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 台北


  台湾日军惨败的命运早已注定。在台湾军主力12师团和36师团全军覆灭的当天,第三集团军司令官吴佩孚命令部队继续向纵深挺进。而登陆台湾的尖刀陆战一师历经血战之后,伤亡惨重,撤回桃园修整。在大嵙崁溪公路桥头,坐在卡车上的伤员懊恼地望着身后地狱般的战场,陆战队一千八百余官兵牺牲,三千名士兵受伤,5月8日对于海军陆战队而言是流血夜。
  桥头附近陆战队员尸体一具挨着一具,就在士兵们小心地往卡车上装尸体时,从运送伤员的卡车上跳下一个伞兵上尉,疯了一样冲到一具尸体旁,紧紧抱住一个上士尸体撕心裂肺般放声大哭,血从上尉肩膀上渗出,可他依然紧紧抱着尸体。几名士兵意外发现上尉和战死的士官极其相像,两人似乎是亲兄弟。一个是伞兵,一个是陆战队。
  桥头帮助国防军收敛尸体的台湾人默默哀悼,不知道谁带头,台湾人都面对桥头战士尸体跪下来。雨水不停,似乎为英灵流泪……
  5月9日傍晚,驻守台北的日军部队在损失两个师团后,残存之敌不足七千和火炮等重武器更是屈指可数。台湾军司令官中川健仁中将,向国内发出电报,台湾北部失守在即,“敌人拥有猛烈的炮火、制空权、制海权。我方则严重缺乏武器和装备,无法占据火力优势。通讯完全被切断,各部队间联络困难。敌人飞机如附骨之疽,部队调动异常困难,我方几无再战之力……但是,皇军决不会向支那军投降……拼死保卫阵地至最后一兵一卒。”
  此时距离他发出:我台湾军已突破支那军阵地,重创支那军精锐陆战队,之电报不过16个小时。期待好消息的日本政府收到“报捷”电报,第一时间向国内报社通报捷报,日本民众发起祝捷游行,载歌载舞,欢欣鼓舞,终于盼来好消息了。台湾军司令官中川健仁声名大噪。
  就在内外交困的田中内阁刚松一口气,日本国民欢呼雀跃之时,第二份电报如期而至,“12师团和36师团功亏一篑,全军覆灭!”,田中顿时吐血,尽管消息被封锁,但纸里包不住火。对田中而言,台湾陷落不只是军事上的败北,更是政治上的惨败,首相之位摇摇欲坠。
  在海军部里甚至悬挂写着“杀死田中,改组内阁,谋求和平”的木牌。在陆军,田中被称为九段坂首相,内阁也被称为“九段坂内阁”,靖国神社就在九段坂,意味深长。
  不过此时陷入绝境的中川对九段坂首相的困境毫无兴趣,也不知道台湾陷落是压垮九段坂首相和内阁的最后一根稻草。中川健仁这位“陆军最优秀防御之将”,为了安全把司令部迁出总督府,放在一个日本商业铢式会社地下仓库内,不愧为最优秀的防御之将。
  五月十日,台湾军方所有的高级军官,包括中川健仁、福田雅太郎、总督田健治郎,在这间地下室内召开参谋长联席会议,由台湾军参谋长福田雅太郎主持。会议中,田健冶郎和中川健仁一声不吭;其它参谋噤若寒蝉;还有一、二人打瞌唾。对于胜利没有人抱希望,只想尽力维护日本皇军的名誉:“皇军从未不战而放弃任何一座城市”。
  建筑物、野草和树林在燃烧,大火映红天空。地面上重炮轰鸣,不断将炮弹打向台北市,空中铺天盖地的飞机轰炸,从大清早投下“平民撤出城市,将进行无差别轰炸”的传单后半小时,就猛烈轰炸台北地区,不间断的轰炸和炮击令台北化为瓦砾,为残酷的夺城战铺平道路。
  中川健仁期待黑夜的降临,昨夜的战斗让中川健仁意识到,中国军队的先进武器并不适合夜战,较短的半自动步枪不适合拼刺。
  “……中国军队从东、西、南三个方向向城市中心逼近……支那军战车部队迂回至侧翼切断我军退路,一小时前,基隆发回电报,支那军攻入要塞,我们被包围了!”一名参谋人员正在汇报时,一发流弹落入会议室。中川健仁因及时被扑倒在地,并没有损伤,幕僚半数炸死。
  在中川健仁被医务兵抬上担架时,他还一直叫嚷“夜袭!夜袭!”然而,他并不知道自己太乐观了。在他看来,中国军队遭受昨夜夜袭,损失惨重。他甚至充满信心的电告东京,“天黑后,台湾军将发起大规模夜袭,可望一举歼灭敌军”,相比信心十足的中川健仁,制订夜袭计划的参谋却忧心忡忡。临时编成的台北守备部队官兵素质良莠不齐,可用于“一举歼灭敌军”的,只有几十辆装甲汽车和一两千名步兵。
  夜幕降临,被日军寄予厚望的夜袭从一开始就砸锅了,根据计划中川本应亲自给出击部队送行,但部队从各个分散建筑内,开始朝集合点运动时吸引了国防军注意力,一阵狂轰滥炸,把中川和部队以及参谋打得四散奔逃。或许出于对国防军坦克的羡慕,中川健仁出人意料的征用台湾卡车将其改成装甲车,企图增强“皇军夜袭优势”,可结果却惨不忍睹。
  临时征调的预备役军官高举军刀,像日俄战争时一样轻率的向前冲锋,刚开始似乎打了国防军一个措手不及,随即反应过来的国防军对日军展开大屠杀,近千人被击毙。杯具产生的原因为,为防止出现昨夜悲剧,国防军得到最新命令,夜间各部队必须在要建立坚固堡垒,固守克复地区。
  日军夜袭被击退后,随军记者采访司令官吴佩孚,吴佩孚随口一句“明天太阳下山之前,五色旗将在总督府上空飘扬!”
  一位英国记者多嘴一句“国防军不善夜战”,登时激怒了吴佩孚,“洋鬼子说国防军不善夜战,你们要用行动告诉他们,国防军不是夜瞎子”,于是疯狂攻击开始了,日本人恨死英国记者了。
  炸成废墟的总督府外,坦克逐渐逼近,机枪、步枪打在前装甲板和履带上发出金铁之声,除了刮下油漆,如同给铁家伙挠痒,草率编成的台湾军和日军大多数新建师团一样,装备杂乱,严重缺乏重武器。
  “快啊!快啊!快把他们炸掉。”一名军官督促浑身赤裸的士兵背着炸药包,发挥肉弹的作用。
  “要西!就这样,再近点!”站在远处的日本军官为肉弹们加油打气。可惜的是几名肉弹在距离坦克还有数米,被机枪还原成块状。其中一辆坦克突然转动炮塔,炮管上仰,原本失望叹息的军官顿时脸色煞白,“九段坂见”,很快这名日本军官如愿以偿,魂归九段坂。
  夜幕中,一队国防军士兵猫着腰在军官命令下炸开一堵墙跃入一座建筑,城市战中采用穿墙作战是国防军总结俄罗斯自由战役经验,尤其是“喀山战役”的经验的结果,由于台湾被吴佩孚悄悄取消本土作战的限制条框,在台湾作战的国防军不需要有任何顾忌。就在一名士兵准备用炸药再一次炸穿一面墙时,搭人梯观察军士兴高采烈地跑到排长身边。
  “排长,前面的大岛糖业会社院内好像有大群日军活动,大约一二百人,碰到大鱼了!”
  “小山东,立即呼叫炮火,记住3轮覆盖射击。李中士你带一个班从西岛会社炸过去,炮击之后,抓漏网之鱼!”
  “大日本帝国命运赖于贵军作战成果,务必鼓起官兵士气,战斗到底,解天皇忧。”来自东京的电报,令中川和田健治郎脸色煞白,不是每个都能笑对死亡的,但又能怎么办?
  “回电!拜受御旨,皇恩浩荡,感激涕零。誓必成为帝国之堡垒,万死不辞,以报皇恩。”田健治郎无奈地回电。地下室内静悄悄,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与其被俘,不如拿起竹矛战斗,军人与平民不再有区别了,大家一起七生报国死吧!”田健临了还要拉些垫背的。
  这时一个哨兵报告,支那军侦察兵似乎发现了司令部所在,正在附近“窥测”。悄声与中川和福田商量好的田健给一旁的参谋官打了个手势,“请原谅我们先走一步”,他们三人已经商定在此自杀谢罪,尽管田健是一名文官,但他还是决定像个武士一样死去。几分钟后,三人完成剖腹。因为剖腹致死时间太长,协助剖腹参谋的任务就是给他们补枪,当国防军攻进地下室内时,见到一地腥臭的死尸。
  凌晨4点时,总督府被攻克,5时,在大岛糖业地下室内发现台湾军司令官以及台湾总督和其它高级军官尸体。但仍然有日本兵和武装侨民负隅顽抗。尘土飞扬、硝烟弥漫的街道上布满日人尸体,腐臭味闻之欲吐。
  三名国防军士兵往一家临街店面里投掷手榴弹,炸倒店铺。随后又朝下一栋建筑推进,大和町内居住的都是日本人,完全不用顾忌。一个年轻准尉打开坦克顶盖,小心翼翼地扫视空无一人的街道,向后面三辆坦克挥挥手,示意继续前进。同时操着顶盖前12.7毫米高射机枪,一见到风吹草动就立即扫射,大口径子弹打得碎石横飞。每一辆坦克周围都有一个班国防军士兵环围,有几个还挥舞喷火器一栋建筑一栋建筑清扫残敌。
  “不要开枪!”冲上二楼的一个战士正要开枪,枪被身边战友推到一边,子弹打在房顶。榻榻米上坐着一个穿日本服装的女人,怀抱一个小孩,旁边男人已被子弹撕碎,尸体旁放着一支步枪,日本女人惊慌失措,不停地用日本话嘀咕。
  一个士兵弯腰拾起老式步枪,示意战友下楼,临下楼时,还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扔给日本女人,没人愿意杀死一个带小孩的日本女人。
  “支那兵!”依在八角堂窗后的一个日本兵惊声尖叫,手指着街道上的战车。良子顺着手指,只见街道上三三两两一队的支那军围在坦克周围朝八角堂推进。日本侨民和士兵立即射击。一声巨响,二楼墙面被炸开一个窗口大小的口子,密集的弹雨蜂拥而入,屋内的侨民和士兵死伤殆尽。良子听到支那军的喊话声越来越近,枪声也越来越密,房间内充斥痛苦的呻吟。
  不一会枪声开始在一楼大厅内回响,楼下不断传来士兵绝望的叫喊还有女人的哭泣声,良子看到一个士兵递给父亲一颗手榴弹,父亲脸色瞬间变得雪白,紧张的冲那个士兵点点头。
  那个士兵冲父亲和自己鞠了一躬,随手拔掉手榴弹的安全栓。
  “孩子,咱们一块去一个好地方。”母亲对四岁的弟弟说道,年幼的弟弟喜笑颜开,好象做游戏一样,父亲松开紧握手榴弹的双手。
  爆炸的瞬间,良子觉得房间地动山摇,爆炸的气浪把她抛到墙边,迷迷糊糊听到小弟弟微弱的呻吟,之后她便昏了过去。良子醒来时,听见说话声,小心翼翼地睁开双眼,发现在一间房子里,她挣扎着要起来,一个中国军官走过来,“你受伤了……别动!”竟是日本话。
  “我怎么没死?”良子努力思索。
  “除了你之外都死了,所有人。”把良子按在床上,中国军官似乎知道女孩想问什么,直接开口回答。
  良子惊恐地看着这个中国人,他告诉自己,他曾在日本一所大学上学,“我们抱着人道主义,从未想过杀死你们。台湾很多日本侨民都活下来了,在淡水河拘留营里,等战争结束,你们就能回日本,先睡吧!”
  中国军人非常和蔼可亲,但良子根本不相信他的话,所有人都知道支那军队喜欢用坦克把日本兵压成肉饼,把俘虏统统打死。
  良子迷惑地看着中国军官把半封饼干放到自己床头,“把你送到医院的列兵,走时留半封饼干。这里的伤员都是日本人,败了就败了,为什么非要自杀,大人死了还拖着小孩一起死!”良子听到中国医官的指责,才留意到病房内的呻吟大都是日语,病床上躺满女人和小孩,都是日本人。
  当夜幕降临后,受伤较轻的良子和其它十几名轻伤员被宪兵带上一辆汽车,离开医院时,会说日本语的军医告诉良子,他们会被带到供日本人居住的营地,但在良子看来这肯定是支那人的诡计,她和其他人肯定是被带到城外枪毙。
  坐在车厢里良子看到汽车驶出台北后,恐惧地盯着坐在车尾的中国宪兵。车行驶三十分钟后停下来,良子下车后看到到处都是帐篷,人声鼎沸,而且都是日本人。
  一个用铁丝网建的院子,不少日本小孩手扶铁丝网,好奇的打量良子。
  “良子!”突然一个穿校服的女孩朝自己跑过来,是惠美。她不顾右腿的痛苦一跳一跳朝朋友跑去,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良子,你……”见良子一个人被送进拘留营,刚想问她家人的惠美会意的停住。惠美庆幸父亲没和其他人一样撤进台北,要不然会与良子家一样。惠美早听说,中国人打来后,士兵让侨民一起自杀效忠天皇。
  “战争结束后,我们就能回国了,良子!”良子黯然失神,回国又能怎样?


第333章
  万里无云的天空中没有一丝风,路边的甘蔗叶纹丝不动,头顶上火辣的阳光,背负数十公斤武器装备的陆战队员在看到路边的小河,恨不得立即跳下去畅游一番。
  五天前,休整后的陆战一师从鹿港再次登陆,登陆异乎寻常的顺利,在鹿港轻松解决日军一个联队后,还未等他们打到台中,配合陆军部队切断台中日军退路,台中就被陆军轻松攻克。
  相比朝鲜国防军的遭遇,台湾日军不值一提,除第二十四师团、三十一师团外,其它日军竟成建制投降。
  “我们想回家!”很多日本俘虏后如是说,甚至军官亦是如此。投降日本兵在抢修道路、港口时,比国防军工兵更卖力,从不逃跑,非常顺从,当然宪兵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国防军向岛南进击,如陆战队员所说,进军变成“狩猎”,到五月十一日,日军被压缩至台湾南部高雄一带。
  “变行军队列……呸!”为陆军车队让路后,用毛巾擦擦脸上汗水,袁明光冲甘蔗田吐了口灰土,命令道。
  随后六连再一次变为行军搜索队列,朝二十公里外的双头镇走去,连队里有二十几名刚刚从大陆补充过来的新兵,初上战场,兴奋不已。他们不像身边战友,双手在腰间侧着端武器,枪口向下,而是用怀抱姿势,这样比较省力,但反应速度却很慢。
  台中日军一个半师团近3万人在乌溪被陆军迂回部队围歼,晚到的陆战队轻轻松松,到乡间搜索逃溃散兵,轻微和零星的抵抗,成为陆战队的热身运动。
  陆战队车辆不足,执行搜索任务只能依靠步行,导致行军比战斗更痛苦,偶尔会碰到陆军车队飞驰而过,把大家淹没在尘土中,这让陆战队员更是愤愤不平。
  “长官,请求发言!”一名士兵大声提问,这是军中规矩,行军或集合时,士兵说话或者问答前,必须请求。
  袁明光回头看看,是刚补充来的新兵蛋子,好像姓刘。
  “准许发言!”
  “长官!为什么我们要靠两条腿走路,而陆军可以坐卡车,陆战队两头受气,海军不喜欢,陆军也不喜欢,海军不会调运输船帮咱们把车辆运到台湾,逼得只能用两条腿,为什么倒霉的事都轮到咱们身上?”
  与很多国家海军陆战队隶属海军不同,国防军海军陆战队并不隶属海军,而是与陆军、海军、空军以及国民警卫队并列的五种国防武装力量之一,陆军队有自己的运输船、也有自己的航空队,陆战队司令直接向海军部长负责,特殊的隶属关系造成陆海军都不喜欢这个小兄弟。
  “哪来那么多牢骚,没让你爬着你就满足吧!”吃了一嘴灰的袁明光极不耐烦。
  “陆战队只要最优秀的,万里挑一的……最优秀的,才要走路。”行军队列里传出一个军士的怪叫,怪不得他们叫苦,陆战队强调火力,一个13人步兵班中有3挺轻机枪,每一个步枪手除携带六式半自动和180发子弹、六枚手榴弹外,还需要为机枪手携带2个30发弹夹,再加上3天野战食物、急救包、雨衣、防毒面具之类的装备,一个士兵战斗负重超过25公斤,如此沉重的装备,在酷日下行军,不叫苦才不正常。
  在烈日下又行军半个小时,袁明光边命令部队停止前进,就地休息吃饭,此时土路上已经看不到卡车车轮的痕迹,这里恐怕是国防军尚未进入的空白地区,下令休息时,袁明光命令三班在周围警戒。随后六连弟兄们三个五个一群,坐在路边草垄上,有的聊天,有的撕开野战食包,吃着被太阳晒得温热的土豆牛肉泥。
  一个军士随意扒了几口,解下腰间水壶晃晃,发现里面早就空了。
  “谁还有水?”
  “长官,我也没水了,我们去那边灌点吧?”一等兵站起来,手指不远处甘蔗林后的几间草房,走过去,还不到五分钟路程,随后军士跑到袁明光面前请示,“长官,我们去那边打点水?”吃饭的袁明光点点头,“小心落单的日本兵!”
  “落单的日本人,应该小心咱们,长官开玩笑吧?”军士一边说,一边拍拍手中的步枪,牛气冲天。袁明光摇摇头接着吃东西。
  提着十几个水壶的军士和一等兵刚走到村子附近,就发现情况不对,简陋的草房里没有任何动静,院落中间杂乱的散落着一些稻谷。
  两人对望一眼,立刻闪到附近的一栋草房后面,他们不能确定有没有敌人,贸然开枪只会暴露自己的位置。落单的日本兵,不一定是神枪手,但他们绝不想成为日本兵的靶子,打开冲锋枪的保险,军士扭头对身后的一等兵交待,“赶快回去报告,多带几个弟兄。把你的烟幕弹和手榴弹留给我,再给我两个弹匣!”
  陆战队员在训练营的时候,操练士官总是一再告诫,在面对不可知危险的时候,应该向战友靠拢。但是同样也告诉他们,永远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救兵身上。
  一等兵点点头,从携具里取出军士要的东西后,刚想转身离开,忽然“叭”的一声枪响,一颗子弹擦着一等兵脑袋飞了过去,他甚至能感觉到子弹灼热的温度,身后的军士反应极快,一下就把他按倒在地。
  “有狙击手!”从枪声判断,是日本人的38式步枪。两人迅速几个翻滚,躲到不远处一个石质水槽后面,手中半自动步枪打出数发子弹,虽然看不见敌人的位置,但可扰乱敌人视线,一等兵吐出翻滚时钻进嘴里的尘土,破口大骂,“他妈的,差点没命!”
  军士透过水槽缝隙往外扫视,前面是两栋草屋,根据子弹射来的方向,日本兵应该躲在左边的草房里。如果日本兵用的是半自动或者冲锋枪,能够连发,今天自己和李扬就在劫难逃了。不过枪手的枪法不咋的,竟然偷袭未中,两人心里暗暗庆幸。
  村子里似乎就只有一个敌人,开完一枪,就毫无动静,逃过一劫的一等兵,愤愤然掏出一枚手雷扔向草房,手雷准确落在草房窗边,随后里面传来女人和小孩的尖叫。是中国话,军士连忙拉住准备继续扔手雷的一等兵。
  “里面有咱们的人!”军士对一等兵做了个手势,两人利用地形作掩护,从村子外绕到左边草房后面,然后一脚踢开虚掩的屋门冲了进去。
  窗边正趴着一个日本兵,手里平端一支38式步枪向外瞄准,听到动静的日本兵正准备掉转枪口,就被冲上去的军士一枪托砸倒在地,在旁边床上捆着四个人,看样子是这户人家的主人。
  在路边休息的六连弟兄,听到甘蔗林后传来枪响,飞快地赶了过来,在半路上遇到押送日本兵走过来的两人。
  “解决了,我不想派人后送俘虏。”袁明光斩钉截铁。派人后送俘虏,至少要派出一个人,走上20多公里,路上会发生什么谁也不能保证,与其冒险不如就的解决。一个小时后,六连来到双头镇,接近镇子,就听到鞭炮声,双头镇街上挤满百姓,夹道欢迎。
  “军爷,一路辛苦,鄙人是双头镇……”双头镇镇长用不太标准的国语欢迎陆战队员。神情却颇为窘迫,作为日本人委任的官员,身份尴尬。尽管国会发布特赦令,赦免此类士绅,但潜意识中,人们还是将这些人视为汉奸。
  就在袁明光冷淡的和“汉奸”应付的时候,欢声雷动,“共和大中华万岁!”“欢迎祖国大军”……人们从家中搬出椅子,拿出米酒和卤肉、鸡蛋还有各种各样的水果。每户人家都挂着五色旗。
  尽管此类欢迎仪式,士兵们习以为常,但大家仍然笑容满面和百姓狂欢,并不时摆出姿势和百姓一起照相,相机是士兵熟悉的海鸥或凤凰,人群中艰难穿行的士兵还要不时给百姓签名,因为百姓的热情,他们总要喝一点米酒,吃一些新鲜水果、卤肉、还有一些饭店为他们准备了丰盛的菜肴。镇上的百姓踊跃围观,好像士兵都是电影明星。
  正在袁明光和镇上士绅商量晚上在学校宿营的时候,一个年轻人挤到袁明光身边,“长官,昨天,有一队日本兵向山区逃走了。”
  “日本兵?有多少人?”袁明光一愣,朝吴镇长怀疑地看了一眼,他怎么未提此事?
  “至少一千多人,有很多侨民,我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我可以给你们带路。”年轻人热切地说,显然希望为台湾解放贡献力量,但他忽视了陆战队只有一百多人而已。
  “通讯员,立即通知航空队派出侦察机,沿双头镇向东搜索。”
  天色临近傍晚,一架侦察机出现在拼命向山区撤退的日军溃兵头顶,并俯冲扫射。森本中佐认识到情况危机,伤兵已经严重拖累行军速度,“……支那飞机发现我们的行踪,追击部队转瞬即到,如果不能加快行军速度,还未穿过山脉,就会被中国军队追上……”众人默然,伤兵知道中佐的意思。
  “能行动的伤员加快速度,万分遗憾,不能行走的战友留下。诸君,要象日本武士光荣舍生。”随后卫生兵分发手榴弹,每10个人一枚手榴弹。
  台中医院女护士纪香,看到伤员眼中的绝望。从台中至此,自己一路照顾他们,如果要他们自杀,自己生无可恋。进入大山、穿越山林,雾社土著反抗军,或许会把自己的头砍下来做祭品。
  “我留下,跟伤员们一起自杀!”
  “你跟我们走!”森本不容辩驳,“这是命令。”
  伤兵把纪香团团围住,与她道别,即使不能走动的人也爬过来。伤员都想把家里的情况告诉善良的女护士。而纪香则一再保证,如果有幸能回日本,一定把今天的情景告诉他们的家人。有个下颚被打掉的士兵引起纪香的注意,那人一边淌口水,一边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划着“高知”和“武田”。纪香好一会才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告诉自己,他是高知县人,姓武田。
  纪香要动身的时候,一个满身血污的青年军官,询问纪香,“纪香,你会……唱……九段坂这首……歌吗?”
  “会的,我很喜欢这首歌,我唱给你们听……”双眼含泪的纪香重重点点头,这是一首伤感的歌曲,歌词大意是一个年迈的母亲,拿着战死儿子的金质勋章,从乡下来九段坂靖国神社。
  “从上野车站来到九段坂,我心情急切,有路难辨。我手扶拐杖,走了一整天,来到九段坂,我看望你,我的儿。高耸入云的大门,引向金碧辉煌的神社,儿啊,而今你升天为神,你不中用的老母,为你高兴,泪流满面!黑母鸡孵出了老鹰,你妈妈那里敢当!为了让你看看你的金质勋章,来到九段坂,我看望你,我的儿……”唱到这里,纪香放声大哭,再也唱不下去了,所有人泣不成声。
  “我们也要到靖园神社!”浑身血污的青年军官放声呼喊,语气中带着狂热,更多则是无奈。山路上绝望的伤兵异口同声,“大家一起到靖国神社去吧!”也许他们不愿意死,但却没有选择。
  拖累部队的重伤员目送轻伤员和纪香离开,纪香走出数十米她仍能听到“谢谢你!护士!”“再见啦!护士!”“……军曹……护士……谢谢你们的好意。”“再见!母亲!”
  随着一声大喝手榴弹爆炸声响彻云霄,纪香趴在地下,蜷缩起身体,浑身不住的颤抖。
  “走吧!纪香护士……只有翻过千卓万山,就能到达花莲,从那里我们可以坐船回日本!”军医一边安慰一边伸手拉起趴在山路边颤抖的纪香。
  这个少佐并不知道,大山和森林将会成为日本溃军的葬身之地,他们永远也不可能到花莲。不只是雾社番人在窥伺他们,更有叫不出名字的生番,等待猎取他们的脑袋。
  山地和森林并不是日本人逃避追击,安身立命之处,反而是他们埋骨之地。不过此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当他们知道的时候,已经身首异地,悔之晚矣。
  没有人知道有多少日本溃兵和侨民撤入山地森林。但自明治维新后,随着国内人口激增、耕地与粮食不足,迫使日本鼓励向南美等地移民,在1895年日清签订马关条约,面积三万多平方公里的台湾成为日本新领土,至此,移民台湾成为日本移民海外事业的实验场地与解决国内人口问题的重要基地,从1899年建立第一个移民村开始,至1923年累计18万日本人移民台湾。
  战后,国防军拘留营中关押的日本侨民仅有8万余人,战争期间从台湾东海岸乘船逃回国内的仅有2万余人,其它日本人大都葬身莽莽深山林海之中。
  此时,台南一片火海,浓浓的硝烟味的炽热空气呛得人喘不过气。一群日本侨民惊恐的沿着到处是尸体、瓦砾的街道奔逃,华军未至,轰炸先到,这是中国军队一贯的打法。侨民中很多都是从新竹、台中以及台南北部逃到台南的,他们想在这里赶上离开台湾的船,无论什么船都好,渔船也行。
  半小时前,一艘征用货船满载台南各个株式会社干部家眷和民间有影响力的日本侨民离港,港口中挤满想要回国的日本侨民,他们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船上的人,可转眼间羡慕变成庆幸,因为货船一出港就被中国潜艇的鱼雷击中,船上人全部葬身鱼腹。原本拥挤的港口大乱,人们惊恐地看着缓缓下沉的商船,心中五味杂陈。
  ……
  吴城平检查靠在墙角的伤员,伤员身上只剩一块缠腰布,左眼紫黑,大得像乒乓球,长满蛆,右眼球已被蛆蛀出来。他一动不动让医生用钳子把蛆一条一条夹出来扔在罐里。
  吴城平是一周前在嘉义被征召入伍,为日本伤兵治疗,后来从嘉义随日本兵撤到台南,一路遭受轰炸,当初随吴城平一起被征召的六十二名台籍医生、四名药剂师和一百名护士,有四十多人死在轰炸下,吴城平很幸运。
  两小时前,从新市送来的伤员透露说国防军打到新市,吴城平满心欢喜,克制不住回家的冲动,但是作为医生职责却促使他留下来继续照顾伤员。台南已经变成空城,在轰炸台南时,空军投下大量传单,让城里居民躲到城外,空军要轰炸城市。
  “山口君,从此以后你就是中国人了,我们是日本人,或许以后中国和日本会共同携手打西方国家吧!亚洲人不应该自相残杀。”军医长叫的是自己在台湾帝国大学学医时用的日本名字。还没等吴城平回答,同是军医的山田大尉勃然大怒,“军医长,支那人杀了那么多日本人,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你看看受伤的勇士,他们伤痛你忘记了吗?支那人在轰炸我们的国家,杀死我们的士兵,你竟然说中日携手合作?”
  “山田,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吗?如果当年不以中国为敌,用尽可能压榨中国人,日本会到今天这种凄惨的地步吗?中国和日本早都应该合作,而不是像现在,自相残杀,你明白吗?我们向西方学习变为强国,但不要忘记我们是亚洲人,成天想脱亚入欧,你看看日本成了什么样子?”
  对于两人的争执,吴城平没有任何兴趣,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回家!


第334章
  “人类历史上,从未有任何一个国家会有日本的冒险和赌博精神,或许是明治三十八年对俄战争的胜利让日本变得妄自尊大,实在很难想象,会有一个国家挑战一个经济数倍于自身的准工业化国家……现在他们正在为妄自尊大付出代价,代价之大超出世人想象。他们失去了朝鲜和台湾,尽管仍有日军在战斗,但没有人相信,日本军队会取得胜利,军事上的失利尚可挽救,但工业上的损失却无法弥补。战争爆发两个月零七天,绝大多数日本城市一片废墟,大规模轰炸造成数百万日本人伤亡,失去家园的同时,他们失去了最宝贵的财富,明治维新后日本数十年积聚的工业力量丧失殆尽……”
  “日本国内,战争中日本国民做出巨大牺牲,生活水平降至有史以来最低水平,轰炸中幸存的民用企业转为战时生产,随着男人被征召入伍,更多妇女投身工业,连十几岁的孩子也成为劳动力。上课时间压缩到极致,校舍改为军需仓库或军营、医院。在轰炸中幸存的工厂一周七天工作,日本人珍视的星期日被废除。火车拥挤到憋死人的程度,出门一百公里必须有警察局证明,餐车和卧铺取消。人们对晚点火车出气发火司空见惯,他们偷坐垫,砸破车窗进出。海外运输线遭到中国潜艇、破交舰的攻击,日用品大大减少。稻米主产地被红色叛乱分子占领,海外来源断绝,食品定量供应,高昂的价格让绝大多数普通人无法负担,不得不忍受饥饿的折磨。”
  “东京、神户、大阪等很多艰难重建的城市,每天有数千人甚至更多人饿死,街头上失去家园的民众对中国人的仇恨逐渐淡去,饥饿和露宿街头的残酷现实让怒不可遏。为了稳定治安,军队在日本城市执行严格的戒严令,所有娱乐场所关闭,禁止民众集会,却很少干涉粮商囤积居奇、哄抬物价,无视民众饥饿。在很多城市,甚至传闻饥民以人肉为食……”
  “极端严厉的措施,朝鲜和台湾不利的战局,让人们怀疑,战局远比官方公报更严峻。而中国军队正准备登陆日本本土,更是进一步助长了不安情绪。失去家园的人们不但相信最恶毒的谣传,还变本加厉的传播。他们不再像过去一样为战争欢呼,甚至诅咒该死的战争,曾经在政府打压下消失的红色组织空前活跃,在民众中秘密传播红色理念,革命成为最热门的话题。战败是因为政府的腐败、无能,而之所以发动战争是为资本家获取战争红利,资本家在遭受轰炸后获得巨额重建贷款,而政府却不向人民提供粮食,诸如此类的宣传进一步助长了民众的愤怒,现在日本就像1917年的俄国。”
《基督科学教箴言报》,5月15日《战争中的日本》。
  东京日子最艰难的不是街头饥寒交迫、无家可归的数十万难民,尽管饥肠辘辘,但心理上和精神上不需要承担国家的压力,至少田中义一认为如此,他认为自己才是整个东京最艰难的人。关东派遣军玉碎、朝鲜军团惨败、台北、台中陷落,一次又一次打击,国民将一切责任归纠于田中的愚蠢,一个星期以来,田中夫人接到无数匿名电话询问她的丈夫自杀了没有,为什么还不自杀谢罪。
  甚至有人不愿让首相本人采取自裁行动,陆海军中对战争绝望的青年军官正在策划暗杀田中,战争让日本军队失去大多数精锐和主力,杀死首相是最直接的报复,至少杀死首相比打败支那人更为现实。从朝鲜因伤调回的陆军参谋佐腾野田中佐,一回到日本就和“志同道合”的青年军官密谋在祝田桥附近(皇宫前广场一带),趁首相汽车拐弯放慢速度之机向他投掷一枚特制的大型炸弹。
  但在行动前一天,密谋者的一个朋友无意中向皇太子的密友近卫泄漏了这一计划,近卫立即向皇太子汇报了旨在针对首相的刺杀计划。
  皇太子和近卫都对军官的“胆大包天”感到愤怒,认为行动无异于谋反,裕仁将这一计划通知陆军参谋本部,宪兵队逮捕了佐腾野田等四十余名参与其中的陆海军军官,军事法庭将这些军官处以死刑,不过都是缓期执行,很多国民称四十三名军官为四十三勇士。
  面对国民的愤怒、陆海军的指责、内阁的不满,田中义一陷入内外交困、众叛亲离,显然所有人都认为,自己必须要为战争失败负责,或者说他们现在需要一个替罪羊。一想到将作为替罪羊的角色下台,田中义一心潮澎湃。走投无路的田中义一心不在焉处理完公务后就立即去拜见元老西园寺公望公爵,元老是曾协助明治天皇起草一八八九年帝国宪法的重要政治家,尔后则成为天皇顾问,想听听他的意见。
  “……可以改组内阁,但如果现在辞职,势必造成国内混乱。”田中义一留意到西元寺对自己提出的妥协方案反应冷淡,甚至可以说毫无兴趣。不妙的苗头让田中更加绝望。
  “告诉我,有胜利的希望吗?”西元寺公望放下茶杯询问田中,田中摇了摇头。
  “那么还有赢得体面媾和的可能吗?”
  田中再一次摇头。
  “那为什么不签字?”
  “不能签字,任何人在和约上签字,都会被视为卖国贼,割让琉球、小笠原、托管德国亚洲领地,超过140亿日元赔款,移交参与杀害中国人的日本浪人,如此条件如果我们答应,日本离亡国不远矣!”
  如果媾和条件勉强可以接受,早就接受了,不仅国民希望结束战争,皇太子也希望结束战争。
  “田中,如果不与中国谈判,签定和约,战争继续下去,即便日本不被彻底打垮,也有可能重演大正六年俄罗斯之祸,明白吗?”比起战败,西元寺公望认为红色革命更可怕。
  “明治28年,伊腾首相与清国宰相李鸿章在下关签定下关条约,当我国提出割让台湾,赔款两亿两白银时,田中,你是否记得谈判中两人的对话?”
  田中义一一愣,随即点点头,下关谈判被视为帝国无上荣耀,国民甚至在下关谈判的春帆楼旁立了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今国威之隆,实滥觞于甲午之役”,之所以获得如此丰厚的回报,正是得益于那场谈判。
  伊藤博文:中堂见我此次节略,但有允不允两句话而已。李鸿章:难道不准分辩?李鸿章:总请再减。伊藤博文:无可减矣。李鸿章:不许我驳否?伊藤博文:驳只管驳,但我意不能稍改。李鸿章:台湾不能相让。伊藤博文:如此,当即遣兵至台湾。
  事易时移,新加坡谈判不正是春帆楼谈判的翻板吗?只不过中日两国地位调了个个。二十八年前,春帆楼里,李鸿章受尽屈辱,但帝国丝毫不肯让步,屡次以再战威胁。李鸿章无回天之力,离开春帆楼,留下千古骂名。
  在新加坡,三国联合施压,中国仍不肯无条件停火,他们是做出了让步,向世界表明谈判的诚意,但在割地、赔款两个最重要的问题上,寸步不让,割地足让政府垮台,而高达140亿赔款却让日本在未来的几十年中不堪重负。
  “田中,下关之耻,春帆楼之恨,永远埋在中国人心中,日本受辱避无可避。”西元寺公望轻轻地回答。
  田中迷迷糊糊回到自己官邸时,见秘书铃木太郎担心地看着自己,苦笑道:“西元寺倾向接受中国的条件,从他那里我得到一些信息,皇太子对我已失去信任。因此,我决定放弃改组内阁,辞职。”接受中国的媾和条件是结束战争最好办法,但田中知道他们希望自己辞职前,勇敢的承担卖国的恶名,战争是自己发动的,现在需要为停战负责。
  “阁下!在战争最关键时刻怎么能辞职?”铃木大吃一惊,他没料到首相竟然要辞职,这样做是对日本的不负责任。
  五月十五日下午,所有内阁重臣都到齐了,会议室充满阴谋的空气,经过近一个月私下沟通,会议目的明确。
  “我请诸位注意,即使田中内阁改组,国民也不会支持田中。”内务大臣铃木喜三郎警告。
  大藏大臣高桥是清反驳,“……仅仅谈论倒阁是不负责任的,有什么把握能成立一个更好的内阁呢?新组内阁可以结束战争吗?如果田中辞职,谁愿意出任首相与中国媾和?或者说有把握击败中国军队?”
  高桥是清反驳让众人哑口无言,是啊!田中辞职后,他是轻松了,可下一任内阁需要面对是战是和的难题,如果停战就需要接受中国人的条件,但是接受这个条件……谁会愿意出任首相?
  “倒阁与否,下届内阁是强是弱,这都不是问题之所在。”商工大臣中桥德五郎插嘴,“国家危急关头,必须更换内阁,而且要尽快更换。”
  “如果组建新内阁,请我入阁我也不去!”文部大臣三土忠造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田中内阁解散,组建新内阁,所有人都不会加入注定将会被国人仇视的“卖国”新内阁。
  最后,他们还是抛出一个方案,要求田中承担责任,战争是田中挑起的,自然应该由他来结束,一切都非常合理,但前提是,田中必须要“勇敢”的接受责任。
  “……承担失败责任,或许是我能为帝国做出的最后的贡献,但高桥君,你认为战争失败在什么地方?”穿便服的田中对向来反对战争的大藏相提问。如果世间有后悔药,田中非常愿意喝下去,但可惜没有。
  “帝国用羸弱的实力击败俄国,导致我们过于自大。欧战初期不是有人要和德国人一起挑战美国人、英国人吗?对中国战争失败,很大程度源于盲目自大,完全无视中国的进步,中国今非昔比。战败对于帝国无疑是剂良药!至少在未来二十年内,我国不会忘记惨痛教训!”高桥很郁闷,田中发动战争源于对中国进步的恐惧,希望通过战争中止中国的高速发展,屡次赌赢的日本,这次输了个精光。
  “我现在醒悟,几年前,帝国就落入中国人的圈套。如果可以的话,举行和谈的地点,我希望在西北市,我需要面对面与中国总理会谈,亲自和这个把帝国逼入死地的中国人谈一谈,或许可以得到答案。”
  答案?田中对日本惨败一直不能理解,回想起来,中国人早有预谋,处处领先一步。即便帝国遭受惨无人道的轰炸,国际舆论依然偏向中国,中国总理假惺惺的表示,对轰炸造成的平民伤亡非常遗憾,愿意向日本提供人道主义援助,但需要日本保证援助药品等不被用于前线,当然帝国未能给出合理方案前,中国不会提供一剂药品、一片纱布。中国一直在扮演被迫应战勇于抗争的弱者,其实中国人想要绝不只是关东州,关东州只是借口。
  “我也很想看看他,昨天英国人同意就刘公岛和天津等地英租界问题与中国展开谈判,战争彻底改变国际社会对待中国的方式,至少强国俱乐部中又多了一个东方国家。”高桥点点头,对于从商人到地方军阀再到总理的中国人,高桥充满好奇心。
  “他们现在会接受停战吗?”田中反问一句,心里却担忧另外一件事,赤军!中国是癣疥之疾,赤军是心腹之患,日本面临严重内患,中国人会选择停战,以便让帝国有余力镇压赤军叛乱吗?
  ……
  “谈判可以,但绝对不是现在。”司马毫不犹豫拒绝日本通过德国转达的谈判意愿,日本愿意用谈判解决问题,换句话说,他们已经决定接受苛刻的媾和条件了。说实话,司马很意外,天大的意外,二十多年后叫嚷“一亿玉碎”的日本人竟然会接受“丧权辱国”的媾和方案,完全出乎司马意料。在司马印象中,日本应该血战到底,而不是接受媾和方案。而中国则等得到想要的东西,会主动停止战争。
  中国想要的很简单,一个红色日本和一个安全的地缘条件。一切都是为了国家安全,要求日本割让土地,是为了冲破岛链封锁线,赔款之类的都是次要条件,可有可无,但日本竟然准备接受了。
  总理的拒绝出乎欢天喜地来汇报的顾维钧意料,难道总理不愿意不费一枪一弹得到大片土地和赔款吗?
  “总理,日本倾向接受停战条件,如果我们……恐怕国际社会会指责我国……”
  “指责我们没有和平诚意吗?指责可以起到什么作用?这个世界从来都是靠实力说话的。少川,现在之所以不能停战,是因为我们没得到需要的东西,很多东西不可能从谈判桌上得到,战争往往会有意外的收获。”打断了顾维钧的话,司马意味深长的笑了。最近几天司马不再关注前线战事,胜局已定。
  司马做好战后进一步裁军的准备,尽管战争说明国防军保留64个陆军师和43个国民警卫师兵力单薄,但是同样证明动员体系已经初见成效。未来需要进一步压缩部队编制,将更多的经费加强到装备上,一个装甲师的进攻能力相当于3个步兵师。进一步完善国民动员体系和国民军训体系,作为后备军的各省国民警卫队需要进一步强化,最终做到藏兵于民,国家只需要保留满足防务需求的精锐部队就行。有什么比裁军更能向世界各国表达中国和平意愿的。
  见顾维钧还准备争辩,司马站起来,态度坚定,“少川,你准备一个方案,回应日本人,我们非常乐意两国间恢复永久和平,但是媾和条件有适当修正,在方案未拿出之前,不会接受调停。至于其它国家,就对他们说,我们曾经给过日本多次恢复和平的机会,他们没有珍惜,现在无法确定日本是不是拖延时间或有其它打算,我们需要诚意,仍在负隅顽抗的朝鲜军解除武装向国防军投降之时,就是两国实现前线停火之日!”


第335章
  大正十二年五月二十一日下午,东京上空乌云密布。大量无家可归、身无分文的日本人栖身于剧院、学校、帐篷,尽管如此,仍有数十万东京人只能栖身于露天,依靠乞讨为生,东京全然不见过去繁华,只有战争带来的创伤。稍倾,大雨倾泄而下,五月底,天气乍暖还寒,雨水落在人们身上,透骨的冰凉。轰炸中失去一切的日本人望着未遭到轰炸的皇宫,五味杂陈。
  明治维新之后,日本成为亚洲最先进、最西方化的国家。距离传统瓦顶皇宫几百米,有一座四层钢筋水泥结构的新式建筑,是处理宫廷事务和天皇办公的宫内省大厦。围绕皇宫的古老石墙和护城河外围建筑,同样是东西合璧,帝国剧场和内阁大厦等一长排新式建筑完全是西方式的高楼大厦。
  在大雨中冻得嘴唇乌青、浑身颤抖的日本人,麻木的而愤怒地盯着皇宫。
  “忠君之心”在饥寒交迫的生活和一个个败绩中消融殆尽。一个又一个联队、旅团、师团玉碎,关东州十余万军队玉碎,朝鲜数不胜数的部队被中国人全歼,多面师团、旅团以及联队军旗被中国人缴获,甚至在全国举行战捷展览。
  军队一败再败,红军又控制新舄县、山形县两个日本最重要的大米产地,日本国内35%大米来自两县,国内大米供应严重不足,米价更是一日数涨,奸商囤积居奇,通货膨胀、物价飞涨、农业衰落,即便幸运的找到工作,拼命在工厂干上一天,挣到的钱还不够糊口,更何况还要养活家人。
  街头数十万失去家园,风餐露宿的赤贫人口,为社工党崛起提供基础和条件,他们在街头向无家可归的人们宣传,“是军阀和政客、资本家们发动了战争!”,“战后经济危机,让资本家们意识到如果要谋取巨额利润就必须发动战争”,“军阀、资本家政客一起把日本带到毁灭的边缘”,诸如此类的宣传在东京街头广泛传播。
  为了战争,尽管百姓已经身无分文,但仍需承担苛捐杂税,不断的扩军又让他们被迫离开家人,当他们进入军营,他们住在露天的家人可能饿死,磨难让他们心中的不满情绪愈积愈浓,最初情绪只存在于民间,但随后军队之中同样开始酝酿,尤其是一大批本就倾向于社工党的民众被征召入伍,在这些人鼓动下,军队中的不满以及对现实的愤怒所产生的抵抗情绪一日高过一日。
  此时,外表宁静,正在进行艰难劫后重建的东京,却正在酝酿一场骚动。皇宫外侧一端是近卫师团兵营,这处兵营由于陆军省一名少佐告密说他们要发起武装叛乱而引起当局的注意。告密者说,他从某一青年军官处获悉,一批激进分子计划近期刺杀天皇若干名顾问和内阁要员。嫌疑分子受到监视,政界要员派了应付紧急情况的保镖。首相官邸的门窗都用钢筋和铁条加固,安上直通警视厅的警报器。
  宪兵队和警方觉得可以从容应对局势,一小撮叛乱分子不管有多么强烈的动机,也翻不起大浪,更何况他们同样对田中内阁心怀不满,在台湾陷落后,田中通过德国表达愿意接受耻辱媾和条件,更让国民感觉愤怒,但国民的愤怒不能改变什么,皇太子仍然支持田中,政府仍未有倒阁举动,如果军方叛乱,或许可以把卖国贼田中杀死,然后推出一个强有力的新内阁。何况他们对即将叛乱的情报半信半疑。
  宪兵队和警方怡然自得的态度不可思议,因为近卫师团不满的情绪表现的非常强烈和暴露,起因是他们得到消息,政府要把他们调往冲绳,加强冲绳守卫。中国即将发动对冲绳的攻击,对日本人而言不是秘密,最近几天,很多从冲绳逃回的难民都带回中国轰炸机投下的传单,传单上的内容让人们猜测,中国人下一个目标就是冲绳。
  被送到必死之地卖命,而流离在街头的家人正处于饥饿边缘,甚至有士兵在全家饿死后选择自杀。而他们要离开东京,去冲绳送死。一路上需要面对中国人的潜艇以及袭击舰攻击,即使侥幸到了冲绳,仍将面对中国人的轰炸,难逃一死。不愿意被命运玩弄的两千四百多名士兵谋划军变,准备于次日拂晓前分头袭击东京六个目标,包括警视厅和若干政府官员住宅。
  夜幕降临,与皇宫只隔一条马路的近卫师团营房里,士兵整装待发。一部分坐在床边,擦拭武器。东京遭到轰炸后,为维持东京治安,子弹被分发到每一人。
  “注意近期军中的不满情绪,排查倾向叛乱的赤化分子!”从大队长办公室开完会走出来的村上,还在回忆大队长的命令。军队中存在赤色分子,并不是秘密,三天前,赤军进攻福山县时,四十一师团下属的四个联队之中有两个联队叛乱,尽管四十一师团击退了赤军,但军队发生红色叛乱,却让军部忧心忡忡。
  回第三小队营房时,行进在走廊上的村上无意中向营房窗口瞥了一眼,他看到二分队分队长和田还有几名兵士正在擦枪步枪,弹药携具也穿在身上。村上大惊失色,立即推门走进去。一进门,村上就冲惊诧地站起来的和田狠狠甩了一个耳光,“八嘎!想造反吗?”
  挨了一耳光,遭到训斥的和田无言以对,只是习惯性立正垂首,“嗨!”
  “啪、啪!”村上又狠狠甩了两耳光。
  看到和田任由小队长甩耳光,安腾摇头叹息,日本人太过于服从权威,尽管大家伙已经做出决定,面对军官竟然……
  安腾是一名在校学生,在学校时接受了赤色思想。大正七年东京工人发动第一次起义时,当时只有十五岁的安腾就曾和工人们一起战斗,尽管起义四个小时就遭受惨败。后来安腾回到学校,但却从来没有放弃对自由、平等、博爱、没有压迫新社会的向往。即便大正七年到十年间,红色力量一度消沉,安腾仍然和朋友参加秘密集会,宣传社工党各项主张和德克默拉西主义。
  一个月前,安腾和朋友接到指令,加入反动军队,在军队之中做宣传动员工作,组建士兵委员会,为将来阵前起义作前期准备工作。安腾等人成功利用士兵家人的痛苦和不愿开往冲绳的现状,促成近卫师团2400余名士兵参加武装起义。尽管安腾之前并没有接到社工党中央的指示,但现在已是刻不容缓,要么在日本发动起义,要么就到冲绳被中国军队杀死,武装起义是自己的理想,也是为了自救。
  被接连抽了数个耳光,头晕目眩的和田依然立正,未做任何反抗。就在村上小队长再次抬起手的时候,安腾晋三从床边站起来,在村上背后用枪托向他头上狠狠砸了一下,村上惨叫一声软软瘫倒在地,望着头破血流躺在地上的小队长,和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勇气,猛地抄起枪向躺在地上的小队长开了一枪。
  突如其来的枪声,打破寂静的营地,火药桶被一颗火星点燃,枪声令本就动摇的军心火上加油,在枪响之后,原本呆在营房里的士兵们争先恐后大声嚷喊着“起义!起义!”,各个营房内做准备的士兵们,立即集合起来开始行动,朝营区军官宿舍冲去,留营军官来不及反应,就被愤怒的士兵击毙,近卫师团第二联队军营一片混乱。
  第二联队留营军官被悉数处决,绝大多数并不愿意参加起义的士兵,手足无措。参加起义的只有几百人,但营区近三千名士兵,眼睁睁看着起义士兵冲进军械库提取机枪和弹药。
  “日本军阀和资本家为了牟取私利进行战争,却让六千万日本人民陷于水深火热,饥寒交迫中。只有反动政府完全失败,日本人民才能获得和平、面包、土地、与建立革命政府……不要再让我们的家人饿死!不要再让他们流离失所、饥寒交迫!行动起来吧!战友们,为了不去冲绳送死,为家人!……起来吧!让我们把枪口对准反动军阀……”
  随着起义士兵的鼓动,一个、两个……最终绝大多数士兵选择参加起义,多数人是随波逐流。全副武装离开营地的各个小组立即奔向各自的目标,安腾晋三率领一个小队准备攻占陆军大臣官邸,强迫高级将领参与起义,如果反对就地格杀;另一组将占领警视厅;其它四组则分别刺杀首相、大藏相、宫内相和侍从长,刺杀宫内相得手,就赶到教育总监的郊区寓所,把总监杀害,其它两组也将赶到市郊,分别干掉前宫内相、天皇顾问以及其它内阁成员。
  在这些小组朝各自目标前进时,第二联队主力却朝第一联队、第三联队、第四联队驻地挺进,起义时间提前了,第二联队打响了第一枪,此时不过晚上十二点,街头无家可归在大雨中瑟瑟发抖的市民看着荷枪实弹的士兵在大街上奔跑,迷惑而幸灾乐祸。
  “国民们!你们的家在什么地方?你们的家为什么变成废墟?你们的食物在什么地方?你们为什么在大雨中饥寒交迫?为什么一无所有还要承受苛捐杂税?为什么高官贵胄可以在温暖的房间里享受生活,而我们却在大雨下忍饥挨饿?行动起来!士兵已经行动了,让我们和他们一起行动!起来,为打倒反动军阀而斗争!他们的失败就是日本劳动人民的胜利!”
  被饥饿和寒冷折磨了近两个月的市民在鼓动下,突然像疯了一样,不顾一切冲进士兵队列,和起义士兵一起行动。在带领300多人的队伍朝第一联队驻地行进途中,路边不断有市民加入,有男人、有妇女甚至还有儿童。
  “兵友们,看到了吗?人民是支持我们的!我们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新日本,为我们的家人。”
  此时带领一个小队的铃木太郎直奔首相官邸。门内站岗的一名军官看到士兵提着武器跑过来,立即上前想拦住他们。冲在前面的士兵立即一个突刺,刺刀没入军官的胸膛,其他人迅速扑到门岗前,铃木一把抓住刚拿起电话的士兵,用手枪戳了他一下,命令:“开门!”
  解除警察的武装后,铃木推开众人,步人漆黑的官邸。他打开大厅内的电灯,辨明方向,立刻把灯熄灭。突然间,走廊里枪声大作,这是外边士兵正等待的信号,灯灭后他们立刻用轻机枪扫射首相府,大厅内的吊灯全被打碎,坠落在地。
  凌晨0点36分,首相秘书佐腾奈本被枪声吵醒,他住的地方正对首相官邸后门,他们终于动手了!首相秘书佐腾奈本早就预料首相府会遭到袭击,他马上给警视厅挂电话。
  “我们刚听到首相官邸警铃响!”警视厅已经收到警报,“一排人已经上路,增援部队刚出发。”
  佐腾放了心,他回到楼上。这时,街上响起皮靴咯咯声,他向窗外望去,想知道来的人是警察还是专门保护首相的陆军部队。一声枪响,他看到一个警察应声倒地,其他警察慌忙退却,接着便出现一批军人,刺刀闪闪发光。
  一阵密集的枪响在街道上响起来,好象是步枪和机枪声,直到这时佐腾才算明白,是陆军发动叛乱,正在进攻首相官邸。他急匆匆穿好衣服,同时取出一支手枪,准备去救首相。当他冲到街上时,首相官邸枪声大作,大门口的军人挥舞步枪把佐腾赶回家。佐腾只好在室内来回踱步,焦急万分,试图搞清楚究竟是谁发动的叛乱。
  佐腾盯着首相官邸路灯下的士兵,注意到起义士兵中,根本看不到军官的影子,“难道是士兵叛乱?”佐腾再一次给警视厅打电话。
  “我们是起义部队!”电话里一个声音回答。此时一百多名起义士兵和数千名市民已经占领警视厅大楼。
  挂断电话,佐腾又给附近的宪兵队打电话,隔着电话可以听到宪兵队枪声此起彼伏,随后是一个局促不安的声音,“局势失控,叛乱士兵和市民正在围攻宪兵队,一些士兵放下武器,害怕伤及家人!”
  离首相官邸几个街口,安腾晋三指挥半个中队士兵冲入陆相山梨半造的官邸,在陆相官邸外,并没有遭到抵抗,当安腾率领士兵进入官邸后,刚刚醒来的山梨半造就站在客厅中,怒视叛乱士兵。
  “上等兵,你的长官在什么地方?让他进来。”山梨半造大将保持着军官仪态。在山梨半造看来,叛乱是一些中下层军官发动的“下克上”,他错了,错误的代价是生命。
  “砰!”安腾晋三一言未发,就扣动扳机。
  在安腾指挥部队击毙山梨半造时,后腾次军曹率领几十名士兵冲进侍从长三本太郎的官邸,一位下女叫醒了年迈的海军大将。他急忙跑到储藏室去拿剑,但怎么也找不着。他听到走廊里有脚步声,便走进邻室,死在壁橱里是丢脸的。片刻之间,他便被几十把刺刀团团围住。
  “您就是三本阁下吗?”走在最前面的后腾次显得非常有礼貌。
  三本点点头,并举手示意大家安静,“你们这样做必定是有原因的,告诉我为什么?”没有人回答,三本又问了一遍,还是一片沉默。
  当他第三次询问时,拿手枪的伍长显得极不耐烦,“没有时间了,我们要开枪了。”
  三本猜想他们是奉命行事。
  “那就没办法了。”三本竟然没有一丝恐惧,“开枪吧!”他昂首挺胸,好象面对行刑队,在他背后,挂着他父母的画像。
  三支手枪同时开火,一枪未打中,一枪打中下腹,另一子弹穿过心窝。他倒下时,身体仍在抽搐,随后又响起几声枪响。
  “再补一枪!”有人喊道。血泊中三本感到一把手枪抵住咽喉,随即扣动扳机。
  伊腾建次曹长率领部下前往大藏相高桥是清宽大的住宅,他们砸开第二道门,一部分士兵俘获五六个警察和仆人,其他士兵则把房门一一踢开,寻找捕措物。
  此时高桥藏相正独自在一间宽大的卧室内,静静坐在榻榻米上,等待叛乱士兵的到来。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高桥是清并不支持战争,所以士兵委员会并不准备杀掉他,准备让他做一面旗帜,正因如此第三联队士兵委员会委员伊腾健次才亲自出马,当然如果遭到拒绝,就干掉他。
  “阁下!”推开房门看到高桥藏相端坐在里面,伊腾礼貌的一鞠躬。
  “你们这么做是把日本从一个深渊拖入另一个深渊明白吗?”高桥毫无惧色地抬头望了士兵一眼,果然和自己猜测的一样,起义并不是下层军官主导,而是一群暴乱士兵,像大正六年俄国一般。
  “阁下,我们是在挽救日本,只有打倒强迫群众参加战争、迫使群众陷入饥饿的反动军阀和资本家政府,日本才能迎来新生!”伊腾礼貌的回答道。
  “白痴!”高桥是清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
  高桥的回答让伊腾迟疑片刻后扣动手枪,把转轮枪中的六发子弹打到高桥身上。既然他不愿意配合,就让他去地下效忠天皇吧!
  正在睡梦中的田中义一被警铃和枪声惊醒,几秒钟后,首相侍卫官佐木森带领两个警察推门进来,“他们终于来了!”田中义一叹了一口气,接着又带宿命的口气说。谁也没有办法,仗打到现在这份上,忍到现在下层军官才发动叛乱,已经在田中义一意料之外了。
  “阁下,不是军官叛乱,是士兵!”佐木森大喊一声,在田中愣神的功夫,他硬拽着首相穿过走廊,躲进一间贮藏室。不一会,走廊上响起喊声、枪声、扭打声,之后,又是一片寂静。
  “士兵叛乱?赤军?”等待宿命的田中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佐木,“快!快!立即通知中岛,平定叛乱!”
  就在这时贮藏间的门被拉开,十几支刺刀对准他们,“向他开枪!”看到贮藏间内的两人,铃木立即喊道,但他手下的士兵却在犹豫。
  “天皇万岁!”田中大喊一声,便倒在了贮藏间台阶上,血象泉水般喷涌而出。他痛苦地挺直胸膛,好象参加检阅,但仍禁不住呻吟起来。
  这时一个士兵跑过来,他在首相卧室中取了一张田中义一的照片,接过照片后,铃木跪在尸体前拿照片同贮藏间内的两个人比对,“是田中。”
  这一夜整个东京笼罩在一片密集的枪声之中,起义士兵和镇压起义的士兵在街道上激战,街头被饥饿和寒冷折磨了近两个月的市民义无反顾加入起义行列,尽管起义士兵只有数千人,但参加起义的市民却有几十万之多。
  饥饿会给人前所未有的力量,尤其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饥肠辘辘的人们会把贫穷、焦躁、绝望、怨气变成无与伦比的勇气,没有人甘愿过贫穷和毫无希望的生活,他们会反抗,用拳头甚至生命,去争取美好的未来。
  面色苍白的裕仁在睡梦中隐隐听到皇宫外传来枪声和爆炸声,不知所措的坐起来,怎么回事?是轰炸吗?不像!习惯轰炸的皇太子裕仁听到皇宫外的枪声和爆炸声与轰炸不同,怎么回事?难道……裕仁想到最近几天近卫等人汇报的事情,军队之中有人密谋叛乱,要刺杀首相、发动军变,“难道是……军队叛乱?”
  之所以支持田中,并不是因为裕仁信任田中,而是留下田中当替罪羊。摄政裕仁批准和谈,但在接受媾和方案上含糊不清,如果田中接受,裕仁有无数种理由即达到停战目的,又不承担任何责任。战争没有胜利的可能,如果继续下去,等待日本的只有毁灭性,而愈演愈烈的赤军叛乱更让裕仁忧心忡忡。
  中国不会毁灭日本、毁灭皇室,但赤色分子会,就像1917年的俄国。俄国革命分子将皇室灭门,如果不是皇太子和两位公主侥幸被营救,或许世界上已经没有形同中国附庸国的俄罗斯帝国。迫在眉睫的赤色叛乱,让裕仁打定主意结束战争,避免万世一体的皇室因红色叛乱毁于一旦。


第336章
  “不管人们如何看待社工党和红色主义,有一点不可否认的:俄国革命是人类历史上最重要的事件之一,而欧战后世界各国红色运动高涨是一个世界范围内普遍现象。就像史学家完整记录下巴黎公社和1917年俄国彼得格勒所发生的每一个点滴事件,他们也一样想知道1923年在那个古老的东方国家,一个尊皇国家,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精神感染了人民,他们的政治领袖风貌怎样等等,这就是我写下这本书的原因……”马丁·萨斯潘里德《影响世界的进程》。
  在日本帝国天皇扮演的角色,对外国人说来,虽然不是不可理解,却也是很难理解,他的权力和责任与世界任何一个国家的君主都不同。开辟日本现代文明的明治天皇是个极具坚强意志和信念的人,他提出“富国强兵”和“文明开化”的口号,使日本从半封建社会步入现代社会。
  在明治统治期间,国家利益高于个人福利,明治的继承人大正天皇却是个精神不正常的人,有一次,他把国会演讲的讲稿卷成一个望远镜,他的古怪性格和一触即发的脾气被人大大地言过其实,以致在一九二一年指定十九岁的皇太子裕仁为摄政,行使天皇之责,掌管国家事务。
  裕仁从童年起就接受扮演这个角色的训练,主要是由西园寺公训练。西园寺本人曾受到法国革命和英国自由主义影响,这位最后的元老谆谆教诲年轻的裕仁,日本需要一位慈父般的君主,而不是一个暴君,他应该为所有国家大事负责,但不能随意发号施令,他应该是客观和无私的。
  理论上说,天皇具有绝对权力,国事一切决定都要由他批准。但是,按照传统,只要内阁和军方领导人一致同意某一政策,他就不能不批准。天皇应该超越政治以及党派私利和纷争,因为他代表整个国家。
  虽然有这些限制,他还是发挥了巨大影响,因为全国只有他一人能够提出告诫或行使批准权,而自己又不会有牵连。更重要的是,每个日本人都誓死效忠于他,这种道德力量如此强大,以致他轻易不能动用,而且只能含糊其词。禀奏的人,只能猜测天皇的意图,因为他总是毫无表情,而且说半截话。
  如果他象祖父明治天皇一样积极,也许能巩固权力,因为按明治宪法,天皇是武装部队大元帅。日本国民通常把天皇当作神,孩子们受到警告,如果他们直视天皇的脸,就要瞎眼。如果某一个演说家提到“天皇”一词,全体听众就会立刻把姿势坐正。如果某个记者贸然问起天皇的私生活,人们就会冷冰冰地告诉他,对于神是不能提出这样问题的。
  在日本,“神”的含义与西方含义不同,对一个日本人来说,天皇就是神,就像他父母师长是小神一样。他们对天皇的感情,不只是敬畏而且是爱戴与尽义务,而且不管他的地位如何低下,每个臣民都觉得与天皇有家庭血缘关系,认为天皇是他们大家的父亲。明治天皇临终前举国上下都为他祈祷,祝他恢复健康,许多人通宵达旦守在皇宫前的广场上,他死时,举国悲恸,数以万计的人自杀以示忠心。
  所有日本人幼年时都要受皇道教育:日本道德基础是对天皇和父母尽义务。没有天皇,就没有祖国,没有父母就没有家。多少世纪以来,日本天皇一直是仁慈的,从不企图行使权威,就像父母爱子教子一样,天皇用同情的眼光爱护和引导臣民,天皇治政有一段时期曾三百四十六年未处决一人。正因如此,在日本,天皇拥有外人难以想象的影响力,尽管天皇地位模糊不清,但他却可以左右一切事物,在日本,天皇的意志即国家意志,天皇的要求既国家要求。
《基督教科学箴言报》驻东京记者阿诺尔德·约瑟·汤恩比,首先从日本通讯社听到叛乱消息。在市区内,他听到一连串互相矛盾的谣言。外务省的大门仍然敞开,没被叛军占领,但却没有人向外国记者发布消息。东京市中心十字路口,都有脖间系红布带的军人站岗,街头随处可见机枪堡垒。汤恩比不知道他们属于哪一边,眼下还有政府存在吗?
  尽管大规模冲突已经结束,但机枪声、爆炸声仍然响彻东京,叛军和宪兵、警察交火。街头叛军和叛乱平民向忍饥挨饿的平民分发从粮商没收的大米,从百货公司和商铺中征用服装、被褥。在东京叛军控制地区,轰炸残存建筑上到处都可以看到白布制成的旗子和横幅,上边用墨水写着,“尊王、义军”。
  在东京市中心四面环水的绿岛桥面上,皇宫守卫部队在宫墙内树立堡垒,操持机枪、步枪的军人警惕地看着宫外的装甲汽车,叛军尽管杀死了数百名内阁成员以及首相、天皇顾问,却没有对皇宫发起进攻,但却切断了皇宫的电话、电报线,封锁了皇宫对外联络,与此同时,在向报界和通讯社散发他们“宣言”的同时,还通过占领的广播电台,向全日本甚至全世界发表“宣言”。
  “……神国日本之国体,体现于天皇陛下万世一系之统帅,其目的系使国家天赋之美传遍八宏一宇,使普天之下人类尽情享受其生活……顷来,私心私欲不顾民生与繁荣之徒簇出,无视天皇尊严,国民生灵涂炭,痛苦呻吟,国家内忧外患,日益激化。元老、重臣、军阀、财阀、官僚均为破坏国体、毁灭国家之元凶。国之蛀虫拧为一体,上蒙天皇、下欺国民,更为一己私利将帝国拖入战争泥潭,累我数百万民众流离失所,数十万兵友葬身异乡,其言为帝国福祉,实为谋个人私利……今我等之责任乃清除君侧之佞臣,粉碎重臣集团,挽救帝国于危难。此系天皇陛下臣民之义务,祈皇祖皇神保佑我辈成,拯救国家于崩溃之境……”
  近卫师团叛乱后,遭到刺杀的宪兵队司令官中岛正武中将在返回宪兵队无望的情况下逃入美国大使馆,从美国大使馆可以清楚的看到叛军控制的地区,看到脖系红布条的叛军以及叛乱平民。
  “这是皇军吗?”站在窗边的中岛正武边问边流泪,他觉得自己遭受了莫大屈辱,屈辱是叛军带来的。
  早在一月前,军内对田中以及政府的不满情绪愈演愈烈,和大多数陆军将领一样,中岛正武想到的并不是揪出异己分子,反而视而不见。在关东州、朝鲜以及台湾损失惨重的陆军希望田中下台,正面途径不能解决问题时,对于陆军基层的反抗、不稳情绪也就姑息纵容。但军变却超出他们的估计,这不是普通中下层青年军官主导的军变,而是的由赤化分子主导的军变,忠诚天皇的军官被起义士兵处决,叛乱军队完全被赤化分子控制。
  因为美国大使馆靠近叛军控制地区,亨利·金尼尔大使,这位“日本通”,第一个向国务院发出电报,报告叛乱消息:“……日本军队今日凌晨占领部分政府部门及部分市区,据悉有若干位著名人物遇害,叛乱可能由赤色分子煽动……目前无法证实任何消息,新闻记者不得向国外发电报或打电话,此电报主要用于试验通讯联系,以确定是否可用密电,密电部门收到此电后请即复告。”
  同一时间,德国大使馆同样向国内发回密电,同时根据德华互助秘约向中国外交部转发相同的电报内容:“……这次军变具有典型的日本特点,因而对政变动机特别值得研究,对政变进行清醒的研究,尤其是研究它所揭示出来的社会紧张关系和内部危机,对于了解日本内部结构,比研究记载日本军力的记录或秘密文件更有价值……我们确信在东京发生的军变有赤色分子参与,日本很可能成为第二个苏俄。”
  当德国驻日大使把报告发给柏林和中国外交部后,德国大使和陆海军武官各自进行调查研究,以研判起义对日本未来政局的影响,中国情报机构中央调查局也在第一时间命令潜伏在日本的谍报人员尽量搜集起义的详细情况。此时全世界都把目光投向东京,目光是复杂而多样的。
  作为皇太子的老师,以及日本最后的元老西元寺在郊外的别墅同样被起义士兵占领,但与其它政要遭到刺杀不同,西元寺反而被“保护”起来,直到黎明,在与一名身穿便服的人员会谈两小时后,西元寺便被起义士兵护送到皇宫外。到皇宫后,西元寺只是把发生叛乱的情况禀奏摄政皇太子。
  “……赤军司令员福井川已经秘密到达东京,三小时前,我们在郊外别墅进行会谈,福井川委托我向殿下转达敬意。”
  听到西元寺的话,裕仁沉默不语。在两小时前,裕仁就获知军队叛乱并不是军人叛乱,而是如1917年俄国水兵式的叛乱,一场赤色革命。两个月来随着战事失利,国内遭受毁灭性轰炸,数十万失去住房、饥寒交迫的民众不断涌向赤坂离宫。不仅是寻求庇护,而是用沉默与严肃,表达无声的抗议、无言的要求:天皇必须归政,政府必须重新组阁。
  裕仁清楚的记得出任摄政前戏剧性的一幕。出任摄政前夕,平素痴痴呆呆、间歇性发作精神疾病的大正天皇,却护住玉玺死活不肯交出。后来是西园寺元老连哄带骗,用尽对付顽劣幼童的手段,才得到国家权力的象征。不难想象,倘若逼迫天皇逊位,疾病缠身、奄奄一息的白痴,很可能一命呜呼……他不愿背负“不孝”的罪名,甚至,他还寄望以此博得贤明君主的美誉。
  ……但这只是一厢情愿,赤色分子主导的叛乱打破了自己和元老们制定的计划,镇压叛乱无疑可行,但需要时间,需要将其它师团部队调至东京,在此之前……
  “福井川来到东京?你确定是福井川那个叛徒吗?通知宪……”裕仁大吃一惊,福井川竟然如此胆大,整个日本都在悬赏要他的脑袋,他竟然来到东京,刚想问是否通知宪兵队时,裕仁才想起整个东京充满起义士兵和暴徒,东京对福井而言如同新泻一般安全。
  福井川无疑是日本最大的敌人,裕仁在噩梦中都会梦到这个三十七岁的男人。
  帝国贵族、财阀在谈论起此人时,在恐惧的同时还略带崇敬,出于对一个“军神”的尊重,在短短几个月内一手将濒临灭亡的赤军再一次扩充成十余万军队,靠乌合之众多次击败进剿的精锐军,有时候裕仁会想,假如让其指挥皇军,或许皇军可反败为胜。而现在,这个日本历史上最大的敌人,最残暴、无耻、卑鄙的敌人,竟然来到东京,而且同元老重臣会面。
  “殿下,我和福井川进行了两个小时深谈,他或许信奉德拉莫克西主义,但他还是一个日本人,这一点从我和他之间的谈话中可以清楚的感觉到,社工党和赤军希望结束内战。”说道这里,西元寺公望话声稍顿,等待皇太子的提问。
  “结束内战?他们还有什么条件?投降吗?他们是不是要特赦?”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裕仁喜不自胜,赤军投降?有比这更好的消息吗?
  “殿下,您认为赤军有投降的可能吗?”
  “有投降的可能吗?”西元寺公望的反问让裕仁张口结舌。
  赤军不仅仅占领新泻、山形、福岛三县,还占领宫台、秋田、群马、枥木四县,赤军距离东京只隔一个埼玉县,说其包围东京一点都不过份。赤军拥有40万军队,近万名苏俄军事顾问帮助其训练、指挥部队,还有超过5万人名为国际纵队,实际上是苏俄精锐军帮助他们直接作战。
  苏俄甚至还帮助赤军建立飞行队,只不过飞行员都是俄罗斯人。而中国人非常乐意看到日本陷入内战,多次向赤军提供间接帮助,如果不是中国空军在皇军进剿途中将其重创,赤军怎么可能击败皇军。在赤军全面占优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冒着生命危险投降?那他们为什么会提出结束内战?而结束内战的条件是什么?
  裕仁望着窗外静思,在沉默数分钟后,转过身来,“福井开出什么条件?”裕仁并没有注意到语气的转变,过去裕仁提到福井川时所用的词汇都是“叛徒”、“暴徒”、“土匪”之类,并用极其轻蔑的口吻称他为“福井川”,而不像现在称其为“福井川”。
  “组阁!”西元寺公望轻轻吐出两个字。
  “组阁?”裕仁不可思议,社工党和赤军要求组阁?这与拱手将帝国让于社工党有什么区别?
  “是的,殿下,既然田中内阁无法获得人们支持,自然需要组建新内阁,这是国民的要求。”西元寺公望非常平淡,似乎认为社工党组阁和政友会或宪政会组阁并没有太大区别,只是一个全新政党组阁而已。
  “西元寺!”裕仁感到失望和愤怒,他难道没意识到1917年俄国革命后罗曼诺夫王朝的悲剧吗?如果让社工党组阁,等于将帝国和万世一体的天皇家族送到赤军的屠刀下。
  皇太子的愤怒,在西元寺公望预料之中,“殿下,当务之急是结束与中国人的战争,将帝国的力量用于平定国内叛乱,确保帝国安危,但停战的代价就是接受远甚日清下关条约的‘中日新加坡和约’,谁可以接受这个条约?是田中吗?或许田中可以充当替罪羊,承担战败责任,但国民的愤怒最终还是会从内阁转嫁到皇室身上,皇室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殿下,由社工党组阁无疑是冒险的,但他们却可以承担战败的责任,与皇室无关!与中国签定和约后,社工党声益将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创,国民还有可能支持他们吗?”
  裕仁反驳道:“他们如果不在和约上签字呢?”
  听到皇太子的问题,西元寺知道22岁的殿下已经松动了。社工党组阁表面上充满危险,但却可以让帝国摆脱困境。但没想到,摆脱了目前的困境,未来帝国却会碰到更大的困境。
  “那么他们会解除武装吗?会放弃武装叛乱吗?会放弃德克莫拉西主义吗?”裕仁提出最关心的问题,实际上他想问另一个问题,只不过换了一种方式而已。
  “殿下,解除武装,是社工党不可能接受的,他们要求保留赤军,在赤军控制区域实行苏俄式管理,同样赤军的活动也限制在这些县区,而在其它县区帝国仍然遵从旧有方针。组阁后,赤军会向东京派出不超过2000人的警卫队,确保内阁成员安全。同时福井川希望政府能够举行立宪会议……”
  说到这里,西元寺公望眼中带着嘲弄,谁能想到赤军暴徒提出的条件竟然是召开立宪会议,制定宪法,成立议会,取代君主专制,实施君主立宪,使政治透明化、法制化、规范化、现代化,使宪法凌驾于最高统治者、政府、议会、政党、军队之上。就像俄国的乌米扬诺夫,这不过是俄国革命的翻版,但他们却忽视了日本和俄国文化以及环境的不同,尽管表象上,日本和1917年的俄罗斯一样,不过日本是日本,俄罗斯是俄罗斯,社工党组阁只不过是权宜之计。
  “他们别无选择!”福井川对图哈切夫斯基说道。这位前苏俄工农红军副总参谋长,亦曾是中国远征军手下败将,侥幸逃出生天。现在他是苏俄派驻日本的军事顾问团团长。
  “他们会接受吗?”图哈切夫斯基对福井川的肯定很诧异。没来日本之前,图哈切夫斯基和每一个苏俄官员一样,都认为大岛康行才是日本社工党的领导者,来到日本之后,图哈切夫斯基才知道这个小个子才是日本社工党和赤军的灵魂。
  “他们需要替罪羊,需要有人承担战败的责任,而我们恰恰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我们在和约上签字,必定会激起国民的愤怒,届时结束同中国战争的帝国政府就会以此为借口再次开战,接受社工党组阁一来可以结束战争,二则可以消灭社工党,西元寺之所以会接受我的‘建议’,实际上正是因为他看到其中利害。所以他们一定会接受。”福井川不无嘲讽地说。
  “我们需要合法组阁,至于其它……我想届时枪炮会代替我们说话,乌米扬诺夫同志不是说过吗?只有傻瓜才会认为无产阶级会立即赢得大多数支持!同时还告戒我们,依靠民意吧!可不能忘掉步枪,我们手中的步枪会决定一切。”1917年乌米扬诺夫和俄国社工党用武力赢得他们在投票箱前失去的东西,现在自己只不过是重复乌米扬诺夫和俄国革命者的道路。
  “我们首先推翻资产阶级,然后再夺取政权,这就是无产阶级专政。”图哈彻夫斯基笑着重复1917年乌米扬诺夫的讲话。
  “我们已经准备了六个师团,随时可以进军东京,同时开始对东京起义部队和民众进行整编,不久之后,东京会成为第二个彼得格勒。”
  “东京赤卫军的组建必须加快,要用最可靠的政委和指挥员控制赤卫军。如果再次发动革命,东京赤卫军将会成为骨干,一旦我们与中国签定和约,至少会有一半日本人反对我们,能代替我们说话的,只有手里的步枪!”
  起义者中不只是红色力量,还有忠于天皇的势力,皇太子是解决问题的关键,起义成功与否取决皇太子的态度。如果皇太子坚持镇压,即便集中六个师团,也不可能夺取东京,进而“解放”整个日本,但如果皇太子接受自己的要求,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天皇将成为社工党手中的一面旗帜,俄罗斯式的革命并不见得适用日本,挟天子以令诸侯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五月起义不过是一次演习,真正的革命还远未爆发。
  “相信不久之后,地球上将会出现第二个红色政权。福井同志!祝贺你!”图哈切夫斯基向福井伸出右手,这个矮子才是日本社工党未来内部斗争中唯一的胜利者,至于大岛康行不过只是……


无语的命运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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