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长安街激变


  共和七年五月二十一日,这天京城注定会引起国内外的关注,在七年前还是这个国家王公贵族的旗人,竟然聚集了数千人打着争取平等权益的旗号走上大街游行示威,这或许会跌破所有人的眼镜,毕竟在过去他们曾经统治这个国家,而现在竟然为了所谓的平等权益走上大街,这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无论是国人或是外国人。
  “追办杀人凶手!”
  “汉满平等!严禁排旗歧满!”
  “执行《禁售排满及诋毁前清书籍令》。”
  几千余名感受到危机的满人似模拟样的举着横幅,在长安街上高喊口号行进,甚至于就连小恭王爱新觉罗·溥伟、郑亲王昭煦、铁良、张人骏这样“尊贵”的人物都在前面扯着喉咙高喊,他们喊出的口号都是经过再三斟酌后定出的,以防止被北方政府钻空子定个意图反叛之罪。
  人群中的伊尔根觉罗·那梁勋跟在那些尊贵人物的身后挥动胳膊大声嚷着,在那梁勋看来这一切就像一场闹剧一般,要知道京城足足有六十二万旗人,结果昨天连通带告的今天只有不到六千人参加游行。游行的主意是宫里的皇帝的老师温肃温毅夫的主意,按温老先生的话“既然现在他们天天嚷着共和了,民众自由了,那咱们就按照他们共和、自由的办,看他黎元洪、段祺瑞还有什么话说。”
  “这些老东西!”那梁勋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这些遗老果然不简单,这个游行看似只是普通的游行,可是里头却藏着一些道道,明着是游行争民权但是实际上却是向外人展示旗人的存在,告诉外界现在的旗人都快让他们逼得活不下去了,这些老东西打得算盘倒是精。
  “可惜,算盘打得是精,就是旗人自己不争气啊!”五六千人的游行队伍貌似很多,但是朝新建的长安街一站倒显不出来了,看着周围稀落的游行队伍那梁勋在心中感叹道,昨天说一定会到场的王爷、贝勒、贝子们都没来,甚至于都没托人来捎个病信,大家都想明哲保身,谁想冒这个风险。除了溥伟、刘廷琛、王宝田、温肃、劳乃宣这样的铁杆遗老外,谁会担着未知的风险过来。至于离开朝廷奉养连饭都吃不上的旗人,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也不会来这,虽说只要来游行一中午就会管一顿饭,可万一挨了打,这顿饭倒也不值。
  这时巷子中突然冲出几十名身穿黑色学生服的学生,这些学生大都来自京城各个学校,学生的右臂上系着一根红布带,面色中透着坚毅,在他们身旁靠墙放了一排随身带来的枣木之类的硬木制成的铁锹把足有数十根之多。巷子里的商贩看到依墙而站的学生,还有他们身边的铁锹把,心里顿时感觉有些不妙,一些胆小怕事的连忙开始收拾起自己的生意,今天肯定不是一个做生意的好日子,虽然不知道提棍的学生准备干什么,但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幸好!爷没听他们招呼去游什么行,这些个洋学生早他娘准备好了,就等你们这帮子傻蛋上套了。”巷子里一个收摊的中年男人看到眼前这一幕,旁人不知道是什么事,作为旗人的他当然明白,不禁暗自庆幸自己眼皮子活,事情看得明白。想到这连忙收拾起自己摊上的东西,生怕一会来个殃及池鱼,到时可真是哭都没眼泪,这点东西可都是赊来的。
  “同学们,一会儿见到游行的满遗就往死里打,尤其是留着辫子的,共和后未及清算,让满遗、汉奸苟存于世,今天咱们要替四万万同胞讨公道。”听到前面队长的话,彭瑞先紧张的将手心中的汗水在身上擦了擦,然后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虽然已经用细绳系住了眼镜腿,但是仍然担心一会打起来眼镜掉在地上,对于高度近视的彭瑞先而言,离了眼镜根本就看不清东西,尽管不愿意,但是迫于形势彭瑞先还是和同学们一起来了。
  “去的就是爱国志士,不去的就是满鞑遗少。”昨天晚上满鞑今天抗议游行的消息在学校里传开后。
  “爱国会”、“救国会”的同学们在学校里如此鼓动,京城各个学校的男生无论是否出自本意,都自备锹杆、木棍离开学校,准备痛殴满遗、汉奸走狗。
  自从上海《未来中国》案后,学生组成的“爱国会”、“救国会”、“除奸会”在各地学校里相当风行,尤其是在京城中先后有数名满遗被刺杀后,尽管警察敷衍了事的到学校里问了一圈后就离开了,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些事是激进学生干的,只不过所有人都不愿深究而已。
  “汉满平等!严禁排旗歧满!”这时长安街上隐隐传来满鞑余孽们的呼喊声,所有学生都纷纷从墙边拿起备下的木棍、锹杆,学生的脸上带着跃跃欲试的神情,而一些学生则摸着口袋里带的刀片,这是一会儿给满鞑余孽们割辫子的。
  听到呼喊声,巷子里的学生们握紧手中木棍、锹杆,随时准备出击,旁边的商贩听到长安街上传来的喊声再看到这一幕,算是明白学生准备干什么了,弄了半天他们想抽那帮子胡儿啊!
  “眼皮又跳了。”两天来眼皮老是扑扑跳个不停,根据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的古训让溥伟感觉不太自在,心中不安的溥伟朝路边看去。
  路上来自各国的洋人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这支游行队伍,谁能想到七年后这个国家的王公贵族们现在会用这种方式争取权力呢?好奇心让洋人拿着相机不停拍游行队伍。这就是温毅夫想要得到的,通过游行引起列国关注,为未来的复辟创造外部条件,争取列国支持。至于路边维持秩序的警察、还有旁观的平民,溥伟并没有放在眼里,最重要的是表演给洋人看。
  “哦!天那!”这时路边一个举着洋伞的外国贵妇看到从路边巷子里走出一群人,看到穿着黑衣的学生手提大棍,外国贵妇不禁惊叫道,这时人们才注意到从路两边十几个巷道中走出了十几支提着棍棒的学生。
  “诛绝五百万有奇被毛戴角之旗洲种,洗尽二百六十年残惨虐酷之大耻辱,还中国大陆成干净土!”走出巷道的学生们整齐划一的喊着口号,这是邹容《革命军》一书中绪论部分的内容。上千名学生发出整齐划一的声音有些低沉,略带激愤的情绪。路边外国人听到提棍学生发出的声音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青年学生。
  而溥伟等旗人听到这短短三十九字口号,都惊悸地看着从路两边巷道中走出来的学生,那梁勋看着这些激动的学生心里也变得有些发悸,这打起来真是刀枪无眼。而此时一些旗人看到这一幕甚至吓得尿了出来,眼皮活的立即朝路两边跑去。
  “诛绝五百万有奇被毛戴角之旗洲种,洗尽二百六十年残惨虐酷之大耻辱,还中国大陆成干净土!”在游行的队伍边维持秩序的警察目瞪口呆地看着提棍的洋学生,学生像地痞一样提棍斗殴!这……也太出人意料了!警察们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长官们明令要求保护旗人安全,可是千把号学生谁能拦住,再说万一打伤了学生怎么办,谁知道学生里有没有长官的少爷侄子的。
  “你们赶紧回去!旗人游行是受法律保护的……”一名警官大声喊道,警棍就扣在腰带后,根本看不到平日里的张狂,这么多洋学生不是自己这几十名警察能拦住的。
  “同学们!诛绝旗洲种!洗尽百年耻!冲啊!”随着学生队伍中传出学生们的怒吼声,上千名学生挥舞手中的木棍冲向正在游行的旗人队伍,而队伍边的警察看到这一幕连忙闪到一边,谁也不想因为挡了学生的道,被他们用棍棒打伤。
  “快!王爷咱们赶紧走!”看到这一幕那梁勋大声吼着,那梁勋知道身边的溥伟在计划中的重要性,自己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他,当然同样需要保护自己。此时群情激奋的学生已经冲到游行的人群中,几乎是见人就打,只要衣袖上未系红布带,身上穿的不是学生装就挥棍而上。
  “杀人啦!杀死人啦!”游行的旗人大声叫喊,长安街上顿时像马蜂炸了窝一样,数千名旗人四处逃散开来。那梁勋拉着溥伟就朝路边跑,刚冲两步一个戴眼镜的学生挥棍冲到那梁勋面前,那梁勋想都没想就一脚把挡在面前的学生跺到一边,同时随手从一个学生手里抢来一根木棍,挥棍护卫溥伟朝外冲,当那梁勋护卫溥伟冲出人堆来到人行道的时候,长安街完全陷入一片撕斗之中。
  经历最初惊恐的旗人也纷纷用手中的一切和学生们撕斗起来,一些从学生手中夺过棍子的旗人手持木棍朝穿黑色学生装的学生们身、头上打去,此时旗人依仗人多的优势,和过去街头撕斗的经验,开始慢慢占到上风,凭借激情带来勇气的学生们那里是打惯了架的旗人们的对手。
  “天那!”路边围观的外国人不禁惊呆了,数千人在街道上斗殴的场面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尤其是看到穿着黑色学生服的学生们挥舞棍棒在人群中挥打的时候,他们很难将这些学生和他们过去看到的中国学生联系一起。
  “啊!”挥动棍子大叫的彭瑞先,使出全部力气朝对面旗人身上打去,此时彭瑞先已经听不到周围人们发出的惨叫声,有学生的,也有旗人的,看到同学们被旗人打得满头是血的模样,彭瑞先已经忘记了自己最初的本意,此时只知道挥棍朝那些人身上打去。
  “呼!”这时彭瑞先听到棍棒划动空气的声音,只见一根棍棒迎头劈了过来,彭瑞先根本没来得及躲避棍棒就狠狠打到脑门上,在彭瑞先瘫倒在地的瞬间几乎可能听到自己头骨断裂时发出的脆响。
  此时长安街似乎变成血染的一般,惨叫声、呼喊声、求救声不绝于耳,看到学生们处于劣势被追打的时候,路边的行人、商贩也纷纷抄起家伙冲了过去。
  “快!快!开枪!朝天上。”接到消息赶来的模范军官兵看到眼前这一幕,一名军官惊恐的大声喊道。从枪套中抽出五式手枪对天空就是数枪。
  “砰!砰!砰!……”赶到的军警们立即持枪朝天空鸣枪,试图制止眼前的混乱局面。
  “妈了个八子!你还打!”看到一个旗人面带狰狞挥棍追打满面是血的学生,模范军的一个士兵连想都没想就大骂一声对其就是一枪,一枪将挥棍的旗人打倒在地。
  “士兵兄弟,杀了他们,杀死狗鞑子。”被救下的学生满面是血大声哭喊。
  在来的时候所有学生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逆转,打人的一方变成了被追打的一方,此时看到模范军,就像是委屈的孩子一般大声地哭诉。学生们的哭喊声和呼救刺激了每一个刚到的士兵,他们握着枪把目光投向了身边的长官,试图从他那里得到命令,士兵们显然已经准备好开枪了。
  “快,快把棍放下,快放下。”听到枪声的铁良随手把棍扔掉同时大声喊着。现在可不是前清那会,若是大家再不放下手里的东西,这些当兵的绝对会开枪。听到铁良的喊声挥棍的旗人哪能不知道这个道理,这些都玩成人精的旗人立马把手中的棍棒扔到了地上,脸上带着得意的神情,看得那些当兵的恨得牙痒痒,却没得办法,街边有一大群洋鬼子站在那,拿着相机可劲的拍照。
  “混账,吴炳湘是怎么当得警察厅总监,这么大的事之前连点风声都没收到。”在总理府段祺瑞拍着桌子大骂道,即便是过去和府方冲突也从未像现在这样发这么大的火。长安街汉旗冲突中数百名学生受伤,其中五十六人重伤,十三名学生死亡。至于旗人的死伤与段祺瑞无关,到时只需要安抚一下就行了,但是学生都是来自全国各省的学生,他们在京城出了事,各省自然会质问中央。
  “不是吴炳湘没有收到风声,而是从上海《未来中国》案后,在各个学校都有学生的激进团体,谁知道那些学生到底要做什么?这几天发生的刺满案都是吴炳湘压下来的,学生也是爱国心使然才会行此偏颇之事,只不过谁都没想到会发生今天这种事。”尽管和吴炳湘并没有太多私交,但是徐树铮仍为其说了句公道话,激进的学生会做什么,不是吴炳湘能预料和控制的,即便是自己都没想到学生会这么做,更何况是吴炳湘。
  “这次出了这么大一件案子,无论是吴炳湘还是京师警察厅都逃不了干系,南北各省这次有得闹腾了,咱们还是想想怎么收拾残局吧!”段祺瑞对端坐在那里的徐树铮说道,现在收拾残局无疑是最重要的,尤其是如何应对国内南北各省官方压力,受伤的学生中不乏各省学子。还需要应对来自民间的压力,各地商会、政治团体都会纷纷向政府施压,这一切都要趁早早做安排,以免到时应对失措。
  京城长安街汉满冲突仅仅只用了一、两个钟头就传到西北,而随后传来数百名学生死伤的消息,让整个西北震惊了。十三名学生被打死、五十六名学生重伤、数百名学生受伤,共和建立至今已经长达七年,那些骑人的东西竟然又一次骑到国人头上,愤怒的情绪在西北上空漫延。一直以来西北都是以民族主义为核心进行教育,源自民族主义的爱国狂热把西北上下拧成一股绳。
  而现在京城长安街上发生的一切,却等于在以民族主义为信仰的西北人脸上狠狠打了一个耳光。看过先前《奋进中国》杂志上满鞑的残暴和屠杀,过去的记忆纷纷浮现在人们的脑海,前所未来有的愤怒不可抑制的涌到人们心头。尤其是西北大学和中学里的青年,从来都自认为自己是这个国家最爱国、最富有激情的一群青年,但是现在他们显然不如京城的同学们,京城的同学直接把口头上的爱国和民族热情化为了行动。
  “我们也要行动起来,收拾掉那帮满鞑。”几乎没有商量、没有征兆,一些无法控制心中怒火的西北青年,偷偷携带自己的5.6毫米自卫手枪悄无声息的离开西北,在他们看来需要用自己的行动做些什么,以此证明西北学生并没有沉默,而且会使用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
  “安老板,给我拿盒5.6三号手枪子弹,要100发的那种,嗯!剩下的钱再给我拿两支弹匣。”一离开学校吴光宇便径直到一家常去的枪店,拿一块钱买了盒三号手枪弹。三号手枪弹相比国民体育子弹弹壳长度缩短了8毫米,可以用在弹匣供弹的半自动手枪上,而不像国民体育子弹受限于子弹长度只能用于转轮手枪。
  “小吴啊!给你,今天怎么要这么多子弹?”枪店安老板拿出盒子笑问道,平时吴光宇只买小盒装的,对于一个月只有三块八毛钱补助的学生而言,两毛钱一盒的小盒子弹最适合他们。
  “呵呵!100发一盒只要五毛,三十五发一盒却要两毛,大盒划算一些。”吴光宇用价格比较实惠来掩饰自己的目的。买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后,吴光宇便径直跑到公共厕所,在隔间里给两个刚买的空弹匣装上子弹,一支手枪、三个八发弹匣,在吴光宇看来一切都够了。
  “兴源,你这是?德林,你们这是……”上火车吴光宇拿车票找座位时,没曾想会在车厢里碰到几名同学,不禁有些吃惊,这时吴光宇才注意到车厢里好像有不少年轻人,而车厢行李架上竟然没有什么行李,大家大都没带行李,只带了一个随身书包,吴光宇似乎明白了什么。
  “京城同学们没受过训练,不知道怎么打架,这次吃了大亏,咱们过去帮他们讨回利息,让满鞑知道厉害。”于德林拍着自己随身带的书包对吴光宇说道,可以坐一百多人的车厢有三成都是年轻人,尽管都穿着便服,但是吴光宇明白他们应该和自己一样,去京城给同学们讨个公道,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这是西北的信条。此时满怀激情同时又怒火中烧的年轻人们,显然忘记在学校接受教育时还有那么一句话:“当你对一个人动粗的时候,就等于你对整个社会动粗,对整个社会动粗就等于你对你自己动粗。”
  “畅卿,你通知西北联合铁运公司,立即调出几节车厢,承接所有受伤学生到西北接受治疗。还有告诉黎总统和段总理,我们希望可以暂时接替中央看管这些学生,还有西北希望那些旗人能够得到应有的惩罚,得让他们明白谁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在收到长安街冲突的汇报之后,司马未做犹豫就对自己的办公室秘书长命令道。京城学生的狂热和激动另当旁论,但是十三名学生被杀、五十六名学生重伤是司马不可能接受的,尤其是在旗人竟然没有一人死亡的前提下。
  “我们从其他人手里买来了现场照片,从照片上看学生们打人都是对着身子打,旗人抢过棍子后就拼命对着头打,他们根本就是想要学生们的命。”石磊在汇报的时从文件中拿出一些照片。学生打人是下不了手的,可是打惯了架的旗人却不一样,一旦夺过棍来,就是照人要命处打,专朝头上打。
  “法不责众,好,很好,他们的算盘打得倒精,十三个学生啊!”看到照片上触目惊心的一幕,尽管只是黑白照片,但却让足够多的愤怒在司马心中积聚,以至于司马甚至想到了报复,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我们必须要通过强有力的措施让他们意识到,谁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谁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如果他们有任何异动,就立即把他们的骨头打断。”西北在对民族问题上从来都是坚持一个国家、一个主体、一种语言、一种文化。
  在这个民族主义盛行的时代,西北对待民族问题的解决方式,并没有引起波澜,在绝大多数人看来,这么做都是理所当然的。接受民族主义教育的青年人,正是按照一直以来接受的教育,去处理这些问题。
  “我们带着武器和复仇的决心来到京城,现在是我们行动起来的时候了。”
  几个小时之后,自发携带武器来到京城的西北各个学校的学生们,便和京城各个学校的“爱国会”、“护国会”之类的激进团体取得联系,毕竟西北学生在京城人生地不熟,需要他们帮忙带路,同时为他们的行动提供情报和掩护。
  骑着自行车在京城街道上穿行的吴光宇并没有闲情逸致去打量这座古都,而是在汇文大学“爱国会”派来的向导带领下熟悉地形,以制定行动后的撤退路线,只有保全自己才能更好的消灭敌人。在学校里接受过军事训练的学生,不会像京城同学一样盲动,从下手到撤退都做了周详的计划,如果他们的教官知道他们接受的训练被用做这种报复不知道会作何感想,是欣慰还是其它?
  “我们是来这里打仗的。”从西北来的青年对京城同学如此说道。经过上午长安街的冲突之后京城街道上并没有什么人,行人甚至于还没有街道上的军警多,街道上每隔不远就能看到模范军第一师的官兵,为了防止京城内的汉满冲突扩大,陆军部命令驻南苑模范军第一师开进京城,但是并没有执行戒严。
  “同学,要不你们再过两天风声松些再动手,这几天你们可以住在我们学校的宿舍里。”汇文大学派来担当向导的同学看到街道上随处可见的军警如此劝到,路上有这么多军警到时只怕这边一动手,那边军警就会赶过来。
  “不用了,那些人绝对想不到我们会在现在动手。”吴光宇拒绝向导的建议,这个时候是旗人最麻痹的时候,也是最容易得手的时候。
  “喂!你们两,就你们两,是那个学校的,干什么去?还不赶紧回学校。”这时路边一个背步枪的士兵大声喊道。突如其来的喊声差点没把吴光宇吓得从车上摔下来,连忙刹车停下来,按照事先说好的套词回答,握车把的手心都冒出汗来,生怕一个不小心来个出师未捷,“长官,我们不是学生,我是查理洋行的职员,刚下班,正赶着回家。”
  “赶紧回家吧!这两天没事别这么晚出来。”眼前这两个人的着装显然并不是学生,背枪的士兵一边说,一边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谢谢长官!”吴光宇连忙骑自行车快速离开,心里庆幸自己幸好穿着西装,要不然恐怕连这一关都过不了。
  不一会两人便骑着自行车到一个巷口停下来,吴光宇盯着十多米外的酒馆,知道这个酒馆就是自己的目标。
  “这个酒馆老板和店里的伙计都是旗人,旗人经常到这家酒馆喝酒,现在酒馆里有不少旗人在喝酒庆祝。”在巷口一个穿长袍的青年指着不远处的一个酒馆有些恨恨地说道,虽说当时军警抓了四百多号旗人,但是大多数旗人还是跑了。
  “谢谢同学,他们笑不了多大会,接下来他们只会哭,你在这里看车子。”骑着自行车的吴光宇对身边同学道了谢,随后便跳下自行车朝酒馆走过去,虽然面色非常平静,但是吴光宇紧张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这是吴光宇第一次拿枪打人。
  “……我棍还没上去,那个洋学生就吓得瘫在了地上,就这帮子怂人还他妈拎棍出来和咱爷们打,那他娘的不是自己找死嘛!和咱们旗人打架,这群洋学生还他娘的嫩了点。”还没进酒馆吴光宇就听到酒馆里传出刺耳的声音。
  “娘的!这几年尽受汉人鸟气,想当年咱们灭他们九族,今个是那个解气啊!”酒馆里刺耳的话语和肆意的笑声,夺去了吴光宇最后一丝怜悯之心,还未走进酒馆便抽出枪来。
  “爷,您老几……”酒馆伙计还想招呼将进屋的客人来着,就看到这人手里的家伙,顿时被吓得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砰!”吴光宇未做一丝犹豫冲着桌旁正在大笑的那人大腿一枪,斯皮尔TN丁空尖结构的弹头在击中人体后产生碎裂,待子弹冲出人体时几乎扯出拳头大的一块肉。
  “砰!砰!……”接下来在酒馆里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吴光宇不断冲着那桌人的大腿处开枪,一匣子弹刚一打空,吴光宇便转身朝酒馆外跑去,而此时酒馆里的那些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吴光宇跑出之后,酒馆内才传出人们的撕喊声。
  “杀人啦!”


第128章
  京城自行车很多尤其是在年轻人中自行车更为普及,在京城街头随处可见骑自行车的年轻人,这些年轻人或是洋行职员或是学生,在两年之前,自行车尚是一些少爷们的玩具,而现在随着国产自行车大规模生产,廉价自行车早已走进了大多数普通人家,自行车早已不再是什么稀罕之物。
  “叮铃、叮铃”骑在自行车上的于德林不时的按着手铃,用清脆的铃声示意人们躲开,在距离于德林前面不远一顶轿子在轿夫抬动下一晃一荡的慢行,这正是于德林拼命追赶的目标,在京城这地界还坐轿子的,大都是些遗老,他们不屑于坐马车或轿车,即便是在满鞑的王爷、贝子们都弄轿车坐的前提下,在他们看来轿子就是身份的象征,同时也代表他们对于过去曾经拥有过的辉煌岁月的追忆。一追上轿子,刚一刹车于德林便抽出手枪冲着轿子就是两枪,随即把枪扔在车篮中,便用力蹬着自行车朝前冲去,那副表情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
  “砰!砰!”突如其来的枪声瞬间让原本热闹的街道立即变得混乱起来,乱窜的人群阻碍了骑在自行车上的于德林,实在走不动的时候,于德林调头朝街边的一个巷子骑了过去,巷子里并没有什么人,虽然不知道巷子通往什么地方,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现场。
  “滋……”就在于德林骑自行车即将到达巷口的时候,于德林目瞪口呆的刹住自行车,用单脚支车,看着从巷口跑过来两个提枪的士兵,显然他们是听到枪声后从主街上赶来的,看着车篮内报纸半掩的手枪,汗水顺着于德林的额头流了下来。
  “你是干什么的?”提着枪的士兵看到支着车子站在那的于德林便大声喊道,两个士兵不约而同朝车篮里看了一下,然后彼此对望一眼,又看了看于德林,原本平端的步枪不自主的放低了。这时一个身挎短枪的军官从后面走过来一言不发,看到此时的情形,对两个士兵大声骂道:“你干什么地?他娘的!挡什么道,还不快滚,你两个还愣什么愣,还不快走。”
  “是,长官。”两个士兵脸上立即露出笑容大声回答道。军官挥了挥手,示意两个士兵先走,在他们走后军官走过于德林身边小声说道:“还不快走,把家伙藏起来,出巷子朝前再过两个巷子,朝右转进去就到师范学校了。”
  “谢……谢谢!”于德林激动地说,然后踩着自行车快速离开了巷子。
  “无论何时何地,你们必须要坚守正义,坚守自己的良心,即便是在遭受挫折的时候,你们也要坚信一点,无论何时正义事业永远不乏支持者。”骑在自行车上的于德林按照那名军官指示的路线,很快便有惊无险的到了京师高等师范学校后门,一进校园于德林就知道自己安全了,这里的同学们会掩护自己,推着自动车的于德林想到了在课堂上老师曾经教过的一句话。
  “又是5.6公厘(毫米)缩壳边缘发火弹,又是那群从西北来的疯学生!”用镊子从地上镊起一枚泛着黄色光芒的弹壳,京师警察厅刑侦探长马一新叹气自语,然后把弹壳用白布小心翼翼的包好,马一新知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和从前的弹壳一样,根本提取不到任保证据,那些西北的疯学生远比京师各学堂里的学生更为谨慎,而且胆子更大。两天了!两天之中超过六百名旗人被枪击,除了两人因为流血过多死亡之外,其他人都是大腿被枪击,那些西北来的疯学生都是冲着旗人的大腿打,他们的目的根本不是要杀旗人,而是用这种方式泄愤、报复。
  “马探长,你说这群西北来的疯学生到底为什么?光伤人、不杀人,可是即便就是为了给那些学生报仇,也不至于伤这么多人吧!他们的目标从旗人勋贵到参与殴打学生的普通旗人,还有满鞑遗老,现在弄得京里旗人人人自危,生怕轮到自己头上。嘿嘿!梁先生也够运气,一枪打中大腿一枪打中大腿根,若是再偏上一寸估计梁先生的六房姨太就要守活寡了。”跟在探长身边的唐海荣见探长又在做无用功,便无奈地问着。
  这些“凶手”根本就不需要查,现在全京城都传开了,满京城拿枪打人的是西北来的一群疯学生,还用查啊!临了想到在轿内被打伤的梁先生,唐海荣忍不住坏笑,梁先生堂堂一翰林,差点成了太监,这事估计传出去也是个笑话。
  “为什么?我还想知道,都是西北教出来的这帮子疯学生,屁大点孩子就知道到处拿枪伤人,海荣,想不想和我一起到学校里逛逛。”知道自己不可能在这里找到答案的马一新对唐海荣说道。在马一新看来或许自己到学校里,恐怕就能找到答案了。
  “可……探长,厅里不是不准我们进学校办案吗?我们要是擅自进学校,到时让厅长知道了,只怕……”唐海荣立即提醒马一新厅里下的禁令。上头说不进校办案是让学生们能够安心学习,可这四九城里谁不知道,上头之所以不准警察进校查案,一来是想安抚现在成天让中央严办肇事旗人的各省督军、省长,还有各省的商会以及省议会,而另一方面则是不想抓到从西北来的学生,万一要是真抓住那些学生,到时西北那位爷会怎么干,要知道那位爷可是为了几个商人敢和俄罗斯打仗的主,要是惹恼了他谁知道西北军会不会南下,全中国都找不出几个愿意和西北军打仗主。
  “谁说咱们是去查案,我是说咱们到学校里走走,我弟弟在燕京大学读书。怎么着,就是厅长他老人家不能说我连去学校看看我弟弟都不成了吧!海荣,你说你想不想去吧!”马一新为自己找到个合适的借口,同时不住引诱身边的唐海荣,做坏事当然要拉个垫背的。
  “啊……去!当然要去,探长,咱们去看你弟弟要不要买点儿东西?”有这么好的一借口唐海荣那里还会反对,更何况两天来唐海荣可是一直想见识见识那些西北来的疯学生,看看这帮子连命都不要的疯学生到底是什么模样,这些学生和他们的那个主任都是一个德行。
  “根据各个学校的报告,在五月二十一日长安街冲突事件发生后,西北六十三所中高等学校有三百名学生请长假,其中只有37人是因病请假,目前在各个医院进行正常治疗,而其它325名学生都去了京城,而且在离开之前都带走了自卫武器,同时添购了子弹。”持帽而站的秦义龙向老板汇报道,作为从第一批护厂队出来的老人,秦义龙上一次见到老板还是在春节前的聚会上,没想到再见老板就给他添了个大麻烦,可现在发生的事不是秦义龙可以处理的。作为西北警察局局长,两天来秦义龙接到京师警察厅多次通告,或官方或私下的,公开是要求西北警察局协查目前京城出现的旗人枪击案,而私下则要求秦义龙立即派人把那些学生带回去,再任由学生闹下去,京师警察厅就难做了,到时只能抓人。
  “三百二十五名学生,好,很好,都是西北各个学校教出来的好学生啊!年纪轻轻的一个个都知道拿枪打人了!”秦义龙的汇报让司马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还是该悲,自己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在西北出现了,如果这股风不刹下去,或许二十年后,历史上日本的疯狂或许会在中国上演。
  在爱国主义的大潮流之下,到时即便权高位重的自己,恐怕也只能随波逐流,民族主义爱国主义的力量,在任何时候都小看不得。司马感觉现在的中国或许就像是二战前的日本一样,看着自己原本阡细的胳膊上长出了点肌肉就兴奋不已了。
  国家刚刚取得民族解放、国家的实力迅速得到提高,但是列强强加的耻辱尚未解除,在这个时候在有意无意之中,民族复仇主义开始在国内盛行,矛头指向了旗人和列强。在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的大旗下,学生们从最初口头上的爱国呼喊,演变成现在躁动的直接行动,像现在这种以枪击、暗杀为核心的直接行动,风气一开总有一天石头要砸到自己脚的。
  “老板,我们应该怎么回答京城那边?”尽管老板在说话时面无表情而且声音很平淡,秦义龙仍然能从中感觉到老板强压着的怒意。
  “立即派人去京城,把那些学生的枪收了,然后给我带回来,把他们送到部队,让他们学会什么是纪律。”强压怒意的司马对秦义龙交待。现在这些学生把事情闹大了,他们的行为已经超出了西北法律准许的范围,尽管他们的行为是爱国的,但是在西北这个强调纪律、法规的地方,这些行为是不能接受的。
  但是司马却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就是绝对不能将学生移交司法审判,更不能打压现在西北和国内盛行的以民族主义为核心的爱国主义,这一切不过是刚刚建立,如果打压的话很有可能适得其反,中国人太容易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眼前学生们的表现就是如此,如果现在开始打压,或许国人又会滑向历史上的麻木不仁。
  “石部长。”秦义龙领到命令从老板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看到正要推门进来的石磊,于是连忙和其打了个招呼,不过这个招呼和意料中的一样,只换来这个冷面狐地点头而已。
  “四石,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在石磊进入办公室之后,司马示意石磊坐下,然后对其说道。在来之前石磊已经做好让老板痛骂一顿的准备,尽管在这件事上石磊感觉自己非常无辜,自己绝对没有参与鼓动学生们到京城四处枪击,尽管自己的确在京城发生枪击事件后,就立即制定了一个全新的计划,可计划送达之后,就被老板扣压下来,此时听老板的问题,石磊明白或许是为了那个计划。
  “如果没错的话,应该是为了京城的事。”在长达四五秒钟内司马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面前的石磊。
  “并不全是,其实你应该知道那份计划是不可能在我这里通过的,四石,知道我为什么反感阴谋吗?或许在你看来应该叫谋略才对。”司马之所以这么问,实际上是通过军情局了解到调查部并没有涉及京城发生的事件,否则现在司马也不会如此平静,但这仅只是表面上很平静。
  “他们说老板您有些迂腐。”石磊面无表情的回答老板的问题。
  司马眉头挑了一下问道:“四石,你觉得呢?”
  “嗯!有时的确如此。”石磊面色冷然的回答道,石磊之所以说有时,是指在对待国人的时候,对待外国人老板绝不会如此,两者的反差让石磊不太适应。
  石磊的回答在司马的意料之中,这些话在西北只有几个人会当面对自己说,尽管司马从来不会计较别人对自己说什么,但是千百年来,官做大了最难的就是听到真话,这也是司马为什么看重周树人等人的原因,就是因为他说真话,那怕很多时候都比较刺耳。
  “知道吗?我们从古至今崇拜谋略,其实有很多都是阴谋,尤其是我们往往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把这些谋略也好、阴谋也罢,用在我们自己身上。我们在做事的时候,往往只问结果,而从来不问过程,这也就造成了我们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心理,这一切让我们变得从人性上就缺少了博爱与良知,其实,博爱与良知却是人性之中最为重要的东西。”司马语重心长地说道,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司马觉得现在调查部太过于看重利益,已经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甚至于只能用谋略或是阴谋去形容之前调查部提出的计划。
  一直以来,司马最反感同样也最恐惧国人对于阴谋的看法和态度。阴谋是大多数国人最早悟到的智慧,阴谋同样是国人最容易理解的理论,阴谋是最让国人提神的鸦片。没了阴谋,皇帝就六神无主;没了阴谋,小人就寸步难行;没了阴谋,百姓社会就没了谈资。阴谋撩拨我们的神经、滋润我们的思考。在国人的教育体系中没有阴谋这一专业,但稍有头脑的人都能无师自通,当阴谋成为一种常态的时候,人们就会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就是良知和博爱。
  “老板,调查部首先考虑到的是西北的利益,其次才会考虑其它。”对于老板的迂腐石磊并不是第一次触及,但是在石磊看来,恐怕自己和调查部会让老板失望了,良知和博爱?这些东西从来就不曾出现在调查部的字典里,在调查部所有的一切都会让位于西北的利益。
  “四石,我想你现在应该已经明白为什么会反对你的那个计划,调查部的职责决定了他的性质,但是这并不是我们可以牺牲那些学生的理由。”司马并没有想过去改变调查部的行动方式,毕竟调查部本身就是阴暗的存在,为了西北的利益不断制造种种阴谋,无论是过去或是将来,调查部都会这么做下去,这一点是调查部的职责使然,但是司马接受不了石磊昨天提交的计划。
  “老板,但这是最好的机会,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牺牲的价值,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自己的生命。”石磊为自己的计划辩解道。
  在石磊看来那个计划非常完美,只要那些学生一出事,经过适当的运作,西北得到合适的出兵关内的理由,西北军就可以名正言顺的顺着京张铁路南下,到那时国内再也没有人能阻止西北军的脚步,而中国的一切问题都会得到解决。与此相比,牺牲一些学生,换取的却是整个国家的未来,即便是那些学生知道了同样也不会反对。
  “四石,你错了,我们没有权力去牺牲任何人的生命。”司马说道,任何人都没有任何权力牺牲他人的生命,无论他的理由是多么的高尚,多么的崇高。
  “可是……”
  “知道吗?四石,我希望有一天我们可以毫不迟疑地说,我们的良心是清白的!按照你原来的那个计划进行吧!像这个计划,我希望永远不会再看到它。”司马挥手制止了石磊的话。在自幼接受的教育之中,父亲就曾告诉司马,对得起良心是一切行为的准则,也是世间最高的法律。
  而十九世纪英国诗人、评论家亨利·泰勒也曾说过:“良心,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他人意见的预告。”在司马看来有良心的执政者总与民心相通,不像一些统治者总把“人民或公民”挂在嘴边,而实质上并不把人民当一回事,不把老百姓的生命当一回事,乃至最后涂炭生灵,草菅人命。单单就良心而言,一个国家的首脑能够将自个儿的良心视作上司,这已经是国民的福祉了。
  不论哪一个国家的执政者,如其不尊崇那位无形的上司,或者早就与那位上司断交,那么,其所统辖国度百姓的命运也就可想而知了。也正因为如此,司马才会将良心视为自己的最高上司,同时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说自己的良心是清白的,而有时这真的很难,尤其是在面对诱惑的时候,还能保持个人的良心和良知更难,但是司马仍然把自己的良心视为上司,当然也是对自己所作的道德约束。
  走在燕京大学校园内的马一新和唐海荣二人,从进入校园开始就感觉好像有人窥探、监视着自己,周围一些学生在看到马一新和唐海荣时,则带着一种警惕的目光。
  “马探长,咱们是不是那里穿得不对劲,要不怎么……”手里拎着吃食的唐海荣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前脚踏进学校,后脚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学生像盯贼一样的盯着自己,这种感觉非常不妙。
  “好像是有点。”进入燕京大学后马一新也有同样的感觉,不过马一新并不认为学生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或许他们现在对陌生人就是如此警惕。
  用铁板一块来形容现在京城的各个学校则再合适不过,他们用这种方式来保护西北来的学生。两人在这种被人怀疑、警惕的目光中来到未名湖畔,马一新知道很多燕大学生喜欢在湖边聚会,在这么大的学校里找几个人或十几个人并不容易,但是如果要找的话,未名湖边找到的几率无疑是最大的。
  “海荣,如果没错的话,我敢说那边那几位应该就是西北来的学生。”在未名湖边没走几步,马一新如愿以偿的找到自己来燕京大学要找的目标,马一新笑着对身边的唐海荣说道。
  “知道吗?海荣,西北学生骨子里和京城学生不一样,相比之下,他们更像是军校生,而不普通的大学生。”马一新站在那平静地看着十数米之外凉亭中坐着的几个学生,其中一个学生即便是坐在那里,仍然能够一眼看出他和其它学生的不同。和全国各个大学不同,西北大学的学生除了是大学生之外,他们还是西北边防军的预备军官生,所以他们的表现更像是军校生。
  “嗯!我们要过去吗?”顺着马探长指的方向望去,唐海荣也看出那个学生和其他人的不同之处。
  “当然要过去,我们不就是来找他们的吗?”马一新说着便朝凉亭走了过去。
  这时那几名学生看到有陌生人走了过来,立即站起来要离开凉亭,包括那个西北的学生。
  “你好,同学。”见他们要离开,马一新立即和其打招呼,眼睛则直勾勾地看着那个留一头短发的学生,全国只有西北学生才会留这种军人的短发。
  “你好!”见已经没机会离开,吴光宇和面前这两个三十多岁的陌生人打着招呼,这两个人绝对不是学校里的学生,更不可能是学校里的教授。
  “可以坐下来聊一会吗?”不顾学生眼中敌视的目光,马一新直盯着眼前的年轻人问道。
  “有何不可!”知道已经无法离开的吴光宇平静的回答道,即便是被捕或是被杀,也绝不能表现出自己的恐惧。
  “同学们,我们来这是没有恶意的,请你们相信我。”看着周围抱着或是敌视或是警惕态度的学生,马一新开口说道。
  “你好!我是京师警察厅侦缉处探长马一新,这是我的助手唐海荣。”马一新向这个年轻人介绍自己的身份。
  吴光宇没有回答,更没有作自我介绍。见年轻人在听到自己介绍后,眼中没有一丝胆怯或是慌乱,这一点不禁让马一新有些佩服,而唐海荣也用一种欣赏的眼光打量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他的枪是随身携带的。”看到其腰间有点突起,唐海荣暗暗提高警惕,心中开始后悔为什么来的时候,自己的手枪没上膛,万一……。
  而此时马一新则仔细地打量这个年轻的学生,想从他眼里找出些什么。而吴光宇也同样打量着这名警官,尽管心底有些惧意,但是现在恐惧、害怕又有什么用呢?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你们是时候离开京城了,从那里来,回那儿去吧!要不然早晚都会出事。”马一新终于开口了,马一新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劝他们,或许是本就不愿抓住他们,但是现在马一新又不愿意丢弃自己的职责。
  “我们的事情还没做完,等做完了,我们自然会回去,来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见对方劝自己离开,吴光宇便放下了心来,于是如实回答道。离开,现在并不是时候。
  “你们不怕吗?”从这个年轻人的眼底,马一新看到一些惧意,他还是太过年轻,还是无法掩饰住自己全部的惧意和害怕。
  “呵呵!马探长说的对,光宇,是时候离开了。”这时一个穿便服的年轻人走进凉亭笑着说道。
  “你是……”马一新看着前脚刚进凉亭的年轻人疑惑道。这时马一新注意到这个年轻人左胸前有一个红色的小徽章,来得这个人是复兴党党员。


第129章
  在风景秀丽的京城什刹海西南角,有一条静谧悠长、绿柳荫荫的街巷。在这条街巷之中,坐落着一座王府,它就是后世人口中“一座恭王府,半部清朝史”恭亲王府。恭亲王府的前身原为清代乾隆朝权臣和坤的住宅和嘉庆皇帝的弟弟永璘的府邸,咸丰元年,即1851年,清末重要政治人物恭亲王奕祈成为这所宅子的第三代主人,改名恭王府,恭王府之名由此沿用至今,而这座王府现在的主人就是恭亲王的孙子人称“小恭王”的溥伟。
  “妈的,搁七年前王爷我诛他们九族,不,诛他们十族。”伴着一阵清脆的瓷器摔碎的声音,“多福轩”外的丫环们听到王爷一阵怒骂,自从两天前,长白煤行那老爷满面鲜血的护着被打的王爷回到王府后,就经常可以听到王爷的骂吼声。
  “王爷,现在不比过去了,这口气咱们得忍着啊!”头上缠着绷带的那梁勋如此劝正处于盛怒中的溥伟。
  “那群小人!实在是可气至极,欺人太甚,娘的!竟然让我登报向受伤学生道歉以平息民愤,还让我赔五万的医药费,爷要是有那么多银子,至于把王府里祖宗留下的玩意卖出那么多吗?要赔礼也得那帮子学生赔,要赔钱也得是他们,咱们这两天死伤这么多人,就他娘的这么算了,这群混账东西,早晚王爷我得诛他们九族,这群混账白眼狼,都忘记当年是咱们旗人赏给他们的官,才让他们有了今天。”溥伟愤愤不平的大声嚷道,不过虽然这么嚷他还知道一个事情,现在已经不是过去了,也仅是过过嘴瘾罢了。
  溥伟之所以如此生气原因很简单,就在半个多钟头之前,国务院从天津找来华世奎,提出国务院开出的善后条件,一听到他们的那个善后条件,溥伟就禁不住火大,当时就连轰带赶的把华世奎赶出王府,丝毫不念其系忠于清室的旧臣情份。
  “王爷,何必与那帮小人置气。爷您不妨先顺着他们,当年要不是有太祖爷忍辱负重,那有咱们旗人入主中原数百年,这事咱们得从长计议,现在先把眼前这一关挺过去,汉人官民相护不顾旗人死活,争下去吃亏的还是咱们,谁让现在不是咱们旗人坐的天下!”见王爷激动的模样那梁勋开口急劝道,尽管说话时那梁勋还可以感觉到额上抽痛,不过相比得到的回报来说,那梁勋认为这一切无疑是值得的,现在是时候再推他们一把了。
  “顺着他们,你说得轻巧,不说登报赔礼道歉要丢多大的份儿,单就是五万元医药费从那出你想过吗?”那梁勋说的道理溥伟怎么可能会不明白,现在旗人管你是王爷还是贝勒在北方政府面前就是孙子,他给你面子时叫你声王爷,不给你面子时,你就是条落水狗,谁想收拾你就收拾你。这几年王府早都没了进项,一直都是坐吃山空,几年来先是和善耆弄“满清独立运动”,又重建已被解散的宗社党,还在辽东一带召纳土匪秘密组织“勤王军”,为复辟清室,王府那点底子早已经被掏空了。
  登报赔礼丢份儿不是大事,这旗人的份早都丢尽了,连八大胡同里都弄出了格格婊子,可这又让赔钱,这钱从哪来,王府里根本就拿不出这么一笔钱来。
  “有我溥伟在,大清帝国就不会灭亡。”曾经的雄心壮志、豪言壮语都敌不过这个钱字,没有钱一切都是空谈,这个道理溥伟这几年可谓是深有体会。
  “哎!想当初……咱们旗人什么时候混到这份上,要是搁在过去……哎!可惜了咱们的大清国啊!现在搁这些汉人眼里面,咱们也就是一群漏刀的罢了!”那梁勋有些感慨地说道,眼里带着对过去的留恋,而其中的真真假假,恐怕也只有那梁勋自己一个人明白。
  “王爷,这是咱们旗人的事,小的认捐三万元。”感慨后那梁勋主动认下三万元。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该表现的时候就要表现出来,但是表现要表现得恰到好处才行,现在还没到吹风点火的时候。
  ……
  “主任,那325名学生回来后,你准备怎么处置他们?”吴敬恒在说话的时候直看着面前的司马,在得知三百二十五名学生被西北警察局派人从京城接回后,吴敬恒就赶到司马的办公室,想为那些学生说情。
  “稚晖先生,你认为呢?”司马反问眼前的吴敬恒。早在京城发生针对旗人和满遗的刺杀事件和其后的枪击事件后,全国报纸广播等社会舆论一致对爱国青年表示同情和支持,对漏刀的旗人和汉奸可是切齿痛恨,谓其死有余辜,那些不知名的爱国青年是替天行道。
  “我希望主任你能够考虑到那些年轻人所为出自于激愤和爱国之心,如果可以的话让法院判轻一些,我知道西北司法独立,但是我们必须考虑到学生的未来,他们是为了国家和民族才那么做的,这不正是你一直的教导吗?”作为西北教育部部长,吴敬恒必须要为自己的学生负责,在吴敬恒看来即便是那些学生有错,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年轻人的性格本来就有些冲动,而且热血青年其情可悯,该从轻发落。
  “稚晖先生,不会有任何审判,如果有审判的话,我们必须尊重司法裁定,绝不能干预司法。枪击事件并不是发生在西北,而京师警察厅也未发文通告。将他们接回只是为了避免他们在京城陷入危险之中。”
  吴敬恒的求情在司马意料之中。从这个消息在西北高层中传开之后,吴敬恒并不是第一个来找司马求情的人,他们的理由只有一个,学生的行动是爱国之心使然,并不是为了一已私愤。即便是像吴稚晖这样的老先生都为学生求情,司马不禁有些茫然,当爱国热情压倒一切的时候,杀人放火只要冠以爱国的名义,就会得到人们无偿的支持,当这种狂热取代理智之后,会发生什么?司马不愿意去想,脑中反而浮现出一句后世一些人的辩白:“在这个世界上如果爱国有罪的话,那么还有什么是无罪的?”
  “主任,既然没有审判的话,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听到不会有审判吴稚晖的心便放了下来,但仍然不无担心地问道。
  “但是,稚晖先生你要知道错误就是错误,他们的行为已经超过了规则许可的范围,虽然不会有法庭审判,但是惩罚不可避免。我已经决定将他们派去新疆出任事务官员,让他们在边疆用为祖国服务的方式充抵他们的过失。”司马无奈的告诉吴敬恒自己对那些学生的安排,他们再留在西北已经不合适了,即便是司马本人并不喜欢旗人和满遗,但是仍然无法接受学生们超越规则的行为。
  而司马更害怕的是这些事情一旦开了先河,并成为一种惯例的话,或许距离毁灭也就不远了。司马并没有为那些人讨公道的想法,而只是想对青年人中开始盛行的激进派给以警告。但是在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的旗帜下,即便是司马自己也只能选择沉默,装做这件从未发生过。
  全国、全西北都支持爱国的热血青年,如果公开审判的话,只会让他们成为英雄,甚至于青年人效仿的榜样,就像上海那几个青年一样,司马只能选择把他们送走,送到边远地区工作,代替牢狱惩罚。有一个地区无疑非常适合他们,“或许那里更适合这些青年吧!”惩罚是不可避免的,对于这一点吴敬恒当然明白,这种“处罚”或许是最轻松的处罚了。
  跟带他们回去的警察上了火车后,于德林等人依然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什么地方?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未来是什么?他们在来的时候曾经做过无数种设想,但是却从来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以这种方式离开京城。于德林朝车厢内看了一眼,这节车厢里的乘客都是和自己一样的年轻人,其中于德林看到不少熟人,大家彼此用眼神打着招呼,在车厢口站着几名警察,这些警察是西北警察局派来接他们回去的。
  没有手铐、没有逮捕,这些警察只是平静的传达命令,公署要求他们立即返回西北。之前发生的一切让于德林等人有些不知所措,尤其是眼下这种情况,他们知道自己不是英雄,但是看着那些面无表情的警察,不禁开始对未来充满了疑惑。
  “警官,回西北后你们准备怎么处置我们这些人?”
  “我们只是奉令带你们回去。”坐在于德林对面身着便衣的警察平静的回答道,然后接着看自己的报纸,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学生是否会逃走,之所以如此,实际上源于局里的命令。
  “你们接他们回来的时候,不能带有任何个人情绪,无论你们是赞同他们也好,反对他们也罢,现在你们的任务就是带他们回来,不准和他们中的任何一人有所接触。”这时候,列车长手里拿着哨子走过,紧接着响起最后一遍铃声和哨子声,站台上送行的人群隔着窗户和他们挥手告别。
  于德林看着缓离站台的火车,对身边的吴光宇发出无奈的微笑。对于他们而言,京城的一切都结束了,而此时于德林等年轻人仍然沉浸在对未来的迷茫之中,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未来已经在被拟定了,在不久之后他们将会成为新疆的事务官员,对他们而言这或许是一种惩罚,又或者是一种磨砺,司马相信他们可以更好的去执行治疆新政。
  “我外贝加尔集团第十一师、第十二师在俄罗斯友军配合下已攻克圣叶卡捷琳堡城区,现除城区中少数残余敌军仍在负隅顽抗外,整个城市已经基本被我军占领,圣叶卡捷琳堡的攻克,意味着俄罗斯欧洲地区的大门已经向我们的盟军俄罗斯皇家近卫军敞开,而我军仍将继续履行盟友的义务……”这时即便是车厢扬声器内播报的最新战报都未能吸引于德林等人的注意,一个月来自从西北军直接投入圣叶卡捷琳堡的战斗后,那里的战斗早已不再是什么新闻了。
  这是一个血色黄昏,云海中透出几道夕阳的余晖,晚霞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血红色。银灰色的闷罐火车铿铿锵锵由西向东威风凛凛的压了过来,临近车站时,鸣起响彻天地的汽笛,车头上喷着黑烟,红漆刷过的车轮间吐着白雾,咣当咣当的巨响压得的面胆颤心惊。
  沿途的树木在列车呼啸声中迎风倒伏,路基上星星点点的野花,被扑面而来的白雾淹没了,只有铁路两侧土崖上盛开着核桃般长满大小红花的野草,在逐渐败落的枝干上怒放,惨淡的落日在西南方向,血红的残霞映耀着车外河道,给碧波荡漾的河水泼了一盆胭脂,使浅蓝的水面溢光流彩。这是一列从上乌金斯克驶来的列车,车上满载从上乌金斯克调派来的补充部队,他们即将补充在圣叶卡捷琳堡遭受严重损失的边防军第十一师以及第十二师。
  沿途一座没有被炮火炸毁的教堂,仍然响着祈祷的钟声。在死亡与眼泪弥漫的十字架上,数只纯白的飞鸟叽叽喳喳,寻觅着投林的归路。
  一位白发黑衣的老牧师捧着《圣经》,站在落满烟尘的讲经台上,用沙哑的声音对一群前来礼拜的男女信徒说:“耶和华站在山上,大声晓谕:不可杀人,不可奸淫,不可偷盗,不可做假证陷害他人,不可贪恋他人的妻子,也不可贪图他人的房屋、田地、奴仆、牛、驴、以及其它一切的所有……。这些话是耶和华从火中、从云中、从黑暗中大声晓谕人们的……”
  满面皱纹的老牧师讲完经,低垂着白发苍苍的头颅,低语道:“主啊,万能的上帝,只有你,唯有你,才能拯救这些迷途地羔羊,阿门!”
  说完,用僵硬的手指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而这时从数公里外传来的炮声,让老牧师的泪水流了下来,几个月来,老牧师已经见到太多的厮杀,圣叶卡捷琳娜早已在俄罗斯人自己的厮杀之中变成了废墟。
  暮色之中,街边角落处闪现出一群身影,这是第十一师三十一团三营九连的战士,尽管大量赤卫军已经向边防军投降,但是仍然有少部分赤卫军负隅顽抗,他们的任务就是搜索残敌。
  “为什么他们不像过去一样撤退?非要选择抵抗到底?”安明磊提着冲锋枪在已经满是废墟的街道中行进,身为连长的他一眼望去满眼是战争的废墟。
  这座被炮火烧焦的城市,杂草在风中颤栗,被炮火炸塌的楼房、教堂,到处是一片残垣断壁。在笼罩着悲惨氛围的血色黄昏中,丢弃在街道和瓦砾间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一阵阵刺鼻的,令人作呕的腐尸气味,随着一缕缕晚风扑面而来。
  “二十九天,赤俄在这里抵抗了我们整整二十九天,即便是他们现在失败了,也应该可以感到欣慰。”看着不远处一棵断树上挂着的尸块,安明磊分不清那是谁的尸块,是自己人的还是俄国人的,这是安明磊参加的战斗中最为漫长而残酷的,过去西北军的战斗往往是非常短暂的,从未来遭受到像现在这般顽强的抵抗。
  二连九十多名官兵分别沿街道左右两侧交错掩护而行,在断垣残壁的废墟中搜索残敌是一项非常危险的任务,隐藏的未投降的敌人,随时可能袭击搜索分队。这时从一处被炸塌的楼房之中传出一阵女人的怒骂声和尖叫声,女人的怒骂和尖叫让安明磊皱了皱眉,同时心中的警惕也随之放松了,能传出女人的尖叫声,就说明这里出现了俄罗斯皇家近卫军或护国军的士兵。在赤卫军中有相当数量的女兵,其中大多数是在圣叶卡捷琳堡被强征入伍的本地人,按照皇家近卫军或护国军的习惯,男俘虏一般会在城外被处决,而女俘通常会遭受强奸,女人的尖叫对于搜索队而言意味着安全。
  放松警惕的战士们经过楼房的时候,战士们用好奇和男人的眼光打量残壁内发生的一切,他们无意阻止护国军的暴行,毕竟这是俄国人自己的事情,再说也没有必要为了这些事情破坏和护国军之间的信任。只见几名护国军士兵把一位身材苗条,金发碧眼的俄罗斯姑娘搡来搡去,面对这几名士兵的暴虐,那个俄国姑娘进行了不屈的反抗。
  她的这一举动,激怒了护国军士兵,他们一齐动手,瞬间就剥光了那个俄国姑娘单薄的夏衣,然后揪住她的一头金发,往阴部上倒伏特加,她刚想反抗的时候,一个护国军士兵便用皮带使劲抽打她。那个女人的惨叫声让外面的战士们不禁皱了皱眉,浓列的酒味在空气中弥漫,连站在街道上的战士们,也能闻到刺鼻的伏特加的酒味。
  这个可怜的姑娘,在护国军士兵的淫威面前屈服了,她流着眼泪,静静的躺在地上的一张破毛毯上。她两只漂亮的奶子随着她的呼吸而活泼跳跃着,这个俄国姑娘身材适中,形状很好,肩胛浑圆,肌肤白嫩,女人味实足。她的身体呈现优美的阴柔曲线,腰和屁股的搭配恰到好处,手和脚的形状特别优美。
  应该说,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此时周围大口喝着伏特加酒的护国军士兵们则发出肆意的淫笑,一些士兵开始解自己的腰带。这时屋内已经喝醉的一名俄罗斯士兵看到屋外经过的边防军战士,立即面带喜色嚷嚷着,然后打着招呼示意边防军战士进来,其目的自然无需多言。
  “哎!兄弟们,看够了吧!赶紧……!”看到这一幕的安明磊立即大声招呼,可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自己前胸猛地一坚,眼前一切瞬间变得模糊起来,随即向后倒了下去,几乎在安明磊倒下的同时,原本放松警惕的官兵们听到一声枪响,于是立即本能的寻找隐蔽物,同时漫无目标的朝四周射击。一时之间冲锋枪、轻机枪、步枪的枪声笼罩了整个街道……
  ……
  尽管内心并不愿意,但是朱尔典却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中国已经发生了巨变,而英国、法国、美国政府已经先后根据中国的变化,调整了对待中国的态度,甚至在法国、美国本土都已经出现了提升与中国外交等级的声音,而且美国国会则正在考虑将公使级升格为大使级。
  “这里或许就是一切的根源吧!”
  作为一个老牌的中国通,对于中国和中国人朱尔典可谓再了解不过,在朱尔典看来就是车外这个西北的出现改变了中国,原本朱尔典甚至于悲观的认为袁世凯死后,中国一定会陷入大规模的内战之中,但是结果却出乎朱尔典的意料,内战不仅没有爆发,甚至于连府院冲突、南北对峙都在西北的调和下慢慢趋于缓和,现在中国已经看不到内战的阴云。
  “谁能想到,大英帝国会需要中国的帮助呢?”看着车外有些熟悉但更让人觉得陌生的西北,朱尔典不禁感慨万千,这一次来西北是为了请求西北帮忙的。
  “司马主任,现在突厥斯坦是德国最大的贸易伙伴,每个月都有数十万粮食、棉花、稀有矿物源源不断的经里海转由高加索、黑海被输入到德国和他的盟国,这些物资缓解了德国国内的粮食危机,有了这些物资德国还可以继续战斗下去。我们试图通过谈判让突厥斯坦土著人拒绝与德国之间的贸易但是被他们拒绝了,而我们在波斯的军事行动同样宣告失败,现在突厥斯坦特使在德国受到德国政府的追捧,德国正在尽一切努力鼓动其加入同盟国,成为同盟国的一员。在突厥斯坦,数千名德国顾问正在帮助他们训练军队、修建铁路、建立军工厂,根据情报显示,突厥斯坦对贵国新疆可谓是跃跃欲试,一旦其解除了北方以及南方的威胁,很有可能会入侵贵国的新疆地区。”
  在说话的时候朱尔典仔细观察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让朱尔典失望的是司马对于这些并没有任何兴趣,甚至于对自己提到自由军团会威胁新疆同样不感兴趣。
  “朱尔典公使,现在突厥斯坦并不是作为一个独立国家存在,加入同盟国?至少就目前来看这种可能性非常渺茫。至于新疆,边防军在新疆有三个师,如果可以的话,我们随时可以向新疆派出十个师、二十个师,甚至更多部队,我们有能力和信心击败任何企图入侵我国的侵略者。当然我们非常感谢贵国的情报通告,对此我们非常感激。”
  尽管清楚朱尔典此行的目的,但是司马仍然用官方式的态度回答了朱尔典。
  朱尔典来西北之前,接到英国政府希望身为协约国成员国的中国履行义务,派出军队进攻突厥斯坦。朱尔典曾经向北方政府提出交涉,结果可想而知。段祺瑞根本不可能答应派出自己宝贵的模范师到数千公里外的突厥斯坦打仗,于是以“新疆系属西北边防公署辖属,中央不易介入”为由,把一切推到西北身上。
  尽管英国人给出的条件是中国可以收回新疆在清代被占领的失地。对一副没有任何兴趣的司马,朱尔典未做犹豫抛出英国政府同意的方案,朱尔典相信对于历史荣誉偏爱到极点的年轻人,绝对没有拒绝它的理由。
  “司马主任,我们相信英勇的西北边防军一定可以击败残暴的自由军团,对此我们从不怀疑,也正是因为对于边防军的信任,我国政府才会希望贵军在适当的时机进军突厥斯坦,切断德国人的物资来源,尽早结束战争。我不知道司马主任是否还记得一个事实,就是在历史上突厥斯坦曾经属于你们,甚至早在一千多年前,那里就是你们的。嗯!唐代的安西都护府就是管辖的那片区域,不知道司马主任是否对重置安西都护府感兴趣?”


第130章
  “重置安西都护府?”朱尔典的话让司马心中禁不住一惊,看到朱尔典说话时眼中带着狡黠的目光,难道他们知道了?意识这个问题之后,司马感觉自己的掌心都已经开始冒汗,如果他们知道的话那么?如果他们知道突厥斯坦幕后的一切,那么西北和德国之间的秘密合作或许就会曝光,而盛怒中的约翰牛会做什么?不是司马可以想象的。一直以来西北都是以英美法在中国合作伙伴的身份出现,而这正是为未来争取他们支持打下基础。
  “公使阁下说笑了,现在别说重置安西都护府,就是维持现有国土不失,司马就倍感吃力了!更别说恢复唐制的安西都护府。”司马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朱尔典眼中狡黠的眼神,让司马感觉非常不妙,心跳不禁开始加速,生怕自己听到最不想听到的消息。见司马表情稍显紧张,朱尔典知道这个年轻人已经被自己的话给惊呆了,所以才会如此紧张,任何人面对如此大的诱惑会不紧张吗?
  “果然,任何中国人都无法拒绝开疆拓土地诱惑,尤其是这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安西都护府乃是唐代时管理碛西的一个军政机构名称,最大管辖范围曾包括天山南北,并至葱岭以西至达波斯。这一区域包括现在突厥斯坦大部分地区,重置安西都护府实际上就等于让西北占领那一地区,如此大的诱惑试问谁能拒绝。
  “在土著军团起义之后,现在俄罗斯人已经失去了突厥斯坦,无论是莫斯科或是伊尔库茨克,现在首先考虑的是击败彼此,而不是收复突厥斯坦,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俄罗斯已经永远失去了被土著军团占据的突厥斯坦。鉴于土著军团的残暴以及其为同盟国准盟友的身份,而中国又是协约国成员,此时应履行自己作为盟国的义务,消除突厥斯坦对于协约国造成的威胁,而英国将在未来和会上支持中国对该地区的占领。”朱尔典用一种非常平淡的口气说出英国政府许诺,似乎不是在说一件什么大事。
  英国政府之所以慷他人之慨,根本原因是利益使然。半个世纪以来英国一直试图染指突厥斯坦,但是在俄罗斯强硬态度下,英国在中亚势力范围仅局限于阿富汗、南部伊朗。突厥斯坦自由军团起义让英国人得到整个伊朗,当他们准备再进一步的时候,柯佩特要塞前的惨败,让英国人缩回了跃跃欲试的爪子。
  如果现在英国没有陷入与德国之间的战争,突厥斯坦更没有成为德国粮仓的话,英国政府绝对不会放过眼下吞占突厥斯坦的大好时机,白白把机会让给中国人,之所以会让英国政府做出这个心痛决定,根本就是迫于现实的无奈,英国自身没有多余力量解决突厥斯坦,更没有能力切断突厥斯坦对德国贸易出口。
  粮食、棉花、稀有矿产等等无数的农矿产品都是德国和他们盟友迫切需要的物资,这些物资使德国拥有了继续战斗下去的资源。本土战争部将军们甚至于悲观的认为,得到这些物资供应的德国将可以继续战斗三年甚至更长时间,但是英国已经无法把战争坚持到三年之后,到那时或许只有通过体面媾和来结束战争,而这是英国政府无法接受的,所以突厥斯坦必须要解决,必须要占领这个德国的粮仓。
  但随着约翰·尼尔森中将率领的远征军在柯佩特要塞前的惨败,战争部已经没有信心再一次组建远征军进攻突厥斯坦,至少在没有足够兵力之前。但是谁也没有勇气等下去,等到拥有足够兵力之后,再对突厥斯坦动手。所以英国需要另寻帮手。
  “公使阁下,贵国对于西北边防军的信任和慷慨,我个人倍感荣幸,我们也非常乐意履行作为协约国的义务。但是您应该知道,现在西北边防军主力部队,尽数集中在西伯利亚、远东、以及黑龙江,我们根本没有多余兵力投入突厥斯坦这种边远之地,至少在俄罗斯问题解决之前,我们不可能有多余兵力投入到新疆,用于对突厥斯坦的进攻。”
  朱尔典表面上许诺西北军可以吞并突厥斯坦,但是英国人真会那么大方吗?这绝不是约翰牛的作风。在司马看来这是英国人在玩欲将取之,必先予之的游戏,所以毫不犹豫的回绝了。
  司马的回答让朱尔典眉头跳了一下,他竟然拒绝了?而且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但是旋即明白了他拒绝的原因。
  “您听过说《塞克斯——皮科协定》吗?”在朱尔典看来他所需要的或许是一个外交背书,如此而已,为了英国的利益,英国不介意签署一个新的《塞克斯——皮科协定》类似的外交协议。中国人控制下的突厥斯坦要远比在俄国人或土著人手中更符合英国的利益,中国可以控制那片地区吗?对此朱尔典非常怀疑,或许未来那里变成第二个外蒙古,谁知道呢?
  ……
  莫因库姆沙漠荒芜人烟,连飞鸟都没有。午后的沙漠犹如一座滚烫的火炉,灼热的阳光炙烤大地,将原本毫无生气的大漠,变得更加死气沉沉,这里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烈日的炙烤之下,空气中没有一丝湿意。在这片没有生命的沙漠之中,一个漫长的穿着犹如乞丐的队伍在沙丘上艰难前行,沙砾在烈日灼晒下就像烧红的火炭般滚烫,人们走在上面只能不停地走,一旦停下双腿立即会感觉到烧灼的疼痛,而干燥的热风似乎又要夺去人们身上最后一丝水份,这支队伍是在柯佩特要塞前投降的英军俘虏。
  “快走!”骑在马上的土著骑兵大声呵斥,嘴唇干裂的骑兵随手取下马鞍上挂的水囊,大口大口喝着水。
  “咕嘟、咕嘟……”尽管马背上骑兵的喝水声听起来如此悦耳,但是低垂脑袋的战俘们只是偶尔抬头用一种羡慕、渴求的眼神望上一眼,然后仍然麻木地走着,他们行动变得更加迟缓和固执,人们诅咒干热窒闷的空气,艰难地向前走,似乎永远都看不到目标。
  华生·史密斯艰难而麻木的迈着自己的双腿,和身边印度人一起跌跌撞撞的在沙地上走着。太阳曝晒下的沙漠,散发出滚滚热浪,热浪中让人感觉窒息。干渴和饥饿不断地吞噬着华生史密斯的意识,喉咙干得像是冒出火一般。
  “哪怕只有一滴水也好!”史密斯在心中祈祷道,此时史密斯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重,意识越来越模糊,脑中开始回忆家乡的那条小河,想象自己在小河中尽情游泳、畅饮。
  “卟、卟……”就在这时史密斯听到身边响起一阵马蹄声,这个声音让史密斯立即睁开半闭的眼睛,史密斯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从马上下来的土著人用绳子系上一个摔倒在地的战俘,然后将绳子系到马鞍上。当史密斯从旁边经过时,史密斯看到晕倒在地的那个人,天!那个人是来自约克郡的威尔,史密斯曾经在德黑兰和他一起喝过酒。
  伴着马鞭抽打的声响,土著骑兵发出阵阵狂笑声纵马向前飞驰,在马后拖曳着被绳子系住双手的威尔。
  “啊……”身体与沙地摩擦时产生的痛苦让昏迷的威尔醒了过来,惨叫声瞬间撕破了原本沉寂的沙漠,他的身体不停抽搐、翻滚,身体与沙地碰撞发出可怕的沙沙声,在黄色沙地上留下一条数十米长的血路。
  当土著骑兵停下把绳索砍断的时候,史密斯看到威尔已经变得血肉模糊,他躺在沙地上身体不断抽搐,当一个土著骑兵经过他的身边时,史密斯看到威尔冲他竖起中指同时大喊着:“去死吧!变成恶魔我也会这样对你的,我就是死了也会在你们的古兰经上小便。”而经过他身边的土著骑兵,竟毫不犹豫的把马刀插进他的胸膛,然后示意两个战俘把他扔到路边。
  “愿上帝宽恕他的灵魂!”看着被杀死的威尔,史密斯闭上眼睛为他祈祷,但腿仍然在麻木的迈着脚步。史密斯甚至在心中庆幸自己看到这一幕,否则自己或许也会晕倒在地,然后像威尔一样被土著人处死。
  又走了数十分钟之后,因为严重缺水已经头晕目眩的史密斯听到队伍前方的骚动,同时传来人们兴奋的呼喊声。
  “水……水……”史密斯看到前方不远处一个面积不大的小绿洲,绿洲间一个小湖在阳光映射下散发着诱人光芒,看到绿洲的史密斯吞了吞早已干涸的口水,然后朝不远处土著指挥官看去,要想喝水必须要得到他的许可。
  所有人都在静静地等待着,等待土著骑兵喝完水装完水囊,并等他们的战马饱饮之后,才能得到冒着生命危险喝水的准可。这一路上土著人想出无数种理由以杀死他们,他们发明了一个喝水的游戏。终于看到土著指挥官牵着马返回,史密斯已经作出随时准备狂奔的姿势,同时直盯着土著指挥官,看着他用一个布袋装满沙子,当沙子从布袋中漏出来的时候,史密斯和其他人一样拼命朝不远处的绿洲跑去。
  “咕噜、咕噜、咕噜……”一跑到湖边史密斯便挤过人群跳入湖中大口地喝着湖水,清冽的湖水漫过身体又滑过喉咙的感觉让史密斯有一种置身于天堂之中的错觉。即便如此史密斯仍然不忘朝站在沙坡上的土著军官看去,看他手中的布袋。在布袋里的沙子只剩下三分之一的时候,原本拥挤在湖边拼命喝水的人们开始不顾一切的朝回跑,只有少数人仍然在拼命地喝水,显然他们已经不顾一切,只想喝到足够的水。
  “呼……呼……”跑回出发点的史密斯大口的呼着气,一边朝手提沙袋的土著军官看去。而此时几十名土著骑兵已经在距离湖边百米外排成了一排,闪亮的马刀在阳光照耀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而在绿洲中仍然有数十人在那里喝着水,他们置身于清冽的湖水中,显然已经忘记了此时他们身在何处。土著军官手中的沙袋仍然在漏着沙子,已经跑回来的数百名战俘都用一种悲哀眼神看着在湖中享受最后盛宴的人们。按土著军队的规矩,当沙袋中的沙子漏完的时候,还未赶回队列的战俘会被处死。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不会有人注意到我的,绝不会有人注意到我。”在所有人都朝向绿洲的时候,史密斯在心中不断劝说自己逃跑。这时候无疑是逃跑的最好时机,史密斯知道自己或许不可能走过这条死亡之路,谁知道还有多远才能走出沙漠,此时史密斯只想回家,回到英国,回到自己的妻子和女儿的身边。
  “呒啦啦!……”当土著军官提着的沙袋不再漏出沙子的时候,一排土著骑兵出现了如同梦魇般的吼叫声,操马挥刀朝绿洲冲去。
  “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听到如梦魇般的吼声史密斯在心中对自己说道,同时直勾勾地看着十几英尺外那丛闪烁着可爱绿色的骆驼刺,这丛骆驼刺高度虽然只有不到三英尺,但是却绵延十余英尺长。
  “或许可以躲在它的后面。”看着那丛骆驼刺史密斯如此想到。但是在迈起脚的时候,史密斯不禁开始犹豫了,尤其是在看到一片平坦的沙地上没有一个脚印的时候,史密斯不敢再抬起自己的脚步。
  “是逃?还是留下?”史密斯在心中犹豫着,而远方传来的惨叫声不断刺激史密斯的神经,终于在惨叫停下的时候,史密斯还是没能鼓足勇气迈出逃跑的脚步,在必死和未知的死亡之间,史密斯选择了后者。
  当战俘队伍重新上路的时候,史密斯看到一名土著骑兵骑着马检查附近的几丛骆驼刺,显然他们早已经注意到那里,看到这史密斯不禁开始庆幸自己没做傻事。在战俘队伍的身后,六十多具被马刀砍翻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绿洲附近,在绿洲的上空开始出现食腐的秃鹫,沙漠中的秃鹫显然已经发现了为他们准备的盛宴。
  绿色!一个多小时之后,在土著骑兵的欢呼之中,史密斯看到远处一片绵延起伏的绿色,看到绿色的草原,史密斯几乎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在历经千辛万苦之后,终于走出沙漠了。几十分钟之后,史密斯所在的战俘队被赶入一个位于沙漠边缘的棚屋,围绕在棚屋周围的是带刺铁网组成的围墙。
  没有在棚屋里找到位置的人被聚集在外面一大块空地上,而史密斯则在棚屋里面,这是自投降后史密斯第一次在房屋中过夜。简陋的棚屋空气中弥漫着酸酸的人汗气息和浓烈的尿臊味,这种用木板、柳条制成的如闷罐式的简易工棚,或许只有牲口才适合在这里生存,棚屋内充斥着刺人的尿便味,显然是先前曾在这里短住的战俘留下的痕迹。恶臭,濒临死亡的人们发出绝望的叫喊,因长途跋涉而变得虚弱而不能动弹的人的呻吟声,让人无法忍受这一切,为了避免自己精神崩裂史密斯只好将衣服的一角塞进耳朵,静静躺在棚屋角落里休息,谁知道明天又要走多远?棚窝内的汗味、尿便味杂陈,恶心得让人几乎窒息。
  “嘟!……”就在史密斯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哨声,史密斯立即被刺耳的哨声惊醒,有些蹒跚地走了出来。在哨声中所有人就像是受惊的动物般快速离开了棚屋,几分钟之后,三百多名战俘站在棚屋前的广场上,史密斯看到在一个由木板钉成的箱子上站着一个土著军官,他站在高台上,俯视每一个战俘。
  站在台上的帕热西姆看着面前六百二十七名俘虏,嘴角露出冷笑,两个押运队押来的一千两百名战俘,经过几千公里长途跋涉已经减少了接近三分之一,等到这个工程完成之后,他们还会有多少人活下来?
  “……你们都是一群懦夫,任何一名自由军团的战士永远都不可能向敌人投降,更不可能成为耻辱的俘虏,而你们英国人却像一群狗一样投降了,还有你们这些印度人,被英国人殖民统治了数百年,竟然从来没有反抗过,作为亚洲人的你们竟然背叛了亚洲,作为英国人的走狗参与了对突厥斯坦的进攻,你们这些印度人连狗都不如,是蝼蚁,是杂碎,你们根本不配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史密斯听到高台上的土著军官在那里滔滔不绝地叫嚷着,此时史密斯恨不得这个土著军官并不会说英语,至少那样自己就不需要在这里感受他话语中带着的敌意,这种人竟然是自己所在战俘营的指挥官。
  “一百多年以来,你们英国人和俄国人一样,试图占领突厥斯坦,占领突厥斯坦的俄罗斯人已经被我们钉死在这里的每一条公路边,而你们这群可恶的入侵者,竟然试图入侵突厥斯坦。在这里你们会为曾经做出的一切付出代价,但是你们应该很庆幸,现在仁慈的阿格那耶夫司令给了你们一个赎罪的机会,你们将参加一个铁路工程,如果铁路能够按时完工的话,你们就可以得到自由,但是你们要记住一点,每天如果完成不了定额的任务量,就不会得到晚饭,如果连续三天无法完成任务量,就处决一个劳动组,如果有一人逃跑,同一劳动组的其他九人将被处决,你们记住如果拖误工期或是有人逃跑的话,我会让你们牢牢的记住我帕热西姆上尉,即便是到地狱之中。”
  站高台上的帕热西姆说完话后,环视了一眼台下惶恐不安的战俘,这些畜生根本不配活在世上,如果不是铁路工地需要工人,帕热西姆更乐意直接把他们处死。
  “每十人一组,你、你、你。”在帕热西姆讲话一结束,立即过来十余名士兵把这些战俘按十人一组的方式编成劳动组,而被编组的战俘则非常意外的领到了搪瓷制的饭盒,竟然得到了半盒咸面汤。
  “咕嘟、咕嘟……啊!”尽管半个小时之前那个叫帕热西姆的军官的讲话把大多数人生存下去的信念一点点的击溃,但是当战俘们喝到热腾腾的咸面汤时,却沉浸在几十天来第一次吃到热饭的兴奋之中,尤其是热腾腾的面汤进入肠胃的时候,那种久违的暖暖的感觉让大多数战俘重新燃起了生存下去的希望。
  “或许这里并不算太坏。”喝完热面汤后被获准在战俘营内四处走动的史密斯心中如此说道,只要帮他们修完铁路,就能得到自由,这至少让史密斯看到一线活着回到妻子莱斯尔和女儿雪丽身边的希望。
  ……
  和这个时代其它各省的行政学校不同,西北行政征学校更像后世的公务员短训班,政府招募的公务员都在这里接受时间长短不等的学习培训,西北地方公务员大都在此接受过培训,说其是西北地方官员的摇篮一点都不过份。
  “……而在历史上,人们为了区分内地的回民与新疆地区的维族,一般把新疆地区和来华阿拉伯与波斯穆斯林称之为‘缠回’,即缠着头巾的回教徒,把内地回民称之为‘汉回’,所谓‘汉回’就是信奉了回教的汉族。你们要清楚一点在新疆省220万人口之中,有90%系缠回,汉族仅占7%、汉回占2%、而蒙古人则占1%,在人口构成上新疆省不同于国内任何一个省份。也正因为如此,决定了我们在新疆执行的特殊政策,国家要巩固边疆以御外侮,根本手段之一是同化当地土著民族,这是自清代起治疆的根本核心,但是让人遗憾的是,虽然前后已经百年但是汉族教育却始终无法同化缠回。”
  在行政学校大教室内石维新给面前三百二十五名学生上课,从前清光绪年间就在新疆担当师爷的石维新对新疆的一切再熟悉不过,正因为如此才被从新疆调到行政学校担任老师。
  “无法同化缠回是治理新疆最大的问题,这就意味着缠回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我们在那里的依持,对待缠回问题我们更多的是采用自左帅西征起采用的办法,即管理上依靠缠回贵族、大地主、大商人,借他们之手管理各地缠回,在统治上则依靠各地兵屯、民屯的汉民或汉回。”
  “新疆建省后,开始进行大规模兵屯,而兵屯以营为主要建制,一营500人左右;以哨为基层单位,一哨90人左右,分别由营官、哨长、什长兼管。各地民屯,分别由道尹、知府、同知、知州、知县、县25分级兼管。共和后兵屯转为民屯,但仍然保留军事成份。兵屯以及民屯是我们最重要的依持,你们必须明白这一点。所以在大多数情况之下,你们在处理事务的时候必须要维持几十年新疆地方官员处理当地事务时的做法,偏向于兵屯、民屯内的汉人居民,记住无论在何种情况之下,这是在新疆做好事务官员的根本前提。”
  石维新在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几乎一字一顿的提醒这些青年,他们还太年轻,或许并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问题。
  “你们知道为什么蒙古人用不到1%的人口统治了新疆近600年,除了象我们利用当地贵族、地主以及大商人之外,他们还远比我们要更为残忍,在蒙古统治时代,如果有一个蒙古人死在缠回聚居区,方圆十里内所有缠回都会……咔!”话音一落石维新略带笑意用手比划了一个众所周知的手势,在石维新看来,蒙古人的统治无疑是最为成功的。
  “1%的蒙古人依靠铁腕管理新疆六百年,占据新疆最富庶的土地,这一切随着准噶尔的覆灭而宣告结束。我们在新疆执行的新政是在结合蒙古以及前清治疆经验制定的政策,在以后你们会了解新政的内容,但是必须牢记一点,永远不要吝惜使用武力来解决问题,武力可以激起人们的反抗,但是同样可以让人们屈服。”石维新的话音一落整个教室立即响起一片交头接耳声,看着台下面带兴奋的学生,石维新明白这些学生会在未来成长为合格的事务官员。


无语的命运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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