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长安四才子
作者:冰风皇帝|发布时间:2024-06-29 01:03:52|字数:42807
彩台上表演的歌舞不时博得人群阵阵喝彩,一派喧哗繁盛的盛世景象。风四娘她们也都是看得津津有味,只有李昂,眯着眼打起了盹。
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喊声里,李昂睁开了眼,只见台上不知何时,歌舞已经结束,司仪身旁多了四个锦衣华服的文士,凝神看去,倒的确是四个风流人物。
见李昂看着那四人,李莫文在一旁笑道,“这四人,便是长安四才子,那生得最高大的叫张威,是恒侯张飞的七代嫡长孙,不过自幼喜好文墨,算是好战的张氏一族里的异类。”
李昂听着四周一片‘三少’的呼声,不由看向身旁的李莫文道,“你说他是恒侯张氏的嫡长孙,那些人为何又要叫他三少?”李昂身旁,风四娘,林风霜俱是一齐看向了李莫文,这长安四才子声势惊人,几人也都是很好奇他们的出身。
“恒侯张氏子弟历代以投身军旅为荣,这张威却是个异数,死活不肯从军,把他父亲气得不轻,最后要捆他去军营,可是还是被他逃了,后来他遇上蜀中富商唐震的小女儿唐心,于是才子佳人,入赘唐家成了三姑爷,颇受唐震喜欢,外人便管他叫‘唐家三少’。”李莫文身为锦衣卫副统领,这些事情自是了如指掌。
见李莫文说得有趣,李昂不由看向台上道,“不知其他三人又是什么来头,还请李大人指教。”
见李昂和身旁众人看向自己,李莫文轻笑一声,看向那台上年纪最大的蓝衣文士道,“那张威身旁的便是他的好友戴小楼,杏林世家出身,一手针灸之术出神入化,武功也是不弱,是四才子里最豪爽的一个。”
“那另外两位是?”李昂看向台上言笑宴宴的另外两人,不由问道,那两人倒是长得清秀,比身旁的张威和戴小楼看上去更像些才子。
“那稍微高些的叫李观渔,是去年长安四才子比试里的魁首,俊俏风流,很受姑娘家喜欢,他身旁的叫毛腻,是文清侯毛玠的后人,最爱吟诗。”李莫文笑答道,“李观渔擅琴乐,戴小楼擅弈棋,张威擅书法,毛腻擅画道,合起来便是琴棋书画,这长安四大才子,已经近三年没换过排名了,不知道今夜是不是仍是李观渔胜出。”
听着身后人群不时爆发的喊声,李昂有些不解,看向身旁的李莫文道,“李大人,那些人又在喊些什么,我怎么不太明白?”
“哦,我倒是忘了跟李兄提了,这四才子文采风流,俱是小说家,写得小说颇受长安百姓喜欢,去岁风头最劲的便是李观渔的《回明记》,李兄若是闲来无空的话,倒可以一读。”李莫文看了眼身后的人群笑道。
两人说话间,彩台上四人已是开始了比试,四人身为才子,琴棋书画自是样样皆能,不过是各有擅场而已,四人首先比得是书画,那出题的考官,在司仪捧来的签筒子里抽中了桃花,四人的第一阵便是先画一幅桃花画,限时三炷香,依意境,落笔快慢来排定名次。
抽定题目,四人各自取过笔墨,开始画了起来,出乎李昂意料之外的是,最先落笔完成的竟是那‘唐家三少’,而非李莫文口中最擅画道的毛腻,不过须臾片刻,其余三人依次落笔,那四幅画自有坐在台上评审的文官们判出高下,最后定下了毛腻第一之名。
那司仪是京兆尹的小吏,他倒未急着开始接下来的笔试,而是命人将那四幅画高高挑起,说是当场义卖,卖画的钱会拿去捐助长安城的穷苦人家。于是底下那班想要捞个善名的商人们纷纷慷慨解囊,将四幅画的价钱炒高了数倍。
“京兆尹做得好买卖啊?”李昂看着最后红光满面,拿着四幅画下台的四个商人,摇头叹道,这京兆尹抓住了这些商人贪名的脾性,硬是将四幅临时绘摹的画卖出了个好价钱,这敛财之道不可谓不高明。
“听李兄口气,似乎对京兆尹有些不满啊!”李莫文看着身旁忽然叹气的李昂,皱了皱眉问道。
“也不是不满,只是想到这义卖的款项,不知有多少最后会帮到穷苦人家,才……”李昂摇着头,轻叹道。
“李兄所言甚是啊!”李莫文也叹了口气道,这些义卖的款项到最后,大多数还是入了京兆尹上下官吏的口袋,用到百姓身上的不过是十之一二。
两人叹息间,台上四人比起了书法,这次四人比拼得单单就是一个快字,原来四人的书法各有擅场,难分高下,唯有比谁写得快,这一阵,那张威笔走龙蛇,运笔如飞,不过半炷香,就已将那比试的千字文写完,此时他身旁三人才不过写了一半而已。
“唯快不破,‘快手’唐三之名,果然名不虚传啊,比起去年来,犹快了几分!”听着身后几个书商传来的窃窃私语,李昂才明白这唐三张威的名头何以这般响亮,原来去年那长安书市里,风头最劲的虽是李观渔的《回明记》,可是张威却靠着唯快不破的功夫,倒也与他斗了个旗鼓相当。
四篇千字文成,照例又被那京兆尹司仪以义卖的名义,说是给台下诸位的孩子做启蒙之用,卖出了不俗的价钱。
“李大人,我看这京兆尹倒是像在借四大才子的名头骗钱啊!”李昂看着台上已然开始各自破解残局的李观渔等人,不由朝身旁的李莫文笑道,“不知道他们这用过的棋盘,是不是也要义卖啊!”
“李兄说对了,这四张棋盘,还有棋子,等会的确是要义卖的。”李莫文压低了声音道,“这义卖的钱,四大才子也有一份,不然的话,你以为他们都成了家的人,才年年跑来凑这热闹。”
“这才子也是要吃饭的啊!”李莫文笑了起来,此时台上,最擅弈棋的戴小楼已是破了残局,得了这一阵的头筹,不一会儿,那司仪果然又以义卖的由头,将四人用过的棋盘棋子尽数高价卖了出去。
最后一阵,比拼的是曲乐,李昂本已兴致扫地,可是熟料四大才子竟不是像往年一般轮流比乐,而是要合奏一曲,顿时,那人群里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让他也不由看向了台上,只见戴小楼擂鼓,张威吹箫,毛腻拉二胡,李观渔抚琴,四种乐器竟是配合得天衣无缝,曲调婉转动听。
李昂手指敲着椅子的扶手,倒也沉醉在那曲乐中,这时他身旁的李莫文笑了起来,问道,“李兄猜猜,今晚这四大才子的头把交椅会是谁来坐?”
“李大人明知故问,可不厚道啊!”李昂侧过头,看着李莫文亦笑了起来,这七夕四才子比拼,分明就是京兆尹安排的,这名次恐怕也早就定好了,以李莫文锦衣卫副统领的身份,想必是早就知道最后的胜者了。
“李观渔占得鳌头已经三年,今年长安各大赌档开出的盘口,都是赌他不能胜出,李兄不妨也去押些小钱,以小博大,说不定能大赚一笔。”李莫文笑了笑,低声道。
“在哪里下注?”风四娘忽地站了起来,她身旁的岑籍也是眼里冒光,知道内幕,还不大赚一笔,那简直就是傻子了。
“就在那边。”李莫文笑指向了远处的一处木台。他身旁的李昂却是朝风四娘笑了笑道,“切忌莫要下得太多,给人看出来,可就不妙了。”
“我知道。”风四娘朝李昂一笑,和林风霜一起去了京兆尹开得盘口处下注了。
“李大人,不知道这排名究竟是谁定的,我倒是很感兴趣?”李昂看向台上依旧在合奏的四大才子,忽地问道。
“说出来,李兄一定不信。”李莫文也瞥了一眼台上四才子道,“四大才子私交很好,这每年的排名,其实是他们四个抓阄定的。”
“抓阄。”李昂哑然一笑,接着朝李莫文道,“看起来李大人,也下了不少注吧!”
“那是自然,这难得可以赚上一笔的机会,又岂能轻易弃之。”李莫文笑着道,一脸的心照不宣。
听完曲乐,这回那个京兆尹的司仪倒没有将四人合奏用的乐器义卖掉,倒是让李昂有些意外。“李兄不必急,这四样乐器,卖还是要卖的,只不过不是现在。”李莫文难得看到李昂有些意外的神情,不由卖了个关子道。
正说话间,那台上司仪却是公布了几位文官最后定出的排名,与李莫文透露的一样,第一才子之名还是落在了去年的李观渔头上,惹得人群一阵骚动,看上去押注押错了的人倒是不少。
定下头名才子之后,却是到了那司仪又开始义卖的时候了,不过让李昂再次哑然的是,李观渔等人合奏的乐器竟是由长安四大青楼来竞买,看着那四个青楼老鸨为着四样乐器拼命加价,让李昂也不由稍稍失神。
“这青楼本就是附庸风雅之地,若是能买齐这四大才子用来合奏的四样乐器,在凑四个美娇娘,这生意想不红火也难。”李莫文看着那面红耳赤的四个青楼老鸨在一旁笑道,“而且,最后出价最高的那家,便是今年花魁的主人,她们说什么也要拼一把了。”
“原来这花魁也是靠钱砸出来的。”李昂听罢,不由摇起了头,这七夕夜会本是男女两情相悦,互定终身的良辰,却硬生生被京兆尹搞得沾满了铜臭味。
“四大青楼出来的女子,论姿色,哪那么容易分得出高下,这花魁之名,自然是价高者得了。”李莫文亦摇起了头,“那些富商大贾,重得只是那花魁之名,其实在他们眼里,这花魁脱光衣服,一吹灯,和那普通女子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不过是身价贵了点。”
“酒色财气。”李昂叹道,“你喝好酒,我便要喝比你更好的酒,你玩姑娘,我便要玩花魁,到最后,说穿了,也就是斗气,争个脸面,毫无意义。”
“知易行难。”李莫文摇头笑道,“道理谁都懂,可是能做到得少,要是换了我今时身家巨亿,谁敢在我面前摆阔,我立马用金铢砸死他。”
两人说笑间,四大青楼已是分出了高下,那天香楼的青楼老鸨以十万金铢买下了四大才子合奏的全部乐器,虽说脸上仍在笑着,可是步子虚浮,指不定心里是何念头。
这乐器有人买走了,接下来自然是那点花魁,这时人群里开始骚动了起来,那四大青楼安排在人群里的人马各自鼓噪了起来,带动着身旁看热闹的人喊起了自家姑娘的芳名。
彩台上,四名宫装美人莲步而出,的确个个都是风情万种的俏佳人,四人站在那李观渔面前,只等着他提笔在她们中的一人额头上,画上青莲,便算是被点中花魁了。
此时,那些坐着的富商们也站了起来,看着彩台上那长安第一才子李观渔究竟会点谁做花魁,日后好尽快去抢那花魁的初红之夜。一时间,众人都是屏住了呼吸,只等李观渔落笔。
李昂已是招呼众人,准备离去,在他看来再呆下去已经毫无意义,今夜的热闹总算还没白看,至少风四娘她们玩得还算开心,算是不虚此行了。
就在李昂拔足要走的时候,那京兆尹的司仪却是又玩起了花样,居然在彩台上宣称,只要十万金铢,便可以上台与李观渔一较高低,当然他们可以各自请人帮忙,若是胜了的话,便可以代替李观渔来点那花魁。此言一出,彩台下的商人们一阵哗然,十万金铢点花魁,对他们来讲,十万金铢不过是小数目,可是当着那么多人面前,点得花魁,可是大大长脸的一桩风流事。
“李兄,看起来,今夜这热闹有得看了。”看着跃跃欲试的诸商人,李莫文朝要离去的李昂笑了起来。
“的确。”李昂停了下来,看向彩台上,亦笑了起来,脸上有些许的沉凝之色,京兆尹突然来这么一手,那天香楼的老鸨所费的十万金铢说不定会打了水漂,实在是有些反常。
第一百零一章 一掷十万金
李昂几人重新坐定,却见到那些跃跃欲试的大商人已是找起了帮手,那坐在前面的几位观瞻的太学祭酒自然成了他们的首选,还有一些则是命随行的仆人去了人群中悬红。
司仪点燃的限时香烛,很快便燃了一半,李莫文朝身旁安坐,不动如山的李昂笑了起来,“李兄有没有兴趣也上去玩上一把,这钱我们锦衣卫出,如何?”
“也好,我就上去玩一把。”看着李莫文,李昂看了一眼彩台上坐定的几名文官,笑了笑,应声道。
“我看到他了。”李昂不远处,找了半天的糜秀儿朝身旁的陈文德道,“就是他,和他身边的女人,你替我教训他们,我们的账就两清。”
“我说糜家妹子,你不是疯了吧,那前面可是有士兵守着,我这样带人冲过去,不是找死吗?”看着身旁一脸愤恨的糜秀儿,陈文德皱眉道,“等他们出来,我再帮你教训他们好了,怎么样?”
“算你说得有些道理。”看了眼远处守备的士兵,糜秀儿横了一眼身旁的陈文德,在他的十几个彪形大汉手下的护卫下挤到了人群前,只等着李昂他们出来,便要找他算账。
不一会儿,香已烧尽,彩台上多了几十个人,除了出钱的十一人,其余的都是找来的帮手,那么多人里面只有李昂是一个人上去的,惹得台下的人群都叫了起来,尤其是那些情窦初开的少女为甚。
看着一身绣着金竹白衣,手持折扇轻摇的李昂,人群里的糜秀儿听着身旁传来的少女叫声,忽然觉得这个从始至终没有正眼瞧过她一眼的男人,的确长得很好看。
“嗯,我看好他,要是开盘口,我一定赌他赢。”糜秀儿身旁的陈文德看着台上一派悠然,名士派头十足的李昂,自语道。
台上,那司仪看着黑压压的一群人,也不由有些头疼,其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上面会突然搞这个十万金铢点花魁,不过既然是上面发了话,他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看了眼身旁不远处端坐的几名上司,他清了清嗓子道。
“此次点花魁的规矩简单得很,过三关,只要过完李才子所出的三道题目,便算是胜了。”司仪一边说,一边看着在那里含笑不语的李观渔,不知道这位长安第一才子会出什么题目,来考这些想点花魁的人。
“我出的第一关,便是请各位各作美人图一副,上面题诗一首,取其中意境,技法最优的五人晋级。”李观渔一笑道,他的话却是让那几个出了钱的商人一惊,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找来的人行不行。
司仪忙命人端上笔案墨纸,很快十一张桌子便齐整地摆好了,见那十个商人倒也不是全让帮手来画,李昂却是一笑,走到自己的案几前,看向台下的风四娘和林风霜,略微沉吟,提笔画了起来。
那彩台搭建得巧妙,四周布下的数块镜子,可以随时调整,将台上任意一人的影像折射到彩台旁那块巨大的水琉璃(即水银镜)上,让台下站在远处的人群可以看得清楚,从作画开始,那水琉璃上的影像便定在了李昂的身上,不曾换过。
“林姐姐,哥哥看上去好好看啊!”坐在台下的清芷看着水琉璃里,嘴角浅笑,意态悠然,运笔飘逸的李昂,拍着手道。她身旁的林风霜和风四娘盯着李昂的身影,听到身后无数少女传来的惊叹声,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看起来公子要出名了!”崔斯特也看着水琉璃上李昂的影像,摇头叹道,“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晚上要做春梦了!”
“那不是挺好的,喜欢公子的女人越多,不才显得咱老板娘和林小姐的本事大吗!”岑籍却是晃着脑袋道,他身旁的图勒只是盯着水琉璃上的李昂影像,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那是怎么弄出来的。
彩台下,李莫文站在暗处的角落里,目光冷冷地扫视着台上站着的众人,藏在袖子里的手忽地亮出打了个手势,藏在远处的锦衣卫高手开始走向彩台四周不显眼的角落,死死盯着台上的众人,就像是搜寻猎物的鬣狗一样。
三炷香很快就烧尽了,李昂收笔搁在笔洗上,浅浅一笑,这个笑容却是被放大在了水琉璃上,不知迷倒了台下多少怀春少女,在她们心里,除了依然风流飞扬的四大才子,却是多了一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
李昂站回台上众人间,脸上挂着温和的浅笑,只是半眯着的眼睛里不时透着冷电似的光,扫视着身周的人。
彩台上,四大才子一齐看起了画完的十一幅画,要在里面挑出五幅画以作进阶之选,忽地四人齐齐站在了李昂的画前,仔细观看了起来。那洁白如雪的宣纸上,画了两个扑萤的女子,一个穿白衣,一个穿黄衣,神情眉宇间是说不出的英挺,与他们以往看的仕女图上女子的温柔神态大为迥异,给人耳目一新之感。
“笔法虽属上乘,不过也并不少见,只是这画中女子的神情韵味实在是别致,妙!妙!妙!”四大才子中,画道最高的毛腻看了一会儿后赞道。
“笔法雄健,也算是不差了。”张威则是看着那提在画上的字,下了断语。
“别出心裁,有意思。”李观渔看着画上那首只留头尾的汉乐府,亦是点了点头,那首诗本有伤情之意,如今只留头尾,却又别有深意,可见作画之人,心思机巧。
“你们都说好,那自然是好了。”一旁的戴小楼也懒得再说什么,只是开口道,四人便定下了李昂这幅画为第一之作。
那幅画被投影到水琉璃上,看得低下的人群都是惊呼了起来,只因那画中两女子神情眉宇间的那抹英气实在是叫人心动,不分男女,都是发出了惊呼。
“风姐姐,那不是我和你吗?”看清水琉璃上画里的女子,林风霜掩着嘴惊声道,不过很快她便和身边的风四娘一起红透了脸,她们俱是想不到李昂会以她们两人做画,还画得这般漂亮。
见那司仪又要将这画卖了,风四娘却是发了狠,朝崔斯特道,“不管多少钱,都给我拿下来,不能让别人买了去。”
“是,小姐。”崔斯特明白风四娘的意思,这幅画对她和林风霜来讲,意义非同一般,自然要留下来做个纪念,怎么能给旁人得去。
“真是太漂亮,要是能一亲芳泽,就是叫我第二天去死我都愿意啊!”人群里,看着画上的风四娘和林风霜,陈文德完全忘了身旁的糜秀儿,只是自顾自地叹道,听得糜秀儿脸都气得绿了。
很快,李昂画的画被炒到了八千金铢,就在崔斯特快要拍下时,他的面貌却是被糜秀儿看清了,“哼!”冷笑一声,糜秀儿看向了身旁的陈文德道,“你去喊价,把这幅画给我炒高了。”
“炒高?”陈文德看着身旁一脸算计,看上去有些吓人的糜秀儿,自语了一声,也不敢多说什么,帮她喊起了价。
在陈文德的喊价下,画的价格一路攀升,只剩下风四娘和糜秀儿还在互相比拼着。站在台上的李昂,看着喊话的陈文德,很快便发现了藏在他身旁几个大汉里的糜秀儿,不由皱起了眉头,这个女人实在是太麻烦了。
李昂看向台下坐着的风四娘和林风霜,朝远处眨了眨眼睛。风四娘和林风霜一愣,不过很快便明白过来,两人看向喊价的陈文德,也发现了糜秀儿。
“姐姐,我想我们该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臭丫头,省得她不知道天高地厚,以后吃大亏。”林风霜回过头,忽地笑道,说着在风四娘耳旁耳语了起来。
“这回还不玩死那臭丫头!”风四娘听完,笑着道,脸上的神情看得身旁的岑籍缩了缩脑袋,但凡以前老板娘这样笑,那绝对是要有人倒大霉了。
见风四娘打手势还让自己加价,崔斯特不由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这画已经炒到五万金铢了,风四娘身边根本没有多少钱,怎么可能付得出来。台上,李昂看着继续加价的崔斯特,心中倒是不太在意,风四娘和林风霜的性子他太了解了,她们可不是会吃亏的主,看起来那个叫糜秀儿的女人要倒大霉了。
躲在几个彪形大汉中,糜秀儿盯着远处好像争执起来的风四娘和林风霜,心里不由得意。见最后是风四娘继续让那个金毛番子加价,糜秀儿朝身前的陈文德道,“继续跟他喊价,我喊停才停。”
很快,在一轮轮的报价里,画被炒到了九万九千枚金铢,崔斯特的背心已经被冷汗打得湿透,他心虚地看着远处仍是一脸平静的风四娘和林风霜,脸上的神情比哭还难看,要是那个喊价的人再不喊更高的价,他要到哪里去弄九万金铢来交钱取画,想到这里,崔斯特的脸越发惨白了。
“糜家妹子,我看差不多了,够了!”陈文德看向身后的糜秀儿道,他觉得差不多是时候可以收手了。
看着远处忽地站起来的风四娘,糜秀儿做出了判断,她身上还有余钱,不过估计不多,还可以再加一点,把她最后的钱榨干,想到这里,她看向了身旁的陈文德道,“十万。”
“你确定。”陈文德看着一脸冷笑的糜秀儿,试探着问道,“你真的确定要加到十万?”
“你真啰唆,让你喊你就喊啊!”糜秀儿被问得恼了,眼睛一瞪道,“快点喊啊!”
“那我喊了。”陈文德最后看了一眼糜秀儿,报出了十万金铢的价钱,于是整个平野上轰动了起来,一幅画居然值十万金铢,简直太疯狂了。
听到那报价声,崔斯特如闻仙乐,快要蹦出胸膛的心安静了下来,不过很快他又提心吊胆地看向了风四娘和林风霜,生怕这两个杀红了眼的女人继续要血拼。
朝崔斯特打了个让他放弃的手势后,风四娘和林风霜一齐大笑了起来,两人刚才是演戏给糜秀儿看,没想到她果然上当了,还真以为风四娘喊价喊红了眼。
“十万金铢,你当老娘是傻子啊!”风四娘扭过头,朝陈文德那里笑骂道。虽然不知道风四娘说得是什么,可是糜秀儿看着那张笑得可恶的脸,就知道自己上当了,顿时本来还冷笑的脸变得煞白一片,她自从十四岁开始跟着父亲做生意,还从没吃过这样大的亏,想到十万金铢买来的是那两个可恶女人的画像,她的心里就在滴血。
“是糜大小姐买的,我只是喊价的,不关我事!”看到司仪派来的人找自己,陈文德马上把身旁的糜秀儿给拉了出来,他可不想替别人做替死鬼。
听说是糜大小姐,四周本就奇怪陈文德喊价的人群骚动了起来,糜大小姐一定是喜欢上了画画的那位公子,所以不惜万金也要买下他的画,很快人群里,这种说法流传了起来,让糜秀儿的脸更加阴沉。
付了十万金铢的糜秀儿,拿着那卷起的画儿,恨恨地看着台上一脸若无其事的李昂,还有台下的风四娘和林风霜,牙齿咬得格格地响,让身旁的陈文德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彩台上,李观渔出了第二关,下棋。同样地一局残谱,看谁破解的时间短,谁就胜出,这一回,只能取两名胜者。
很快五张棋盘摆了上来,上面的残局一模一样,李昂踱步到棋盘前,拈起棋子拍在了棋盘上,水琉璃里,全是他拈棋拍子的潇洒手势,让人群里的姑娘们又是一阵惊呼。最后第一个破解完残局的人依然是他。
李莫文盯着台上还剩下的四家人,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而台上的李昂也感觉到了若有若无的杀气,他看了一眼还在破解残局的四人,又看向还站在彩台上的四个商人和他们身边请来的帮手,半眯着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第一百零二章 打得就是你
彩台下,李莫文打出了动手的手势,刹那间,无数绚烂夺目的烟花冲天而起,引得人群不由举头瞩目,震耳欲聋的烟花绽放声中,混迹在人群的锦衣卫开始擒拿早已被他们盯死的逆党。而那些埋伏在彩台附近阴影里的箭手也向台上射出了淬着麻药的弩针。
李昂站在了那名亲自破解残局,叫做胡庆年的商人边上,隔断了他的视线。胡庆年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个人影挡在自己面前,那拈子的手立时摸向了腰间,不过他人方一动,李昂的手已刁住了他的手腕,折断了他的腕骨。
台下坐着的人们只看到台上李昂身子一转,那四大才子里的张威亦不知何时到了那叫做胡庆年商人的身后,两人好像是扶住了他,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
台下,很快有人上来,将那胡庆年给扶了下去,此时台下坐着的商人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人犯了气喘的病,要不是他身旁那位姓李的公子见机得早,说不定有性命之忧。
见那有着快手之称的张威走回座位,李昂眼中寒芒更烈,四大才子,看上去不只是才子那么简单,他瞥了眼那不知何时站在台上一位文官身后的戴小楼,走了回去,只见那里三个昏厥的人全靠着身边几人架住才未倒下,不由看向了台下的李莫文。
由于几名商人的退出,李昂只需过了李观渔的最后一关,便可以点得花魁,不过他上台本就是想看看锦衣卫的事情,对于这点花魁的虚名并不在意,当下只是朝李观渔拱手一笑,便走下了彩台,让台下一片哗然。
“怎么不点那花魁,就这样下来了?”见李昂走回,林风霜迎了上去问道,她身旁的风四娘则是摇头笑着说,“难得李大官人替你出了十万金铢,你不点,让我来点也好啊!”
“李大人呢?”李昂朝风四娘和林风霜笑了笑,也不说什么,只是找起了李莫文。
“早走了,临走的时候带了一大帮子人呢?”风四娘皱了皱眉答道,接着问,“刚才台上到底出了什么事,我瞧着有些不对劲啊!”
“没什么,只不过是几个跳梁小丑想要闹事,已经被拿下了。”李昂答道,接着看向人群里脸色铁青的糜秀儿,皱了皱眉,“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也好,我瞧着也没多大好玩的了。”看了眼台上提笔点花魁的李观渔,风四娘点点头道,和林风霜招呼起崔斯特他们,打算回去了。
“李公子留步。”就在李昂要离开之时,一名小吏边喊边跑了过来,手里捧着一叠龙票,恭敬地道,“李公子,这是您的画义卖所得的十万金铢,锦衣卫的李统领让我转交给您。”
接过龙票,李昂也不说话,直接放在了袖中,朝那小吏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见李昂收下那十万金铢,再想到那个叫糜秀儿的丫头,风四娘和林风霜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啊!”李昂当然明白风四娘和林风霜在笑什么,不过他也对那个糜秀儿没什么好感。
“站住,把本小姐的钱还回来。”李昂他们才离开彩台不远,糜秀儿已是带着陈文德和他手下的彪形大汉追了上来。
“钱还你可以,不过你要把我的画还给我,而且我们之间的事情就此了段。”李昂看着那一脸煞气的糜秀儿,皱了皱眉道,他不愿和这个麻烦的女人纠缠下去。
“当然可以,你把钱还我,这事情就算了。”糜秀儿冷冷道,伸出了手。
李昂眉毛振了振,袖子里十张龙票滑落,扔到糜秀儿手里,看着她道,“现在可以把画还我了吗?”
数了数,糜秀儿把龙票揣进怀里,扬起手里李昂画的那幅画,冷冷一笑,猛地撕成了两半。风四娘和林风霜愣住了,她们呆呆地看着那飘落的纸片落在地上,脑海里一片空白。
“啪!”清脆的耳光声响起,糜秀儿呆呆地看着站在面前冷若寒霜的林风霜,声音颤抖了起来,“你……你敢打我!”
“啪!”又是一记清脆的耳光,林风霜反手抽在了糜秀儿另一边的脸颊上,冷冷道,“那又怎样?”
“你们还傻站着做什么啊!”糜秀儿大叫了起来,这时看傻了的陈文德和他身后的手下才反应过来,扑向了林风霜。
李昂一脚踢在了那飞扑而来的大汉腰上,将他踢得倒飞了出去,此时早就满肚子火的崔斯特,岑籍他们纷纷动起了手。看着下手狠辣,悍勇无匹的图勒他们,陈文德吞了口口水,不过他还未开口说话,就被风四娘踢倒在了地上。
糜秀儿看着面前冷冷站着的林风霜,吓得身子抖起了哆嗦,她捂着脸,牙齿打着颤道,“我……我赔钱,你不要再打我了。”
“钱,你以为这世上什么东西都可以用钱买得到的吗?”林风霜看着面前畏缩着身子的糜秀儿,又是一记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将她抽在了地上,“像你这种刁蛮的大小姐,根本就不懂得怎么去尊重别人,有钱有势很了不起吗?你以为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对不起,是我错了!”糜秀儿看着冷而含威的林风霜,吓得哭了起来。见糜秀儿哭得凄惨,林风霜皱了皱秀眉,转过了身,捡起地上那被撕破的画,一脚踢在了刚刚爬起的陈文德脸上,将他再次踢翻在了地上。
“老崔,想不到林小姐,发起威来,比老板娘还可怕啊!”看着转身的林风霜,岑籍朝身旁的崔斯特道,脸色有些发白。
“走吧!”崔斯特看了眼岑籍,拉着他跟上了离开的风四娘她们。
“回去以后,我再画过一幅好了。”看着身旁,握着被撕破的画卷的林风霜和风四娘,李昂静静道。此时南郊平野上,来看热闹的人群已经渐渐散去,走到一处卖云吞(即馄饨)的小吃摊前,李昂看着一直没说过话的林风霜和风四娘道,“刚才打了那么多人,一定饿了吧,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吧?”
“好啊,吃云吞了!”清芷乖巧地拍着手,跑到了林风霜身边道,“姐姐,不要生那个坏女人的气了,陪芷儿吃云吞。”
“你啊,就知道吃,小馋猫!”看着拉着自己手的清芷,林风霜不由笑了起来,拉着她做在了长凳上,等起了下锅的云吞。
看着坐下吃起云吞的林风霜和风四娘,李昂笑了起来,看起来好像不需要太担心了,这样想着,他也坐了下来,吃起了云吞。
捂着鼻子,陈文德从地上爬起来,想到最后给了自己一脚的林风霜,不由笑了起来,“好冷的姑娘,我喜欢。”说着他看向了身旁还在低泣的糜秀儿道,“糜家妹子,这回哥哥我够义气了吧,为了帮你,连我也挨揍了。”
“你在天然居的账,我不要了。”糜秀儿看着鼻子青肿的陈文德,抹了抹鼻子道,“你送我回去吧!”
看着没有大喊大叫,反而是安静得有些异常的糜秀儿,陈文德愣了愣,搀起了她道,“你不想报仇了?”
糜秀儿摇摇头,心里全是那个冷而含威的身影,她看向陈文德问道,“我以前是不是真地很刁蛮,不讲道理?”
“这,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陈文德看着一脸认真的糜秀儿,最后摸了摸头道,“的确很刁蛮,不讲道理,而且还很小气。”
“原来她说得没错,我就是那种让人讨厌的人。”糜秀儿低下了头,声音很轻。看得身旁的陈文德一阵心疼,“其实你也不是那么讨人厌,我……”
陈文德最后还是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静静地跟在挣脱自己的糜秀儿身后,送她回了家。
吃完云吞,李昂站了起来,看向已是寥寥无人的平野,朝身旁的风四娘和林风霜道,“咱们该回去了。”说话间,远处忽地响起了厮打声,那收摊的老板更是加快了手脚。
“公子,你们快些走吧,待会晚了可就走不了了。”那老板将一应物什摆在大车上,朝李昂几人道。
“老板,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啊?”见那老板动作飞快,李昂走过去问道。
“公子,您一定是刚来长安吧!”那老板将最后的长凳摆上大车,一边推着,一边朝身旁的李昂道,“这每年七夕夜会最后一夜,长安城里头各大世家子弟会在这里比拼高下,到时打起来,那可不得了。”
看着老板推车远去的身影,李昂转身朝身旁几人道,“你们先回去,我去看看!”
“小心点。”抱着清芷的林风霜和风四娘朝李昂点头道,和众人一起向着南城回去了。
循着打斗声,李昂寻了过去,不过他还未走远,便遇上了很久未见的慕容恪,只见他和身后的斛律光,手里提着长棍,身旁还站着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
“李……”慕容恪刚想开口,却看到了李昂朝他使得颜色,他立时闭住了口,朝身旁几个本家的兄弟说了声,带着斛律光到了李昂身边才问道,“李大哥,你怎么穿着这身衣服,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我有军务在身,不得不这样打扮,我现在的名字叫李六如。”看着一脸惊讶的慕容恪和斛律光,李昂笑了笑,解释道。
“我刚才听那些回城的人说今天晚上,来了个才华不下四才子之下的六如公子,他们说的不会就是李大哥你吧!”听到李昂报出的名字,慕容恪一愣道。
“算是吧!”李昂点了点头,也不让慕容恪再说下去,只是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和那些小白脸见个高下,叫他们知道什么叫军门之后。”慕容恪答道。长安城内的世家子弟分作两派,一派是像慕容恪这样的军武世家之后,举凡祖上是开国将领,或是世代从军的世家都算在内,而另一派就是文官,大商人之后。
大秦的爵位分军,文,商三等,其中以军爵最尊,像慕容恪这些世代军武之后,向来是看不起那些文官,商人之后,长安城内,两派子弟时常相争,打斗更是家常便饭。
“他们打得过你们?”听慕容恪讲完,李昂不由皱了皱眉问道,就他所知,像慕容恪这样出身的军武世家子弟,从小就被当成军人培养,练习之苦,比士兵还要强上几分,只是欠缺实战,只要打上几仗,便是极优秀的军官,大秦正是靠着庞大的军武世家,才在一百五十年里保持着凌驾于各国的军事实力。
“李大哥不知道细柳营吗?”见李昂开口询问,慕容恪有些意外,接着便说了起来,细柳营本是旧汉西朝名将周亚夫的军营,以严明的军纪著称,大秦开国之后,在原细柳营的旧址也建了座细柳营,不过不是军营,而是用来管教纨绔子弟用的。
但凡是在长安城里打架斗殴,调洗良家女子,被北部尉捉到的世家子弟,不管你家老子的爵位有多高,官有多大,统统关进细柳营,除了除夕,清明,七夕,三节,平时不得出营门半步。由于细柳营里掌管教之职的都是军中宿将,毫不徇私,一些管不住家中不肖子的文官,商人会想办法把他们送进细柳营。
由于军武世家出身的子弟要比文官商人之后更有自律性,而且家里管教极严,是故军武世家的子弟在细柳营里的人数大大少于文官和商人之后,难免会吃大亏,所以出来以后,通常都会找齐本家子弟报复。
三节里面,除夕,清明,谁都脱不开身,只有七夕,各自得空,通常照规矩,双方会在七夕夜会的最后一天,带齐人马在南郊大打出手,直到一方全倒下或认输为止。
听完慕容恪所讲,李昂笑了笑,也不说什么,只是跟着他们一起去了,让慕容恪颇为高兴。
第一百零三章 逝去的青春
长安南郊,平野之上,打完前哨战的两派世家子弟,相隔百步,互相瞪着对方,此时他们身后,越来越多的人涌了过来。披着斛律光的灰色外衣,李昂感受着四周如火的灼热气息,想起了以前那逝去的青春,眼神里有些怀念。
月正中天,平野上,七千世家子弟各执棍棒,互相对峙着。看着双方走到阵中的两人,李昂不由看向身旁的慕容恪问道,“那几个人是谁?”
“咱们这边的是镇北将军(先祖吕布)的世子吕盛,他对面那个是中书宰相尹贺的长孙尹剑,听说前阵子细柳营里咱们的人吃了大亏,今夜就是要和那群小白脸讨个说法。”慕容恪答道。
阵中央,吕方看着对面的人,如墨的眉一振,冷声道,“既然你们不肯磕头赔罪,那就没什么好讲的了,打!”暴喝声里,他身后,早就按奈不住的那些军武世家子弟冲了出去。
李昂拿着白蜡杆的木枪,看着前方清一色白衣的文官商人家的子弟,忽地觉得自己来对了,这样的乱战,正好让他试一试这段时间‘极柔之枪,极圆之枪。’的进境。
枪影千重,李昂执着白蜡杆,在人群里冲出了一条路来,只看得他身后慕容恪那几个本家兄弟睁圆了眼睛,他们本以为这个和慕容恪认识,看上去和和气气的李公子,就算会武艺,也不过是一般而已,哪想到竟是这般悍勇绝伦,在他面前,根本无一合之敌。
一点黑影,后发先至,李昂抢在那砍向慕容恪的人之前,一枪击飞了他,救了慕容恪一回,“跟在我身后。”沉声间,李昂白蜡杆子纵横间,杀向了对方的本阵。
跟在李昂身后,慕容恪只觉得身上的血沸腾了起来,看着文官商人子弟本阵里的那面白色大旗,他觉得今夜他或许可以亲手拿到那面旗帜。
站立在本阵的尹剑,看着一路杀来的李昂,皱起了眉头,看向身旁的人道,“那个人是谁?”
“不认识,不过他身边的是慕容家的人。”尹剑身旁的人答道,眉头也皱了起来,显然也是不明白这突然冒出来的高手到底是什么人。
“派人去拦住他,不能再让他往里突进来了。”尹剑冷冷扫了一眼,沉声道,今夜和那班蛮夫定下这夺旗之约,说什么也不能输了去。
吕盛看着李昂的方向,眉头也是皱了起来,他不记得自己今夜召集的人手里有这么个厉害的家伙,他看向身旁的好友道,“那个人是谁,我看他的枪法和你有得一拼啊!”
“管他是谁,只要是自己人就行。”镇南将军(先祖赵云)世子赵烈只是盯着对面的白色大旗,有些急躁地道,“咱们上吧,早点折了那旗,也好回家,要是被父亲他们知道,你我麻烦就大了!”
“不必,那人已经打乱了尹剑的部署,等他们的阵型乱了,你我再冲阵。”吕盛盯着李昂那边道,声音里充满强大的自信,当年吕家先祖吕布和赵家先祖赵云常一齐冲击敌阵,被太祖皇帝曹操誉为天下无双,此后,这天下无双的冲阵之术在两家后人手里从未折过威名,今夜也一样。
看着前来截击自己的银衣人,李昂笑了起来,他正缺高手练手,手里枪杆一抖,便刺了出去。见眼前的李昂话也不说,便一枪刺过来,那银衣人眼里锐光一闪,手里两把短刀,贴着枪杆,就要靠近李昂。
见银衣人刀术阴狠,李昂枪杆一抖一震,弹开了银衣人,二段发力,晃动的枪杆在风里急烈的抖动,空中忽地飘现出了七朵海碗大的枪花,罩向那银衣人,骇得他就地滚了开去,不知道有多狼狈。
李昂抢得先机,手里枪杆疾刺,一枪更比一枪快,直逼得那银衣人苦闷不已,十七枪过后,便被李昂一枪点在胸口,打得倒飞了出去,再也爬不起来,要不是李昂最后收了三分力,这一枪便可以要了他的命。
甩枪扫开前面两人,李昂带着身后不知何时汇聚到他身后的一百军武世家子弟,笔直地冲杀了进去。
赵烈怔怔地看向了吕盛,一脸的震惊,“那不是‘幻华’吗,那个人到底是谁,怎么会太祖的秘技。”
“我也不知道,不会是那位宗室子弟吧!”吕盛答道,心里也是吃不准,毕竟那刚才一枪七花所用的枪技,是曹氏枪决里的杀招,除了赵氏(先祖赵云)和马氏(先祖马超),没听说其他外姓军武世家有懂这招数的,而且一枪七花,已经算得上是高手了。
尹剑看得被突击得离本阵军旗不到百步的李昂,不由咬了咬牙,让手上最后的人马前去狙击这路敌人了。他这里甫一调动,远处的吕盛看见,眼里煞气重了几分,他看向身旁赵烈道,“该我们上了!”说话间,两人带着身后数十本家的子弟,笔直地朝前方五百步外的白色大旗杀去。
李昂看着蜂拥向自己的近三百人,眼里的寒气更甚,手里的枪杆横扫疾刺,就像一条随时会择人而噬的大蛇,蛇吻之下,绝无幸免,在他的带动下,他身后的慕容恪等一干军武世家子弟也是越战越勇,杀得对面那些文官商人子弟不住地后退。
感受着手里枪杆的震动,李昂觉得这一刻在他手里舞动的枪是活的,是有生命的,在不断的扫震中,他仿佛和手里的白蜡长杆成了一体,不分彼此。
渐渐地,舞枪的李昂身周再也没有一个人,他舞动的白蜡杆子在半空里拖曳的残影,似乎形成了一个圆罩,随着他的前进,不断吞噬着身周的人。
看着狂飙直进的李昂,慕容恪眼里满是狂热之色,这样的枪术简直太强悍了,要是在战场上,这就是千人敌的武艺,不愧是他的李大哥,实在是太强了!
尹剑看着杀进的李昂,又看了眼已在不远处的吕盛和赵烈二人,脸上死白一片,今晚这一阵他输了,今后一年里,他遇到那些蛮夫都要绕道而行,想到这样的耻辱,他眼里充血,脸也妖异地红了起来,他拔出了自己的长剑,杀向了李昂,不管怎么样,他要做些什么,来挽回这败局。
“那人太强了,赢了这群小白脸以后,一定要找他好好喝上两杯。”看着几乎是以一人之力,突入对手本阵的李昂,吕盛看着身旁的赵烈道,眼里跳动着火焰。
“你想和他比试?”赵烈看着吕盛的眼睛,知道这个好友的心思,不由笑道,“你不是他对手,虽说差距很小。”
“没打过,怎么知道。”吕盛大声道,手里未开刃的长戟横拍,扫开了身前的两人。
看着从半空跃落的人影,陷入无我之境的李昂长枪迎空震击,抖动的白蜡长杆在刹那间在尹剑的长剑剑锋上点了十七下,每一下都在一个点上。
在十七下重叠的力道同时爆发下,尹剑在半空里被击落了,他看着开裂的虎口处那汨汨流出的鲜血,一脸的难以置信,虽说他出身书香世家,可是自幼酷爱剑术,浸淫剑道近十年,虽不敢自负天下第一,可是也认为同龄人中,凭借这一手剑术,也能和那些军武世家出身的蛮夫一较高下,哪知道别人一枪就让他输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
李昂看着地上呆呆看着自己的年轻人,回想着刚才那惊艳一枪,自己也愣了愣,他明白刚才自己是进入了所谓的‘顿悟’境界,在刹那间将极柔之枪的精要使了出来。
看起来还要苦练啊!感悟着残余的感觉,李昂在心里叹道,要是在战场上‘顿悟’的话,恐怕他早已死了,眼前的这些不经战阵的年轻人又怎是那些历经沙场的老兵所可比的。
抵在尹剑的白蜡杆收回,李昂看向身旁都是停下来看着自己的那些年轻人,忽地抬手,内家的抖劲使出,白蜡杆呼啸旋转着飞了出去,打在远处那根竖着白色大旗的木杆上,随着断裂声,那旗杆缓缓倒下了。
看着倒下的白色大旗,吕盛和赵烈互相看了一眼,有些难以置信,那个人也未免太强悍了些,那么快就把对方的旗给放倒了。白色大旗已倒,那些仍在厮打的文官商人子弟都是呆住了,想不到己方那么快就给人打倒中军本阵,夺了大旗,都是再没有了斗志,扔掉了手里的棍棒刀剑,认输了。
慕容恪跑到李昂身份,这个柳城慕容分家的世子一脸欢喜,仿佛这胜利是他亲手取得一样,他高呼了起来,“我们赢了!”
在他的呼声里,那些军武世家子弟愣了愣,随即回过了神,一齐高呼了起来,就好像是出征打了大胜仗一样,他们纷纷涌向了白色大旗倒下的地方。
“我们输了,今后一年之内,我们会遵守约定!”尹剑看着走来的吕盛和赵烈,淡淡道,仿佛说得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那么明年要不要再来过?”吕盛看着对面怎么看都不像一个输家的尹剑道,“我们以往的打法太没有意思,以后不如以夺旗为战,谁输了,便要让出长安城。”
“这件事,我做不了主,回去以后我会和他们商量,三天之后给你答复。”尹剑看了眼身后垂头丧气的同伴,看向另一头被人簇拥起来的李昂道,“今天,我不是输给你们,而是输给了那个人,没有他,你们不可能胜得那么轻松!”
“我知道。”吕盛沉声道,他也看向了李昂的方向,“不和你讲了,我要去认识一下这个厉害的人。”说着,他和身旁的赵烈走向了远处。
“抬起头来,我们只是输了今年而已,明年我们一定要从他们手里夺回我们的长安城!”看了眼远处的吕盛和赵烈背影,尹剑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同伴大声道。在他的喊声里,那些垂头丧气的年轻人抬起了头,跟着尹剑离开了。
“什么,他走了?”吕盛和赵烈听到那个厉害的人已经离开了,不由大为失望。“他叫什么名字,住哪里,这个你们总知道吧?”赵烈抓住慕容家的一个人,大声问道。
“那个人叫李六如,听说是破虏侯李典将军在青州山阳的后人,是来长安念太学的,晚上才刚刚和四大才子斗了个旗鼓相当。”那被抓着的慕容家子弟连忙答道,“他住在哪里,我们不太清楚,不过你可以去问我们家的慕容恪,他好像和他很熟。”
“李六如,那不就是我们刚刚来的时候,那些姑娘口里的六如公子吗?”赵烈松开那人,愣了愣,接着大笑了起来,“想不到咱们这些军武世家里头,也出了这么个人物,下半年的太学,该轮到我们扬眉吐气了,哈哈哈哈哈哈!”
吕盛看着大笑的赵烈,愣了愣,随即也大笑了起来,太学里才女众多,每年都搞什么啥劳子的比文大会,要品评太学里的年轻才俊,最后年年都是那些小白脸占上风,被他们笑他们是一群不解风情,不懂风流的蛮夫,今年出了这么一个文武全才的李六如,总算是可以好好挫挫他们的锐气,在那些才女面前扳回些颜面了!
南城街道上,李昂解下身上的灰衣,递还给慕容恪身旁的斛律光后,朝满眼崇敬的慕容恪道,“记得不要把我的身份说出去,别人要是问你,就说你和我是一般朋友,也不知道我住在哪里?”
“知道了,李大哥,我绝不告诉别人。”慕容恪答道,一脸笑意的他已经把李昂当成了自己的大哥。
“那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李昂拍了拍慕容恪的肩膀,转身走向了远处的黑暗,今天晚上,算得上精彩二字,不过对他来讲,最难得的还是在群战里对‘极柔之枪,极圆之枪。’有了更深刻的体悟,算是今晚最大的收获,可说是不虚此行了。
第一百零四章 镖局
七月下旬,长安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池塘边,李昂站在小亭里,看着铺展开来的白纸上那一幅雨打荷花图,满意地笑了起来,七夕之后,他便一直呆在府里,晨起练功,白日习文写字画画,晚上与风四娘,林风霜她们弄乐下棋,日子过得极为闲适。
在平淡里,李昂渐渐明白了以前书上看到过的一句话,叫做‘人生快事莫如趣’,趣者,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无论琴棋书画都是在乎妙发灵机,若是刻意去求,便落了樊笼。人生处事,能够潇洒出群,静观宇宙人生,方可识其趣知其味,写字画画,才能得真性灵。
“公子的画道,意境越发高明了!”见李昂搁笔,崔斯特上前看那纸上水汽氤氲间,似绽似闭的白莲在婆娑的风雨中,摇曳而摆,不由沉醉在其中道。
“阿崔,你也来画一幅!”看向身旁的崔斯特,李昂笑道,他这个有着罗马血统的管家,汉学功底深厚,书画其实也很是不错,若非那一头金发和碧绿的眼睛,穿着宽袍汉服的他俨然就是位翩翩夫子。
“好。”崔斯特一笑,提起笔,在新铺的宣纸上,画起了远处的竹林,他的笔法刚折有劲,一气呵成,不过片刻,一幅风扫竹林图便跃然纸上,极得竹林随风弯儿不屈的意趣。
“今天又画了什么图?”清冽似一汪清泉的声音响起,一袭淡鹅黄裙衫的林风霜撑着一支碧绿的油纸伞,牵着一身翠绿绣衣的清芷,从院外走了过来。
跨入小亭,收起油纸伞,林风霜看向亭中石桌上的画,不由笑了起来,“雨打荷花,这幅画的意境可比昨天那幅画好上不少,估计又可以卖个不错的价钱了。”说话间,她从怀中摸出了一枚红印,轻呵一口气,便盖在了那图上,红印里的四个字正是‘六如公子’。
盖完红印,林风霜素手轻折,将那画卷了起来,朝李昂笑道,“这画我拿去给风姐姐了,估摸着又能卖个好价钱!”
李昂摇摇头,这半个多月,他画的二十几幅图,不论好坏,都被风四娘拿去盖了她找人刻的‘六如公子’印,让李莫文拿去卖掉,所得也怕有五六万金铢了。
“阿崔,咱们府里现在一共有多少钱?”看着牵着清芷远去的林风霜,李昂转过身看向崔斯特问道。
“公子在马贼处所得还剩十万金铢,加上上回军堂赏赐五万金铢和风小姐七夕博彩和最近卖画所得,怕是在三十万金铢左右。”崔斯特算了算答道,接着又补了一句,“要是算上林小姐身上的二十万金铢,那便是五十万金铢。”
“五十万金铢?”李昂听着崔斯特所算,眉头一紧,他想不到自己居然有这么多钱,想了想,他看向崔斯特问道,“你觉得这些钱拿来做什么生意比较好?”
“公子,这要说最赚钱的生意,自然是走丝路或是经海运贩卖瓷器茶叶丝绸去海西(欧洲)最有赚头,这跑上一趟,起码获利十倍。”崔斯特以前常在丝路上跑,最是清楚其中的情况。
“别的生意呢?”李昂沉吟了一下问道,这段日子,他想了很多,他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没有家人,没有羁绊的李昂,可以不顾惜自己的性命,他好好地活着,为了自己所爱的人。
“别的生意,无非是办些工坊,或是开酒楼餐馆这些,在长安不太好做!”崔斯特答道,“而且这钱也来得缓慢,其实以公子……”
看着有些吞吐的崔斯特,李昂笑了笑问道,“其实怎么样?”
“我觉得公子办镖局最好。”崔斯特咬了咬牙道,“虽说帝朝沿着丝路多建有军堡,可是盗匪仍然很多,那些商人还是要请镖局帮忙压镖护送,最重要的是对公子来讲,办了镖局,手上就有一支可以随时调用的力量,日后若是开宗建府,便有现成的人手。”
李昂看了眼崔斯特,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自己若是要在长安有所作为,那日后必定需要钱和人手,而办镖局的话,正可以同时顾及,不至于失之偏颇。
“这镖局办起来,怕不是那么简单的吧?”看着崔斯特脸上的神情,李昂皱了皱眉问道。
“公子,帝朝虽扶持商人,可是也不准商人养私兵,所以即使像宛州商会,长安商会这样的大商会也要请镖局押送货物。”崔斯特看了眼李昂,说了起来,“长安城里的镖局分两种,一种是人数不超过三百的私人镖局,另一种就是人数在三百以上,一千五以下的大镖局,基本上这些大镖局背后都有军武世家的背景。”
“最近三十年来,内阁削减军费,被裁撤的士兵很多都进了大镖局,所以那些大镖局基本和军队没什么两样,通常大商人都会找这些大镖局押送货物。”
“那那些小镖局怎么混饭吃?”李昂看向了崔斯特,开口问道。
“联盟。”崔斯特迎着李昂询问的目光,静静答道,“靠着联盟,那些小镖局也能在大镖局下面抢口饭吃。”
“若是公子办镖局,我们便要做那些小镖局里的盟主,否则赚头不大。”崔斯特最后看向李昂道。
“镖局吗!”李昂低声笑了起来,听上去颇有几分江湖气,看起来市井所说的白道势力,就是指这些小镖局了。
“阿崔,那些商人不会自己办镖局吗,像那些大商人,若是自己开上十家镖局,不但可以护送自家的货物,还可以……”李昂思索了一下问道,不过他还未说完,崔斯特已是苦笑了起来。
“公子,帝朝连私兵都不准那些商人养,又怎么会允许他们私办镖局,大秦律中,商人蓄养私兵,开办镖局或是武馆帮会,统统都算是谋反,一旦被查到,轻则抄家,重则死罪,有几个敢冒着那风险去开镖局。”崔斯特摇头道。
“开一家镖局,需要多少金铢?”李昂看向崔斯特,心中已是做了决断,他决定开镖局,养一支精悍的镖师队伍,以作日后之用。
“镖局可以在城外买地搭建,只是城里也必须有个办事的地方。”崔斯特沉吟着计算了一番道,“公子,这不算招兵买马,光是买地的钱,就起码要二十万金铢。”
“二十万金铢。”李昂听着崔斯特所报之需,只是皱了皱眉道,“我给你二十五万金铢,城外的镖局驻地尽量买大些,至于人手暂时不用去管他。”
“知道了,公子。”崔斯特点点头,收好桌上的纸砚笔墨,转身离去,让李昂可以一个人静静地想些事情。
雨渐渐地大了起来,李昂站在亭子前的檐角下,看着向了地上的倒影,这一世的他才十九岁,这个年纪,本不该去想那么多的事情,不过或许是习惯使然,他总是不习惯那种安逸的生活,这一个多月闲适的日子,固然平淡充实,可是他心里还是像缺了什么似的,空空荡荡的,让他有些怅然若失。
‘铁与血的激荡,烽火连天的战场,徘徊在生死之间。’李昂不明白这算不算是以前的自己所残留的渴盼,可是他的确有些怀念过去,只不过对风四娘,林风霜,清芷她们的感情让他压下了心中那头渴望‘鲜血和战场’的凶兽。
李昂捏紧了拳头,忽地步入雨中,冰冷的雨点打在脸上,让他似乎在燃烧的身体冷静了下去,自己是有家的男人了,过去的一切不该左右自己的意志,李昂松开了拳头,张开了双手,沐浴在雨中,就像一个孩子。
雨过天青,李莫文走在有些湿漉漉的石阶上,看着黑漆漆的门前那两个黑炭似的昆仑奴,总有些好笑,长安那么多世家,养着昆仑奴的人家不少,可是拿来放门口接客待物的好像也就李昂这独一家了。
“李大官人来了啊!”黑摩和黑罗看着走来的李莫文,连忙堆起了笑脸,这对原本木纳老实的昆仑奴兄弟在风四娘的调教下,如今那脸上的笑容比起长安各大的金牌店小二也丝毫不差。
随着黑摩和黑罗进了书房,李莫文喝着元洛神泡的清茶,不由笑道,“洛神,你最近泡茶的手艺又精进了不少。”
“李大官人夸奖了!”元洛神一笑,抱着茶盘,静静地道,说着,退出了书房。
“我怎么就没那么好的运气!”李莫文看着消失在门口的少女身影,喝了一口杯中的清茶,摇了摇头叹道。
李昂走进书房,见到静静品茶的李莫文,眉间一皱,“李大人,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李兄,你知不知道最近长安城里找你的姑娘和世家子弟翻了天去。”看了眼一身素白长衣的李昂,李莫文放下手里的茶盏道。
“六如公子,文武双绝。”李莫文轻笑着,“你这半个月里,画的画全都是我经手买出去的,你想不想知道都是些什么人买了你的画?”
“不想知道。”李昂摇头答道,“知道了也是件麻烦事。”
“现在长安不少姑娘都想再一睹你的风采。”李莫文笑着,拿出了一张烫金帖子,递到李昂面前,“这是极乐楼给你的请帖,请你今晚前去一叙!”
“极乐楼?”李昂看着那张烫金帖子,不由朝李莫文道,“能让你李大人亲自送这请帖,不知道这极乐楼是什么来头?”
“要说来头,不过是几位勋贵之后一起办的酒楼,虽说在长安声名不显,可是能去的人个个来头都不小。”李莫文笑着答道,“李兄你最近风头最劲,文比四大才子,武冠世家子弟,这极乐楼的大老板,才邀你前去一叙。”
“听李大人这样讲,看起来我是不去不行了。”李昂接过那张拜帖,放在了书案上,能让锦衣卫副统领亲自跑这一趟,这极乐楼的大老板看起来也不简单。
“对了,李兄,后日八月初一是太学秋试的日子,可千万别忘了。”李莫文拿起茶盏,轻饮一口道,“诸侯世子和安长胜王子他们已经到了,就住在天然居,秋试他们也会参加。”
“来得这么快!”李昂稍稍皱眉,随即问道,“他们几位也要参加秋试吗?”
“几位诸侯世子和安长胜王子此次来长安的身份是各国的游学学子,自然要参加秋试。”李莫文看向李昂道,“而且就连我大秦太子进太学都要参加考试,他们这些外邦王子又怎么能够免掉。”
“太子也要进太学吗?”李昂听到李莫文的后半句话,不由愣了愣道。
“李兄不知道吗?”李莫文看到李昂脸上的不解神色,皱了皱眉问道,“李兄可知道龙渊阁大学士之事?”
“龙渊阁大学士是陛下亲点的心腹之人,可入内阁参政。”李昂答道,不过他还是不明白龙渊阁大学士与太子进太学念书有什么联系。
“龙渊阁大学士,品阶超然,虽说没有实权,可是在内阁里却可以平衡各方势力,换句话讲,能成为龙渊阁大学士的都是陛下真正的心腹。”李莫文笑答道,“太子殿下进太学,与其说是念书,倒不如说是在找日后可以大用的心腹。”
“李大人,太子殿下他也在太学?”李昂听着李莫文的话,眼里精光一闪,当今太子曹毅,年已二十三,算起来,早过了入读太学的年纪,可他总觉得李莫文说的话其中另有玄机。
“太子殿下两年前就已念完太学,不过仍然会去太学走走。”李莫文看着李昂,从袖中掏出一卷画像道,“这是太子的肖像,李兄看完即焚,不要叫旁人知道。”
接过画像,李昂扫过,将太子样貌记下,将画像放进香炉,不一会儿便升起了袅袅青烟,焚烧了个干干净净。
“此为魏大人命我赠于李兄的礼物。”李莫文看着画像已成灰烬,站起身笑道,拱手告退而去。
第一百零五章 极乐楼
雨后的傍晚,清风徐吹,叫人心生凉意。李昂看着一身黑色华服的崔斯特,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很合身,想来你的阿梅一定会喜欢。”
听到李昂的话,崔斯特难得地脸红了红,他身旁的岑籍不由大笑了起来,“我说老崔,你都奔三的人了,脸皮怎么还这么薄?”
大笑声里,李昂和崔斯特走向了东城。看着两人的身影,风四娘忽地看向了岑籍,笑道,“我说老岑,你都快四十了吧,要不要我给你找个婆娘,你也成个家过日子?”
“老板娘,你饶了我吧!”岑籍见风四娘发话,不由苦着脸道,“娶了老婆,就不能再烂赌,喝酒,随便打架,要是生了个娃,我这把身子骨还要给他赚以后的老婆本,实在是太苦,还是算了吧!”
见岑籍不停地摇头,跟个拨浪鼓似的,风四娘不由瞪了他一眼道,“你啊,等你老了一个人,就知道苦了!”
“不苦不苦,一个人喝酒赌钱,没人啰嗦,那日子才叫痛快。”岑籍答道,说着人跑向了府里,“老板娘,我去喂大虎他们。”他口里的大虎他们,是李昂让他买的三头獒犬。
“这个死老岑。”看着岑籍逃得飞快的身影,风四娘不由摇起了头。
“风姐姐,图勒他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两头狼崽养了起来,我看他以后和老岑差不多,估计也是不想娶媳妇了。”林风霜看着抱着两头狼崽子回来的图勒,笑了起来。
“让他们死去,他们爱跟狗玩,爱跟狼玩,都随他们。”风四娘插着腰,看着逗弄着两头狼崽子的图勒,大声道。说完却是和林风霜一起回了内堂,让抱着两头狼崽子回来的图勒呆呆地站在了原地,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两位小姐。
东城倚翠楼前,几个拉客的姑娘看到身着华服的李昂和崔斯特,顿时涌了上去,围住两人,抛起了媚眼。见那些女人贴过身来,李昂不由让了让,让那些姑娘笑得更加娇艳,身子往死里贴了上去。
“带我去见你们老板娘。”李昂从怀里摸出几枚金铢,才让那几个姑娘消停了下来。
“公子随我来。”见原本温文尔雅的俊俏公子忽地沉下了脸,那几个姑娘也不敢再胡闹下去,引着李昂和崔斯特两人进了楼子里。
此时方才入夜,楼里的客人不过两三,见到李昂进来,那些倚在栏杆上的姑娘眼里都放出了光,要不是老鸨听到门口姑娘的回禀,赶了出来,估计她们就要一拥而上,把李昂给生吞活撕了。
“公子!”那老鸨见李昂神情冷峻,身上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不由愣了愣,那些本想讨好的话竟是说不出口,硬生生地噎在了喉咙里。
“我来,是替一个叫阿梅的姑娘赎身。”李昂也不管那老鸨脸色,从怀里摸出一张龙票,在老鸨面前一晃道。此时老鸨看到他身后的崔斯特,已经明白了过来,眼珠一转,就要开口,不过她话还未出口,李昂已是冷冷地盯向了她。
“我不管你是谁,也不想听你说话,总之钱在这里,按照约定,你放人就是。”李昂盯着那老鸨,声音就像名刀出鞘一般森寒。
老鸨也算是见过场面的人物,可还是被李昂冷森森的目光看得浑身寒毛竖了起来,心里打得再大敲一笔的主意也顿时不敢再有,只不过她仍是不愿就这样丢了面子。
“这位公子,不是我不放人,只是阿梅她已被城南翟老爷看上,要买她做妾,这定金都已经付了。”老鸨堆着笑道,只是细狭的眼睛里闪着狡猾的光。
看着脸上扑着厚粉的老鸨,李昂冷笑了起来,“我不管什么翟老爷不翟老爷,那是你和他的事情,我只要你按照你和我管家的约定,放人。”说话间,李昂一掌拍在了桌子上,他在边关三年,练了三年桩功,一身筋骨力本就惊人,再加上这段时日勤练内劲发力技巧,这一掌下去,竟是将那张桌子拍得榻散了。
看到李昂这一手,那老鸨脸都吓得白了,像她这种做皮肉生意,平素里只知道欺负良善的人最怕的便是这种辣手无情的人物。“公子息怒,公子息怒,我这就让人带阿梅过来。”老鸨连忙摆手道。
不一会,一个一身暗红衣服的女子被带了进来,生得并不算是太漂亮,只是螓首蛾眉,自有一种柔弱风情,令男人想去呵护。看到崔斯特,那唤作阿梅的女子,平静的脸上露出极喜之色,猛地挣脱了身旁龟奴,跑到了他身旁,哭了起来。
“卖身契呢?”李昂看着相拥的两人,看向老鸨,冷声道。
“在,在这里。”老鸨从怀里摸出一叠纸,翻了翻,找出一张泛黄的纸递给了李昂。
拿过卖身契,李昂扫了一眼,脸上冷色更寒,“不过是五十金铢买下了人家,养了十八年。”说话间,李昂已是点燃了那张卖身契。
见李昂说话时,面色森冷,老鸨心知不妙,忙开口道,“公子,这卖身契我已给了你,那一万金铢,你可不能赖账。”
“我这管家,十年来,被你榨取的钱财不下数千金,你还敢开口。”李昂的目光似利剑一般,看得那老鸨心惊胆颤,“你要是不服,京兆尹那里,北部尉那里,随你去告,本公子接着就是。”说完,李昂转身走向门口。
“阿崔,咱们走。”李昂大步走下楼子,那老鸨直到他下了楼,才醒悟过来,一张扑满白粉的脸气得上面粉簌簌地往下落,“给我拦住他。”她恼羞成怒地大喊了起来。很快,自家楼里养的打手护院,提着家伙齐齐冲了出来,围住了李昂他们。
“这位公子,你把阿梅的赎身钱拿出来,这事情就这样算了,要不然……”老鸨脸上虽然冷笑,可却是色厉内荏,心里七上八下,摸不准李昂的来头,只能先唬上一番。
见那些平素凶神恶煞一般的打手护院,围住自己三人,那阿梅不由急了起来,看向崔斯特,不过她还未开口,崔斯特已是朝她笑了笑,低声道,“不用怕,公子会摆平的。”说完,崔斯特看向那些打手护院,也冷笑起来,他这段日子跟着李昂,自然知道李昂最近正缺人练手,这些人不动手还好,动手的话,不过是送死来的。
“要不然怎么样?”李昂冷冷地朝那楼上的老鸨道,只让那些姑娘看得目醉心迷,要不是碍着老鸨平时的淫威,早就喊起了好。
“滚开。”李昂看向大门前几个拿棒提棍的打手护院,冷喝道,大步朝前走了出去。崔斯特拥着阿梅,紧紧地跟在了他身后。
那几个打手护院,见一身华服的李昂朝自己走来,楼上的老鸨又不作声,都是面面相觑起来,不知道是该让还是动手。
“拦住他们。”见李昂他们快要走出大门,那被李昂吓住的老鸨回过了神,尖声叫道。那几个打手护院立时便要拦住李昂,却没想到李昂出手有若风雷,快到令他们连反应都不及,就给踢飞了出去。
‘砰砰砰’随着三声重响,三个体型彪悍的打手护院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此时李昂已是走到了花街之上,崔斯特拉着阿梅也跟着他出了倚翠楼。这时他们身后,那些打手护院,也冲了出来。四周的人们看着这一幕,也早已是见怪不怪,这花街之上,每晚这样的场景比比皆是。
“呀!”那些打手护院挥着棍棒,扑向了一脸不屑,好似将他们当成几只蝼蚁的李昂,下手之际,又狠又重,叫那些路人看得忍不住闭上了眼。
那些路人再睁开眼时,却是看得傻了,他们没想到倒在地痛苦呻吟的竟是那挥棒的两个大块头,而那个看上去文静的公子似乎连动都未动过。
“小心,是高手。”那些打手护院的头子有些见识,朝附近的手下道,说着自己挥棍扫向了李昂。看着虎虎生风,扫来的棍子,李昂眼里锐光一闪,脚步一跨,身子闪到了那护院头子怀里,在他胸前一拳将他打得倒飞了出去。
抓住那护院头子的棍子,李昂手腕一抖,在半空里划了一个圆圈,街上的路人只听到棍棒相击的声音,那些冲向那个冷峻公子的护院打手统统捂着手腕扔了棍子,震天介地喊起了疼。
将手里的长棍扔在地上,李昂看向倚翠楼前身子簌簌发抖的老鸨,冷声道,“还有多少人,不妨一起叫出来,我很久未动手,还未打痛快。”
“公子说笑了……”老鸨牙关打着颤,看着李昂,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们走。”看了眼旁观的路人,李昂看向了身后的崔斯特和阿梅道。
“阿崔,你们先回去,我还要去赴个宴会。”出了花街,李昂看着崔斯特和他身旁的阿梅道,“你们两个久别重逢,我看今晚就好好逛逛。”说完,也不等崔斯特说什么,便大步而去,消失在了人群中。
东城,相柳坊,李昂看着面前僻静的小巷,不由皱了皱眉,他没想到李莫文送来的请帖上那极乐楼所在之地竟是在这般隐晦的地方。才走进巷子,李昂便感觉到了两旁有人窥伺,不由道,“出来吧,躲躲藏藏的,多没意思!”
话音方落,两边墙头,落下了几个身形小巧的汉子,朝李昂折身行礼道,“不知这位公子,来此有何贵干?”声音不卑不亢,却又不失礼数。
“应人之邀。”李昂从怀里拿出烫金请帖,递了过去。李昂看着前方,以他之能,自然清楚两边墙头上恐怕还有不少人没下来,不由对这极乐楼更有兴趣。
看完请帖,那接帖的汉子立时堆起了笑脸,朝李昂弯身,“不知道是贵客来临,李公子勿要见怪。”说话间,他已是引着李昂往巷子里去了。
走了大约百步,才到了一处小门前,推开门,李昂跨步而进,不由愣了愣,他本以为这门禁之后,应是倚翠偎红,极尽繁华之事,方不负那极乐之名,那想到这门禁之后,竟是一片静谧的林子。
“李公子,请随我来!”就在李昂打量着眼前树林的同时,几名身着轻纱,打着灯笼的漂亮女子,从树林里走了出来,朝他浅浅笑道,声音悦耳。
李昂眉头一紧,也不说什么,只是跟着那几个漂亮女子进了树林,走进林内,李昂便觉得始终有一股淡淡的杀气在林子里,这处幽静的林子是处暗藏杀机的地方。
走了一会儿之后,李昂眼前豁然开朗,一座红色的高楼拔地而起,屋檐回廊上点着无数的灯笼,将四周照耀得似白日一般,李昂的眼睛眯了眯,才看清楚了这座称得上是富丽堂皇近乎奢侈的‘极乐楼’。
“六如兄。”就在李昂打量着四周情形的时候,慕容恪的声音忽地传到了他耳里,只见二楼处,穿着一身黑衣的慕容恪跃了下来,跑向自己。
“你怎么在这里?”看到慕容恪,李昂不由愣了愣,他不明白慕容恪怎会也在此。
“是白曜表哥带我来的,他说六如公子回来,所以我就跟来了。”慕容恪答道,接着他压低了声音,“李大哥,这地方很神秘,我来得时候,坐在马车里,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这个地方的。”
“你来了多久了,见过些什么人?”李昂看着慕容恪,不由皱了皱眉问道。
“我来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就一直和表哥待在一起,除了几个来作陪的女子,没见过有其他人。”慕容恪看了眼李昂身边引路的几个持灯女子,低声道,“这里的女人都很厉害,我刚才看见一个女人不小心碰落了一盏灯笼,她居然用脚接住了。”
“我知道了,先进去再说。”李昂看着远处楼中走出的几人,拍了拍慕容恪的肩膀道,大步迎了上去。
第一百零六章 戏诸侯
醇酒金樽,轻歌曼舞,李昂坐在席间,看着几个起舞的绝色女子,举杯轻饮,自他进楼以后,慕容恪便跟着他那个中表之亲的表哥慕容白曜和一起的几人走了,只剩他一人被引进了这灯火通明的厅堂之内。
歌舞忽停,堂后屏风处传来了轻柔的脚步声,李昂放下酒杯,抬头看向来人。只见一名身着白衣,姿容秀丽似女子的男子走了出来,他身旁的黑衣同伴,容颜亦是不遑多让,两人站在一起,竟似神仙中人一般。
“让李兄久候,在下先干为敬。”那白衣男子,抄起酒壶到了李昂面前,斟满一杯,朝李昂笑道,说完喝下了杯中的酒。
“阁下客气了,我在这里,有歌听,有舞看,有酒喝!倒是宁愿多等一会儿。”李昂看着面前一脸轻笑,面颊泛红的白衣男子,举杯道。
“李兄气度翩然,不愧是被陛下看中的人。”那白衣男子看着岿然不动,眉宇不惊的李昂,笑着道,“在下戏诸侯,是这极乐楼的楼主,今日邀李兄前来,只是为一睹李兄风采,别无他意。”说着,他坐在了李昂对首。
见李昂把弄酒杯,沉默不语,戏诸侯一笑,问道,“李兄可是在疑惑在下是如何知道李兄的身份?”
“能让锦衣卫的李大人亲自送帖子,我是在想戏楼主是颍国公(戏志才)的什么人?”李昂迎着戏诸侯投来的目光,放下了把玩的酒杯。
“颍国公正是先祖。”戏诸侯答道,说着替两人的杯中满上了酒,举起道,“来,我敬李兄一杯。”
李昂饮下杯中的酒,依旧是一言不发,只是看着戏诸侯,静待下文,一脸的闲适。
见李昂不言不语,戏诸侯脸上虽不动声色,可是心里着实佩服李昂这份不动如山的沉稳,不过他也不愿多说,只是随意地奉酒祝劝了几杯,便唤进几位侍女,请李昂去了楼中大堂。
看着李昂离开的身影,戏诸侯坐在椅中,饮下一杯酒,看向身旁始终静立的黑衣同伴,问道,“小七,这位李千户你觉得怎么样?”
“稳得可怕。”黑衣同伴答道,声音清脆柔和,竟是个女子声音,“我在屏风后看了他很久,没见过他有任何焦躁的神色,这份沉静,我想你也未必及得上。”
“你说得没错,他一句话都不说,倒叫我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戏诸侯点头苦笑,“你说我刚才若是邀他进龙牙会,有几成机会?”
“或许十成,或许一成都没有。”燕小七看了眼戏诸侯,摇头自语,“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明白,像这样不可以掌控的人,让他进龙牙会,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龙牙会能给他的东西太少,还不足以打动他。”戏诸侯站了起来,心已静了下来,“先派人盯着他,看看他是不是能成为我们的同伴。”
“我知道了。”燕小七点了点头,接着替戏诸侯披上了外衣,“走吧,别让吕盛玩得太过火了。”
“无妨,让吕盛吃点亏,对他以后也有好处。”戏诸侯一笑,道,“我们也正好可以看看他有多厉害。”
极乐楼的大堂,占地极大,布置古朴大气,和楼上奢华的房间厅堂迥然相异,李昂看着一群军武世家子弟和出言挑战的吕盛,眉头稍皱,决定接下这挑战。
从慕容恪手里接过长枪,李昂看了眼身周雀跃的军武世家子弟,心里稍定,这些人包括那个吕盛都还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看起来知道的就只有那个叫戏诸侯的人了。
“六如兄,请。”吕盛看着面前接枪不语的李昂,洪声道,他早就想和李昂一较高下,只不过一直找不到李昂而已,现在自是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
“请。”李昂执枪,朝吕盛还了武士礼,双手扶住长枪,斜指向前,轻轻颤动着。
看着轻抖的枪锋,吕盛的面色凝重了起来,手里的长戟横亘在胸前,一动不动。
空出的大厅里,李昂和吕盛静静对峙,终于吕盛再也等不下去,长戟忽地划破空中,月牙小枝勾向了李昂,这一戟极快,众人只是眼前一花,便看到那月牙小枝到了李昂胸前。
李昂横枪,抵住了吕盛得攻击,枪杆两端不断地震动,化解了刺击的力量,不等吕盛回戟,李昂忽地发劲,震开了吕盛,后退数步,继续持枪指着吕盛,等他进攻。
吕盛看着退后没有抢攻的李昂,不由心中恼怒起来,他以为李昂是看不起他,轻喝一声,戟刃刺出更快,破空的声音呜咽呼啸,有种肃杀的气息。
迎着此来的戟刃,李昂握着枪的手一旋,长枪刺了出去,点在了戟身上,枪戟碰撞,两人同时身形微晃,后退一步,稳住身形,再次出手。
看着忽地绞杀在一起的两人,围观的军武世家子弟叫起了好,能来这极乐楼的,多是各大世家的直系子弟,自幼习练武艺,俱是身手不弱,看得出场中两人枪戟交锋的精妙。
“表哥,李大哥赢得了吗?”慕容恪看着枪戟不时碰撞的李昂和吕盛,看向了身旁的慕容白曜。
“戟是很强的一种武器,只不过练得好的人极少,也只有吕家的人才会这真正的戟杀之术。”慕容白曜看着场上,目前看起来平分秋色的两人,皱了皱道,“不过,你那个李六如大哥的枪术也不弱,而且有些像内家功夫,我一时倒也不太清楚,不过想来应该不会输吧?”
戏诸侯和身后的燕小七从楼上走下,看着交锋的两人,不由同时有些惊讶,两人武艺虽不是太高,可是眼力极高,自然看得出吕盛已使出了全力,而李昂似乎还隐隐留了力。
“他是在拿吕盛练枪。”戏诸侯沉吟了起来,面色凝重,他需要对李昂的实力重估,以前所做的诸多推断,或许要全部推倒重来了。
李昂的枪锋一点,格开刺来的戟刃之后,连退数步,朝吕盛拱手道,“吕兄,今日就到此为止吧!”三十合交锋,他已摸清了戟的特性,最让他忌惮的便是戟上井字格的锁法,不过吕盛的戟目前还胜不了他,他也有把握可以打赢吕盛,虽说吃力些,只不过并没有这个必要。
吕盛看着忽然退出战圈的李昂,知道自己的确不如他,也明白此时罢手,正是不伤面子的最好时机,“六如兄,好枪术。”说话间,他收起了长戟,递给了一旁的人。
李昂并没有说什么客气话,只是将长枪交给慕容恪,朝吕盛笑了笑,“吕兄,我还有要事,便先走一步。”说完,走出了大楼,叫一众军武世家子弟都是有些发愣,不明所以。
吕盛也是有些不知所措,看着李昂离开,他才看到走来的戏诸侯,刚想开口询问,便看到了戏诸侯朝他使的眼色,也不当着众人的面说什么,跟着他一起去了,而其他的军武世家子弟,则跟着其他的侍女去了楼上房间各自玩乐去了。
“什么,你说他就是那个在突厥杀人无算的李昂。”听到戏诸侯讲出李昂的真正身份,吕盛跳了起来,接着他笑了起来,“输给他,我倒也不算是太丢面子。”
“他的身份,你不要透露出去。”戏诸侯看着吕盛,吩咐道,“若是可以的话,尽量和他交上朋友,看看能不能让他成为我们的同伴。”
“怎么,你没有找他进来。”听到戏诸侯的话,吕盛不解地看向了他,“他杀了那么多突厥人,坏了那群文官那么多事,肯定会赞同我们的理想的,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不行,他的底细,我们都不太清楚,李莫文那里,我费了很大的功夫,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不可以轻率从事。”戏诸侯摇头道,接着看向了有些满不在乎的吕盛,眉头皱紧了,“你最好不要让他知道你和我的关系,知道吗?”
“明白了,你说什么,我照办就是。”吕盛看着戏诸侯,又问道,“我连他住在哪里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去找他做朋友?”
“这个你不用急,秋试之后,你在太学里自然遇得着他,记得到时不要让他起疑,他是个很小心的人,你要是毛毛躁躁的,让他觉得你是别有用心,我估计你到时……”戏诸侯看着一脸无所谓的吕盛,不由摇起了头。
“我知道该怎么做!”吕盛站了起来,在他看来,你不能向别人坦诚,又怎么能让别人来相信你,所以戏诸侯的话,他根本就没听进去,只是敷衍着道。
“总觉得有些失算。”看着离开的吕盛,戏志才不由皱起了眉头,自语道。
走在相柳坊的街道上,看着随自己一起出来的慕容恪和他的表哥慕容白曜,李昂忽地停了下来,“慕容公子怎么不多待一会儿,就急着出来了?”
“极乐楼里的女子虽然漂亮,可是并不是我想要的。”慕容白曜看向李昂,让慕容恪去了一边。
“虽然恪儿隐瞒了你的身份,可是我知道你是谁。”慕容白曜看着李昂,静静道,“我想戏诸侯也一定知道你的身份。”
看着慕容白曜,李昂并不觉得太惊讶,毕竟慕容白曜是慕容恪的堂兄(古时,堂兄弟是中表之亲。)是柳城分家出身,想必柳城慕容氏一定将自己的事情告诉了这些本家子弟,他猜出自己的身份并不足为奇。
“我想知道极乐楼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李昂看向慕容白曜,忽地问道,他刚才不愿和戏诸侯多谈,就是不想被戏诸侯知道他的心思念头。
“极乐楼是给各大高门世家子弟玩乐的地方,楼中美女如云,珍馐美味比起天然居也不遑多让,一般的世家子弟根本不知道这个地方。”慕容白曜看向李昂,眉间凝重了起来,“但是极乐楼真正能给那些高门世家子弟的是权力。”
“权力。”李昂低语,他已经隐隐觉得极乐楼并不是他想得那般简单了。
“我想你在边关时,一定听说过龙牙会吧?”慕容白曜忽地道,他口中的龙牙会让李昂神色一凛,龙牙会是年轻军官中的一个秘密组织,里面的人信奉的是彻底的大国沙文主义,在他们看来,所谓的和平只是为了战争做准备,他们对内阁和文官集团抱持着强烈的敌视态度。
“怎么,极乐楼和龙牙会有关?”李昂想到了极乐楼中那些军武世家子弟,不由皱紧了眉头,龙牙会里的年轻军官是彻头彻尾的一群狂人,他们私下经常制定各种完全占领别国的计划,从河中(中亚)到海西(欧洲),所有不属于大秦本土的国家全部包括在内,甚至连那些臣服的诸侯都算在内。
“我并不太清楚其中内情,我只是知道极乐楼会挑选他们认为可以值得信赖的同伴,进入一个秘密组织,他们会动用全部的力量,为组织成员铺平仕途或军职上的道路。”慕容白曜答道,“我怀疑那个组织才是真正的龙牙会。”
“你的意思是,极乐楼里的女子,美酒,珍馐等只是一种考验。”李昂看向了慕容白曜,心里明白了一些事情。
“我觉得是,至少那些会沉迷于女子肚皮的人在我眼里,并不值得去结交。”慕容白曜眉毛一扬答道,“我想极乐楼是想让你成为他们的同伴,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他们放弃了。”
“哦!”李昂笑了笑,戏诸侯或许真的是想让自己成为他们组织的一员,只不过自己表现得过于冷静,让他心有顾虑,最后只是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不了了之了。
“你和我说这么多,有什么打算?”李昂看向了慕容白曜,对他来讲,慕容白曜跟他讲这些,必然有他的目的。
“我想进入这个组织,更需要在这个组织里有个盟友。”慕容白曜看着李昂,整个人有着一种利刃出鞘般的森寒气息。
“盟友吗?”李昂低语道,接着他抬头看向了眼神冷静的慕容白曜,“我会做你的盟友,不过目前我不会有所动作。”
“我明白,在了解更多以前,轻易加入,只会陷入被动。”慕容白曜点了点头,接着看向远处等得有些急躁的慕容恪道,“那么,我先走了。”
看着远处不时回头的慕容恪,李昂朝他笑了笑,转身走向了远处。
第一百零七章 复生的朱亭
亮堂的书房内,魏宗道捧着一卷汉书,读得津津有味,忽地一阵风吹入,他抬起头,只见门被推开,李莫文走了进来。“如何?”放下书,魏宗道看向李莫文问道。
“他没有加入龙牙会。”李莫文答道,“只是和吕盛较量了一阵,另外就是出来时,是和慕容家那两兄弟一齐出来的,和慕容白曜密语了一阵子,内容不详。”
“龙牙会最近动静怎么样?”魏宗道看向了李莫文,龙牙会的存在,皇帝,军堂三长官早就知道,锦衣卫和东厂都有密探在其组织里,只不过都是些小角色。
“没什么异动,只不过,最近河中不太安分的消息不知道怎么被他们知道了,现在黑骑军的下级军官正在联名上书,要求讨伐波斯。”李莫文答道,接着他看向了案上那卷汉书,上面写得正是陈汤(汉朝名将,大国沙文主义者)的旧事。
“河中最近忽然冒出的数股马贼,都是波斯人的军队所扮,帝朝在丝路上的军队数量已经严重不足。”见李莫文看着书桌上的汉书·陈汤传,魏宗道的眉头一皱道,“镇抚司在波斯的密探,送回的消息显示,上波斯和下波斯意图建立一个联盟,以对抗帝朝对丝路的霸权。”
“这些消息你不妨也透露给他们。”魏宗道看了一眼李莫文,继续拿起了汉书,看了起来。
李莫文退了出去,他知道魏宗道允许他将这样的消息透露给龙牙会和那些下级军官,只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朝堂里奉行对外强硬手段的势力将要再次抬头,战争,也许很快就要来临了。
七月三十一,李昂刚放下手里的书卷,闭目养神,书房的门猛地被推开了,崔斯特拿着长安最大的书坊,博文坊所印行的‘京报’冲了进来,“公子,出大事了!”
“怎么了?”看了眼急匆匆的崔斯特,李昂睁开了眼,他很少见到崔斯特如此样子。
“河中丝路,长安商会的一支大商队被劫杀,一共一千两百人。”崔斯特将‘京报’递给了李昂。看着‘京报’上所载,李昂的面色森冷了起来,在他看来,劫杀商队的根本不可能是马贼,而是一支正规军。
“外面已经闹起来了。”崔斯特看着李昂,说起了外面的情形:那些死难者的家眷在看到这消息以后,都是找到了长安商会,要求他们出面给个说法。
“听说黑骑军里的下级军官们已经联名上书,要求对河中进行讨伐。听说一些退役的老兵直接去了外城官衙前,要内阁出面说明为什么要将这个消息压下三个月之久。”崔斯特说着,一脸的愤恨。
李昂放下手中的‘京报’,眉头紧锁,他当然明白内阁的做法,一千两百人的商队被袭杀,是自大秦掌握世界霸权以来所不曾有过的耻辱,若是直接散布出来,肯定会让内阁威严扫地,他们一定是将消息压下,想等安西都护府剿灭马贼的捷报,然后再一起发出来,以减少来自民间的压力。看起来这次的事情不简单,李昂站了起来,他不相信这次事情背后没有军堂的势力在操纵。
“公子,李大官人来了。”就在这时,黑摩带着李莫文来了。看到李莫文,李昂愣了愣,随即便看向身旁的崔斯特道,“你先下去吧!”
等到崔斯特和黑摩离开,李昂才关上书房门,看向李莫文,还未开口,李莫文便已问道,“李兄,可知道河中的事情?”
“刚看了报,才知道。”李昂拿起桌上的‘京报’,答道,“没想到河中的马贼闹得这么凶!”
“什么马贼?”李莫文摇着头,叹道,“那些根本就是波斯的骑兵队伍,你真的认为区区马贼能将七百大秦士兵(镖师)护送的商队全部杀光。”
“锦衣卫最近和东厂一起共掌镇抚司,不知道李兄知道些什么?”李昂看向李莫文,他不觉得李莫文跑他这来只是为了跟他发什么感概。
“龙骑军接到狼烟前去增援时,那处激战的峡谷里已经找不到一个活人,从事后的分析来看,我们的商队是被伏击,在猝不及防之下,才被完全歼灭的。”李莫文皱了皱眉道,“镇抚司最近的大清洗,让我们无暇去整理前段时间外国各地送来的消息,让我们很被动。”
“这次的事情是龙牙会捅出来的,估计最近这阵子内阁乐子要大了。”李莫文忽地提到了龙牙会,让李昂的眉头皱得更紧,他本来以为这个消息是军堂派人捅出来的,没想到竟是龙牙会捅出来的。
“李兄,我想知道,这次的事情,军堂……”李昂看向李莫文,开口问道。
“军堂早就知道,只是内阁不知道开了什么条件,才按下不发,只是让安西都护府剿杀那些扮成马贼的波斯骑兵队。”李莫文明白李昂的意思开口答道。
“只不过最近十几年,帝朝在丝路上的军堡削减得厉害,进入丝路在两国的地界以后,龙骑军的作战很不顺利。”李莫文答道,“听说安西都护府已经在制定全面进攻波斯的作战计划,已经上报军堂了。”
“军堂的意思是什么?”李昂不由问道,眼神里有一些渴望。
“军堂的意思当然是开打,只不过全面进攻波斯,必须得到内阁通过。”李莫文看着李昂道,“现在龙牙会那群人将这件事捅出来,就是想逼内阁通过这件事。”
“我找李兄,是受我家大人之托。”李莫文忽地看向了李昂,“镇抚司经过刘廉一事以后,军堂已经决定全面接手接管镇抚司,我们锦衣卫愿意向军堂推荐李兄去镇抚司任职,不知道李兄意下如何?”
“让我去镇抚司?”李昂一时间有些不解李莫文话里的意思。
“镇抚司此后直接归于白虎节堂,李兄在里面仍是军职,以后依然可以上战场指挥千军万马作战。”李莫文看着李昂答道,“只要李兄愿意和我们大人结盟即可。”
“结盟。”李昂看向李莫文,笑道,“我不过区区一个千户,值得李兄和魏大人这样吗?”
“黑槊龙骧卫的千户,可不是一般的千户,李兄如此人才,日后做个都护,也不一定。”李莫文摇头道,“要是不趁着李兄还未一飞冲天之际结交,日后岂有机会。”
“好,我去镇抚司。”李昂略微一沉吟,看着李莫文道,他相信就算锦衣卫一定是得到了什么消息,知道他必定要进镇抚司,才来找他。
“日后李兄在镇抚司,我们锦衣卫会鼎力支持,只是希望日后镇抚司在外国的情报,能给我们锦衣卫知道一些。”李莫文答道。
“我知道了。”李昂看向李莫文,静静答道,随后他想起了诸侯世子和罗马王子的事情,直接问道,“既然河中前段时间这样乱,那几位诸侯世子和安长胜王子他们,是怎么来的?”
“他们前阵子是随护陵军团一起回来的。”李莫文答道,他口中的护陵军团,是驻扎在龙城(耶路撒冷),守卫太祖皇帝和四十万西征将士英灵的军团。
一百五十年前,太祖皇帝陨落于龙城,死前遗命将自己火葬之后的骨灰一分为二,一份摆在长安的太庙,而另一份就摆在龙城秦陵,以示永镇帝国霸权,太宗皇帝遵循了太祖皇帝的遗愿,更将西征时死去的将士骨灰也分作两份,留在龙城,此后更立下规矩,凡是大秦皇帝,战死将士骨灰都要入葬龙城秦陵,让后人铭记帝国的霸权是靠历代君王和无数将士用命打下来的。
从此以后,龙城成了大秦军魂的圣地,守卫此处的军团,也是各大都护府最精锐的军队混编,他们不单单是守卫太祖以及历代皇帝和百万为霸权战死将士的英灵,同时也是威慑天方(亚细亚)的军队,以保证帝国的霸权。
“护陵军团回来了?”李昂有些惊愕地看着李莫文,在他眼里,护陵军团就是大秦对海西(欧洲)最大的威慑力量,同时也是霸权的象征,一旦撤回,必定会让那些居心叵测的小国生出二心,同时也会让罗马生出争雄之心。
“李兄宽心,那些只是戍期到了,回撤的护陵军团。”李莫文看着李昂惊愕的眼神,知道他想得远了,连忙道。
李莫文走了,李昂静了下来,想着自己进镇抚司以后,会是怎样的一条道路,就在他沉思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进来吧!”李昂回过了神,应声道。
“公子,郭将军请你去他府上。”崔斯特快步走了进来,到了李昂身边道。
“那么快。”李昂眼神一冷,站了起来,他没想到李莫文刚和他说了镇抚司的事情,郭怒就派人来找他了。
走出书房,李昂直奔马厩,嘶鸣声里,他翻身上马,朝崔斯特道,“晚上让四娘他们不必等我。”说完便策马而去。
“二爷,跟我来。”让小厮牵马去马厩,郭怒的管家王胜,朝李昂一让道,说着领着他快步去了郭怒的书房。
掩上门,郭怒看向李昂,犹豫了片刻之后才道,“总长他决定让你进镇抚司,你的意思怎么样?”
“我知道。”李昂答道,接着将锦衣卫来找他的事情说了出来,郭怒是他唯一不想隐瞒的人,而且他也相信郭怒不会害他。
“魏宗道看起来很看好你,竟然连结盟这种条件都开出来了。”郭怒皱了皱眉,看向李昂问,“你觉得怎么样?”
“我若是进了镇抚司,有锦衣卫帮我一把,自是件好事,至于他们要分享情报,也不算太过分的条件,我已经答应了他们。”李昂答道,接着他朝郭怒问道,“只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总长大人会想让我去镇抚司。”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镇抚司前段大清洗,锦衣卫和东厂都在暗中往里面安插人手,总长不希望清洗之后的镇抚司成了锦衣卫和东厂的人马,才决定收回镇抚司,只是眼下人手缺乏的厉害,而你在云中曾经打掉了突厥人的密探系统,所以总长决定让你进镇抚司。”郭怒答道。
“既然是总长大人的命令,我也无法推辞,只是我的资历怎么压得住别人,而且诸侯世子和罗马的安长胜王子也到了。”李昂看着郭怒,自语道。
“你放心,总长让你进镇抚司,并不是要你去管谁。”郭怒看了眼李昂,压低了声音道,“你有权调看镇抚司的全部情报,而且军堂会拨钱给你,你可以暗中组建一支新的密探系统。”
“镇抚司里目前各方的势力太纷杂,刘廉的党羽虽说已被打尽,可是谁知道他做主的时候,那些文官安插了多少人进去。”郭怒拍了拍李昂的肩膀道,“现在的镇抚司只是个幌子,让你进镇抚司也是个幌子,你真正要做的事情,是重建一个新的密探组织。”
“大哥,这样紧要的事情,我未必做得好。”李昂皱紧了眉头,看向郭怒,建立新的密探组织,对他来讲,实在是干系太大。
“这世上的事情,本就没什么可以说一定做得好的。”郭怒朝李昂笑了笑,“我相信你。”说完看向了一旁的屏风,“出来吧!”
“你?”李昂看着屏风后走出的人,不由愣了愣,原来走出的人正是应该在刘廉一事中,已经被处决的前镇抚司大总管,朱亭。
“被处决的只是替身。”郭怒看向李昂,笑道,“凡是尽忠国事之人,岂会冤死,若不是朱先生向总长推荐你,总长一时也想不到你。”
李昂看向了朱亭,执掌密探系统,对他而言是个机遇,也是个挑战,不过既然已成定局,那就只有全力去做,容不得半点含糊。
第一百零八章 罗马安长胜
柳色如烟,淡淡的柳烟,掩映着青瓦白墙,在初秋的清晨里显得格外清新淡雅。日头只是刚升起来,太学府前,李昂随着人群一起进了这世界最高的学府。
“李大哥。”李昂正自看着太学府内的风景时,慕容恪不知什么时候早已到了,看到他不由跑了过来,“李大哥,你打算读哪几家学说?”太学规矩,道法儒三家乃是必读学说,此外如墨,兵,武,阴阳,医等诸家学说可任选两门,若是你有本事,全读也可以。
“兵,墨,武。”李昂见慕容恪盯着自己,知道他是想跟自己一起,不由摇了摇头答道。
“李大哥和我选的一样,就是多了墨家学说。”慕容恪笑了起来,太学之中,最大的一家学说便是墨家,里面涉及的学说实在是过于广泛,是以进太学学习墨家学说的人大多都是家学渊源的世家之后。
“我该去哪里?”看着慕容恪,李昂忽地问,自过了太学的秋试以后,他就一直和朱亭忙着镇抚司的事情,直到中秋过了,才来这太学报到。
“我带你去。”慕容恪见李昂两手空空,知道他一定是不太了解太学府的规矩,连忙道,说着便带着李昂去了教学司。
跟着慕容恪,看着一路上身穿月白汉服的学子讨论着各式各样的问题,李昂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大国之道。正自思量间,前面慕容恪已是停了下来,李昂抬起头,只看到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
“见过大祭酒!”见慕容恪,执礼甚恭,李昂也学他的样子,折身执礼,“见过大祭酒!”
“你就是本科的探花郎。”看着李昂,那精神矍铄的老人笑了起来,“筋骨实,气息凝,不错。”
等老人离开之后,李昂才看向身旁的慕容恪问道,“那位大祭酒是谁,我看其他人都好像很害怕他?”
“他老人家名字叫仇圣,是武家的大祭酒,今年已经八十岁了。”慕容恪见李昂相询,看了眼周围的人,低声说了起来,“他老人家脾气火爆,很多人都挨过他骂,尤其是学儒的那批人,最怕遇到他老人家。”
“哦,为什么?”见慕容恪压低了声音,李昂看了眼四下里那些显得有些文静的学子,不由问道。
“听说他老人家和儒家的大祭酒互相看不顺眼,认为儒家学说没事研究孔孟那些废话,糊弄那些外国人倒无所谓,可是让汉人去背孔孟的那些废话,就是……”慕容恪说到这里,也没再说下去,李昂看他脸色,就知道那多半不是些什么好话。
两人说说走走,到了一处颇为精致的雅舍前,“李大哥,就是这里了,你去见程教长吧!”慕容恪站在门口,朝李昂道。
“你先去吧,我待会去找你。”李昂朝慕容恪点了点头,走进了教学司,只见里面都是些三四十岁的精干中年人,里面女子也颇为不少,见到李昂进来,一名中年男子走向了他问道,“你有什么事?”
“学生李六如,今天刚进太学,是来见程教长的。”李昂作揖执礼道,脸上的温和浅笑让那中年夫子不由点了点头。
“跟我来吧,程教长已经等你很久了。”中年夫子说着,领着李昂往里走了。两人方一走进内堂,其他忙碌的那些夫子都是啧啧称奇,太学秋试,一共考六科,其中,算学,格物(物理)向来都很少有世家子弟能答得好的,可这个李六如,文武六科,统统都得了个探花,包括算学和格物,算得上是太学开府以来,第一个真正的探花郎。
将李昂引进一件幽静的小室后,那中年夫子便退了出去,掩上了门。“六科状元,榜眼,都各有其人,最厉害的也就是同时拿了两个榜眼。”程岳从椅中站了起来,看向静立的李昂道,“你却一个人拿了六科的探花,这份才情,也算是一时无两了。”
“教长过誉了,学生只是侥幸而已。”李昂执礼答道,六科全中探花,尤其是经学和文章都拿了探花,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年轻人谦虚是好的,可是太谦虚,就会令人觉得你是在作伪了。”程岳看着李昂沉声道,随后从案上的文卷中拿出一抽,扔给了李昂,“总长大人已经跟我打过招呼,儒家,法家的两门课,你不必去学,我已经算你过了。”
看着案卷上,儒,法两门学说上的‘过’字,李昂看向了程岳,“多谢教长大人。”免去儒,法两门学说的学业之后,每旬他都可以有五天的空闲时间,正好可以去忙新密探司的事情。
“不必谢我。”程岳拿回文卷,不苟言笑地道,“你这次有紧要军务在身,而且你的功底也还算不错,否则的话,就算是陛下开口,我也不会批下的。”
李昂退出了教长室,程岳的最后一句话让他明白,这个太学的教长,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然的话他是不会让自己免去儒家和法家的学业。
一路上问了几人之后,李昂找到了李莫文与他约见的地方。一望无垠的碧绿草地,远处是湛蓝的湖泊,李昂看着一身白衣打扮的李莫文,看了眼空旷的四野,走了过去。
“莫文兄,好久不见啊!”李昂和李莫文互相打着招呼,就像是很久没见的同窗一般熟络,在一旁学子见惯不怪的目光里,两人走到一株柳树下。
“这是安长胜王子所住的太学学舍,李兄记得最好不要让安长胜王子知道身份。”李莫文从袖中露出一张小纸,递给了李昂。
飞快地扫过纸条上的地址,李昂随意捏成一团,扔进了湖里,“我知道了,其他几位世子?”回过头,李昂看向李莫文。
“其他几位世子自有别人盯着,李兄和我只要看好安长胜王子,这是总长大人下的命令。”李莫文看了眼周围,压低了声音道,“李兄最近想必忙着整顿镇抚司,没空看情报吧,安长胜王子的母亲是汉人,他身上的血统有一半是汉人,以后大秦会全力支持他成为罗马的皇帝。”
李昂眼神一动,忽地揽住了李莫文的肩膀,李莫文一愣,随即便和李昂一样笑了起来,远远看上去就像两个人在说什么悄悄话一样。
“那我先告辞了,莫文兄。”李昂放开了李莫文,转身而去。李莫文也不说什么,只是想到李昂的那句耳语,“西,半里外有人。”嘴角笑了起来,带着一丝冷意。李莫文走向远处,路上打出了手势,混迹在太学里的锦衣卫,开始注意起他西面的可疑人物。
去太学学舍的路上,李昂皱紧了眉头,镇抚司最近虽有朱亭坐镇,总算是稳了下来,可是军堂已经决定在镇抚司之外重建一支新的力量,来分析镇抚司的情报,并执行各种秘密任务,目前这支被军堂命名为‘暗骑营’的精锐部队,只不过是抽调了黑骑营的人手给他。想到这里,李昂叹了口气,停了下来。
“这就是太学的学舍?”看着和军营排布类似的整齐屋舍,李昂自语着走了进去,看着不时有提枪拿剑的学子走过,他的眉头皱紧了。
推开门,李昂走进了自己接下来半年里所要居住的学舍,宽敞的室内,除了四张木床,也就是案几衣橱桌椅,一应摆设都很简单,有些近于清苦。
“你好,我叫安长胜,是罗马来大秦的游学生,很高兴认识你。”有些腼腆的声音响起,让李昂把目光投了过去,只见一个一身亚麻布白衣,金发碧眼,但是五官有些东方的白人男孩看着自己,说话时不太流利,看起来平常并不擅长和别人打交道;在他身旁的是个悍勇的黑衣白人青年,目光如鹰隼一样盯向了李昂。
“我叫李六如,也很高兴认识你。”李昂笑着回应道,当他报出自己的名字以后,那个黑衣白人青年眼里的戒备稍稍放下了些,可是他仍是不时地注意着李昂,让李昂对他的警惕性大为满意。
“我很小的时候就听母亲讲,大秦是个很美丽的国度,没想到来了之后,我才发现长安比母亲的描述更宏伟更壮观。”见李昂脸上始终是浅浅地温和笑容,从小没什么玩伴的安长胜像是找到了可以聆听自己话语的伙伴,说话也渐渐地流利了起来。
听着面前这个半大男孩的讲述,李昂明白了这位安长胜王子在罗马的处境,自从罗马三十年前战败,老皇帝驾崩以后,新皇帝奥里维登基以后,为了向大秦示好,才娶了一位在龙城(耶路撒冷)定居的大秦学者之女做王妃,安长胜出生以后,这位奥里维皇帝根本就没有想过让这个身上有着汉人血统的儿子留在罗马,在他一岁的时候,他就随母亲去了罗马的东方行省,只是在每年皇帝的生辰才获准可以回罗马。
和其他兄弟不同,安长胜没有受到罗马的宫廷精英式教育,只是从小跟随母亲学习汉学,性子温和而无害,武艺也不怎么样。
‘对大秦而言,的确是罗马皇帝的最佳继承人。’看着对自己毫无半点戒心,说话间脸上依稀有些腼腆的安长胜,李昂在心里这样想,眼睛里多了些叹息。
“我是不是有些啰嗦。”见李昂一直没说话,安长胜忽地停了下来,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他从小时候起,母亲就不太让他和陌生人接触。
“不啰嗦,我很喜欢听。”李昂笑了笑,对他来讲,安长胜讲的东西,对他来讲都是很有用的情报。
“那就好。”听到李昂的话,安长胜高兴地笑了起来,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一个能听自己讲那么久的同龄人。
这时门又被推开了,一个矮个子的年轻人提着行李走了进来,脚步轻细,李昂和安长胜身边那个叫易汉风的白人青年同时看向了他。
“我叫柳宗华,来自瀛洲,今后请各位多指教。”那矮个子的年轻人长相清秀,他放下了行李,朝李昂三人弯下腰鞠躬道。
看着面前自称来自瀛洲,鞠躬的年轻人,李昂皱了皱眉道,“你是扶桑人?”
听到李昂的话,那矮个年轻人脸红了红,犹豫了会儿才道,“是,不过扶桑很快就是瀛洲治下了。”
“我叫李六如。”李昂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接着看了眼身旁的罗马王子道,“他们是罗马来的游学生,他叫安长胜,他叫易汉风。”
“李六如,你就是那位六科全得探花的六如公子。”听到李昂的名字,柳宗华愣了愣,接着失声问道。
“我就是。”李昂有些讶异面前柳宗华的反应,不过当他看到身旁安长胜和易汉风的神情时,才明白自己六科全中探花,似乎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以后请李兄多多指教。”柳宗华弯下了腰大声道,他虽出身扶桑的名门,可是对他而言,面前的李昂,绝对是值得他尊敬的人。
“没想到你就是那个李探花。”安长胜见柳宗华弯腰,才回过神来,朝李昂喃喃自语道,一脸的敬佩,就连他身边的易汉风也是有些侧目。
“天色不早,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你们先去吃些东西?”李昂看了眼窗外的夕照,忽地道,然后和三人一起出了房间,分道而去。
一重三轻的敲门声响起,太学馆藏处的一处大屋门打开了,看到李昂,崔斯特连忙让开,接着关上了门。大屋内,灯火通明,朱亭也在,另外还有几个镇抚司的密探头子。
“怎么样?这次入学的外国人里面有多少可疑人物。”李昂走到大桌前,看着镇抚司和锦衣卫调集来的太学游学生资料问道。
“可疑的人除了一批罗马的贵族游学子弟和罗马商会的一批人,似乎没有了。”一名密探头子答道,不过他的回答令李昂皱起了眉头。
“不要只盯着这些过于明显的人,我要全部可疑人物的情报。”李昂看向周围众人,冷声道,“一个都不放过,明白吗?”
“是,大人。”几个密探头子被李昂逼视的目光刺得心中一寒,退下了。
第一百零九章 谁不守规矩,我就打谁!
“看起来镇抚司以前太过懒散了。”看着手上语焉不详的情报分析,李昂扔在了桌上,看向朱亭道。
“没办法,刘廉在位的时候,只顾着和内阁打交道,而且帝朝三十年不动刀兵,难免会堕落。”朱亭看着李昂,叹息道。
“镇抚司在外国的密探怎么样?”李昂现在最缺的就是真正可用的情报,尤其是外国的情报。
“镇抚司在外国的密探基本上从来没出过岔子,他们的情报绝对可信。”看着李昂询问的目光,朱亭答道。
“什么时候可以恢复正常的通信往来?”李昂看着那些半年前的罗马,天方消息,眉头皱得紧了。
“很麻烦。”朱亭看着皱眉的李昂,开口答道,“最近河中的丝路不像以前那般通畅,情报的传递可能会慢上一个月。”
“一个月!”李昂放下手里的情报,眉头锁得更紧,“那这样的话,我们不是要在三个月之后,才有最新的情报。”
“是的。”看着沉静下来的李昂,朱亭静静地答道,对于情报的传递速度,他也没太大办法,毕竟长安和罗马相距太远,靠着帝国一百五十年来在丝路上的霸权,他们所能做到的最快传递也需要两个月。
“我明白了,先派人盯着那些外国人,若是有可疑。”李昂站了起来,看向朱亭的眼神森寒,他冷冷地吐出了一个字,“杀!”
“我知道了。”朱亭点了点头,他之所以向总长推荐李昂,便是因为他的这份冷酷和决断,干情报的人,最需要的便是冷酷,只有冷酷,才可以更冷静的做出决断。
李昂走出内堂,看着等候的崔斯特道,“阿崔,你去城外,尽快把我们的镖局建起来。”
“是,公子。”崔斯特愣了愣,不过很快便应声道,离开了大屋。
“真个不错的管家。”朱亭关上内堂的门,走了出来,他看向匆匆离去的崔斯特,朝李昂道。
“我先走了。”李昂看了眼朱亭,并没有回应什么,只是径直离开了大屋。
“还对我有所保留吗?”看着李昂离开的身影,朱亭不置可否地笑了起来。
李昂回到学舍时,发觉安长胜和易汉风都不在,他不由看向了一个人整理行李的柳宗华问道,“他们去哪里了?”
“回李大人,他们去看夜景了!”柳宗华站直了身子,在李昂疑惑的目光里,报出了自己的身份,“小的受总长大人之令,前来李大人帐下听命。”
“你是忍者。”看了眼身形矮小的柳宗华,李昂想起了东厂和锦衣卫都有的忍军。
“是。”柳宗华低声答道,他出身扶桑名门,不过从小就被父亲送入深山,和普通忍者一起训练,是直属军堂的一支忍军。
“带我去找他们。”李昂点了点头,事实上下去第一次看到柳宗华时,他便已经觉得不妥了,以他那么瘦弱的体形,提着那么重的行李,走路时居然脚步那么轻,明显身手不弱。
“你的武功是跟谁学的?”路上,看着身旁始终恭敬的柳宗华,李昂忽地问道。
“小的武功是跟军堂派遣的宗师所学。”柳宗华答道,作为忍者,其实武力并不出众,像他这样的被军堂重点培养的扶桑名门之后,都是作为真正的暗杀忍者而存在。
“像你这样的人,还有多少?”李昂见身旁的柳宗华行走间,气息始终平稳,心里对军堂暗藏的实力,不由重新估算了起来。
“小的祖母,母亲都是汉人,只有有汉人血统的扶桑名门才可以加入暗卫忍军。”柳宗华答道,“像小的这样的,就小的所知,只有二十人。”
“这次就你一个人来我帐下听用吗?”听柳宗华语气里对自己身上的汉人血统颇为自豪,李昂不由笑了笑问道。
“除了小的,还有十名扶桑忍者,不过他们除了打探消息,并没有太大用处。”柳宗华低头答道,说到那些同族的忍者,他的语气颇为不屑。
“你的本名叫什么?”李昂记得,以前在云中时,和东厂还有锦衣卫打交道时,听他们说过扶桑忍者对主从之别极为看重,一旦被汉人收为家臣,得赐汉姓,便终生侍主,绝不背叛。
“小的本名叫高柳宗华,在扶桑的汉名随母姓,叫严宗。”柳宗华见李昂问自己的本名,愣了愣便答道。
“总长大人让你来我帐下听用多久?”李昂停下了脚步,他已看到远处的安长胜和易汉风,他们两个似乎正在和什么人争吵着。
“总长大人让小的以后就跟着大人,不用再回去了。”柳宗华答道,不知道眼前这位年轻的大人是什么意思。
“那么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家臣?”李昂回头看向了柳宗华,语气淡然。柳宗华愣了愣,随即便回过了神,他连忙道,“能被大人收为家臣,小的当然愿意。”
“请大人赐姓?”柳宗华一边说,一边就要跪下,浑然忘了四周还有不少出来散步的学子。
一把抓住柳宗华,李昂看着他道,“你以后便跟我的姓,叫李严宗。”
被李昂拉住,柳宗华明白过来,待听到李昂赐了他本家姓氏,他不由愣住了,在扶桑,很少有被收做家臣的扶桑人得到汉人赐封的本家姓氏,对他们来讲,得赐汉人的本家姓氏,便说明他们已被视作心腹,是极其荣光的事情。
看着走在前面的李昂,李严宗不能下跪,只有静静跟随在了李昂身后的影子里,从今后开始,他便是李昂的影子。
“该死的罗马蛮子。”看着面前的易汉风和安长胜,几个希腊来的游学生恨恨地低骂着。希腊曾经是海西(欧洲)的霸主,不过自从罗马帝国崛起以后,希腊诸城邦就被并入了罗马版图,成为了罗马的一个行省,自从一百五十年前,大秦帝国西征击败罗马以后,便解放了希腊,让希腊人重新成为自由公民,而自那以后,希腊便在大秦的支持下,成为了罗马人在海西的最大死敌。
“希腊蛮子,你说什么?”易汉风听觉敏锐,听到那几个希腊游学生的低语,不由瞪着几人道,他刚才不过是和安长胜急着回去,不小心撞到了这几个希腊人而已。
“你才是蛮子,你全家都是蛮子。”见易汉风骂自己是蛮子,那几个希腊人跳了起来,大骂道。易汉风从小跟在安长胜身边,虽说平时受的训诫都是要他冷静行事,可终究是个年青人,火气犹在,见那几个希腊人大骂自己,哪忍得住,正要动手,却发觉自己被人从身后按住了。
“李大哥,是你。”听到安长胜的声音,易汉风回头一看,正是那个始终一脸浅笑的李昂,心里不由暗自惊叹他手上的力道,要知道他从小炼体,力气几乎有两个罗马正规军士兵加起来那样大,可是被看上去并不强壮的李昂按住,他居然根本无法挣开。
“几位,有话慢慢说,好吗?”李昂站在安长胜身侧,他身后的李严宗明白他的意思,站到了安长胜身后,戒备了起来。
“这位公子,这个罗马蛮……罗马人撞到了我们,不但不道歉,还骂我们希腊人是蛮子。”见李昂气度翩然,面带微笑,那几个希腊人连忙辩解道。
“是这样吗?”李昂看向了身旁的易汉风,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可是偏偏让易汉风感到了一种紧迫而来的压力。
“是。”易汉风答道,“不过是他们先口里说我们是罗马蛮子,我才还口的。”
“几位,他说的是实情吗?”李昂看向了几个希腊人,脸上依然是浅笑吟吟,只是目光里没有半丝笑意,漆黑的瞳子里透出的寒气让几个希腊人不敢狡辩。
“是。”几个希腊人不敢去看那双有些骇人的眼睛,只是小声答道。
“既然这样,你们互相给对方道个歉,这事情就这样算了,怎么样!”李昂虽是这样询问着讲,可是语气却不容人置疑。
“来了我们这里,便要守我们汉人的规矩,讲我们汉人的礼数。”见一脸桀骜的易汉风还想说什么,李昂脸上的笑意凝住了,他盯着易汉风,一字一句地道,“谁不守规矩,我就打谁,不管他是谁!”
听着李昂森然的语气,易汉风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心里一阵寒意,他发觉自己在李昂的逼视下,喉咙有些发干,他吞了口唾沫,看向了那几个希腊人,低头道,“对不起,我刚才撞到了你们,还请原谅。”
“没什么,没什么,刚才我们也不对,我们不该骂你们。”那几个希腊人见易汉风低头,又见李昂威势如狱,也连忙道,说完,便忙不迭地走了。
“我说过。”见那几个希腊人离开,李昂看向身旁有些不服气的易汉风,依旧是那句话,“谁不守规矩,我就打谁,不管他是谁!”
“好大的口气,我就是不守规矩,又怎么样?”一个狂放的声音响起,李昂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粗壮的汉子穿着一身紧绷绷的汉服,朝他冷笑着。
“你是哪里的人?”李昂皱了皱眉,面前这个粗壮的汉子和他身后跟着的几个人,看上去不像是汉人的模样。
“我是大匈奴帝国的,我就是不讲你们汉人的规矩,你又能把我怎么样?”那粗壮的汉子是北汉(海西匈奴国)匈奴右将军之子石虎,脾气暴烈,他见李昂说话嚣张,心里不服,是以出言挑衅。
“大匈奴帝国。”李昂冷笑了起来,“被我们汉人打得像条狗一样地逃到海西,建立的国家,也配叫帝国。”
“你!”听李昂骂自己和自己的族人是狗,石虎再也按奈不住,不过身后随读的侍从拉扯,挽起袖子便打向了李昂。
李昂冷笑间,身子疾晃而出,一瞬间到了石虎面前,骇得石虎大惊,他想不到这个看上去文静的书生模样的人速度这般快,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啪’清脆的声音响起,他脸上已是挨了一记耳光。
李昂根本就不打算给面前的这个匈奴人半点面子,躲开暴怒的石虎凶猛的攻击,他闪到了一旁,冷笑着道,“我说过,谁不守规矩,我就打谁!”
“我要杀了你!”石虎看着满脸不屑的李昂,嘶吼了起来,他一把扯掉了身上的衣服,嚎叫着扑向了李昂,挥舞的拳头,虎虎生风,叫一旁围观的安长胜不由替李昂担心起来,对罗马人来讲,匈奴人是比日耳曼人更可恶的人。
“啪!”又是清脆的耳光响起,四周围观的学子们只看到李昂的身形晃动,那个看上去很厉害的匈奴人石虎就被连续打了十三记耳光,记记都在左脸,肿得老高。
“你们这些卑鄙的汉人只会躲躲藏藏的,有种的就跟我正面较量。”石虎咬着牙道,额头上青筋突突地跳着,可见他有多么愤怒。
“好,我就跟你正面较量。”李昂步子疾退,离开了石虎五步外,朝他招了招手。
“呀!”再一次被轻视,石虎打出了浑身力气所聚的一拳,李昂亦是一拳打出,迎了上去,石虎狞笑了起来,他似乎已经看到李昂手断骨折的凄惨模样。
两人的拳头对在了一起,不过石虎预想的情景并没有出现,倒是他自己的拳头上一阵钻心的疼痛顺着手臂,冲进了他的脑袋,刹那之后,他整条手臂瘫软了下去,不停地颤抖着,显然是指骨处断了。
李昂收回拳头,看着石虎身后冲过来的那些随从侍读,正要出手,四周不知何时有大批太学的学子围了过来,原来适才石虎挑衅的时候,已有人把这消息传了出去,此时见匈奴人仗着人多,要围殴李昂,都是猛地跳了出来,围着这些匈奴人打了起来,反正是这些匈奴人不讲规矩,要群殴在先,就怨不得他们辣手了。
看着出手凶狠的太学学子,李昂转过了身,这个年头可不是他以前的共和国,就算把太学里的匈奴人全打死了,也不打紧。
跟汉人玩横,打死你们这帮匈奴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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