是王安石横插进来将市易法弄到河北,那作为王安石的“好朋友”、“好学生”的吕惠卿很有可能会负责主持北方市易法的推行。
吕惠卿的大名王静辉在后世的时候便已经如雷贯耳,从依附王安石起家到最后的背叛王安石并且出卖压制王安石,这个人物可是非常的不简单,历史上这个家伙很早就对王安石居心叵测,保留了他与王安石接触的时候的很多证据,可见这家伙反水早就有所准备。吕惠卿的行为早就被司马光所警觉,司马光在劝诫王安石的时候甚至就用了“他日必有卖公求荣者”,说白了指的就是吕惠卿,不过后世也有为吕惠卿翻案的,把吕惠卿说成是一个对旧势力无所畏惧的改革家。
历史上考据充满着矛盾,这并不稀奇,王静辉无法分辨历史上的吕惠卿,但这家伙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坏了,以吕惠卿的政治手腕,就是在失去皇帝宠信后,原来新党的邓绾、蔡确也不敢把他放回汴都开封,而是百般阻挠让他死在了外地。仅仅从邓绾、蔡确对已经失去杀伤力的吕惠卿还如此忌惮,王静辉也知道这家伙是个狠角色。为了对付吕惠卿,王静辉派遣了很大的力量来监控吕惠卿的一举一动,他的几个兄弟财产有几分几毫王静辉这里调查的清清楚楚,比他自己还清楚,为的便是有朝一日王静辉顶不住了,认为吕惠卿是他前进路上最大的绊脚石的时候,将这家伙不干净的记录全给抖落出来,让这家伙直接臭名远扬。
虽然现在历史已经变动了许多,吕惠卿还没有赶上王安石变法便回老家丁忧去了,但“事无大小,安石必与惠卿谋之”,这样的人物是绝对不愁没有官做的,事实上王静辉也隐约记得历史上的神宗皇帝对吕惠卿也是赞不绝口,认为“吕惠卿言农行,事甚善,然尚未了五分,若司农,即天下事大定矣。”这让王静辉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吕惠卿感到非常忌惮,不过他也明白吕惠卿既然嫩够让周围的王安石、皇帝赵顼都能够交口称赞,这本身就表明吕惠卿很有能力。
“蔡京、秦桧、严嵩……这些历史上臭名昭著的家伙哪个不是有能力,不过是后世历史故意宣传他们的负面而已,论其真才实学他们远比同时期的那些‘能吏’更有能力,更有真本事,甚至更有远见,吕惠卿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能力用错了方向,即便这个人能力再强,不过是个祸患而已!”王静辉心中暗暗思量着。
能力和作为,历史上有很多人对此以终身所为做出了各种各样的注解,最有名的一个论题便是如果霍光和曹操调个个,那结局会是怎样,汉朝还会完蛋吗?!这个问题充满了智慧和悖论,王静辉不能够解答这个问题,事实上古往今来又有谁能够作出真正的解释?不过都是全看个人的心性衡量而已,王静辉不认为自己能够驾驭的了吕惠卿,连王安石这样崇尚老子“权谋”的人物都不能,他凭什么能够做到?!他不知道自己的反对者有多厉害,但他对自己的能力是十分清楚的,干不来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勉强自己去干,尤其是对人的问题,驾驭不了、控制不了的就舍去,就如同当初的王雱一样,同样是非常有才华的人,但这小子满肚子的小聪明,但王静辉还是明智的舍弃了王雱,转而自己培养人才——小聪明和大智慧仅仅有一线之隔!
福宁殿中的阵营站队完毕,由于王安石出人意料的站在王静辉这一边,皇帝赵顼也乐得如此——他可以看看自己的妹夫究竟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将这些反对者都搞定。
“大宋若论民风彪悍的地方,肯定再也没有比河北代州、真定府等地的百姓更加厉害,虽然宋辽和平已经有几十年,但辽国的守边部队从来就没有停止过‘打草谷’这样的事情,多次深入我宋境来骚扰百姓,百姓迫不得已全民皆会使用刀箭,武艺纯熟,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优秀兵源。正如郭大人所说,辽国人的军事调动虽然很神秘,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准确的情报来证实其真正的规模,但毫无疑问,契丹人想要趁我大宋受灾之际趁火打劫。魏国公已经在河北做好准备,但在兵力上还稍显不足,这第一批五万厢军就是从代州和真定府来招收,只要稍加训练其战斗力就不可小视!”王静辉说道。
“臣也认为从代州招收厢军比较合适,代州从来都是宋辽之间冲突的必取之地,眼下代州也是受灾最为严重的地区,从那里招收厢军也可以很大程度上的稳定民心。在代州驻守的军队不过才三万多,其中禁军也就是一万有余,根本就不能够满足防范辽国的需要,真定府比之代州更是不如,所以招收三万厢军在臣的眼中还是稍少,最好能够在这两地就地招收五万厢军,这样才能够满足需要!”郭逵接着王静辉的话继续说道,让人以为这两个人早就商定好了,但没有人相信两人会事先商量过此事,这段时间郭逵在西北的问题上与王静辉相悖太多,以至于两人之间原本就十分好的私人关系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另外便是招收这么多的厢军,其中关系甚大,不是私交就可以让郭逵站出来支持驸马的。
“若是如驸马所议第一批便要招收五万厢军,朝廷的财政在短期内还是可以支持的,但这厢军一入军籍,那在各个方面对财政都是一个沉重的包袱,所以不可轻易决定!”司马光说道。
“君实先生难道忘记自前年起便开始的厢军屯田,只要归入这一部分的厢军,都可以在屯田的时候根据屯田效果来决定其屯田土地为开垦厢军所有吗?!”王静辉淡淡的说道,他知道朝廷财政虽然还是比较紧张,但每年接近一千万贯的结余已经使大宋宽松了许多,就是单独供养他所提出的十万厢军,也是没有任何问题,之所以司马光要压低厢军扩招的人数,其根本动因便是在于司马光是不愿意看到战争——宋辽之间的合议中明确规定了宋辽边境城镇城池不能修整,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会通过双方知会后,才可以动工修整。
已经如此紧张的宋辽关系会因为宋朝在对手的家门口大肆扩军而使局势恶化,这不仅仅是司马光所担心的,河北系官员比司马光更着急——他们的产业可都在河北,战事一起先不要说是胜负,自己家族上百年来的积累将会很快化为乌有!
“代州由于契丹人的时常骚扰,荒芜的土地本来就多,实乃厢军屯田的最佳选择,代州厢军不过是在短时间内应急来恐吓契丹人,最终还是要回到厢军屯田的编制中来,而以后陆续招收的厢军也是如此。朝廷财政在现在看来虽然比较紧张,但要养活这些新扩招的厢军是没有问题的,等到来自契丹的威胁一过,他们的屯田初见效应,朝廷从中获利要远远大于现在索要付出的!”
“就地招收厢军,那河北的粮食储备还是依旧,招收这么多的厢军并不能够对赈灾有什么影响,甚至还会使河北的粮食价格短期内偏高。”司马光说道。
“河北的粮价不会涨幅的很快,只需要在河北诸路之地推广市易法,哪里还敢有人来靠囤积居奇?”王安石终于把他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第三百零三章 纵横
前一段时间有个叫魏继宗在《梅雪》和《大宋明镜报》上发表文章,文章中指出:京师百货所居,市无常价,富人大姓得以操纵取利。他建议设置常平市易司,管理市场,物价贱则增价收购,贵则减价出售,说可以使“商旅以通”,“国用以足”。
当时等到王静辉知道魏继宗所发表文章的内容后,才意识到历史上正是因为这家伙的上书才启发了王安石制定市易法,不过这个魏继宗不用上书,而改成在报纸上刊登文章便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了,这让他有些哭笑不得。魏继宗的文章并不是问题,事实上王安石早就制定了市易法,并且在王静辉的干预下放到西北王韶那里去执行了。由于有王静辉的商人资本在支持王韶在本路陇州古渭城设置市易司,管理商货,借官钱为本,每年获利在五六十万贯以上,而不是历史上区区的一二十万贯。
天下财货尽汇于京师重地,这样的弊病早就为宋朝有识之士所认知,魏继宗不过是把事实说了出来,但这却引动了王安石的神经——他所设计的市易法一个是依据市场情况,由市易务评定价格,向商人收购或出售货物;另外商人向市易务贷款,以产业作抵押,五人以上互保,纳年息二分。商人向市易务赊购货物,也取年息二分。两项办法原来都是由大商人操纵取利,市易法把这两项大利从大商人手里收归朝廷,和青苗法收夺大地主的利益相似。
西北王韶所推行的市易法在王安石的眼中,其舞台实在是太小了,根本不能够满足他的需要,最重要的是连熙河那样的地方每年市易法所盈利都能够在五六十万贯,若是放在大宋其他地方又该如何?全国若是真的能够顺利推行市易法,那朝廷每年因此而盈利的数值将会是一个天文数字!
对于王安石心中对市易法的期望,王静辉再了解不过了,市易法的初衷如同前面所推行过的青苗法一般,其出发点都是好的,对付的都不是平头老百姓,而是针对那些存心趁着灾荒囤积居奇发黑心财的大商人,但同样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市易法将会给大宋的经济带来怎样的灾难。王安石的均输法已经够让人头痛的了,王静辉早就在下面运作来阻挡均输法的进一步推行,甚至在寻找机会把均输法废除,此时要是把市易法给放出来,那对大宋的经济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司马光厌恶新法是因为他认为新法的实行必然会产生一个新的受惠阶层,看看王安石启动新法的班子便可以知道这个阶层主要都是年轻的官员构成,通晓政治的他清楚的认识到这些年轻的官员热情是有了,但面对权力,他们的免疫力实在是有限的很,时间一长,王安石的新法条例难免成为底层官员敛财的工具来祸害百姓。王静辉想到的不仅是底层官员会借着新法来祸害百姓,更要命的是这些新法条例虽然反映出了非常先进的经济思想,但放在这个时代却是不切合实际的——先进的事物一定要放在合适的环境中才会起到促进作用,否则所起到的效果恰恰是适得其反。
不过面对以往自己应该反对的市易法,王静辉有些犹豫了——为国家正确的做法当然是将市易法继续关在笼子里面,但是把它放出来扔到北方去推行,无疑会进一步的削弱河北系官员的实力,尽管在政治上王静辉和河北系官员处于盟友的状态,但河北系官员的保守和趋利同样让他感到无奈甚至有些恼怒——河北系官员也是一个著名的贪官群体,若是他们手脚干净,哪里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聚集如此庞大的财富?借着王安石的手来对这些富得流油的河北土豪进行打击,也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市易法在西北执行的效果非常好,每年可收的五六十万贯市易钱,若是将均输法和市易法在河北实行,则能够保证河北的物价不会上涨,朝廷也可以以一个非常低廉的成本将粮食等救灾物资运送进河北最主要的灾区,同样也可以降低赈灾的成本!”王安石继续说道。
“市易法和均输法都是扰民之法,是与民争利!均输法起源于汉代桑弘羊,虽说民不加赋而国用饶足,然而法术不正。现在此论复兴,众口纷然,朝廷破坏规矩,唯利是嗜,害处说不完!”司马光义正词严的说道。
“均输法将笼诸路杂货,渔夺商人毫末之利,实为不可取也!”曾公亮躬身说道。他是河北系官员的大佬,当然清楚均输法和市易法若是真的在河北两法并行那将会意味着什么,这个时候他不能不站出来说话,否则一旦通过,那对河北系官员是非常不利的。
去年春天的时候,在淮、浙、江、湖六路,颁行均输法。条例司上疏,指出当时税收制度的流弊,大意说:“今天下财用窘急,官员拘于弊法,内外不相知,盈虚不相补。各路上供,岁有定额,丰年不敢多取,歉年不敢不足。三司、发运使按簿书征收,无所增损。遇到军国郊祀的大费,又遣使去刬刷,几乎没有余藏。各路藏匿财富不实说,又以‘支移’‘折变’的名目加倍收税。朝廷需用的物品,多不按照产地和时令,富商大贾得以乘公私之急,从中擅轻重敛散的权,财政官员上下内外不相知,只是照帐本办事,因循守旧,不顾年岁的丰歉,产地的远近,结果是民间纳税加多,朝廷还是财用窘急,富商大贾却得以从中取利。
为此条例司提出的均输法,设发运使官,总管东南六路赋入,有权周知六路财赋情况。凡籴买、税敛、上供物品,都可“徙贵就贱,用近易远”。发运使并有权了解京都库藏支存定数,需要供办的物品,可以“从便变易蓄买”,存储备用。说这样就会“稍收轻重敛散之权”,做到“国用可足,民财不匮”。神宗随即批准均输法,以薛向为发运使主管其事,朝廷给内藏钱五百万贯、米三百万石充用——当然这三百万石米是走常平仓的账目,而广惠仓的因为王静辉的缘故而被严格的保护起来了。
均输法显然是从增加宋王朝的“国用”出发,改革也是很有限的,但它多少改变了因循的旧制,适当扩大了财政官员的权力,并且明显地侵犯了“富商大贾”轻重敛散的利益。均输法一出,一些朝官,从大商贾利益出发,纷起反对。反对派提出的均输的“害处”,主要都是对商贾不利,代表大商人说话的立场很鲜明,反对的理由却很薄弱。神宗当然不为所动,继续用薛向推行新法。
现在司马光和曾公亮又老调重弹,皇帝赵顼的脸上自然不会好看,王静辉对此也是不屑一顾。均输法是好的办法,不过就是执行它的官员心太黑了些,主持此事的官员叫薛向,这和他的老搭挡薛向之仅有一字之差,但是其操守实在是让人无法恭维,王静辉没有费多少功夫,手上便掌握了一大堆这家伙贪赃枉法的证据,薛向的老家田产在最近的半年里面暴涨了三四倍,靠他的俸禄就是再过十年他也买不起。
其实不仅是均输法,王安石所提出的各种新法如果能够在清廉官吏的运作下,成功的可能性还是非常大的,即使失败波及的范围也不会太广,根本不可能会出现民怨沸腾的情况,唯一的解释便是执行新法的人有问题。突然他的心中倒是有一个非常有趣的想法——让执行新法的贪官去找河北那些黑心的土豪的麻烦,那该是一个怎样的场面?!
“平心而论,新法是良法,可惜无得力之人支持,薛向小人!假以货钱,任其变易,纵有所入,其数额亦非常可疑!”赵忭不管王安石和司马光愿听不愿意听,他也没有王静辉这么多的顾忌——赵忭在朝中的地位非常玄妙,他一手促成了皇帝赵顼在前任英宗赵曙没有病故的情况下登基继位,这中间涉及到了另外一个政治传统。
王静辉记得曾经在读宋朝历史的时候,在绍熙五年(1194)六月,枢密使赵汝愚逼宋光宗退位。此事史称“绍熙内禅”,事件的起因是宋光宗患精神病,无法处理朝政并长期不去看望做了太上皇的父亲宋孝宗。尤其是宋孝宗去世时,宋光宗拒不出面主持丧礼,以致“中外讹言,靡所不至。”以赵汝愚为代表的一批士大夫逼宋光宗退位,目的是为了稳定政局,维护赵氏一家一姓的统治。但是中间却涉及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孟子·万章》篇称:异姓之卿,“君有过则谏,反覆之而不听则去”;同姓之卿,“君有大过则谏,反覆之而不听则易位。”宰相留正作为异姓之卿,见势不妙,立即逃出临安城去。赵汝愚作为同姓之卿,则不能一走了之,只得“易位”即另立他人为帝。
虽然皇帝赵顼在赵曙病重无法处理国事的情况下登基继位在现在人眼中没有什么大不了,属于正常情况,但在这个时代却不这么看——只要赵曙还有一口气,他依然是这个帝国的最高统治者——至少名义上是这样,可是帝国已经弊政丛生,如果连皇帝都不能亲自理政,那岂不是离亡国不远了?!为了能够让活着的皇帝将皇位传递给下一任,就必须有人站出来让皇帝退位,这个任务就必须由一个赵姓大臣来完成了——赵忭正是这样一个角色,这和历史上赵汝愚的角色一样的,虽然严格上说赵忭在名气和实权上与当时的韩琦、富弼相差的很远,但这种事情必须是有“同姓之卿”来完成的,和权力无关,所以赵忭这个“同姓之卿”在朝堂上的存在是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的!
赵忭素有贤名,他的特殊地位使得他不用顾忌很多,赵曙在位的时候,赵忭去益州当知州,随身携带的不过是一把琴和两个仆役而已,而且为人洒脱颇有能力,在治蜀的时候赢得了巨大的声誉,以此官居参知政事,而以前能够挂参知政事衔的赵槩因为太过贪心,并且没有什么政治作为,被赵曙赐了闲职去养老了。
理论上像赵忭这样的赵姓大臣是不可能在朝中待上过久的时间,可以想一想如果韩琦姓赵的话,皇帝还会把一个拥有巨大声望和能够“废立”的权臣放在身边来收拾自己吗?!赵忭敢当着王安石的面里职责主持均输法的薛向贪墨,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命运不会比赵槩好到哪里去,自己已经在汴都开封待了三四年,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以后等待自己的不是挪窝到地方上去任职,就是和赵槩一般回家养老,左右都是一个“走”字,索性便放开了颜面指斥变法派中的重要人物借着变法之际行祸害百姓之举。
赵忭的话确实非常有杀伤力,他不是为大商人说话,而是实事求是的承认了均输法在一定情况下是一个良法,但执行的人却是大大的有问题,致使良法变成祸害百姓的条例,新法在这些官员手中变成谋取私利的工具。不过像赵忭这样能够撕开脸皮在这么多朝中重量级大臣面前直说某人贪墨的情况非常少见,赵顼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这一次他不是因为大臣反对新法而恼怒,而是因为他委于重任的大臣居然是个大贪官,这如何不让他气愤,他将目光转向了王静辉,仿佛是在求证一般。
虽然王静辉非常痛恨贪官,像薛向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但这个时候是讨论是否要扩大招收厢军,而不是成为保守派与变法派互相扯皮辩论的场所,时机不当,他也只好压下心中的想法,躬身说道:“圣上,臣以为新法条例总体上出于公心是好的,不过在实施的过程中有不当之处也应该矫正,至于王相建议在河北实施均属法和市易法,臣却不敢苟同——河北诸路现在正在遭受罕见的旱灾和蝗灾,这个时候正是人心不稳,新法条例纵然是好事,但中间的问题却是不容回避的,最好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把还有缺失的新法条例放到河北灾区实行,恐会引发一些难以预料的事情!”
不管王安石出于什么样的目的站在自己这一边来支持厢军扩招计划,王静辉还是必须要看重的,毕竟在这个时候多一份助力便多一份把握,况且王安石不同于一般人,他是大宋两个领军人物之一,也唯有他的声望能够抗衡司马光。
皇帝赵顼听后点点头,而赵忭则是有些不屑,王静辉的举动在他看来是十分不解的,传言驸马最恨贪官,看来到了这种境地为了能够让朝廷通过自己的策略,而不惜搞这种政治平衡,驸马也不过如此!
不管怎么样,所有保守派官员在听到王静辉出言阻止新法在河北诸路实行,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对于他们来说显然新法比扩军更加可怕,尤其是河北之地,那是保守派势力所把持最为顽固的地区,在那里坐镇的韩琦和洛阳的富弼遥相呼应,一个青苗法便已经让河北鸡飞狗跳的了,若是均输法和市易法再放到河北去执行,那还不知道将会惹出什么样的乱子。一些保守派大臣虽然比较固执于党争,但也不愿意看到本已经遭受大灾的河北诸路再被新法浇上一勺油,使得局势陡然变得不可收拾,那对谁都没有好处。
“圣上,除去初期的五万厢兵是最主要的目的是防御辽国的军事威胁之外,剩下根据需要而扩招的厢军将会根据情况转化成屯垦兵和建设兵。臣已经通过楚州兴国银行和杭州工商银行调集了大笔资金,用以向河北诸路的百姓收购土地,实际上是变相向百姓借贷资金以渡过难关,百姓以土地作为抵押,进行借贷以防止因为灾害土地过渡兼并造成无地者骤然增多而造成的社会不稳的局面。这些百姓每户只抽取一两人临时入军籍,用以修筑河北诸路的交通、疏浚运河、修建水利设施,这样每户两人的收入足以养活全家,而河北诸路的各项设施也可以用较低的成本来完成。”王静辉说道。
“修筑农田水利设施、疏浚运河、修整道路这些都是要花钱的,朝廷却拿不出这么多钱,难道驸马要白掏吗?临时入军籍,到何时才可转化为平民?是否要发放武器进行操练?!”吴奎问道,他是三司使,对于要花钱的地方自然是要问的清楚一些才好。
第三百零四章 交换
“河北诸路有很多的荒地没有人种植,这多是由于其北方辽国骚扰或是由于连年灾荒本地人逃荒所致,如果可以的话,圣上可以将这些荒地为抵押来向银行借贷,将来这些田地被开发出来后,五年间免除税收如何?”王静辉开出了自己的价码,说白了这个条件极为宽松,五年免税和荒地抵押虽然看起来是不少了,但实际上和王静辉所要付出的还是相差的很远,说不上是白送,也差不了多远。
王静辉能够开出这样的价码是自己的主意,涅心的建议是采用十年长期分期付款偿还——这是李管事的主意,利息可以再低一些,但需要用兴国银行在河北诸路有特殊政策倾斜才可以交换。王静辉觉得李管事的这个价码实在是有些高,并且十年分期偿还债务中间也有很多变数,还不如亏本儿一些换来土地和五年免税的政策,这样他在河北的势力就可以一次到位——皇帝每次赏赐给他的土地没有少于一万亩的时候,这一次保守估计也会有万顷左右,虽不见得都是良田,但用来种植棉花是足够了,北方的纺织中心有了自己固定的棉花产地,相信以后和楚州商人群体谈生意的时候可以轻松占据上风——大宋已经对各地棉花种植面积有了严格的规定,这已经不同于几年前还只是有些个别地方上的规定,而是全国性的硬性统一规定。
“爱卿不是有十二万党项战俘,为何还要雇佣河北百姓筑路呢?”皇帝赵顼心中非常满意这样的价码,他并没有提是否接受,而是对这个“修路狂”放着便宜的党项战俘不用,还要花钱用河北灾民。
“党项战俘还有其他重要用途,况且长期把这些党项战俘放在北方也是一个危险,臣打算将这些党项战俘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乘船出海前往麻逸,在那里他们将会担负起开发南洋的先期工程,诸如修建码头、开垦荒地、修建道路、开凿矿山等等,这都需要很多人手,预计今年内至少会有两万党项战俘被运送到麻逸来承担这些工作;另外一部分便是南下,到江南去修路、开凿运河、垦荒!”王静辉淡淡的说道。
福宁殿中所有人对这样的回答都是一阵愕然,驸马在大宋可谓是一大异数,在他身上曾经发生过很多让人不解的事情,“修路狂”是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个,驸马对修路、开凿疏通运河有着异乎寻常的狂热。虽然手里面掌握着十几万的党项俘虏,这些俘虏只需要供给他们的食粮便可以,用不着出薪金,但老是这么修路,其中所投进去的资金也是一个天文数字了,别人或可不知,朝中几个重要人物焉能不知?仅仅是大略初步计算,便可以知道王静辉最近这三年来投在修路、疏浚运河、淤田上面的金钱可以达到一千五六百万贯的数字,虽然朝廷也对此略作补偿,但放在任何一个正常人、一个正常的商人身上,这都是一件极为亏本儿的买卖,偏偏驸马还乐此不疲,这实在是让人费解的很。
先前将党项俘虏卖给驸马名义上因为是商业性质的交易以堵住西夏使者责难和索要俘虏的嘴巴,但后来将战争中所产生的俘虏交给驸马处理几乎成为一个定式,就是劫虏来的党项百姓也是从中挑选精壮者被当作俘虏交到王静辉手中听用,当然这种名义上的买卖后来因为王静辉向朝廷索要太少而被免除所有的费用。
王静辉看到所有人脸上都有些疑惑便说道:“北方交通网络因为地处我中华文明腹心地带,所以长久以来开发比较完善,基础建设比较好,纵有所缺失只要在原有的基础上稍加修整即可,这种工作不会有太大的危险;而南方不同,南方的交通网络基础远没有北方好,穷山恶水,瘴疠横行不说,还有南夷骚扰,但是南方各种资源却是我大宋不可或缺的,大宋对南方的控制力远不如北方,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那里交通状况不好,从而控制不力,要改变这种状况,最简单的办法便是修路,这么危险的事情还是交给俘虏去做更好,这样也不会因为征用百姓而闹出祸端,使得民怨沸腾!”
王静辉虽然来自后世深受“人人平等”的教育,在他眼中并没有种族歧视这种偏激的思想,而是在来到这个时空后,联想到历史上元蒙给中国带来的巨大伤害,所以才对游牧民族的政策极为苛刻——只有自身强大了,才可以获得别人的“平等”。在后世根本就没有什么党项、契丹之分,这些种族都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当中无从寻找了,中华民族每一次遭到巨大创伤之后都要开始一次各民族的融合,像党项契丹这样的民族多半是被汉族给同化了,谁又能够保证他王静辉没有别的民族的血统?不过在这个时代看得多了,大宋的主要敌人就是游牧民族,在文明的角逐过程中,对他们实行高压政策则是必然。
在这个时代有着太多的地带没有开发或者是开发程度非常落后,王静辉印象中后世中国的主要产粮区湖广地区在这个时代人的眼中还是非常可怕的穷山恶水,要想对其开发就必须先要解决这些区域的交通问题,与其让大宋人去干这些危险的工作,还不如让异族俘虏去做,这中间的花费和对农时与社会的干扰也少了许多。
“南方修路、通河的费用该如何计算?”吴奎问道。
“在下还没有想好这中间的具体运作,不过也有个大致的章程——在南方修路的同时也要开垦荒地,等路修好了,荒地变为熟地则配以相应的厢军来继续开发,这荒地的地权臣需要一半,也是十年之内免税,剩下交给厢军继续开发的一半则是等同于朝廷现在正在进行的厢军屯田计划,将地权作价,分十年以不同比例的分成来偿还,这部分钱是属于朝廷财政,当然除去修路还有疏通河道甚至是开凿运河,这中间产生的淤田也是如此分配,不过鉴于开发难度希望能够有十年的免税权力。如此以来在下调集党项俘虏开发南方,朝廷不用付出一文钱便可垂手而得已经开发成熟的大片南方土地,并且通过完善的交通网络加强对这一地区的统治。”王静辉说道。
开发湖广地区是他早就想过很多遍的,不过开始计划的时候便被彦生和涅心所阻止——开发的费用实在是太过高昂,王静辉的家产虽多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而朝廷也会被巨额的开发费用和庞大的移民规模所吓倒。后来他接收了在宋夏战争中的党项俘虏,但是在当时的情况下更加急需这些俘虏在北方完善交通网络,所以才耽搁下来。眼下王静辉的工程越做越大,不过西北一个接一个的胜利给他带来了数目巨大的党项俘虏,当然他是不会白养这十二万俘虏的,最佳的解决办法便是投入新的工程项目——开发南洋,重点便是麻逸岛的铜矿和在南洋大面积种植水稻;其次便是大宋的南方,重点便是湖广地区,他要实现“湖广熟,天下足”的局面,到那个时候,大宋就可以彻底摆脱粮食对国家发展的制肘,也可以使得大宋失去土地的百姓比例大为减少,厢军也可以得到进一步的裁汰。如果成功的话,厢军数量可以轻而易举的控制在八十万人之内,相应的朝廷的军费也可以得到进一步缩减。
“臣以为驸马之策可行!”王安石说道,尽管王静辉阻止他新法进入河北,但这次却得到了驸马开发南方的策略,虽然实施时间比较长,在短时间之内还很难看到利益,但任谁也可以看到其中对大宋的巨大利益,在“为政者无私心”的想法下,他还是非常赞同驸马的。更深层次的便是无论驸马开发南方或者南洋,都是党项俘虏去打头镇,大宋在民意上便先占了上风,等到开发成熟和基础建设完成后,将会是由大宋人来接收最后的成果,那些保守派也不会因为“害民”来反对,自己抢先站出来,将来政治分红便是在变法派这一边!
“整个计划朝廷可不用出一文钱,付出的也只有免税的特殊政策,得到的利益却是非常大的,眼前便有一半左右的熟田可供朝廷使用,过后虽然有五到十年的免税期,但却可以得到一个开发成熟的地区,交通上也不用朝廷出钱。这虽然只是一个大致的章程,中间可能还会有些变动,纵然在免税期上有所损失,但无论如何朝廷从中获取的利益是十分巨大!”王静辉说道。
“与其放均输法和市易法进河北,不如让驸马进来,纵然有所损失,总比新法放在河北来实行的好!”曾公亮心中暗暗想到,便上前躬身说道:“此处添厢军,彼处削厢军,臣以为驸马之策实乃良策,况且旱灾过后河北的厢军也还会再次裁减,朝廷为此支出不过是临时性的而已,对国家财政的拖累不是很大!”
皇帝赵顼听后非常高兴的问道:“众位爱卿以为如何?”
王静辉偷眼看看周围君臣的反应,看来他的说辞效果还是不错,就算有几个还是紧皱眉头,但大多数人他的想法还是非常乐观的,心中不禁松了口气,这以“南方换北方”的策略还是瞒成功的,在这个时候适时抛出南方开发计划也有助于分散朝中反对势力对自己在北方扩张厢军的视线。自己建议朝廷在北方扩张厢军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厢军——这些厢军只是临时应旱灾而扩招,手背和额头上是不会刺字的,等待危机过后第一个被裁汰的将会是这些厢军,有耕地就回去继续耕地,没有耕地将会为朝廷厢军屯田或是成为王静辉农田中的农户,再不济也会成为他马上投资在河北所建的各种作坊中的雇工——这是涅心和李管事早就盘算好的事情。
“开发南方是为朝廷之良策,不过南方蛮夷众多,不服朝廷教化者众多,如此大张旗鼓的开发南方,会使得南方诸夷惊惧,难免会给朝廷造成一定的麻烦,还需慎重!”司马光说道。
司马光虽然现在站在王静辉的对立面上,但两人对河北招收厢军的想法是相同的,其分歧便是在于招收多少的问题,司马光考虑问题的方式是先保证现有局面的平稳,然后再考虑从事情上大宋会获得什么样的好处,好处的多寡并不能够影响他的判断,只要是被他认为是破坏现有平稳局面的事情,毫无疑问将会直接面对来自这位名望最重的参知政事的压力——尽管他比王安石官级小了点,但这样的压力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撑的住的!
“朝廷开发南方与南方异族起冲突那是必然的,就如同现在这些异族不肯接受大宋统治一样!自太祖皇帝平定江南以来,少则一年,多则几年,南方蛮夷总是会发生叛乱行为,虽然这些叛乱规模并不大,从来没有出过一路的范围,朝廷每次进剿都会平定,但朝廷花在这方面的军费合计起来也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数目。臣以为南方蛮夷之所以如此频繁爆发叛乱事件,除去一些地方官员横征暴敛所引发之外,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这些地区地处偏远,交通不便,政令难以通达之故。”
“君实相公所说的华夷冲突,其解决的办法便是派遣更多的军队来保障这件事的实行,这些军队除去要严密监视党项俘虏修路、屯田之外,便是要预防和当地蛮夷部落之间冲突,唯有如此才能够保证南方开发的顺利执行。”
“南方瘴疠横行,士兵对这种环境下作战很不适应,尚未交战,十亭便因为疾病、水土不服去了三亭,如此损耗实在太大,圣上还要三思!”司马光说道。
皇帝赵顼听后眉头一皱,看看王静辉说道:“爱卿以为如何?!”司马光的话确实起到了作用,但相比开发南方给大宋带来的巨大利益,他还是不忍心放下这块肥肉,更何况这是驸马来掏钱,大宋朝廷基本上除去一些空头支票便就等着坐收开发南方的好处了,任谁也不会轻易放弃。
王静辉沉声说道:“世间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一定代价才能够得来,只要获得的利益远远大于自己的付出,这就可以去做,人尚且如此,国家又何能例外?!开发南方是一个比较漫长的过程,臣以为整个计划的开始都是从南方几个重要城市周边出发,依托这些城市来为开发提供必要的支持,便修路便开发,这样的过程虽然缓慢,但每前进一寸,我大宋便实实在在的控制了南方一寸土地,这样也可以尽量减少朝廷在这方面的损失。圣上,这绝对是对我大宋利大于弊的事件,还望圣上三思!”
司马光听后皱了皱眉头,刚想张口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虽然是当事大儒,治史名家,不过长久以来的从政经验和无数的历史事实告诉他,那些仅凭“德政广布”便可以使“四夷来朝”的说法,无意于是痴人说梦,不过是那些死读书的书生梦中呓语罢了,说到最后还是两个字——实力!
司马光不愿意做反驳的原因还是在于王静辉和王安石有着很大的不同,与他以前的好友王安石的倔强相比,驸马虽然在有些时候对一些事情有着令他莫名其妙的坚持,但却不是不知道变通,相反他知道王静辉一旦认准的事情,就算此路不通也会想到用别的方法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种变通和容忍就是连他自己也钦佩不已。开发南方这种事情,计划规模尽管庞大,但有驸马来坐镇执行要稳妥的多。
“朝廷若是对开发南方不急于求成,臣以为可行!”司马光最后还是退缩了,他非常明白,即便自己阻拦,但仅凭驸马一人之力便可以借着手中十几万俘虏去开发南方,中间的好处实在是令人心动,与其让驸马举步维艰的开发南方,还不如让他在朝廷的保护下慢慢的去干,有这么大一摊子事情等着驸马去做,想必在别的事情上精力会少了许多——他也不想和驸马在朝政上有过多的冲突!
听到司马光的回答后,皇帝赵顼转身看着王安石:“介甫先生以为如何?!”
“臣无异议!”王安石说道。
皇帝赵顼轻拍龙椅站起来说道:“好!就请驸马仔细写出一个章程,朝廷会给予一定政策上的优惠条件!”
第三百零五章 新式武器
“陛下圣明!不过开发南方一事事先要做到机密周到,毕竟南方四夷不服朝廷管教已久,消息走漏出去后,难免现在就会激化矛盾,对大宋长治久安不利。以臣的设想,开发南方是分散逐步执行,朝廷心中有这个章程即可,不必为此大张旗鼓的宣传!”王静辉躬身说道。
“朕准奏!以后开发南方一事只限在福宁殿中讨论,事关重大,各位爱卿可严格保守羁縻,违者,朕要重重惩处!”皇帝赵顼严肃大声的说道。
“圣上,那河北招收厢军又该如何?!”司马光问道。
“至于在河北诸路扩招厢军……嗯,就现在代州、真定府两地扩招四万,以后酌情扩招!”皇帝赵顼在思量了一会儿最终决定在司马光和王静辉之间找个平衡,事实上司马光和王静辉都不知道的是,赵顼在接到辽国境内兵力有异常调动的情报之后,便下了密旨给镇守河北的魏国公韩琦,要他也积极调动兵力,在代州、真定府、定州、雄州、河间府、霸州等地进行部署,甚至他还授意韩琦在这种宋辽两国之间弥漫着微妙气氛的时候,在积极的修整城墙!
在宋辽几十年前的襢渊之盟的条款中,有一条非常明确的规定了宋辽两国任何一方都不可以在没有对方允许的情况下,对边境附近的城池进行修整、扩建、新建。这是一条非常重要的条款,说起来也是限制大宋防御的一条锁链——宋军善守城,而契丹善野战,辽国可以对城池不在乎,但宋军绝对不可以像辽军那样对城墙不当作一回事,城墙的作用就如同马匹对辽军的重要性一样,没有城墙的保护,宋军如何对付辽军的入侵?!但这项条款死死的卡住了宋朝,这也使得辽军在边境打草谷的行为格外猖狂——没有城墙的良好保护,只要大辽愿意,契丹铁骑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突破残破不堪的河北诸路边境城防,顺势就可兵临汴都城下!
这几年来,大宋对西夏之间的战争局势一直就处在上风,纵然有些危机时刻,但都可以逢凶化吉如履平地,并且在军事上取得了除却太祖太宗皇帝之外最大的战功,这些都深深的刺激了皇帝赵顼的内心。他敢明目张胆的授意韩琦在河北诸路修整城墙,就是有这种自信心在背后作为支撑。况且就算赵顼对军事上懂得不是很多,但也非常明白自己在收拾西夏的时候,辽国也瞪大了双眼在找机会趁火打劫来要挟大宋,这种事情在大宋立朝百年来没有少发生过,他要在对西夏发动最后的攻击之前,把河北诸路打造的如同铁桶一般结实,好让他在专心致志的对付西夏的同时,对自己的后院不至于太过操心。
福宁殿议事已经结束了,王静辉取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至少在基本框架上他取得了胜利,听皇帝赵顼的口风他可以判断在自己开发南方和南洋的时候,朝廷还会给他更多的优惠政策,虽然没有细提,但这也让他高兴的很——他纵然富甲天下,但用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自己产业上的扩张基本上已经达到极限,以往玻璃刚刚诞生时的暴利经过这几年的推销也在逐步下滑,当然即便利润下滑,玻璃等物的利润依然是数倍之成本,为他的各项事业提供了充足的资金保障。不过毕竟手头上没有以前这么“宽裕”了,他也不能够老做赔本的买卖,不然无以为继那可就不是让人感到很高兴了。
距离汴都开封西南一百五十多里处的一个山谷中,在这里方圆十里的范围内都被大宋三万禁军如铁桶一般围个结结实实——这里是大宋的机密,尽管在各国尤其是辽国和西夏的使者眼中这处地点并非是绝密的,他们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但面对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内居然常年摆放了三万禁军在此把守,想要深入进去看看这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大宋如此捂得严严实实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这处原名为“翠谷”的小山谷本来也是踏青的好去处——事实上在这汴都方圆四五百里范围内,都是“京畿路”,这是大宋的精华,在这个时代要说大宋的京畿路是全世界最繁华的区域也毫不夸张,任何一处风景看上去还不错的地方都可以看到汴都文人骚客踏青作诗的踪迹。不过在去年五月的时候翠谷便没有了文人的踪迹——大宋军方将这里划了出来,在这里盖起一幢幢简易的房屋、箭楼等等工事,如果萧佑丹在这里的话他还可以认出这里居然有长达数十丈的城墙——辽国最结实的城墙——大定府的仿造城墙!
这里说不上是什么重要的地方,但因为这里集中着大宋最重要的敌人辽国和西夏的建制的工事而变得不得不严密防守,防止两国的探子向这里渗透。大宋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来建这些工事不是摆着玩的,最重要的目的便是为了监测大宋制式的武器对对手城防工事的摧毁效果如何。
之所以要建立翠谷基地,这是王静辉所倡议的,为的便是方便实验新式火器,苏颂和沈括以往的实验都是在汴都城的边上或是干脆在金明池的小岛上,连实验燃烧弹这样的事情都把皇帝赵顼给吓了一跳,他实在不敢想象如果哪一天这两个家伙真的把火炮给造出来,会不会给福宁殿开个天窗。
今天的翠谷戒备级别格外的高,因为枢密使文彦博以降大宋枢密院最主要的官员、三衙司各有都指挥使、兵部尚书、侍郎等一大票人乘车乘马纷纷聚集到这里,如果辽国或西夏有能力在这里搞此大动作,可以瞬间将大宋的高级指挥系统一锅端,当然这些人当中还有一个身穿青袍的年轻人——这正是令萧佑丹念念不忘的大宋小王驸马。从三天前这里驻守的最高指挥官——殿前都指挥司使早就部署的严严实实,为的便是保证这里的绝对安全,诚然想要在大宋腹地突破这由三万禁军层层把守的翠谷来闹事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但指挥使也不敢大意。
前来观摩大宋新式武器亮相的朝廷大员中间没有一个低于从三品,相比这些身居朝堂险要位置的大员,他们的对面是以沈括、苏颂为首的大宋兵器研究院一票六十人。这么多人显然一间屋子坐不下,只得临时搭起了帐篷。王静辉事先授意沈括不要跟这些人讲新武器原理,对他们讲根本便是对牛弹琴,最重要的便是让他们看到新武器的威力,所以沈括上去简单在一张挂图上讲述新武器的特点后,便率队来到庞大的武器实验场地。
在前往实验场的路上,文彦博悄悄的对身边的王静辉问道:“改之,这次有把握吗?”
“宽夫先生,根据沈括和苏颂的汇报,这种炸弹已经经过了六次试射,逐步改进,从第四次试射后便已经开始定型,现在整个大宋才制作了二十枚,虽然臣没有见过其爆炸效果,但臣相信这东西绝对是威力绝伦!”王静辉小声对文彦博的耳边说道。
“威力绝伦”是沈括和苏颂异口同声对王静辉说道的,自从火药配方达到最佳到现在,由此制作的火器种类已经不下数十种,尽管装备到军队中的火器种类在王静辉的坚持下以实用易产为原则才有不到十种,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熏陶沈括和苏颂很久没有使用这个词了。
官员们站立在离实验场地二十丈开外,手中都持有望远镜来观察场地内的状况。在望远镜中一对三辆马车驶进实验场,后面拖拽是一个圆柱形的铁筒子,在排列成一线之后,又来了一辆马车,士兵在旁边的一个技术人员指导下卸下三枚直径略小的圆柱体,将其装进铁筒子。
士兵在装填好后,指挥官一挥手中的绿旗示意准备发射完成,沈括看到文彦博点头示意后,毫不犹豫的举起了手中的红旗,实验场地内的指挥官高呼一声口令后,重重的挥下了手中的红旗,操作的战士立刻点燃了圆柱体的引线,片刻间三道白烟从圆柱体铁桶中飞出,冲向了场地中的靶标——一群绵羊。仅仅从目测距离上便可以知道其射程——已经超过了一百丈!随着不分先后的爆炸声,原先那处一群绵羊立刻被一阵烟尘所掩盖,但从烟雾中飞出的断木桩和一些羊腿便可以知道这种新式武器的威力。
王静辉看到这一场面后心中低呼一声:“火箭弹果然名不虚传!”
刚才士兵们所发射的武器正是以黑火药填充的火箭弹,这种设计构思是沈括和苏颂提出来的!这是在大宋军队中早就装备的“火箭”演变而来,以前的“火箭”就是一根箭支上面绑着一个盛满火药的小竹筒,用弓发射后靠火药所产生的推进力增加射程,不过在战场上这种“火箭”却是非常的不实用,装备量也很少。
苏颂和沈括在接受火炮研制项目后,尤其是在迫击炮项目取得了突破后,便异想天开的将火炮和迫击炮联系“火箭”的原理造出了这件武器,王静辉在接到手中的图纸后,连连称赞这是一项天才般的设计!
这确实是一件天才般设想的武器,王静辉自然知道大名鼎鼎的火箭弹,事实上中国军队在和苏联军事对峙的那段特殊岁月中,为了对付对手强大的机械化部队,用反坦克导弹派生出来的火箭弹来对付坦克是一项重要打法,他自然知道。不过他来到这个时代后从来就没有想过将火箭弹给造出来,因为另外一件武器“喀秋莎”火箭炮比这更有名气,反而盖过了独立发射的火箭弹,让他忽略了火箭弹。
青铜炮的铸造制造周期长,最要命的是铜的短缺让王静辉的火炮项目进展极为缓慢,在此刻沈括和苏颂提出了纯粹以火药为推进力推进爆炸部前进的火箭弹设计创意,然后王静辉在此基础上进行完善,但他心中还是很犹豫的——黑火药能否达到这种推力水平,并且火箭弹的推进部能否承担由此产生的突然爆炸事故?出于担心火箭弹发射会出现意外爆炸,便有了马拉车的套筒——至少不能够在自己的人群中发生爆炸事故,这样整体看起来便是单管火箭炮的雏形了!
最初的火箭弹长度仅有两尺,非常细,射程和威力都不是很理想,但想到填充药是黑火药,王静辉就下了狠心一次便将火箭弹的尺寸提高到五尺,前方的爆炸部用薄铁打造,填充了足有二十斤的黑火药!经过几次实验后最终定型成为今天看到的家伙,在火炮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够造出来的情况下,火箭弹虽然制造成本高——爆炸部和推进部都使用火药,填充火药多,但威力肯定要胜过早期的开花弹,并且有外套筒来定向发射,准确性上也会大大提高。
巨大的爆炸声和腾空而起的爆炸烟云对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是极具震撼力的,王静辉可以看到有几个文官在举着“长炮筒”望远镜的手在微微颤抖,很长时间都放不下手来——他们已经被炸糟了!
王静辉轻轻撤了下旁边文彦博的衣襟,文彦博也被远处的景象所震惊,暂时走神了,在王静辉无声的提醒下,他放下望远镜交给前排的士兵转身对所有官员说道:“各位,去靶场看看吧!”
在一百多丈外,三枚原始“导弹”炸出了三个连环相接深达半米的大坑,周遭处处可见绵羊的碎尸,弹坑周遭的土地甚至被炸翻卷,呈现诡异的黑灰色,整个靶场都弥漫着呛人的硝烟味道,王静辉甚至还跳到坑中用手试着摸了摸弹坑,触手都是爆炸部所施加在土壤中的余温。
靶场范围内的绵羊居然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全部都是支离破碎,这个给前来观摩的官员已极大的震撼,相对于已经参加过几次实验的技术人员则早就习惯这个场面了,甚至有一个技术人员跑到距离弹坑五丈远的地方——那里有一个事先挖好的坑,里面拴着一直绵羊,这只绵羊已经死去,它是唯一一只“全尸”绵羊,但它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身体蜷缩成一团。
王静辉叫人把这只绵羊抬上来,扒开身体说道:“这也是一只实验品,它的身体完全没有一丝伤痕,是活活被火箭弹震死的,估计其体内的内脏已经破碎,从而保持了这种形态。换句话说这只绵羊的死态表明如果是敌人的话,在火箭弹爆炸周遭五六丈的范围内也是这样的下场!”
宋人现在早就认识到火器爆炸部内填充破片会大大增强火器的杀伤力,不过这实验用的火箭弹内部没有加装破片,王静辉完全有理由相信在加装破片火箭弹的六七丈范围内,敌人绝对没有幸免存活的可能性!王静辉见识过后世重炮的射击场面,当然这里还达不到那个程度,但这对于在这个时代野外作战冲锋的步兵、骑兵来说,火箭弹简直就是他们的噩梦,用以攻打城池更是能够显现其极高的效率!
王静辉心中衡量了一番,在火炮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造好的情况下,火箭弹将会是当之无愧的火器之王,甚至就是在火炮造出来后,除了射程上还占有优势之外,论其爆炸效果也绝对赶不上爆炸部填充了二十斤火药火箭弹的对手。今天有火箭弹在手,皇帝赵顼没有理由不会对火炮项目继续保持极高的关注,甚至王静辉正在考虑火箭弹有着如此大的爆炸威力,这为日后火炮的出现会造成一定的压力,毕竟以这个时代的技术来制作同等威力的开花弹,技术难度不是一般的高,除非开花弹内填装的是类似黄色炸药的烈性炸药,但自己的硝化甘油还没有影子呐!
“哇”的两声,两个前来观摩的兵部侍郎终于忍受不住当场呕吐出来,不要说这两个文官,就是三衙司的正规将军也是脸色发白,一脸的古怪神情,出人意料的没有鄙视当场吐出来的文官,毕竟眼前的景象给他们的震撼力实在是太大了。
王静辉一挥手,立刻有两个医官上前将这两个侍郎扶下去,他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但对于他来说火箭弹的爆炸威力越是惨烈,那大宋统治高层和军方越是想要获得这样的东西——任何武器的诞生的最终宿命便是杀戮生灵,越是行之有效的杀人办法,在战争中将会一览无余。
“宽夫先生以为如何?!”王静辉主动提出来。
第三百零六章 断仇
火箭弹的爆炸威力和射程令王静辉非常满意,但再好的东西也是要投入使用后才能方显其价值,而一枚火箭弹的填药量在三十五斤左右,单枚造价达到了一贯,当然这样的造价还是可以通过大规模生产来降低成本,不过这也是非常有限的很。东西制作出来就必须投入使用,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的,王静辉的分量还是不够,文彦博恰恰是关键的一个人物,最妙的是文彦博和司马光之间的私人交情非常深厚,王静辉料定司马光很可能舍不得掏这笔钱,这就要看看文彦博的态度如何了。
当然,除去文彦博周边还有这么多的将领,还有兵部大员,尽管大体上是文官说了话算数,对皇帝的影响最大,但这些将领的发言权也很重要。王静辉特地请旨拉了这么一大帮人来不惜辛苦来这里观摩新武器的威力就是为了为扩大新武器的生产扫平道路,他相信在见识过火箭弹的威力之后,武将系统将会全面倒向他,而文官系统也会发生分裂,争取最大的支持力量来尽快使火箭弹投入到实战是他的目的,尤其是用这东西来震慑北方的辽国不要轻举妄动。
文彦博听后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改之,此物有名称了吗?”
“还没有,这件事一直是由沈括和苏颂在操持,想必他们已经想好了名称!”王静辉低声说道。
“那造价如何?”
“现在因为还是刚刚开始生产,全部都是为了实验和演示,所以成本有些高,大概一枚在一贯左右。不过日后要是朝廷能够批准大量生产的话,那成本上还有进一步的降低空间,重要的是如果硫球那里有了动静,计划实行顺利的话,那火药的成本将会有大幅度的降低,而火箭弹的成本基本上七成集中在火药上,相应的成本也可以实现实质性的降低!”王静辉继续鼓动着,现在周围还有不少官员,他们所说的事情又是机密,所以不得不小声讨论。
文彦博听后皱了皱眉头,说道:“现在这价格还是有些高,恐怕政事堂那里不好通过!”
“虽然价高,但却是物有所值,火箭弹射程在大宋所有武器中不算是最远的,不过威力却是最大的,命中范围内方圆五六丈绝对不会有人或者牲畜能够活下来,况且发射简便,其机动性强,用在野外对付游牧民族的骑兵将会有很好的效果——也许是目前最有效的方式!”王静辉说道。
文彦博有些意动,说道:“如此甚好,不过这还需要政事堂会议上的讨论,但某认为至少在军队中适量装备一些还是没有问题的!”
“在下还会进一步改进这种武器,让它变得更加安全、威力更大,当然同时也更加廉价,至于推广普及,还需要宽夫先生多加注意。以在下看来一场战役中使用千枚已是足够,这不过才花去数千贯而已,但大宋能够从中获取的利益绝对会高于所投入的本钱,以大宋的财力完全可以装备更多这样的大威力火器。士兵作战英勇固然是主要的,但能够保证他们从战场上在获得胜利的同时,也能够让他们平安的从战场上归来,这也同样很重要!”
文彦博听后点点头,说道:“这确实是一项善举!”
王静辉和文彦博都知道,今天的新武器演示其实已经让这种武器进入了军队,如此大威力武器没有道理不会优先装备部队,况且这么多的武将在皇上面前异口同声的称赞新武器的威力,以皇帝赵顼的性格也绝对不会容忍这种武器放在武库中没有作为。
文彦博和王静辉一同走到实验场边缘的凉棚边,王静辉看到四下无人便说道:“宽夫先生,在下还有件事要和先生商量!”
“何事?”
“先生可还曾记得在下说过的特种部队?”
“呵呵,西北的种子可是对特种部队赞不绝口,这仗打倒现在特种部队功不可没!怎么驸马又有何想法?”文彦博笑着说道。
“先生,在下打算再过上一个月,等眼下党项俘虏将手中的工程完工后,便要分成三批,一批为数在两三万之数留在北方继续干工程;一批为数在三万左右乘船南下麻逸开发南洋;最后一批为数在六万将陆续南下渡过长江开发南方。这三批人当中开发南方的俘虏动身将要晚些,要等在下开发南方的奏章呈送被政事堂所通过之后才能够动身。在下所想的是无论开发南方还是开发麻逸,难免要和当地土著部落产生冲突,到时候朝廷派大军进剿也是劳民伤财。在下思量经过西北的这一系列军事行动后,特种部队的地位应该相对稳固下来,我们要考虑继续大力发展特种部队,应该组建专门适用于南方尤其是在南方群山中作战的特种部队!”王静辉淡淡的说道。
文彦博听后捋了捋下巴上的白胡子,笑着说道:“改之可知当时为何某要支持组建特种部队吗?”
王静辉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毕竟文彦博在当时武将强烈反对的情况下还支持组建特种部队有着很多理由,而且他也肯定文彦博之所以这么支持说到底最主要的还是为了对付南方此起彼伏的少数民族叛乱,但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改之应该知道南方几乎每年都会有叛乱的事情发生,南方用兵每年的军费虽然不如西北多,但亦达到了几百万之数!哼哼!某知改之关心朝廷财政,但也没有想过朝廷每年会在南方用这么多钱吧!”文彦博冷笑的说道。
王静辉知道文彦博的冷笑不是针对他,但还是可以看得出文老头儿对南方的局势非常不屑,不过更令他吃惊的还是南方军费居然达到如此高的地步,要知道皇帝赵顼对朝廷能够增收几十万贯都会非常注意,数百万贯已经不是一个小数目,但朝廷却对此熟视无睹,以至于很少人能够清楚大宋帝国在南方花了这多钱,这中间实在是迷雾重重!
“唐兴,初未暇于四夷。自太宗平突厥,西北诸蕃及蛮夷稍稍内属,即其部落列置州县,其大者为都督府,以其首领为都督、刺史,皆得世袭。虽贡赋版籍,多不上户部,然声教所暨,皆边州都督、都护所领,著于令式。……号为羁縻云。”文彦博淡淡的说出来一句。
王静辉立刻醒悟到西南状况是如何来的了,文彦博说说的话正是《新唐书》中的一段,他来到这个时代后对历史着实的下了一番功夫,借助超人的记忆力,就算不明白也会把史书给硬背下来,以便随时让自己回味参考。
《新唐书》在王静辉所读的历史书中有着格外重要的地位,因为《新唐书》是仁宗皇帝下诏重新修订的,而主持修订的人无一不是当时的治史名家——前后参预其事的有欧阳修、宋祁、范镇、吕夏卿、王畴、宋敏求、刘羲叟等人。总的说来,列传部分主要由宋祁负责编写,志和表分别由范镇、吕夏卿负责编写。最后在欧阳修主持下完成。本纪10卷和赞、志、表的序以及《选举志》、《仪卫志》等都出自欧阳修之手。因为列传部分出自宋祁之手,而欧阳修只是主持了志、表的编写,出于谦逊,欧阳修认为宋祁是前辈,所以他没有对宋祁所写的列传部分从全书整体的角度作统一工作,因而《新唐书》存在着记事矛盾、风格体例不同的弊端。所以《新唐书》署“欧阳修、宋祁撰”。宋祁有文名,曾任知制诰、翰林学士等职。他历时十余年完成列传,于嘉三年(公元1058年)交齐全部列传的稿子。欧阳修是北宋著名的文学家,擅长古文,他因参加推行“庆历新政”的活动,被贬为地方官,至至和元年(公元1054年)才调到朝廷任翰林学士,主持修史工作,等到他写定本纪、志、表,已是嘉祐五年(公元1060年)的事了。
《新唐书》的编纂曲折繁复,但从事编纂的人,王静辉还是让商务印书馆费了很大的力气将其重新编订出版,甚至还有心鼓动司马光对其宋祁所编著不完善的地方加以重新修订,不过想到司马光已经这么忙了,便作为储备项目,一旦司马光有闲暇功夫,便给他找点事干。对于这么有来历的书,他自然是熟知于心,文老头儿说出来其中的一段话,他立刻就知道是出自这本史书。
“唐极盛之时,全国共有羁縻州856个,仅西南地区就有404个,约占全国羁縻州总数的一半,可推断当时设置羁縻州的侧重点是西南的少数民族地区。”王静辉淡淡的说道。
羁縻政策是中国封建王朝用以对少数民族进行统治的重要方法,“羁縻”一词最早见于《索隐》,史载“盖闻天子与夷狄也,其义羁縻勿绝而已”,其意为:“羁”指马笼头,“縻”指穿牛鼻之绳。封建王朝从大汉族主义立场出发对少数民族地区的统治,早在秦汉时期就已经有了针对少数民族聚集地区的统治手段——羁縻政策,但它作为封建统治阶级的一种统治制度则是始建于唐代。少数民族的居住地大都远离中央王朝的统治中心,王朝的统治权力很难得到完全实现,历来的封建统治者为了能更好地维系其在全国的统治,就在少数民族聚集的地区羁縻而治之。羁縻政策历经了秦、汉、三国、两晋南北朝、隋、唐的发展,至北宋时发展到及至。
通过后世的历史书籍,王静辉非常清楚老赵家的发家历史,甚至比皇族自己都清楚,赵匡胤挥师南下在南方干下的那些事情在这个时代当然是属于禁忌话题,但他是非常清楚的。老赵家为了防止南方再起叛乱,对南方实行了颇为残忍的高压统治,这便是后来王小波等人前赴后继叛乱的来源。
“这个文老头儿还是有些本事,并不迂腐啊!”王静辉心中细细思量着,显然文彦博非常不屑的是太祖皇帝和他的继任者们对南方的高压政策,而并非是对某个人有意见。文彦博的表现倒是让他大吃一惊,就他所知文彦博的历史可是非常主张对叛乱行为采取镇压的政策的,虽然手段有些血腥了点,但却对大宋的稳固作出了自己的贡献——当然这种贡献只是对于赵宋家族而言。不过回过头想象文彦博在仁宗时代和当时的枢密使庞籍讨论削减厢军规模也是朝廷正视厢军问题的开始,这不能不说文彦博有远见,想来这也是为了进一步削减南方战斗力并不是很强的厢军,进而引用特种部队来实现这一目标。
文彦博转过身来看着王静辉笑着说道:“驸马才思敏捷,不愧为我大宋第一才子,对治史也有深厚的功底啊!”显然从刚才的对话中,他知道驸马肯定熟读《新唐书》,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快便说出了唐朝羁縻政策的状况,心中也是着实的很吃惊。不过话又说回来,没有这么深厚的历史功底,驸马哪里有能力和司马光打嘴仗?
“先生过奖了!开发南方虽然历时可能会甚久,也许七八十年也说不定,不过这么做也是利于子孙后代,加深中央对南方偏远地区的统治是十分有必要的,无论花多大的代价都值得!”王静辉说道。
文彦博听后点点头,说道:“难得驸马年轻,但目光深远常人所不及。开发南方是一回事,但治理南方又是一回事,中间少不得要动刀兵。南方的情况想必驸马也很清楚,那里的局势要是乱起来,虽然不会很严重,但也并非一时片刻便能够平息的,盖因为那里交通不便且瘴疠横行环境恶劣,大军一动则朝廷财政便如流水一般倾倒出去。然则特种部队有其特殊之处,花费不大效果却甚佳,这也是某家不顾反对大力支持之所在!”
“在下明白其中缘由,其实开发南方不断的分化朝廷厢军所带来的负担,同时也能够让南方真正的纳入大宋的版图,从中得到应有的回报。开发南方成功首先会给大宋带来巨大的经济利益,朝廷财政只是在开发行动之初投入一些和给在下一些优惠政策,随着时间推移,开发越来越充分,每年财政增收将会达到一个新的高度。在下的意见是降低南方的各项税收,朝廷应该以更平和的态度来对待南方,毕竟现在大宋立国已经百多年,过往的仇恨应该过去,南方的百姓同样也是大宋的子民,就是将来西夏甚至是辽国被大宋所克,治理当地百姓也一样不能太过苛刻,天下的百姓都是一样的,没有人愿意放着太平温饱的日子不过,个个提起刀剑和朝廷作对!”王静辉有些感慨的说道。
文彦博听后双眼一亮说道:“难得驸马有着如此悲天悯人的心肠,圣上年轻,多少火气大了些,驸马能得圣上如此器重当耐心疏导,则朝廷幸甚、百姓幸甚、天下幸甚!”
“宽夫先生言重了!”王静辉躬身说道。
这一天在翠谷基地,隆隆的爆炸声此起彼伏,这里集中着大宋所有种类的火器,很多都是朝廷大员所从来没有听闻过的,甚至就是那些前来观摩的将领也不是很清楚。在翠谷基地都是严格按照敌国的工事所仿造,以此来实验武器威力非常有说服力,前来观摩的朝廷官员也是乐在其中。
铁治务的城头硝烟弥漫,自李清亲率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党项部落联军精锐后,连克夏州、七里平、德靖镇后,在这个小小的铁治务终于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前后猛烈的攻击了七天,城内党项部落自知城破之时便是横尸之日,都奋起抵抗,铁治务仅有四丈高的城墙居然奇迹般的挡住了李清。
李清坚如磐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任谁也猜不透他的心中正在想什么,不过没有人注意到他布满血丝的眼中已经显现了一丝忧虑的神采。随着李清举到半空中的手臂向下一挥,从前军本阵中立刻冲出了数千士兵驾着攻城锑向铁治务冲去,城中的守军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在弓箭的射程内城头的箭支如下雨般挥洒而下,不多时便给攻城的一方带来巨大的伤害。
“传本帅的命令,今天太阳下山之前,本帅要站在铁治务的城头,有谁能够奋勇杀敌首先站到城墙上者,得黄金百两!”李清冷冷的说道。
李清的话刚刚落下,在城下的泼喜军已经竖起了几架梯子,有个身穿黑衣的士兵快速的爬上梯子瞬间的跳上了城墙,虽然立刻受到城头的守军围攻,但那名士兵挥舞着手中的长矛,两三个回合便刺死了两名敌人!
第三百零七章 投身
城头那名黑衣士兵看起来很瘦弱,观战的大将们都认为这个率先登上城头的士兵不过是一个炮灰罢了,纵然神勇也无法挡住城头这么多人的围攻。眼前黑衣士兵周围的党项守军越来越多,不过瞬间那名黑衣士兵周遭情况大变——黑衣士兵居然将手中的长矛狠狠的向前投掷了出去,挑起脚下一具刚才杀死的尸体一脚揣在尸体上借力跟在长矛的后面向敌人冲去,而尸体却在他一踹之后向身后的守军横了过去,砸到了三四个士兵,还没有等人想明白这个看起来比较瘦弱的黑衣士兵怎么脚下有这么大的力量的时候,冲进敌人中的黑衣士兵如同变戏法一般居然从怀中抽出一柄短剑!
霎时寒光四起,在黑衣士兵前方的四个党项守军丢掉了手中的兵器,双手捂住脖子,痛苦的倒了下去——那名黑衣士兵趁敌人走神的刹那间居然用短剑划过了四名敌人的喉咙!周遭的党项守军都看得心中直发毛,仿佛都忘记此时正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上,看着黑衣士兵如同鬼魅一般在同伴中穿过,所过之处的守军不是双手捂住喉咙就是捂住心口,就在他们一愣神的这段时间里,已经有不下二十个党项人倒在了黑衣士兵的短剑下!
攻城战在双方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拼得就是一口气,看谁先耐不住,看谁的士气高。黑衣士兵在登上城头后不过才片刻,转瞬间便将他在的那段城墙上的守军杀得闻风丧胆,这极大的鼓动了还在城下的泼喜军,不仅都热血沸腾奋不顾身的顺着梯子向上爬,而且后面的李清也抓住机会再向战场投入了两大队人马——刚才还攻守得当的守军居然片刻间有倾覆的危险!
李清在阵前虽然距离比较远,但也看到了这一幕,心中一时惊讶的很,眼睛边紧紧盯着那名黑衣士兵如同穿花蝴蝶一般在城墙上肆意杀戮党项守军,一边问道:“这是哪个军营中的士兵?!”
“李帅,这、这不是军中的士兵,看其装束应该是临时应召来的!”旁边的一个将领说道。
泼喜军的军装都是有严格的规定的,不仅级别不同服饰不同,就连护甲也有着严格的要求。黑衣士兵身上只紧紧的穿了一件可以护住前胸和后背的牛皮薄甲,根本就不是泼喜军的装束。在李清出征的时候,从其领地中也召集了不少当地居民进入军队中,不过这部分人的服装还未来得及装备,就连兵器也都是自己带的,这名黑衣士兵的装束说明他应该是临时征召来的。
李清听后点了点头没有做声,而是继续盯着那个黑衣士兵在城头上战斗,在这个乱世像黑衣士兵这样的人太多了!由于黑衣士兵非常勇猛,除了开始登上城头的时候用了三个回合杀了两名守军后,其余的不是一剑封侯,便是直击心脏,所过之处居然无一合之敌,这也是多亏了城头上的守军都是手持长矛,人太多摆不开,面对冲进人群中的黑衣士兵短剑一时没有办法所致。黑衣士兵勇猛诡异的表现吸引了很多守军,搅乱了守军的防守,使得更多的泼喜军士兵登上城头,时间拖的越久守军的防线就离崩溃更进了一步。
“大帅,人已经带到了!”
李清站在铁治务的城头,上面有些呛鼻的血腥味并没有让他有什么不适,周围的亲军护卫和麾下大将都站在他一丈之外。他转过身来说道:“你就是第一个登上城头的士兵?!”
在攻城战当中李清虽然没有看清楚那名黑衣士兵的容貌,但当他看到眼前半跪在地上的士兵一眼便认出来,士兵尽管身穿黑衣,但胸前薄甲上鲜红的血迹和有些变得扎眼的衣服说明了这个士兵能够活到现在不愧是个奇迹。
“抬起头来!”李清见士兵没有说话,便命令道。
李清看到的一张令人印象深刻的脸庞,也许这个人张的不是令人很难忘,但那双眼睛绝对令人难以忘记。士兵苍白的脸上,嘴角上还挂着两道血迹,脸上也有不少血点——嘴角上的血迹自然是士兵自己的,而脸上的血点却是敌人的。
“你叫什么名字?是汉人吧?!”
“王顺,静州……”话还没有说完,嘴里便涌出一口鲜红的血迹,脸上更加苍白。
李清见此情况知道这名士兵已经身受重伤,便抬手阻止士兵继续说话,对左右说道:“叫最好的郎中为他诊治,赐王顺黄金百两,入铁骑营为校尉!”说完便有两个亲卫上前架起王顺退下去。
“难得此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武艺,大帅真是慧眼识珠!”旁边的一名将领笑着说道。
“英雄多自草莽起,想当年你我不过是一匹夫耳,时至今日不也是统军一方吗?!”李清还是以他一贯的声调说道,不过任谁都可以看得出他眼中的笑意。
王顺拿了军中郎中的药后便回到自己先前所在的营中,此时他的身份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铁骑营是泼喜军中李清的本部,在军中的地位仅次于亲卫营,只要在里面混上段日子大难不死,出来便是一个中级军官了。
王顺对此并不在意,将郎中给的药扔到一边,从自己的包裹中取出两三个瓷瓶,又是内服,又是外敷,忙活了一阵便处理好自己的伤势。随后一队士兵来到王顺的营地找到他,将李清奖赏的百两黄金送到,并且催促他赶快去铁骑营报到。王顺留下了一部分后,将其余黄金都分给了同营的士兵,然后背起自己的包裹便走出了营地。听着以前同营士兵分到黄金的笑声,王顺在帐篷口只是停了下,便大步走了出去。
夜已经深了,但远处还能够听到士兵们畅饮的欢笑声,铁治务虽然不是很大,但在经历过一次生死考验后,也许只有美酒才能够麻痹士兵们不用去想明天的战斗。在王顺的眼中这里的酒哪里能够称得上是美酒,不过在远离大宋的草原上,有酒就算不错了,而且并不是每个士兵都能够喝到酒,只有将领和有功的士兵才能够有酒,王顺这里也有一坛。
也许是自己立下了大功,所以在来铁骑营后他所受的待遇也不错,居然一个人住了一顶小帐篷。王顺坐在毯子边上,抽出短剑,在微弱的烛光下,这柄短剑闪烁着幽幽的寒光。王顺从旁边拿起那一小坛酒,拍掉泥封后,一股辛辣的酒味立刻充斥着这顶小帐篷,他并没有去喝,而是将坛子抓在手中将酒慢慢的倒在短剑上,慢慢的冲洗着上面还残留的血迹。
坛子中的酒很快便倒干了,王顺用衣襟擦干剑人上残留的酒滴,一个纵身便在这小小的帐篷中独自舞剑。霎时帐篷内寒光四起,人影和剑影混合在一起越来越快,在这狭小的空间内王顺居然还能够快速的舞剑,帐篷内的烛光如狂风中飘荡的一叶小舟明暗不定。
王顺的剑势一收,帐篷内的蜡烛断成两截,上半部分依然燃烧,不过是在他的剑尖上,借着剑刃上的烛光,可以清晰的看到一尺短剑接近剑柄的地方刻着两个小字——“冰封”!他将剑刃上的蜡烛放在矮几上,坐回到毯子上将短剑用力的插进泥土中:“先生,我又进了一步!”
“哦?是真的吗?”李清坐在书案旁疑惑的问道。
“属下不敢欺瞒大帅,王顺将百两黄金留下六成分给了原来同营的士兵,又将剩下的黄金多散给铁骑营中兵士买酒,自己仅留下了不到五两!”
“呵呵,这个王顺还是真有意思,以后你要好好提拔他,兴许不多久又是一名悍将!不过……他会识字读书吗?”
“这个属下倒是不知,不过可以问问,怎么大帅……”
“打仗武艺好固然是重要,但若是不通智谋、不懂兵书则成就有限!”
“大帅所谋甚远,属下不及!”
李清摆摆手说道:“以后的仗还多着呢,今后军队扩大是必然的事情,能够多搜罗些人才是十分重要的,所谓‘三军易得,一将难求’!这个王顺以某看做个先锋官还是没有问题的,至于能不能成器,这还是等到以后慢慢看看再说吧!”
五月,辽国静远山。
远处山谷的入口出,一匹黑马载着一个一身戎装的中年男子,风驰电掣一般策马扬鞭,举弓射中了一头麋鹿,后面大队的随从立刻跟上,将猎物呈送到他的面前。这个中年男子便是当今大辽皇帝耶律洪基,如果王静辉在场的话肯定能够知道他所骑的黑马名叫“飞电”。
耶律洪基生平最大的爱好便是打猎,王静辉虽然到现在也没有机会见见这个历史上曾经统治辽国长达五十五年的皇帝,但也知道这个辽国皇帝实在是个做猎户的好材料——后世史书中关于这位皇帝的记述,通篇充斥着“辽国如鸭子河”“辽主如达鲁河”等字样,要说历史上皇帝打猎上排个名词的话,耶律洪基绝对可以进入前三甲——在他统治时期所发生的叛乱全部都是在他打猎的时候发生的。
耶律洪基骑着飞电继续驰骋,不过不一会儿便有一匹白马载着一身红装的女人慢慢的追随在飞电之后,耶律洪基在马上有所感觉,回头一看便笑了笑逐渐放慢了马速,让后面的红装女人追了上来。红装丽人在据耶律洪基两马身距的时候从马鞍上取下长弓,利落的从背后的箭筒中抽出一支箭,“嘣”的一声便射中了前方二十丈远的一头麋鹿!
耶律洪基见状哈哈大笑,这个红装丽人正是他的妻子萧观音,大概也是整个辽国历代所有皇后中最美丽的。辽国虽然自开国君主耶律阿保机开始,命大臣制出契丹文字,但相对中原来说还是比较野蛮。辽帝国宫廷内,一向严禁读书,他们认为读书不但浪费时间,还会把一个人的脑筋弄得太复杂,所以皇后也大都温柔不足,英爽有余。辽国萧皇后多能指挥千军万马冲锋陷阵,过一种“马作的卢飞,弓如霹雳弦惊”的生活。辽道宗的皇后叫萧观音,绝对是辽国萧后系列中的一个例外。
萧观音是辽钦哀皇后之弟枢密使萧惠之女,世为皇后家族。“姿容冠绝,工诗,善谈论。自制歌词,尤善琵琶,是为当世第一”,由于生下皇太子耶律浚,更是宠逾众妃,为辽道宗的“红颜知已”。
契丹人都保持着尚武的习俗,喜欢打猎,辽道宗时常骑着号称“飞电”的宝马,瞬息万里,出入深山幽谷,萧观音也时常追随左右。萧观音见耶律洪基停下马,也落在丈夫的深后,笑着慢声吟道:“威风万里压南邦,东去能翻鸭绿江;灵怪大千俱破胆,那教猛虎不投降!”
萧观音这首诗是借打猎为题,表现出雄心万里,威震四方,丈夫醉心打猎这让她对丈夫的安全非常担心,而且大辽也是弊政丛生,她想要借这首诗能够激发丈夫励精图治的雄心。
“好!好!好!”耶律洪基醉心打猎哪里是萧观音一首诗就能够劝回的?不过这首诗确实在耶律洪基内心中泛起了涟漪,契丹人最重英雄,在他看来作为大辽皇帝,也唯有他能够“力压南邦,威风万里”了。不过这首诗平心而论确实是一首好诗,气势雄浑,彰显出萧观音女中豪杰的豪气和北国女子的飒爽泼辣,尽管是“侮辱”了“南朝”,但即便是王静辉在场也不能不对这首诗喝彩。
“来人,以后这片山林就叫‘伏虎林’了!”萧观音这首诗得了耶律洪基的欢心,他便当即将这片打猎的山林命名为“伏虎林”。
萧观音十四岁就嫁给当时为燕赵国王的耶律洪基为妃,两人年龄相仿真称得上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夫妻。不过萧观音的性格还是非常的内秀,她能骑马涉猎,但在内心中非常反感这样的活动,她没有萧琸太后那样雄心万里,万千手段,即便有也没有用,他的丈夫正当壮年,现在还不到四十,看这样还能够做很产一段时间的皇帝,决非是一个短命的皇帝。萧观音的诗词琵琶虽一时能够博取丈夫的欢心,但在丈夫的眼中这种难得的才情只能偶尔欣赏一下,长久下来肯定是吃不消的,所以夫妻两人的关系走到现在已经有些生分了。
萧观音策马赶了两步来到耶律洪基的身旁说道:“陛下,久居南朝的萧佑丹派人带回一封信想呈送给陛下!”
“怎么不呈送给有司转交给朕,还要劳烦皇后费心?底下这帮人看来越来越懈怠了!”耶律洪基说道。
“事出机密,萧佑丹怕走漏消息,所以才派使臣径直把信送到臣妾这里,想让臣妾代为转交!”萧皇后说道。
辽国皇太叔耶律重元造反作乱,皇族耶律乙辛平乱有功而加封太子太傅,皇帝耶律洪基长期打猎,耶律乙辛渐渐地大权独揽,朝臣无不阿附,野心便日益增大,萧观音的儿子即太子耶律浚虽然年纪小但颇为英明,耶律乙辛对他有些忌惮。对皇帝耶律洪基有些失去信心的群臣开始把目光转向年仅十五岁的皇太子耶律浚,这恰恰砸到了耶律乙辛的痛脚,若是他日耶律洪基大行,耶律浚继位,那耶律乙辛恐怕就有麻烦了。
耶律乙辛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朝廷中立刻分成了两派开始相互倾轧,不过皇帝耶律洪基信任耶律乙辛,朝中大小事务都交由他来处理,所以便会有萧佑丹这样的人出走。双方阵营泾渭分明,若是让耶律乙辛知道是萧佑丹的来信,那肯定到不了耶律洪基手里,这才出现了萧观音代为转交的事情。
萧佑丹在宋朝的作用是巨大的,若是以后世的观点来评价,这家伙堪称是金牌间谍,最重要的是他凭借着自己和后族的关系,对太子耶律浚施加了很重的影响,各种有关于大宋的消息和动静不断的通过萧佑丹的双眼传递给耶律浚,儿子尚且如此,做母亲的哪里还不明白?萧佑丹是自己家族中非常有名的“贤人”,他所嘱托的事情萧观音肯定是尽力而为的。
耶律洪基看过信后,沉思了一阵,他虽然喜欢打猎,但这个人却并非是一个简单的人,若论起谁最了解他,还要当数远在千里之外的王静辉。王静辉对耶律洪基的历史并不是很清楚,但却知道这家伙历经叛变却总是有惊无险,在充满腥风血雨的辽国权力高层屹立五十五年不倒,从来没有失去过权力做名义上的“架子皇帝”,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至少王静辉是绝对不会小看耶律洪基的!
对于辽国太子有称耶律浚之外,还有叫耶律睿,不过据戒念所知应该是耶律浚才是,因为耶律洪基就这么一个儿子,历史上辽国的最后一任皇帝的天祚帝正是他的儿子,按照传统的皇位继承方式,如果耶律洪基还有儿子的话,怎么也轮不到孙子来继承皇位。对于萧观音,根据史料记载,她应该在辽国众多“萧皇后”中容貌排名第一,才情第一,本书为了结构安排,将她的年龄提高了两三岁,因为无论是读者还是戒念自己都无法接受一个十四岁的母亲。
第三百零八章 暗流
萧佑丹在信中非常明确的表示宋朝现在制作火药原料的来源主要是来自硫球,数目非常庞大,这使得几年来宋朝的火器产量得以年年提高,近两年由于获得了硫球的原料,宋军中的火器比例已经有了非常明显的提高。火器的数量并不足以引起担忧,但宋朝火器的威力有着明显的提高,这却是不能够忽视的,萧佑丹甚至还在推测,宋朝正是因为获得了硫球的火药原料,所制作出来的火器才能够有这么大的威力。
萧佑丹虽然因为宋朝火器装备的异常而下过功夫去研究一些资料,不过他毕竟不是沈括这样的大科学家,脑子里面对火器的认识还不够充分,以至于作出了“宋朝因为使用硫球的原料,所以做出来的火器威力要大”这样的错误结论,不过萧佑丹心中清楚的很,宋朝的火药配方和王静辉有着莫大的关系,之所以还要这么说,完全是出去如何说服皇帝耶律洪基对硫球采取行动的角度。相比之下耶律洪基对火药的认识更加不足,还停留在烟花爆竹的水平上,不过他对火器的威力却是非常重视的——前往宋朝交流的契丹官员在回到辽国后,都异口同声的说起宋朝的火器威力绝伦,用之守城则城不可破;若是用来偷袭,则是大乱;即便是用在契丹人的长项野战上面,也同样会使伤亡倍增。
不过这些使臣的话只是给耶律洪基留下了一个初步的印象,最深刻的便是去年由耶律金贵为首去给宋朝的太皇太后贺寿的使节团,在回辽国路经河北的时候,河北的韩琦正在进行军事演习。耶律金贵也是颇有心机之人,向韩琦提出了观摩的要求,本来这是涉及机密的事情,但没有想到韩琦居然当时便答应了下来,也正是这次演习给耶律金贵刻下了深深的印象,后来他旁敲侧击才知道韩琦这次所用的火器不过是宋朝以前生产的老式火器,这次用来演习为的便是清除库存准备接受更大威力的火器。
耶律金贵是皇族中血缘关系非常近的一个,由于箭法非常好,时常伴驾左右出行田猎,虽然算是个幸臣,但也颇得耶律洪基的信任,要不然也不会担任出使宋朝的重要职务了。当然,正是因为耶律洪基信任耶律金贵,才会让他沿途注意宋朝北方干旱的情况,只要属实便在来年在宋辽边境囤积重兵来要挟宋朝增加岁币和割让土地。不过耶律金贵回来后给皇帝带来的消息是宋朝的武力今非昔比,尤其是使用大量的火器作战,威力惊人,若是和南朝贸然开战,则恐不能胜之……
耶律金贵的建议到现在也没有能够彻底说服皇帝耶律洪基,他的心中还是存有侥幸的心理——上百年来契丹对宋朝在军事上是毫无疑问的压倒性优势,一贯的高高在上使得契丹的文臣武将都有一种难以名状的自豪感,这并非是一句话所能够抵消的。耶律洪基也并非是一味莽撞之徒,在周围臣子看来他的皇帝做的不合格,导致大权旁落,但他绝对不是一个高傲自大的皇帝。他还是授权魏王耶律乙辛调动军队在边境集结,但却没有过于摆出挥军侵宋的架势——这次军事集结陈兵边境的行动,他原本就没有想着要真的打过边境入侵宋朝,就是想趁着宋朝灾荒之际行敲诈勒索之实,更可以顺便调动宋朝的军事部署,以达到缓解宋夏边境对西夏不利的态势,尽到一个盟友所应尽的义务。
不过萧佑丹的这封来信让耶律洪基对宋朝的武力有了新的认识,他对萧佑丹非常了解,知道这个“贤人”倒是一个非常有本事的人。信中除了介绍了宋朝的火器状况,重点的便是两个内容——宋朝火器原料的来源和小王驸马。耶律洪基甚至从信中感受到在萧佑丹的心中,宋朝的火器甚至不如一个驸马厉害,这倒是让他感到非常奇怪的很。
耶律洪基飒然一笑——宋朝的制度他是比较清楚的,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个外戚能够爬到比较高的位置,而且宋人的脑袋瓜大概是书读得多的缘故,就算是再信任某个人,也会安排另外一个人去监视或是干脆和那个人作对。那个什么小王驸马多半也是如此,所谓位置越高则会使小王驸马陷入的危机也就越大,再说即便退上一步来说,堂堂大辽岂会怕了一个南朝驸马?!
看过信后,耶律洪基已经了然于心,边将信折好放在自己的兜内,对旁边的萧皇后说道:“爱妃,萧佑丹不愧是我大辽的能人,这封信很重要,朕要召集重臣来商议对策,过后要重重的奖赏他!皇后,以朕看来,还是让萧佑丹回到中京来吧,朕给他一个大官,就让他做惕隐好了,也好让他为国效力!”
大惕隐司,辽太祖建国时首设此机构,置惕隐(亦称梯里巳)、知惕隐司事、惕隐都监等官,掌皇族之政教。当然与大惕隐司相对的还有一个皇太子惕隐司,但这规模就没有办法比了,皇太子惕隐是掌皇太子宫帐之事的官员,也只能称得上是皇太子的亲信而已,要想出头还要等到太子继位才可,这点儿到像是中原的东宫太子旧臣一般。而大惕隐司的惕隐几乎就相当与中原的帝师、太师之位,当然两者也没有什么可比性,在辽国惕隐是皇帝或者太子的亲信,有负责教导之责,但若说到权力则绝对没有中原的帝师、太师这么厉害,尽管如此,惕隐地位尊崇也是非常难得了。
皇后萧观音听后笑着说道:“臣妾要先提萧先生谢陛下龙恩了!不过以前臣妾也曾想让萧先生回到中京来教导浚儿,似乎萧先生在宋朝还有放不下的事情以拒绝了,陛下在下旨前还需征求萧先生的意见,也不好强人所难。”
耶律洪基冷笑的摆摆手说道:“他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正因为放不下才到汴都!不过现在他倒是有些多心了,没有关系,朕这就给他送去解忧的良药!”
萧皇后听后虽然有些迷惑,但看到丈夫眼中闪烁的精光,不禁心中一冷,但却没有说话。这个皇帝虽然有些浪荡,但决非是一个可以随意糊弄的人。
半个月后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走进了萧佑丹在汴都开封的宅子,萧佑丹见到他的到来感到非常惊奇,因为这个魁梧的男子便是当今大辽皇帝的亲卫萧忽古。萧忽古的妻子是招讨使耶律赵三的女儿,因为勇冠三军而闻名辽国,被称为大辽第一英雄,被耶律洪基招为随身护卫,深受皇帝恩宠。萧忽古来亲自送信,这让萧佑丹非常奇怪,因为萧忽古的是个非常有来头的人物——他的岳父耶律赵三是忠于大辽皇室的重要大臣之一,说起来还是他的“战友”。
萧忽古驾临汴都开封,还没有到地,王静辉这里就已经知道了——萧忽古是以辽国皇帝信使的名义过关,虽然不是给大宋皇帝送信,但目标却是他早就关注已久的萧佑丹,这就不能不让他上心——已经五月了,大宋河北诸路到现在还是一场雨也没有下,伴随而来的便是辽国兵力继续集结的消息,在这个当口,就算不是为了火药的事情而来,他也必须关注每一个以大辽官方名义进入大宋的契丹人。
萧忽古的背景材料也很快便由北方的间谍送了回来,王静辉对辽国的历史还停留在一个模糊认识的基础上,对一些重要的契丹人物来历并不清楚,所以他只能够依赖北方的间谍网来了解对手。不过在接手萧忽古的背景材料后,王静辉更加迷惑了——辽国皇帝派一个勇士到大宋来干什么?在他心中即便是辽国皇帝非常重视萧佑丹那份关于大宋火药来源的情报,派来送信的人怎么也轮不到一个武官来送信,更不要说是“大辽第一英雄”了。
不过王静辉可并没有把这个“大辽第一英雄”放在眼中,在他看来就算萧忽古再厉害,挨上一支毒箭也只有丧命的份。尽管如此,他也下定决心不管萧忽古前来做什么,他都不会让这家伙好好的活下去了,毕竟在冷兵器时代,一个武艺高强的将领对敌我双方的士气是很重要的,襢渊之盟的那场战争双方讲和固然有着其特定的政治和军事环境,但辽国大将萧达榄被宋军射死却是事件起因的开端。眼下辽国想要凭借军事实力来威逼宋朝割地赔款,这名什么“大辽第一英雄”恐怕很可能便是先锋官之类,如果让萧忽古继续活着,对大宋来说绝对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王静辉想要干掉萧忽古,但萧佑丹此时还正处于震惊之中——辽国皇帝给他的信件中明确的要萧佑丹再次设局刺杀王静辉,然后便对他下旨召他回国去当惕隐掌大惕隐司!而且耶律洪基也在信中表示会派辽国的水军做好准备,若是在召见硫球使节不果的情况下,他甚至可以下令派遣水军来攻击硫球达到目的,甚至是攻击大宋的水军和船队,断绝硫球和大宋之间的联系!萧佑丹将信件放在烛台上烧掉,这种证据是绝对不会留下来的,即便这里是辽国使馆,他也不得不防,一旦败露则辽国太过被动。
“佑丹兄,此事该如何去做?!”萧忽古沉声问道。萧忽古是一员猛将,性情比较暴躁,在辽国军中若是有谁敢触怒他,他会毫不犹豫的用刀砍下对手的脑袋,不过长期以来他一直跟随皇帝耶律洪基做亲卫,看多了朝堂上的尔虞我诈,渐渐的也长了不少见识,现在的他已经学会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刺杀大宋驸马这件事其实倒不是很难!萧兄可能还不知道,这个小王驸马并不是总待在驸马府的,其实他有很多时候都要外出,去的地方也很有规律,只要他出门看看他的马车朝那个方向走,我基本上就可以判断他的目的地是在那里。以前我也令阿斯怜刺杀过他,不过那次计划并不周密,没有想到小王驸马本人就是一个高手,结果导致功亏一篑,现在萧兄前来助我,基本上想要刺杀小王驸马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萧佑丹站起来在书房中来回的走动着说道。
“嘿嘿!”萧忽古笑着拍案而起说道:“那便最好不过了!有萧兄代为谋划,这次和我前来的十名侍从皆是身手高强,只要萧兄布好局,我自当听从吩咐。等解决了这里的事后,萧兄即刻和我北上归辽,太子那里正在中京扫榻以待,萧兄可能还不知道,上个月太子已经正是主政了!”
萧佑丹听后眼睛一亮,随后又黯淡下来,低头沉思。萧忽古皱着眉头说道:“萧兄可有什么为难之处?可是不愿回中京辅佐太子?!”
萧佑丹摆摆手说道:“朝廷中耶律乙辛、张孝杰、耶律伊逊等奸臣当道,太子虽然年幼但非常聪慧贤明,是唯一能够振兴我辽国的继承人选,我怎能不去辅佐太子?不过在汴都除了刺杀小王驸马之外,还有大宋的火药配方我没有搞到手,没有这东西,将来宋辽之间一旦兵戈再起,对我大辽不利,是以我才万分犹疑难以决断!”
“萧兄,大宋的火器真的非常厉害吗?我以前也曾见过大宋火器,不过数量少不说罢了,发射的时候中间准备的时间也长,威力也十分有限。听说耶律金贵居然被大宋的火器吓掉了胆子,难道这是真的?!”萧忽古皱着眉头问道。
宋辽之间几十年没有认真打过仗了,所以萧忽古对宋朝的火器了解并不是很深,而且在他看来宋军有火器和没有火器没有什么区别,除了在守城的时候还有些用处之外,想凭借着火器来打倒大辽铁骑那简直如同天方夜谭一般不可能,不过话说回来火器在萧忽古的眼中最大的作用便是投掷到正在前进的骑兵当中来惊吓马匹了,要论杀伤力只要不是被直接击中,或是离火器落点远一点,根本没有什么危险。最主要的还是他从来还没有听说过有那个辽国大将是死在火器当中的,作战还是要看马上功夫,宋朝人永远不是契丹人的对手,上百年来从来都不是!
“你不了解现在南朝的火器有多大威力,我可是亲眼见过的,你可能还不知道,就是因为南朝有了新式的火器,才炸死了西夏的皇帝谅祚,在顺宁寨宋军堵住了西夏的十万兵士,用火器炸塌了城墙逼迫西夏的军队投降!”萧佑丹皱着眉头说道。
“啊?!”萧忽古失声惊叹道。
“你大概还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想杀小王驸马吧?因为他便是大宋新式火器的设计者,要知道四五年前的南朝火器可没有这么厉害,自从这个人出现后便改进了南朝的火药配方,使得南朝的火器威力凭空增大了许多,两个月后在大顺城便炸死了西夏皇帝谅祚。而且这个人可并非会改进火器,在各个方面,这个小王驸马真是不世出的奇才,使得大宋本来就剑拔弩张的朝廷居然缓和起来,所提出的各项主张都被南朝君臣所采纳。现在南朝一日胜过一日,这中间小王驸马的功劳可是不小,别人不知道,我可是非常清楚!”
“原来如此!怪不得萧兄想要刺杀一个南朝驸马!”
“我大辽皇帝醉心田猎,虽有皇后贤德,但更有奸臣当道。我虽然身处汴都,但对于国内的事情还是非常清楚的,张孝杰、耶律乙辛等人败坏朝纲不说,对百姓百般搜刮,朝廷每年节节增长的财政是怎么来的?要知道我大辽与大宋相差不远,每年各地也在频繁的爆发各种灾害,朝廷若是在这么竭泽而渔下去,不用南朝起兵犯境,就是国内百姓造反也会毁了我大辽!”萧佑丹愤怒的说道。
“萧兄,太子殿下不是大辽的希望么?在等等吧,至少现在太子殿下已经主政,虽然年纪还有些小,但皇上在继位的时候不是比现在的太子还小么?只要我们尽力辅佐太子,他日太子继位必可一扫朝廷腐朽氛围,中兴我大辽!”
“南朝已经开始变得强大,看来南朝中兴已经不可阻挡,我们要做的便是尽快的中兴大辽。若是成功刺杀了小王驸马,我也要继续在汴都待上一段时日,想想有什么办法能够将南朝的火药配方弄到手,到时候我大辽本有天下无双的铁骑,若是再加上南朝的火器,世间还有什么能够阻止我大辽?!这些还要请萧兄代为向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转达,要是事不可违,我也不会干耗在这里,会尽快北上归国辅佐太子!”
第三百零九章 乌龙
“先生真的要这么做?!”彦生在书房小声的问道。
“难得这个萧忽古来大宋一次,要是在战阵之中想要击杀他还颇有不易。这件事我已经完全想清楚了,还是用毒药来悄无声息的除掉萧忽古。毕竟听闻他只是来向萧佑丹传达辽国皇帝耶律洪基的信件,不会在汴都久留,若是他长久在这里待下去,我还有些不好下手,至于萧佑丹恐怕在短时间内也不会离开汴都开封,他的心中还在惦记着大宋火药配方的秘密,不然这次也顺便把他也除了!”王静辉淡淡的说道。
“眼下的辽国和西夏颇有想通之处,都是国内政局分成后族和皇族两大派系,相互倾轧,不同的是辽国的耶律洪基皇帝还活着,辽国国内两派还没有争斗这么厉害,像西夏现在看来已经是开始分裂了,估计李清这么一做会起到很好的榜样,那些不甘臣服在梁太后淫威之下的党项贵族将会纷纷揭竿而起搞分裂,哼哼……”彦生不屑的说道。
“辽国也会有内乱,不过就看咱们怎么运作这件事了,比较麻烦的便是辽国的皇帝耶律洪基现在才四十岁,正当壮年,若是他也死了,那就好办了!至于西夏那边不过是夕阳日下,没有多少时日了,现在的任务便是如何能够在我大宋彻底灭夏之前,尽可能的削弱辽国的势力,免得到时候跑出来或是要挟或是前来分杯羹,这些都会让我大宋处于被动局面!”
“先生就是为此想要除掉萧忽古?不过以学生之见这样做效果不大,对辽国无损大局!”
“这个我自然心中清楚的很,不过放着能够除掉辽国一员猛将的机会不做,未免有些太可惜了。况且萧忽古这次来汴都处处透着古怪,一个皇帝亲随带着十几个契丹战士来汴都,怎么看也不像是来送信的,倒是像来杀人的!”王静辉沉声说道。
“嗯?杀人?!”彦生手中的茶杯一抖,茶水溅出了一些来。
“哼哼,你说说看有那种情况下还需要用这么多战士来送信,而且送信的人身手还不弱,唯一的解释便是来杀人的!”王静辉冷冷的说道。
彦生沉思了片刻摇摇头说道:“虽然这种送信的规格与常例不符,但并不代表他们一定是来杀人的,也许辽国皇帝送给萧佑丹的信件实在过于重要呢?!不过先生所说的也有一定道理,要是他们来杀人的话,那多半会是先生你了,但这种刺杀行动实在是太过骇人了,他们行事必然会很小心,只要我们事先严加防范,相信他们不会强行刺杀。”
王静辉冷笑的说道:“对他们严加防范是应该的,不过我还是非常希望能够弄明白他们想要杀谁?若是对司马光、王安石等人下手,则半路破坏他们的行动,若是他们来找我的麻烦,则趁机将他们全部留在汴都,而辽国理亏,则是寻机对辽国实行报复的决好借口!”
彦生听后说道:“现在西北局势的发展谁也很难说的清楚,若是此时再招惹辽国,恐怕不是什么好处。对他们严加防范不过是让他们知难而退,中断他们的不轨行为,这样宋辽两国都不会撕破脸皮,若是先生打算放任他们来刺杀,那两国不说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但也是纠缠不清,图自消耗国力让西夏拣了便宜,这还要先生三思!”
王静辉听后笑着说道:“某不会因私费公置国家利益与不顾的,但是对当今天下局势要有个清晰的认识,来衡量全局力量对比,从而做出最有利的决定。这还不足以让我决定去招惹辽国,更重要的是我料定最长不出三四年,辽国国内必然会有惊天动地的大事会发生。若是辽国君臣处理得当,不会引起太大的麻烦,但既然我已经决定从中算计,就自然让他辽国国内乱上一乱了!”
彦生心中一冷,他本是心思敏捷之辈,对辽国和西夏的情况也比较清楚,接口问道:“先生是指辽国国内魏王把持朝政一事?”
王静辉没有说话,只是遥望北方,那里也许真的有一个天下第一琵琶的女子,只是命中注定不会落下善终,他也没有能力也不想去插手这件事,只想顺应历史潮流从中借机生事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也许一个才女的性命和国家的命运相比起来实在是算不得什么,更何况那人还是辽国的当今皇后?
“六宫佳丽谁曾见,层台尚临芳渚。一镜空潆,鸳鸯拂破白萍去;看胭脂亭西,几堆尘土,只有花铃,绾风深夜语。”王静辉站在窗口慢声吟道,这是后世一首词来描写萧观音的,才情、容貌为辽国皇后之冠,若不是王静辉当初因为喜欢词而读过纳兰性德的这首词,根本不知道后世还有这么多萧观音的“粉丝”。
王静辉知道辽国皇室第一冤案便是应在这萧观音身上,他现在在辽国已经有了一张实力颇为不俗的谍报网,邹出一曲《十香词》来陷害萧观音易如反掌。这个时候辽国太子耶律浚现在还没有孩子,也就是未来的辽天祚帝!用《十香词》害死萧观音进而废掉皇太子,这等于是给魏王耶律乙辛壮胆,搞不好这家伙真的会提前造反,那辽国的历史可就全变样了!
彦生可不知道王静辉心中在想什么,不过刚才先生所吟出的那首词怎么看怎么别扭——驸马对公主的心意几乎被传的遍天下都知道,显然这首词不是写给公主的,难道……不过彦生立刻把这些不切合实际荒唐的想法给清除出去——自己十二兄弟几乎是寸步不离先生左右,有什么事情也是他们第一个知道,先生出了驸马府就基本上没有机会见到其他女人,哪里来的这么荒唐的猜测!
王静辉看到彦生疑惑的面容笑着说道:“久闻当今辽国皇后弹得一手好琵琶,容貌、才情为辽国历代皇后之首,要想辽国内耗,则必须从这个女人身上着手策划。我已经差人对萧皇后的一些背景和生活方面的事情进行搜寻了,等回来后你便看看,和涅心一起来参谋一下如何布局!”
彦生听后脸上一红,不过旋即便释然了,从后宫下手对对手阵营进行分裂,这也是历朝历代常用的手法,最妙的是辽国皇帝耶律洪基到四十岁了才仅有一个皇子,要是能够把萧皇后给废掉的话,那以魏王耶律乙辛的心态,是绝对不会让这个皇子继位的,况且根据历史经验,母后被废,皇子继承皇位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在辽国继承人身上引动辽国内部关系矛盾的导火索,这确实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主意,就算萧皇后自己没有问题,那还架得住栽赃陷害吗?!
彦生说道:“现在冰封、无心都不在汴都,那萧忽古也不会在汴都待上许久,先生想要除掉这名辽国大将也并非是件容易的事情,难道这次要让赵公公出手帮忙吗?”
王静辉笑着说道:“若让萧忽古死在汴都,那岂不是凭空招惹辽国对大宋的嫉恨,要知道想要杀萧佑丹容易,只要手脚利索一些,辽国抓不住什么把柄最多心中暗中嫉恨而已;契丹人最重英雄,要是让这‘辽国第一英雄’在汴都死在刀下,依照他们的性格,恐怕得知消息的第二天便会起兵来犯我大宋为他报仇,虽然我大宋也不惧他,但给自己招惹麻烦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彦生听后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王静辉,王静辉则笑着说道:“彦生,你去安排一下,查查最近萧佑丹和萧忽古的行踪,比如说他们去什么地方吃饭或是去哪里游览,到时候我会‘恰巧’和他们相遇,请他们吃顿饭还是没有问题的,这种事情还是在饭桌上解决最好!”
彦生听后便心领神会,他们十二兄弟都知道西夏国相梁乙埋是怎么死的,暗中下毒隔上一个月后才因为咯血而死,这样任谁也抓不住把柄,确实能够做到杀人于无形之间。
也许这就是宿命,耶律洪基派给萧忽古的使命便是在萧佑丹的安排下刺杀王静辉,不过这一切还没有开始,目标便因为他的勇武而要反过来刺杀他。在王静辉的授意下,情报局向皇城司知会过后,不到两天的时间,他便和萧佑丹在一家汴都非常有名的酒楼“绿春阁”见面了。
王静辉在得知萧佑丹的下落后,想都没有想便立刻赶往“绿春阁”,但到了之后便傻了眼——绿春阁不仅是家酒楼,更是一家非常有名的妓院。王静辉看看了酒楼的招牌,和进出的客人,便想把旁边正在偷笑的彦生给打一顿,不过看彦生的神色也不知道这里居然是家妓院,所以才忍了下来。
宋朝官员出入这种场所也是经常的事情,甚至歌女云集的场所便是大宋一个显著的政治风向标,王静辉也并不是没有来过,但是大多是因为几年前自己还在结交苏轼的时候在这种场合作陪,继续他的“诗词才人”的神话,倒没有别的事情。这次他还是头一次主动来这种地方,没有生性风流的苏轼来当“引路人”,多少心中还有些别扭。
不过在王静辉踏进绿春阁后不长时间,小王驸马进勾栏的消息立刻便传到了深宫内院,皇帝赵顼听后先是不敢相信,后又勃然大怒,但随后也不得不摇头叹气——他的官员除去司马光和王安石,又有那个敢说自己从来没有进过勾栏,就是文彦博在年轻的时候也从中晃荡过,大宋的年轻俊杰中,王安石的儿子王雱尽管身体不好,还时常去那里几次;更不要说苏轼了,这家伙简直就是歌女的最爱,在家养了不少歌女不说,就差把家搬到里面了。
除了皇帝之外,慈寿宫的曹老太太也在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件事,不过年老成精的她并没有说什么,脸上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的神色,只是先嘱咐身边的总管太监将这件事封锁起来,尽管以小王驸马的名头,做封锁消息也是枉然,但至少不能够让自己一直疼爱的孙女知道这件事。
当初是苏轼带自己来这种场合的,王静辉临进去的时候还不忘嘱咐彦生赶快遣人去苏府把苏轼兄弟给请来,尽管不知道现在还来得及与否,但也算是亡羊补牢了。他还不知道自己与这个世间所有的人都有所不同,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这样的行为会受到皇宫中有心人如此关注。
以前来到这里的时候都是半道被苏偶像拉上几个朋友请过来的,等自己到了的时候已经叫好歌女从旁伺候了,多是吟诗填词,凭借着自己剽窃的功夫,在汴都也打下了不小的名气,要知道在这个时代诗词出名的最好办法便是歌女的传唱,诗词熟优熟劣从歌女演唱的频率上一见便知,中间没有任何取巧的功夫,这倒也公平的很。不过话有说回来,王静辉所能够记忆的诗词绝对是精品中的精品,当然这些后世词人的作品现在都变成他的了,就连一时风头无二的苏偶像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王静辉和彦生进入绿春阁后并没有急着找萧佑丹,而是在老鸨的刻意讨好下安排在一间非常雅致的房间内,但令老鸨郁闷的是这两个年轻人并没有点歌女饮酒助兴,而是点了几样店中非常有特色的菜肴和上好的佳酿,令她安慰的是这两个人是在等人。
能够在这种地方待上几年乃至几十年,就算是傻子也学会了察言观色,在老鸨锐利目光的扫射下,王静辉的“初哥”形象显露无疑,更不要说旁边那个“白板”了——脸上的表情如同木雕似的。一看这两人就是第一次来这里,这两个人穿着上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但神色气质决非是那些公子哥儿所能够相比的,尤其是那个年纪大点的,虽然是第一次来这里,但点起菜来那叫一个“毒辣”,点的菜全是店中所特有的菜肴,就好像来这里吃饭很熟悉的样子。老鸨心中一计较之下,便判断出这两个人绝对是大有来头的人,说不定是那个家教严格大人的公子偷偷跑出来到这里寻欢来的。
王静辉不知道老鸨心中在想什么,但对方那种眼神让他格外的不舒服,待菜上齐了之后挥手让所有的人都出去,连一个小厮都没有留下。带到所有人退出后,“白板”彦生的脸上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说道:“先生,你还好吧?下一步该怎么办?”
王静辉听后强作镇定的说道:“不急,等苏轼来了再说,先尝尝这里的菜肴,看起来非常不错……”
彦生听后翻了翻白眼,一阵语塞,但他也没有来过这里,在这种地方来凑近萧佑丹实在是失算,眼下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苏轼能够及时赶来,不然的话这次出来就变成平常吃饭了。
王静辉心中虽然有些不安,但他生来就是好吃,嘴巴无比挑剔,没有想到在这里的菜肴居然调动了他的食欲,心中所想的便是:“这萧佑丹可真是有眼光,这地方决非是平常所有!”看着下筷如飞的王静辉,彦生就更加无语了,他现在看师傅的眼神都有些敬畏了……
绿春阁处在闹市区,和苏轼办公的地方不远,还没有等王静辉吃饱,在屋内便听到了苏轼的豪爽的笑声,而引路的老鸨没有想到苏轼到这里来居然是刚才那两个“初哥”的客人。王静辉听到了苏轼的声音,便打开房门,在这个时候他见到了另外一个苏轼——简直就是后世的天皇偶像一般,看着很多歌女主动朝苏轼打招呼,王静辉仿佛像是回到了后世一般——这苏轼也太吃得开了吧?怎么没见到这小子在朝堂上和其他官员这么融洽呢?!
苏轼看到二楼上的王静辉,朝他微微点点头——苏轼不是没有分寸的人,虽然他生性比较豪爽一些,但官场的事情他也知道许多,以王静辉的身份来到这里一般的结果便是等着御史来弹劾他吧,所以在老鸨小声询问王静辉身份的时候,苏轼这是笑而不答,走进房间后便关上了房门。
“改之,你怎么今天也开窍了,我还以为有人戏弄我呢?!”苏轼笑着说道。
“子瞻兄,莫要取笑我,这次来这里我是有要事的,不过没有想到这里居然是……”听苏轼来打趣自己,王静辉有些苦笑的摇摇头。
“什么要事还需要你到这里来?有什么需要帮忙尽管说来听听!”苏轼笑着说道。歌妓是汴都政治的风向标,其原因便是朝廷有许多官员都喜欢在这种场合来商议一些事情,苏轼以为王静辉有什么要事不方便直接找他说,所以安排了这么一个地方。
昨天新房铺地板,所以耽误了,保证会把欠账补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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