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世子之争(上)


  无论在哪个时期,海军都是个耗资巨大的军种,所需要投入的金钱、技术设备着实是个天文数字,并不是像胤祚那份计划所说的六千万两白银就能整出个像样的远洋海军来的。不错,六千万两白银能整出数支大舰队来,可现时代海军处在大变革时期,蒸汽机已然发明,随后舰船的更新换代所需的银两那可就海了去了。胤祚这会儿之所以故意将账目算得少一些,只是为了能顺利通过朝议罢了。
  海军的作用在于进攻,这就决定了海军永远是一个国家实力的象征,是一个国家强大的标志。胤祚并非不想把海军完全控制在自己手中,可惜的是想归想,做却不能这么做——计划是胤祚提的,船只是胤祚的厂子造的,水师的半数主官是胤祚门下的奴才,头期款项还有一半是胤祚出的,若是胤祚再提出由自己来整顿海军,别说流言蜚语立刻会甚嚣尘上,老爷子那儿只怕就会起疑心了。
  胤祚之所以推荐老十四去整顿海军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首先,现如今老十四是协理兵部,出面整顿海军顺理成章;其次,老十四跟自个儿走得近,由他出面去整海军,总好过让其他阿哥插手其中;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老十四跟着胤祚学了不少的兵法、战略,胤祚不时地向他灌输海战的战术、战略,没少把风帆时代的那些有名战例改头换面拿出来讲解,尽管老十四没打过海战,可在大清朝中除了胤祚自个儿外就数老十四最了解大舰队海战了,胤祚自个儿不能出面的情况下,当然只能让老十四去整顿海军了。
  老十四心野,虽说头前被老爷子狠狠地教训了一番,心收了不少,可夺大位之心并未尽丧,只是隐藏了起来而已。胤祚推荐老十四去整顿海军其实还是有自己的考虑的——海军一旦成军,威力是很大,可那威力却是体现在海上,在现有的政治体系里头,海军还无法影响到朝局,老十四就算能建功立业,也没法依靠海军去夺大位;其次,水师的几个主要将领都是胤祚的门下奴才,老十四即便有些不轨的想法也没法真个儿地调动海军,把老十四捆在海军上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胤祚从康熙三十六年清欠开始布局,一步步地走到了如今这个局面可以说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剩下的事情虽然还有很多,不过有众多的手下分头去负责,却也不担心会出大乱子,至于朝堂之争嘛,这会儿老四跟老八正在死掐,在双方没分出个胜负之前,胤祚是不会插手其中的。老八斗不过老四,这一点胤祚自然是清楚的,不过老四要想获胜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得罪的可是全体官员和地主,想要推行这两个折子又谈何容易,别的不说,就说推行吧,要推行政策靠的还是现有的官员体系,要这些官员打自己的板子能容易吗?自然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地应付着罢了。
  这会儿的朝局、政务并没有什么需要胤祚去烦心的事儿,至于生意上的事儿胤祚一向是不管的,全部由刘明川、王豪两人打理,雷霆计划的实施也顺利的很,按说这会儿的胤祚该是轻松愉快的才是,不过胤祚此时却烦着呢——该如何教育后代这个大问题浮出了水面。
  胤祚固然是天资过人,文武都拿得出手,穿越而来自然是知道的东西远比这个时代的人要多得多,可胤祚不是全才,不可能什么都懂,至少有一样胤祚是完全的外行——如何教育后代。胤祚前世那会儿就一小公务员,也没结婚,自然是不会有孩子的,平日里也没关心过这方面的知识,该如何培养后代,对胤祚来说还真是个头疼的事儿。头前胤祚用的是高压政策,逼迫着自己的孩子去用功,可到了这会儿却猛然发现这方法并不怎么管用不说,培养出来的也不过是些死读书的儒家子弟罢了。
  四书五经不能不学,在这个年代不懂儒学是不行的,满朝文武都是儒家子弟,康熙老爷子本身更是儒学功底深厚,不精通四书五经,老爷子那一关就过不去。胤祚前世那会儿看电视剧时知道老四之所以最终能上位跟他有个好儿子——“弘历”可是有着莫大关系的,当然这究竟是不是史实,胤祚也无法肯定,不过从胤祚对老爷子的了解来看,这事儿还真有可能发生。
  这会儿老四膝下女儿生了三个了,儿子却只有一个——嫡长子弘晖,天资一般得很,体弱多病,没什么看头,按胤祚的印象,这小子活不了多久就得玩完,至于那个“乾隆爷”到这会儿还没出世呢,天晓得还会不会有这么个人,不过却也不能不防。这会儿的历史已经被胤祚搅得乱了,可历史的惯性还在,若是这个“乾隆爷”真的出世了,而康熙老爷子也像原本那样长寿,一旦对上了眼,那后果……,真要是因为输在后代的较量上,那胤祚可真要吐血了。
  四书五经是必须学的,不光是为了能应付康熙老爷子,更主要的是这个年代就是儒家思想统治中华的年月,不精通四书五经压根儿就没办法应对朝臣,可光学四书五经却也是不成的,胤祚还指望着将来自己的孩子能接过自个儿手中的大旗,率领着整个民族走向强盛,而这一点靠儒家那套中庸之道的把戏是不成的。可该教孩子们些什么呢?这问题始终困扰着胤祚。
  现如今胤祚已有了五子一女,与满清皇室孩子夭折率极高不同,胤祚的孩子个个健壮得很,这令胤祚得意之余也不禁有些伤脑筋,他可不想夺嫡的一幕在自己的身上重演。原本胤祚不打算立世子的,可康熙老爷子愣是插了一腿,硬把弘扬给抬出来了,还颇多赞善,这原本也没什么,反正胤祚在自家府里从来没把弘扬当世子对待,诸子一视同仁,兰月儿虽微有些不满,可也没敢在胤祚面前表示出来。
  胤祚原想着让诸子竞争一下,也好从中挑选出最强的一个加以培养,可现如今弘历、弘扬始终不相上下,若是平常人家,多一个有出息的孩子,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可对于天家来说,那就是灾难。教孩子们什么胤祚虽然还没有确定下来,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要让孩子们放眼看世界,要让自己的继承人从小了起就开始接触各方面的知识,这并不是什么难事,胤祚手下各种人才多得是,可困难的是不可能对所有的孩子都培养大局观,那可是要出大乱子的,一旦夺嫡的戏剧在胤祚身上重演,那乐子可就大了。
  胤祚的妻妾在阿哥们中算是少的了,仅仅只比最不好女色的老四多一个而已,不是胤祚不想多,而是这几年忙得团团转,压根儿没那个闲心去猎色,可就这几个妻妾都能演出好大的一出戏来——争世子。头前胤祚自个儿还信心满满地以为自家后院不会起火,可自打上回在春兰房门口听到春兰训子那一幕才猛然发觉这帮子妻妾表面和睦相处,私底下却斗开了,斗的就是谁的儿子有出息,这让胤祚恼火不已。
  俗话说得好:三岁看老。弘历五岁,弘扬四岁,都算得上天资聪慧且心胸开阔之人,天分不相上下,这是好事,可也是坏事,胤祚必须在二者中择一而教,可该如何选择却令胤祚伤透了脑筋,这事儿还没法子跟旁人商量,胤祚只不过在两大谋士那儿稍微提了一下,却发现两大谋士对此的看法完全是南辕北泽——林轩毅看好弘扬,邬思道看好弘历,虽说两大谋士都没明着说,可胤祚却能从二者的言谈中察觉出来,这让胤祚更是烦心不已。
  事到如今必须有所抉择了,否则迁延时日,别说家庭不宁,两大谋士之间若是也因此起了隔阂,那问题就大了,一旦闹将起来,嘿,胤祚只怕永无宁日了。名义上的世子可以给弘扬,但真实的世子是谁却得早早确定下来,从此时起就让他开始跟在自个儿身边,参赞机密,以培养其大局观,胤祚打定了主意之后,也不想多拖延,暗自盘算了许久,设了场考核,看看二子中谁才是那个“真命天子”。
  康熙四十一年五月十五日,胤祚向康熙老爷子请了份旨意,前往上海江南造船厂巡视战舰建造进度,于五月十六日离京,于天津卫乘船走海路前往上海,长子弘历、次子弘扬随行,世子考核序幕就此拉开……


第二百零一章 世子之争(下)
  选世子不是买水果,不是谁卖相好就能成的,当然弘历、弘扬这两兄弟都长得端庄可爱,按胤祚自个儿的话说就是:咱的种自然是不差的。选世子不光是看书读得好不好,最关键的还是要看这两小家伙的个性和心胸以及领悟能力,而这一点靠考功课是看不出来的。心胸、领悟力这等摸不着看不见的东西,只能是细微处见真功夫,而这也正是胤祚趁着这段闲暇带两小家伙同行的主要目的。为了排除干扰,胤祚此次出行连两大谋士都没带,只是让清松领着百余王府校尉随行而已。
  胤祚平日里对这两小家伙管得严,很少让他们出门去野,每日里功课紧得很,好在这两小家伙都聪明过人,虽累却也能应付得过来,书倒是都读得不错,个性也颇有些相似,都是那种小大人似的老成,尤其是弘历,因是长子,年纪稍长,更是稳重一些,弘扬则偶尔会耍些小脾气,不过那都是背着胤祚耍的,在胤祚面前,这两小家伙都乖得很,不过既是要看本心,胤祚此次出行一反向来的严肃,对两小家伙可是温和得很,一路上也不催逼他们的功课,任由他俩在船上玩耍。
  船是胤祚旗下的大船,刚从上海江南造船厂出厂的新船,可水手却全部都是老手,船长正是乔山,此人可是胤祚旗下最懂航海的老船长了,原本是最早的船队指挥官,不过如今已然被胤祚调上了岸——去年胤祚成立了一个规模不算太大的航校,乔山正是这个航校的校长,此次是专程前来迎候胤祚大驾的。
  五月的大海还不到暴风横行的季节,风平浪静,再加上老练的水手和高明的船长,这一路上自然是平稳得很。弘历、弘扬虽也数次跟着胤祚参与过秋猎,算是曾出过了远门,不过大海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会儿船行海上,自然是好奇地看个没完,加之胤祚又不加以管束,这小哥俩自然是没事就往甲板上跑,看风景看了个够。船行了数日,这海天茫茫的景象也着实没什么看头了,小哥俩也看够了,都静了下来,没事也不再往甲板上跑了,都老老实实地开始用起功来。
  嘿,不错嘛,都懂得自律了,有意思。胤祚很是满意这两小家伙的刻苦精神,头前故意不加以管束,就是要看看这两小家伙会不会玩得忘乎所以,这也算是考核的一部分吧,这一次两小家伙算是打了个平手。不过既然是考核,自然不只一关,这不,胤祚开始给两小家伙讲起故事来了。
  “从前有个国家叫虚,富足而又强大,幅员辽阔,人口众多,周边的小国都臣服于它,虚国之人也因此以为自己的国家天下无敌,不思进取,总躺在祖先创下的基业上享受着荣华富贵。日子就这么一年一年地过去了,有一天,有两个小国家分别叫英和法,因为小事情得罪了虚,生怕虚国发兵征讨自己,索性先下手为强,发动了攻击,这战事一开,英和法才猛然发现虚国早已是外强中干,大喜过望之下,硬是将虚国打得落花流水,大肆抢劫了一通而去。有了英、法这两个小国的样板,周边的所有小国全都效仿了起来,纷纷进军虚国,从此虚国一蹶不振,民生困顿,再也没有了从前的风光,不仅如此,虚国之民从此成了其他国家蔑视的对象,被称为‘病夫’,更有甚者,有个叫‘倭’的小国竟然打算灭掉虚国,将虚国之民变成自己的奴才,这个小国在虚国大肆杀戮,犯下了滔天罪恶,其暴行之丑恶令人发指。”胤祚将原本时空里中华大地的苦难改头换面地述说了一番,语气虽平缓,心中却是疼得厉害。
  弘历、弘扬小哥俩虽不清楚胤祚为何会给他们俩讲故事,可这小哥俩都是机灵之辈,隐隐察觉到这个故事里头应该是有所指,都很用心地听着,两张小脸都露出深思的神色。胤祚扫了眼小哥俩,缓缓地说道:“阿玛有个问题想考考你们,假设虚国现在还很强大,而你们是虚国的国王,预先知道虚国的将来,你们会怎么做?”
  弘历想了想先开口道:“阿玛,若是孩子是虚国之王的话,孩儿会先发兵将那些小国都灭了,免除后患。”胤祚笑了一下没有做出任何评价,又看向正低着头苦思的弘扬。弘扬想了好久才抬起头来,眼中闪动着坚毅的光,大声道:“阿玛,孩儿以为灭人之国固然是佳,然以一国之力四面树敌殊为不妥,当以修内政为要旨,自强以震慑不轨之小国,对于胆敢犯天威的小国以灭国为惩戒以儆效尤。”
  嗯哼,有点意思,弘扬的话明显要胜过弘历一筹,不过话虽是如此,能不能做到却是另一回事儿。弘历这孩子自小就心大,抓周时就是啥都想要,殊不知灭国无数又能如何,最多不过是蒙元一般,得意一时,最后落得个没下场,不过能有此志气也属可嘉,再看看,倒也不急着下定论。胤祚心思动得飞快,却也没有任何的表示,只是淡淡地让二子回去继续读书。
  康熙四十一年六月初二,船行半月,一路无事,胤祚一行已然抵达上海码头,两江总督郭琇率数百地方官员于码头迎接,宣圣旨,寒暄自是题中应有之义,却也不须多言。胤祚此行明面上是要视察战舰建造进度,实际上却是为了蒸汽机而来,也就不想让地方官们多陪,笑呵呵地对着众地方官道:“本王此次仅为视察江南造船厂而来,各位大人政事繁忙就不必陪同了,都各回任所去吧。”
  一干地方官吏原本指望着趁机拍拍胤祚这位当红阿哥亲王的马屁,此时见胤祚下了逐客令却也没奈何,只能各自散去,唯有两江总督郭琇、新任江苏巡抚钱钰、藩台程天鸣等数名地方大员陪着胤祚视察江南造船厂。数年过去了,此时的江南造船厂早已非胤祚当年来时的规模,数十船坞、码头一一具备,光是船厂的工人便已两万出头,庞大的船厂已然是个小型城镇,而原本只是一个小渔村的上海此时已然设县,码头上往来的商船络绎不绝,整个上海已然初具后世那个东方明珠的规模。
  弘历、弘扬这小哥俩个虽都知道江南造船厂是自家的产业,平日里也没少听过那些亲卫们聊起过江南造船厂的事儿,可第一次亲眼见到如此规模的船厂却还是好奇的很,人虽安静地跟在胤祚身边,眼睛却是四下打量着。胤祚早已看见这小哥俩那股子好奇而又激动的样子,却也不多说些什么,笑着让前来迎接的刘和成领着大家伙直接向蒸汽机实验室而去。
  “小的王彦见过王爷。”蒸汽机实验室的负责人王彦还是第一次见到胤祚这位主子,不敢怠慢,领着整个实验室数十人跪倒在地,大礼参拜。
  “都起来吧,王彦,你且为本王演示一下机子如何?”胤祚微笑着说道。
  “是。”王彦恭敬地磕了个头,起了身,率先走入了实验室,来到一个一丈见方的铁制机械前恭敬地说道:“禀王爷,此蒸汽机为单胀活塞式,由汽缸、底座、活塞、曲柄连杆机构、滑阀配汽机构、调速机构和飞轮等部分组成,以煤为燃料,只是,只是运行起来声响极大,黑烟弥漫,王爷,您看……”
  “不必担心本王,尽管开机就是了。”胤祚笑着说道。
  王彦躬着身应了声是,指挥着众人加水、加煤,点火开始了蒸汽机的运转,一时间烟尘大起,黑烟滚滚中轰然之声大作。陪同的众官员各自皱眉不已,胤祚却丝毫也不在意地看着曲柄连杆的运转,估算了一下转速——45转/分,又在心中演算了一番,发现此机已然能投入使用,在需要动力的矿山、纺织、造船等项目上已然具备了实用价值,不过若是打算用在战舰的制造上,功率还是太小了一下。胤祚笑着示意王彦停下蒸汽机的运行,一行人走出了黑烟滚滚的实验室。
  众人在实验室内不过短短数息,却早已有些狼狈不堪,各个都是灰头土脸的,不过胤祚却是不在乎,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所知道的蒸汽机原理,笑着对王彦道:“本王很是满意这机子,若是能将气缸扩大一些,数量多增加几个,效果会更好些。”
  王彦慌忙跪下道:“禀王爷,小的也曾做过这方面的努力,只是一时还没有头绪,请王爷多给些时日,小的定会找到方法的。”
  “好,若是能成功,本王不吝赏赐,定会保举尔等的前程。”胤祚笑呵呵地嘉奖了王彦一番,便领着众人往船厂外的驿站而去——身上脏乎乎地总得搞个清爽不是?
  “今日你们都见识过了那台蒸汽机,都想想看那玩意儿能做何用途?”梳洗了一番之后,胤祚一脸子平静地问站在自己面前的弘历、弘扬二人。这小哥俩虽说功课都读得不错,可毕竟都是小孩子,哪能有什么见识,胤祚这道题顿时将小哥俩给难住了,各自埋头苦思着。
  胤祚何尝不知道这道题对两小家伙来说是太难了些,不过胤祚原本也没有指望二人能完全答对,只是想看看二人的想象力罢了,此时见小哥俩一脸子思索的样子,却也不着急,优哉地喝着茶,等着看谁先开口,这道题是胤祚最后一道考题了,考的就是想象力。
  “阿玛,孩儿想这机器转得飞快,装上个轱辘绳,用来从井里打水倒也适用,还有就是用来开关城门闸、船闸也能行。”弘历从京师乘船到天津卫一路上过了道船闸,此时倒也想起了蒸汽机的用途。此回答虽不全,可以他的年纪和阅历来说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了,胤祚心中还是很满意的,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弘扬咬着唇想了又想,有些子不确定地说道:“阿玛,孩儿觉得这机器若是再小一些,装上几个轮子当车使估摸着能行,再有就是,嗯,就是如果用在船上或许也能行。孩儿只是乱想的,不知是否可行。”
  厄,这小东西竟然能看出蒸汽机的功能?胤祚一听弘扬的话顿时楞住了,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有些局促不安的小弘扬,停了好久才笑着道:“哦,说说理由。你怎么认定此机子能用在船上?”
  “阿玛,孩儿只是瞎想的,孩儿想阿玛既然把这机子放在船厂,理应是打算用在船上,孩儿只是猜的罢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用,请阿玛见谅。”弘扬有些尴尬地回道。
  猜的?嘿,这小家伙还真是有心了,能从实验室的所在地来猜出其用途原就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呵呵,四岁啊,娘的,老子四岁时还在玩泥巴呢。胤祚笑了一下没说什么,让小哥俩个各自去歇息,自个儿却在房中沉思了起来:弘历已然是天资聪慧了,但弘扬却更胜一筹,这场世子之争无疑是弘扬赢了,可该如何安排弘历呢?此子心大,若是不能妥善解决只怕后患无穷,唉,这事儿还真是伤脑筋。
  胤祚有些气闷地在房中走来走去,心中反复盘算着该如何处理这事儿,正烦心间,清松大步走了进来道:“王爷,有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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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兄弟的女儿生病住院,少更了一章,抱歉,过几天一定补上,请大家继续支持小六,谢了先!


第二百零二章 给老四添点堵
  娘的,都说老十三是个恶棍,还真他妈的是这么回事儿,这一记闷棍打下来,只怕老八就要抗不住了,这事儿怕是有些不好玩了。六月的天热得很,尽管已是夜晚,也有阵阵的海风送来凉意,可依旧热得够呛,原本就因烦心如何安排弘历而有些焦躁的胤祚看完了“鸿鹄”发来的急件,更是烦得够呛:
  康熙四十一年四月中旬,十三阿哥胤祥奉旨督办河南开封、南阳之试行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二策,于四月十一日抵达洛阳,宣读圣旨,着河南巡抚遏多成协助办理相关丈量土地事宜,并由开封知府孔行捷、南阳知府陈令畅主持两府具体工作。
  河南巡抚遏多成,满镶白旗人,政绩一般,凡善可陈,为官虽谈不上廉洁可也不算是太贪的官儿,并未参与到阿哥们的争斗中去,自打接到圣旨之后,倒也不曾干预胤祥的事宜,可也没有帮着办事,毕竟这两折子整的就是他们这些官儿。开封知府孔行捷是老八的门下,南阳知府陈令畅是老三的奴才,这二位事先都接到了自家主子的吩咐,自然是出工不出力,阳奉阴违,磨磨蹭蹭了一个多月,也没搞出个名堂来,硬是将时间拖到了五月中旬。那丈量田亩的工作倒是开展得如火如荼,不过嘛,量来量去也就是闹着玩儿,愣是将老十三忽悠得够呛。
  这帮子官员打着拖字的旗号玩得可是开心之至,可没想到这一切早落在了老十三的算计中,发了狠的老十三,愣是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查清了这起子官员往日的劣迹,也没打啥子招呼,直接拿钦差关封斩了孔行捷,罢免了陈令畅,自个儿挂帅督办起丈量土地的工作来了,愣是用那起子官吏的罪证为要挟,逼迫着那些个县令按时日完成丈量土地。
  奶奶的,不请旨就斩人,也就老十三这个没了前景的阿哥敢干,这手杀鸡给猴看玩得还真是不错。嘿,老八会怎么反击呢?唔,明着硬扛肯定是不行的,老十三那货手黑着呢,敢明着干,这货就敢明着杀人;私底下玩拖只怕也是行不通,老十三可都安排好了,连每天能量多少亩地的工作量都算了出来,还真亏这小子想得透彻;老十三圣旨在手,官面上的文章肯定是玩不通的,若是民变呢?胤祚一想起老八从自个儿手中取回的那笔巨款,心中猛然一动,已然明白了老八的想法——激起民变,以民众闹事来搅乱老十三的安排。
  嘿,这年头有钱啥买不到,老八这货手里头的钱可是不少,真要是收买些地痞流氓之类的一鼓动,那些个乡间土财主再一凑合,而官面上又故意不加以阻止,那热闹可就大了。呵,老四若是不能预见到这等情形,他也就不配当咱的对手了,只是老四又会怎个应付法呢?很有趣的一个问题。
  若是换成咱遇到此类事情又该如何解决呢?不外乎三条:一是暂时退让以待将来,不过老四这次可是输不起,他必然不会选择退让的。第二嘛,就是硬扛,给那些闹事的人扣上谋逆的帽子,调动军队以予镇压,这一条流血过多,老十三或许敢干,老四却绝对不会如此冲动。至于第三嘛,嘿嘿,那就得动用暗底下的人手,将主持闹事的人揪出来,加以重惩以儆效尤,同时再调动军队以维持秩序,保证整个计划的顺利实施。
  娘的,说一千道一万,老四也就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嘿,老八那货上回被咱端了老底,手下高手死伤惨重,这会儿必然还没有恢复元气的,老四上次却是逃过了一劫,手上的人马丝毫未损,真个儿斗起来,老八一准吃大亏,看起来老四打的就是这么个主意罢了。唔,若是咱私底下帮老八一把,趁机干掉老四的压箱底人手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该如何确保老爷子那头不知晓呢?嘿,这一回事关重大,老爷子一准派了不少人去盯着,从老十三斩了孔行捷,而老爷子竟然没下诏处罚就能看出老爷子这回是存心要给老四撑腰的,也就是想看看老四有没有真才实干的,咱的人马要是参合进去,让老爷子发现了,那板子就该打在咱的屁股上了罢。老爷子的板子能不挨还是尽量不挨,不过如此轻易地让老四得手那也太没天理了,怎么着也得设个法子让老四、老八斗个两败俱伤才成。
  胤祚在房里头踱来踱去寻思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既能不伤手还能火中取栗的好法子,嫌屋里头闷得慌,索性行到了院子中,伸了个懒腰,眼里头正好看见手底下那些子站岗的亲卫。眼睛一亮,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儿——军队,无论老四怎么折腾,到最后总要靠军队来维持秩序,若是老四调动不了军队,或是军队出动得不那么及时的话,嘿,那就热闹了,即便老四最终能成功,只怕民众死伤的后果就得老四来背了。嗯?不对,是老十三来背了,呵呵,怪不得老四当初会保举老十三去河南,敢情就打的是事情成功他有首功,事情出了纰漏,他也无大过,那罪名全让老十三这没前程的傻冒扛着了。
  胤祚凭着过人的记忆力回想了一下河南的绿营驻军,将那些个主官过了一番,心中已然有所悟——老四年前花了不小的代价,调动了几个门下奴才去河南当军官,敢情是早就有预谋的了。不过这些个老四门人官都不大,也就是游击、千总之类的小官而已,压根儿就指挥不了绿营,老四若是打算调动军队,除了从老爷子手中请调兵堪合之外,只怕还得派一员大将去镇着才行。
  老四手下能干的大都是文官,武将却没听说过,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年羹尧这小子了。唔,小年糕可是把好手,若是让这个杀胚到了河南,老八那些手下压根儿就没个好。嘿,绝不能让小年糕到河南去,老十四可是管着兵部,怎么着也不能让兵部开出这张调函来。胤祚打定了主意,回到房中,大笔一挥,写好了一封书信,唤过清松,让他送到“鸿鹄”去,下令此信八百里加急送往十四贝勒府。
  此次出行原也就两个目的——一是确定谁为世子,再有就是现场看看蒸汽机这个划时代的发明,现如今都已算是完成了,至于明面上所说的考察战舰建造进度不过是托辞罢了,再说河南将有一场大风波,京师里头必然也会乱上一场的,这会儿不回京怕也有些不妥,胤祚也没打算再多耽搁,在上海又小住了两、三日,安排“福源记”将现有的蒸汽机技术先行应用到自家的几个矿井中去,又对造船厂的有功之臣做了番奖赏和鼓励,便打算取陆路回京去了——六月已然是风暴横行的时候,走海路风险过大。
  康熙四十一年六月初六,刚到准备动身的胤祚接到“鸿鹄”飞鸽传来的消息——康熙四十一年六月初五,年羹尧文职转武职,雍郡王胤禛为其谋求开封府守备一职被兵部否决,调云南任游击将军。
  哈哈,摆了老四一道,爽,妈的,这回老四调不动军队,看他小子怎么唱这出戏,嘿嘿,有热闹看了。胤祚心情愉悦得很,跟来送行的郭琇等地方官员打了个招呼,笑呵呵地扬尘而去。
  康熙四十一年六月二十一日,河南民变,近万开封、南阳民众到洛阳巡抚衙门请愿,联名上书,指称钦差扰民,要求停止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之事,民情汹汹,河南巡抚不敢怠慢,八百里加急向朝廷告急。
  康熙四十一年六月二十二日,集聚在巡抚衙门口的民众已然多达两万余人,不知是谁起了头,民众掉转枪头,包围了驿站,要求钦差大臣出面说明其事未果,万余民众在驿站外长跪不起。
  康熙四十一年六月二十二夜,长跪不起的民众中突然出现骚乱,不少人相互斗殴,现场火爆,民众惊慌失措,四散而逃,因拥挤导致多达百余人的伤亡,迟迟才赶到现场的绿营官兵只剩下收拾满地尸骸的份儿,一时间民间谣言四起,民心惶惶,河南各地官员纷纷上奏本,弹劾钦差大臣胤祥,罪名是胡作非为,激起民变。钦差大臣胤祥则上本自辩之余,将河南数十名官吏的贪污证据全部呈上,朝野间议论纷纷,一场政治风暴已然展开……
  康熙四十一年六月二十三日,连续赶路的胤祚终于回到了京师,好戏即将开场。


第两百零三章 打劫(上)
  一个铁钉的失落,导致一只马掌的脱落,一只马掌的脱落导致一名骑士的死亡,一名骑士的死亡导致一支军队的溃败,最后的结局就是输掉了一场战争亡了一个国家。胤禛算计得好好的计划,就被胤祚一封信给搅黄了,小年糕是转了武职,可却被老十四一脚踹到了云南吃瘴气去了,本就没有调兵权的老四又如何能差遣得了那些绿营老爷们,老八光是砸银子都能砸死老四,就这么着老四策划得好好的事儿最终演变成了一场骚乱。
  骚乱是起了,可谁能占上风却还难说的很——不错,康熙老爷子是想护着老四,想看看老四有没有真才实料,可这会儿老八发动群臣上的弹章可是堆积如山,让人望而生畏的,若是太过偏袒的话,以老爷子好面子的个性而言,只怕还真做不出来。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老十三也不是傻子,那本弹劾河南官吏的折子可是有着充足的证据的,甚至还有些挑动骚乱者的口供,矛头直指老八一伙子,不过那些口供的可信度却低得可怜,毕竟老十三抓住的那些人压根儿就没法子证明他们就是老八的手下,未免让人怀疑老十三有嫁祸于人的动机。
  痛快?嘿,那是不消说的事儿了,这等局面正是胤祚所希望看到的——局面乱了,可跟自个儿却没关系,乱的是老四跟老八,胤祚巴不得这两货彻底斗个没完,最好同归于尽,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事儿,就算胤祚想,老爷子也不会坐视不管的。事情是跟自个儿无关,可却不意味着要傻坐在一旁观看,适当的时候添点柴,加把火还是要的,若是能趁机捞些好处那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筹码?胤祚手里头有的是,就看咋玩这场赌局了——到了这会儿,只要是智者都能看出真正在赌的是胤祚与胤禛,至于其他阿哥不过是搅局者而已,当然也不是说搅局者就没有赌一把的资格,现如今老八就正跟老四赌得起劲呢,反倒是胤祚拿着一大把的筹码暂时当了看客。老八是不能不赌,老四出的招正好挖在他的墙角上,若是不赌,老八手中的筹码就得白白流失,所以他必须赌,老四也同样,不过老四狡猾得很,将早已没了前程的老十三推上前台,他自个儿却躲在了后头。
  老四那货就是胤祚最大的敌人,帮他的忙那是不可能的事儿,不过明着踩他却也不成,老爷子可还在上头看着呢,可趁机从老四手中揩些油却是不难;老八一伙子都是忘恩负义的家伙,那心都野得很,不过嘛,这货明摆着不是老四的对手,即便是赢了这一局也不过是干倒了早就没用了的老十三,对老四的影响有限得很,是该找个机会帮帮老八,将这场大戏演得热闹一些不是?这不,胤祚交卸完差使,进宫面圣一罢,紧赶着就回了王府,也没顾得上休息,领着弘扬便进了书房,跟邬、林两位谋士商议了起来。
  邬、林二人都是当今的智者,早已猜出了胤祚领两儿子下江南的真实用心,这会儿见胤祚只领着弘扬进了书房,便已然知晓了胤祚的决定,二人都清楚胤祚一旦作出了决定哪就是无可更改的,压根儿就不会去刨根问底,只是相视地笑了一下罢了。胤祚也没有解释为什么,带着弘扬进书房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的了,跟两位谋士略一寒暄,便转入了正题:“二位先生对河南之事想必都已经清楚了,本王想听听二位先生的建议。”
  “王爷终究还是忍不住插了一手,有些可惜了。”林轩毅笑了一下道。
  嗯?啥话,难道老子要坐看老四成功不成?胤祚有些疑惑不解地看着林轩毅道:“先生此言何解?”
  “王爷若是不插手,任由年羹尧到了河南,以他一个新到任的小小守备又如何能指挥得了那些早就被八爷收买了的绿营,若是年羹尧使强硬压,只怕兵变都有可能,如此一来乱局便愈加不可收拾,四爷的门人牵涉其中,四爷想躲在幕后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林轩毅笑着分析道。
  嘿,那是你们对年羹尧不了解,那可是个杀胚,啥事干不出来,真要是让那货到了河南,只怕第一件事就是将手下的军官全控制起来,换上自己的人马,那小子还就有这么个胆子。年羹尧此时名声不显,也没什么突出的表现,即便是邬、林这样的智者也不清楚年羹尧的根底,可是胤祚知道,这时代没有人比胤祚更了解年羹尧的军事才能了,那家伙心狠手辣,胆大妄为之极,真要是给了他机会,没准真能变天的。不过胤祚知道归知道,却也没法说出自己为何知道,因此也不想在这上面纠缠下去,笑了一下道:“现如今已是这等局面,本王就估摸着该将老四拉出来亮亮相,总不能让他躲一旁看戏去。”
  “四爷推出十三爷跟八爷打擂台,玩得就是瓦罐碰瓷罐的戏码,十三爷就是那只破瓦罐而已,即便是碎了,也没什么可以心疼的,想要靠扳倒十三爷来逼迫四爷是不可能的,再说十三爷这回也不是不占理,八爷并没有必胜的把握,除非是直接攻击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的折子扰民,否则四爷必定不会出面。依厉何看来,八爷那头也能看到这一点,可八爷并未直接攻击此二折,而是打定主意砍掉十三爷,其实也是有着自己的算盘的。”林轩毅冷静地分析道。
  算盘?老八还想玩啥子游戏?都被老四逼到墙角了,还不反击,搞啥子名堂?找抽吗?胤祚想了一下,心中若有所悟,笑了一下道:“老八想来是不愿跟老四死拼,打算靠着扳倒老十三,将此二折的实施拖下去,来个不了了之。”
  “不错,这正是八爷的算盘,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王爷在边上看着,八爷心头不踏实,与其费力去跟四爷死拼,还不如趁着民变一举击垮原本就没了圣眷的十三爷来得合算,只要不是十三爷出面搞那两个折子,四爷未必能派得出其他人来,这折子的实施结果那就天才晓得了。”邬思道轻笑了一下道。
  嘿,老八到了底儿还是欠些底气,死拽着一个早已没了气候的老十三不放又能有多大用处,连打蛇打七寸都不懂,砍断一根壁虎的尾巴又能如何?拖?嘿,老四绝对不会跟老八拖下去的,若是趁此机会来个官场洗牌,将河南那帮子贪官全放倒,顺便派上几个门下奴才去蹲着,保不准那试验田还真能丰收的。胤祚呵呵一笑道:“老八的想法虽好,只怕没那么容易实现吧?依本王看来,只怕老八已然落入了老四的陷阱中了,就算老十三倒了,河南那帮子贪官只怕也没个下场,嘿嘿,既然老八是本王的兄弟,本王好歹要帮着一点不是?”邬、林二人相视一笑,却也没有多言语,不过脸上的表情却明白无误地表达出赞同的意思。
  “既然要演戏,王爷何不演全套,四爷也是王爷的兄弟不是?该帮着的时候,不妨也帮上一手好了。”邬思道淡淡地说了一句。
  帮老四?嗯,这话从何说起?胤祚疑惑地看了眼邬思道没吭气,心中反复地思量了一番,突地笑了起来道:“不错,是这个理儿,今日天色已晚,明儿一早本王就到各府去走走,顺便联络一下兄弟们的感情,哈哈哈……”
  “三爷也是王爷的兄弟,这场戏似乎也没缺席的理儿,王爷不妨问问八爷的意思。”林轩毅也提点了一句。
  老三,嘿,有意思,嗯,就让老八去烦心好了,咱趁这个机会从大家伙身上收点儿利息也不过份吧,嘿嘿,有意思。胤祚笑着点了下头没吭气,接着看向听得莫名其妙的小弘扬道:“弘扬,阿玛只说一遍,从今儿个起,你随时可以来书房,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问邬先生或是林先生,但有一条,你在这个书房里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了什么都只能埋在自个儿的心里,即便是对你额娘也不能提起,若是违了,那就别怪阿玛不讲情面,听明白了没有?”
  小弘扬眼中虽还有些疑惑,可脸上却是坚毅得很,点着小脑袋道:“阿玛,孩儿知道了。”
  “知道就好,去,给二位先生见礼,打今儿个起,二位先生就算是你的师傅了,见了二位先生当以师礼参见。”胤祚面色严肃地说道。
  “是,阿玛,孩儿遵命。”小弘扬忙上前跪下给邬、林二人行拜师礼,忙得邬、林二人逊谢不已,胤祚严肃的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的笑意。


第二百零四章 打劫(中)
  人无远忧必有近虑,别看胤祚现如今是风生水起,诸事顺利,爽得一塌糊涂,可有些事儿却还是令胤祚有些子担心——胤祚大多数的秘密实验室都在江南,那里头的研究并不完全是民用的,有不少研究可是关系到火器的革新,若是让有心人参上一本,那可是件要命的事儿,好在两江地面上有郭琇老爷子坐镇,短时间内不会出啥纰漏,可问题是郭琇老爷子的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能支撑多久还真是难说得很,以胤祚看来,郭琇老爷子那身体最多还能撑个一年半载就得告老还乡,由谁来接任两江总督之职可就成了大问题了。
  胤祚门下奴才不多,虽然个个都是干才,不过资历却浅了些,想要担任两江总督这样的高位有些不太现实,可也不是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跟胤祚关系密切的朝臣中就有三个人具备出任此职的资历和能力——现任工部侍郎范时捷、云南巡抚施世伦、海关总署署长于成龙。
  施世伦是刚被外放,短时间内想要调任两江总督的高位难度太大;海关总署是个要紧的部门,于成龙也不能轻易调动,再者于成龙虽说跟胤祚算是亲近,可毕竟算不得嫡系,胤祚也不怎么敢完全信任老于同志;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工部侍郎范时捷。老范同志不是胤祚门下的奴才,也算不得胤祚的嫡系,可有一条,老范同志识时务,虽说跟胤祚没什么私底下的来往,但一向是唯胤祚的马首是瞻,每回朝堂起论战的时候,老范同志可都是坚决地站胤祚一边的。
  按大清官制,各部侍郎与总督是平级,都是正二品的衔儿,表面上看起来范时捷出任两江总督也不过是平调而已,其实不然——侍郎的官衔是不低,可在京师这王公满地走、高官多如狗的地头,侍郎啥也不是。总督的官衔跟侍郎平级,可总督是封疆大吏,算得上一方土皇帝,手中的权力远比各部侍郎大得多了,不是亲贵大臣压根儿就没法子出任总督之职位,范时捷想要调任两江总督可是件费劲的事儿——一旦总督之职出缺,所有的阿哥的眼立马就能红了,谁都想将总督的位置捞到自家门下。
  保本胤祚可以上,吏部那头也能走通关系,以范时捷这些年来的政绩而言,老爷子那一关也没太大的问题,当然前提条件是胤祚能压制住其他阿哥,不让他们出来捅娄子就成。能跟胤祚较劲的阿哥其实也就是老四、老八,其他阿哥都没那个分量,就连老三也没指望,胤祚这会儿算是逮着了机会,怎么着也得打个劫,敲打一下老四、老八不是?这不,胤祚一大早到了工部衙门处理了番公务,蘑菇了一个晌午,好容易等到老四那个工作狂打户部衙门回了府,胤祚也不多耽搁,立马乘大轿子随后便杀到老四的府门外。
  胤禛最近心情很不好,原本盘算得好好的计划到了底儿却出了个大纰漏,虽说不致于一败涂地,可要想完胜也不是件简单的事儿,这纰漏不消说就是老六在其中捣的鬼,可偏生胤禛却只能吃哑巴亏,心烦着呢,今儿个匆匆处理了些杂事便打道回府,准备后日一早的早朝议事,没曾想刚进了书房,还没来得及歇口气,管家高福儿就来报:“毅亲王到了府门外。”
  胤祚昨儿个回京的事儿胤禛是知道的,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拜访自己是何用意他就不清楚了,愣了一下,有些狐疑地看着唐国鸣道:“先生,老六这是……”
  唐国鸣略一沉吟,摇了下头道:“六爷这是趁火打劫来了。”
  胤禛一想起年羹尧莫名其妙地被踹到云南的事儿,心中的火顿时上来了,原本就铁青的脸顿时白了三分,略带怒气地道:“不见,就说本王病了,让他有事改日再来。”
  高福儿应了声是,正准备转身出房门,唐国鸣开口道:“慢!王爷还是见见六爷的好,若是六爷倒向八爷一边,事情只怕会更糟。”
  “唔,也罢,本王这就去会会老六,看看他究竟想玩啥名堂。”胤禛想了想道。
  唐国鸣飞快地思索了一下道:“王爷尽管去便是,某料定六爷不会提出太多的要求,王爷只须先应承下来,容后再议。”胤禛点了点头,没有吭声,大步走出了书房,径自向府门外而去。
  这都多半会了,老四始终还没出来,胤祚却是不急的,笑呵呵地听着老四门下那帮子门房、长随的奉承,也不说话,只是好整以暇地摇着折扇,等着就是了。
  “哟,什么风把六弟吹来啦,哥哥有失远迎,恕罪则个。”胤禛笑呵呵地从大门内迎了出来。
  嘿嘿,什么风?自然是敲竹杆的风喽,这会儿不敲更待何时?胤祚心里头爽得很,脸上更是笑得无比灿烂:“头前小弟下了回江南,赶巧得了些好茶,寻思着四哥就好这口子,这不,紧赶着送上门来了。”
  胤祚的来意老四心中自然是有数的,此时眼见着胤祚那副纯真的笑脸,耳听着那诚挚的话语,心里头别提多腻味了,可也没辙,只能笑着说道:“六弟有心,哥哥生受了,走,屋里头说话去。”
  老四自打升了郡王,府里头也重新翻修了一下,起了几间殿堂,不过这货一来是生性节俭,二来是手里头没多少钱,建筑宏伟是宏伟了,可装饰上却简陋了许多,别说比不上胤祚的亲王府,就是比之其他阿哥的贝勒府都差了不少。胤祚许久未来老四府里了,这一路走着,心中也着实有些感慨——老四这货勤俭能干,着实是把好手,嘿,要不是遇到了咱,这货也能称得上是分外优秀,可惜那把金交椅就只有一张,没法子,咱也只能先占了,呵呵,将来若是有可能,咱不妨用用老四,这时节也只能先将老四打趴下再说了。
  银安殿中,兄弟俩各自按主宾坐下,下人们沏好了茶都退了出去,哥俩个都没急着开口,各自品着茶,殿内出现一阵诡异的冷场。胤祚摆明了就是来敲竹杆的,自然也不会客气,笑呵呵地先开了口:“四哥,头前小弟下江南,可是听说老十三在河南闹腾的欢快,现如今满城风雨的也不是个事儿,四哥您说呢?”
  胤禛没想到胤祚竟然连个寒暄过渡都没有就这么直通通地说起了正事儿,一时间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愣了好半会,斜了胤祚一眼,沉着声道:“六弟此话何意,纵有些跳梁小丑闹腾,最终不免是自取灭亡罢了,皇阿玛圣明,断不会容忍小人作祟的。”
  哟嗬,小样,连老子都骂上了,有种,嘿,连皇阿玛都扛出来了,有意思,老四的心乱了!胤祚一来就提正事儿,为的就是搅乱胤禛的心,见目的已然达到,却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笑着道:“四哥所言极是,这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实是利国利民之上上策,小弟一向是知道的,呵呵,皇阿玛心中也是有数的不是?啊,对了,小弟这次下江南见着了当年三大疏名震天下的郭琇、郭大人,唉,岁月不饶人啊,想当年郭大人一本参倒明珠之时何等的意气飞扬,现如今病体缠身,跟小弟絮叨着要上本辞官呢,小弟好生劝慰了郭大人一番,只是,郭大人去意已决,这事儿怕是有些棘手,两江乃朝廷赋税重地,怎么着也得有员干臣做镇不是?四哥以为如何?”
  胤祚一通长篇大论下来其实就只有两个意思——第一,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的折子可是咱给的,那里头有啥蹊跷咱可是清楚得很,你胤禛要是不配合,嘿,那就有些对不住了;第二点就是胤祚的真正来意:两江总督的人选咱有了,你胤禛就不必指望这个位置了,不配合的话,嘿嘿,请参照第一条。
  胤禛又不是傻子,如何听不出胤祚话里头的意思,见胤祚如此赤裸裸地威胁自己,心中的火顿时冒了起来,脸色铁青,鼻息也重了许多,有心发火,可又始终担着心事儿,生怕胤祚真儿个倒向老八那一头,若是就此屈服,却又弱了自家的气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冷着脸,咬着唇,默默地生着气,大殿中再次静了下来。
  嘿,生气了吧,没事,您尽管气,再怎么气,到了头来您还是得老老实实地配合咱,大不了您老四也寻个机会敲咱一把就是了,呵呵,爽!胤祚心中痛快着,可面上却很是平和,也不开口,就等着老四接招了。


第二百零五章 打劫(下)
  无耻?嘿,好像有点儿,不过嘛,政治这玩意儿原本就是无耻得很,只要是玩这游戏的人就压根儿没个干净的,能趁火打劫一把的事儿绝对没人会放过,否则你就没资格玩这个游戏,再说了,两江总督的位置原本就是咱占着的,咱也不过就是守住自家的地盘罢了。呵呵,你小子的命根儿这会儿还捏在咱手中呢,若不是顾忌着咱家老爷子的板子,咱这会儿早玩死你了,嘿,老四啊,老四,你就算觉得再委屈也得憋着不是吗?胤祚心中笃定得很,压根儿就不管老四那张脸已然黑得像锅底一般,自得其乐地喝着茶,脸上始终洋溢着灿烂得极其无邪的笑容。
  胤禛闷闷地生了好一阵子的气,突然笑了一下道:“六弟这话说得有理,两江地面确实乱不得,哥哥深以为然。看样子六弟心中已然有了合适的人选,不妨说出来让哥哥也参祥一、二。”
  嗯?这么快就投降了?嘿,这可不像老四的风格,娘的,这货平日里总喜欢钻牛角尖的,这会儿会如此好说话?胤祚心中一动,可脸上依旧笑得甜美地道:“小弟倒也没什么特定的人选,不过嘛,既然身为天家子弟,为皇阿玛分忧之心还是该有的,四哥您说对不?”
  “那是,那是,六弟心存社稷,哥哥向来是佩服的。”胤祚同样笑着答道。
  心存社稷?娘的,小样,讽刺起咱来了,嘿,咱不跟你一般见识,今儿个你不答应也得答应,咱就是趁火打劫,你待怎地?胤禛那话里头可是有话的,暗地里刺了胤祚一下,意思是说胤祚窥窃大位,胤祚乃灵醒之人又如何听不出这话中之话,心中虽有些子怒意,可也没打算反击,只是假作不知地回道:“四哥过誉了,哈哈,小弟愧不敢当,惭愧,惭愧!啊,对了,小弟看范时捷能力出众,为官也算清廉,四哥您是了解的,对不?小弟想这范驴子虽是年轻了些,不过能下苦,是把好手,当个两江总督也算是平调,四哥以为如何呢?”
  范时捷也算是跟过胤禛一段时间,康熙三十六年清欠那会儿也算是员干将,胤禛也曾试图将其收入门下,不过老范同志滑不留手,愣是搪塞了过去,让胤禛徒呼奈何,自打范驴子调入工部之后,胤禛已然很少跟范驴子打交道了,可也知道老范同志并不是胤祚的嫡系,这会儿冷不丁听胤祚说出推荐范时捷出任两江总督一职,心中不免有些奇怪,不过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胤祚手下的奴才资历都不够,范驴子虽说不是胤祚的嫡系,可一向在朝议上是站在胤祚一边的。
  胤祚门下奴才没有够资历的,胤禛也是一样,手下的奴才比胤祚还少,资历也大体相当,想要争到两江总督之位基本上没有可能性,真儿个能争这个职位的也就只有老八,那货手下奴才一大把,够资历出任两江总督的随便一算都有六、七个,即便这会儿答应胤祚也不过是顺水人情罢了,若是能挑起胤祚跟老八之间的争斗岂不是大妙?胤禛打定了主意,笑着道:“范子铭是不错,有能力又能下苦,哥哥瞧着可行。”
  哈哈,小样,就你肚子里那些小算盘也敢到咱面前晃悠,嘿,走着瞧就是了。胤祚笑了一下道:“四哥此言甚善,既然四哥也觉得范驴子可行,小弟这有份保本,就烦劳四哥联个名如何?”胤祚边说边从袖子里取出份折子递了过去。
  叫胤禛不插手两江总督的争夺可以,可要他上本保奏范时捷可就有些勉为其难了,只是他压根儿没想到胤祚竟然立马就拿出了保本折子,一时间有些被坑了的感觉,可自个儿的话才刚说完,总不能马上反悔不是?心里头郁闷归郁闷,可又找不到不签的借口,脸上的笑容不由地有些僵了,拿着折子死命地看着,既不表态,也没吩咐下人去拿笔砚。
  哦,打算跟咱比耐性?嘿,你老四耐性是好,咱也不差,想让咱提出交换条件?门都没有,今儿个咱就是上门打劫来的,嘿嘿,慢慢熬吧,咱就不信你能玩出啥花样。胤祚一点都不着急,悠哉地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心中爽得很,若不是老四就在身边,可能还会哼上一曲小调啥的。
  兄弟两个安静地坐着,不同的是胤祚是轻松自得,胤禛是如坐针毡,时间流逝得飞快,老四是再也坐不住了,苦笑了一下道:“六弟,这折子,嗯,这折子哥哥瞧着可行,只是,只是不知皇阿玛会怎么想。”
  切,咱家老爷子会怎么想关你屁事,这借口一点都没有技术含量。胤祚在心中狠狠地鄙视了一番老四,笑着道:“皇阿玛向来圣明,断不会看错人的,四哥尽管放心便是,再说你我兄弟为皇阿玛分忧也是做儿子的分内之事对不?”
  胤祚一句话就封死了胤禛的借口,迫不得已,胤禛也只好高声传令让下人去取来笔砚,略一沉思,签上了他的大名,算是跟胤祚联名保举了范时捷,被胤祚打上门来敲诈了一番,心中不痛快自然是不免的了。胤祚见目的已然达到,却也懒得多留,笑呵呵地将折子收好,起了身道:“四哥高义,小弟佩服,哈,小弟家里头还有事就先告辞了,四哥若是茶不够了,尽管跟小弟开口,小弟别的没有,这回茶倒是带回了不少,哈哈,叨唠了,告辞。”
  胤祚是潇洒地走了,可胤禛却是气急败坏,硬撑着笑脸送胤祚出了门,掉过头来却是大发雷霆,借了个由头将几个不长眼的奴仆狠狠地训斥了一番,重重地处罚了一道,这才有些气闷地去了书房,铁青着脸将事情的经过与唐国鸣述说了一番。
  “王爷莫急,依某看来六爷对两江总督之位是势在必得的了,王爷虽说已然联名上本,不过若是要让六爷头疼一下却也不是没有办法,王爷只须先将消息放出去,自然有好戏看的。”唐国鸣摇了下折扇笑着说道。
  胤禛想了一下,笑了起来,幽幽地说道:“也罢,就这么办好了。”
  且不提胤禛的小算盘,胤祚离了老四的王府,并没有直接打道回府,进了城,直接奔老八的王府而去。胤祚进了老四的府自然是瞒不过老八等人的,这会儿老八一干人正议着事呢,可议来议去都猜不透胤祚究竟在玩啥把戏,即便是温瑞和这么个智者也只是隐约觉得胤祚该是打着趁火打劫的算盘,但却想不通胤祚到底想从老四身上搞出些什么,又会拿什么来跟老四做交易。老八一伙子人正议得起劲,就听见管家来报——毅亲王已然到了府门外。
  老八最近很苦,被老十三压得喘不过气来,若不是投了大量金钱去搞定那起子绿营丘八、大小官吏,这会儿早就满盘皆输了,当然胤祚暗底下出手将年羹尧踹到云南的事儿,老八心中倒是清楚的,不过老八绝不会因此而感激胤祚,理由很简单——胤祚出手并不是真的要助自个儿一臂之力,纯粹是想自个儿跟老四斗得再狠一些罢了。胤祚的用心胤禩心中是有数的,可对于胤祚刚拜访完老四就跑自家府上却有些子不明其意,这会儿听到管家的通报,不禁有些迟疑,看着温瑞和道:“先生,老六究竟在唱那出戏?”
  “不太清楚,不过普横料定六爷必定是来做交易的。”温瑞和肯定地说道。
  “嗯?”老八想了想道:“也罢,现如今这个局面,能多一份援手也是好的,本王这就去见见老六。”
  “六哥,您来啦,小弟正寻思着上六哥府里拜访呢,可可里六哥就到了,还真是巧了。”胤禩一见到胤祚立刻满脸子真诚地说道。
  嘿,老八还真是会说话,估摸着该是打算跟咱套套底了,也成,咱就陪你玩玩,把水搅得浑些,呵呵,有意思。胤祚笑呵呵地道:“八弟最近可是春风得意,忙得很啊,哥哥不请自来,该不会打扰了八弟吧?”
  胤祚的话里头可是带着刺的,老八一个闲散王爷,啥都没管,官面上哪有他忙的,能忙的不过是私底下使坏罢了。老八自然是听得懂其中的意思,可也没敢发作,只能笑着说道:“六哥说哪的话,六哥能来小弟府上,小弟这脸上也分外有光不是?六哥,屋里坐去。”
  哥俩个相视一笑,各怀心机地往王府内走去……


第二百零六章 交易失败
  无论是老四还是老八都是胤祚争夺大位的拦路虎,不过其中又有所不同——老八玩的是人多势众,一呼百应,靠的是势,若是换个平庸的君主,老八或许能得手,可问题是康熙老爷子着实太精明了,对老八这种拉山头扛大旗的把戏压根儿就不看在眼里,只不过拿他当磨刀石用罢了;老四却又不同,这货肯干,还颇有点吃苦精神,不怕失败,老爷子是真的想看看老四的能力如何,也给了老四足够大的舞台让他表演。
  在胤祚看来,老八那一套勾搭官吏的把戏不过是浮云罢了,别看这会儿一呼百应,威风得紧,其实一击即垮——无论是谁上了位,几道圣旨下去就能将老八玩死,除非老八能趁着新君上位局势不稳的时候来个清君侧,否则终归是难逃一败,其实这一点老八自个儿心中也有数,正因为此,老八此次才不得不跟老四正面干了起来——若是老四那两个折子实施下去了,而老八又没有出手相抗,那么原本归附于老八的大小官吏只怕就会离心离德了,这等局面是老八所无法接受的。
  老四走的路跟胤祚是相同的,都是打算靠实干来取胜,正因为此,胤祚心中对老四是极端提防的,能抓住个机会一把干掉老四,胤祚是不会手软的。此次河南民变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好机会,其实不然——老爷子既然打算给老四一个表演的舞台,那就不可能不护着老四,至少在那两折子刚实施的时候必然会出手维护的,这时节跳出来跟老四过不去那简直是讨打,胤祚才不会干那等傻事呢。
  不亲自出面跟老四对着干并不意味着胤祚就不能从中取利顺便给老四添点麻烦,趁火打劫一下,外带给老八支个招,让老八这块磨刀石充分发挥一下能量,让斗争来得更猛烈些却也是件不错的事情,当然了,支招不能白支对不?总得收点利息才是,这不,敲完老四的竹竿,现在轮到老八了。
  “六哥此次下江南可是辛苦了,呵呵,六哥大才,实是朝廷之幸,小弟一向是佩服的。”胤祚的来意,老八心中是有些底的,甫一坐定,胤禩便很是客气地拍了一下胤祚的马屁。
  嘿,这话说得不错,咱爱听,你小子嘴甜,尽管多拍些,咱笑纳了。胤祚呵呵一笑道:“老八说哪的话,为朝廷出力,为皇阿玛分忧是我等应为之事对不?呵呵,八弟最近也忙得很不是?哈哈……”
  老八是个灵醒人,如何听不出胤祚话里头的刺儿,心中虽有些不痛快,可也没敢发作,只是陪着笑道:“呵呵,六哥说笑了,小弟闲散人而已,有空看看戏,玩个蛐蛐也就是了,朝堂的事儿自有六哥这等大才撑着,小弟也就偷一下懒,得闲且休闲就是了。”
  切,小样,跟咱玩起这手来了,这话明着是捧,暗地里可打着埋伏呢。胤祚笑了一下道:“八弟这话就不对了,朝堂大事自有皇阿玛做主,我等都是奉旨办差,尽力而已,八弟以为如何?”
  “那是,那是,六哥所言极是,小弟一向就佩服六哥,有能耐还能下苦,呵呵,小弟是万分佩服来着,呵呵。”胤禩随口应道。
  “这是我等作儿子的本分,啊,对了,六哥刚回来就听说河南闹得很欢快,八弟可有所耳闻?”胤祚笑着将话题转到了正点子上。
  “有这事?小弟还真是孤陋寡闻了,竟然不知,见笑了,呵呵,见笑了。”老八装出一脸子惊讶地道。
  呵呵,还挺能装的嘛,不错,不错,演技又长进了,小样,有种你就继续装下去。胤祚抬眼扫了一下老八,脸上的笑容一收,叹了口气道:“哦,原来老八还不知道此事,也好,这事儿跟你我兄弟都没关系,随他们闹去,呵呵,哥哥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胤祚作势起身要走,老八可就有些慌了神了,拿不定胤祚是不是已经跟老四达成什么共识,这会儿他单独对抗老四已然很是吃力,若是胤祚再参合一手,这日子哪还过得下去,忙开口道:“六哥,这日头也到了进午膳的时辰了,六哥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着也得在小弟府上用了膳才是,头前小弟刚得了个名厨,烧的手好菜,六哥赏个脸如何?”
  哈,急了吧,这回不装啦?得,先混顿吃的,回头再带点儿东西回去,呵呵,看咱慢慢跟你玩。胤祚要走不过是个姿态而已,不从老八这儿捞点好处,他才不会这么轻易就走了的,这会儿见老八挽留,也没多客套,笑着道:“成,六哥没别的爱好,也就是喜欢吃,呵呵,既然八弟有心,哥哥就叨唠一下了。”
  菜不错,酒也好,哥俩个坐花厅里头吃着菜、品着酒,随意地聊着,却也是其乐融融,不同的是胤祚是轻松自如,那酒菜可是用得很香,老八则有些心不在焉,担着心事儿,原本想问问胤祚究竟是怎个算计,可每回他刚起个头,就被胤祚引开了话题,啥子这菜火候好,那道菜淡了一下,愣是被整得哭笑不得,还没胆子发作,只能撑着笑脸听胤祚胡扯。
  嘿嘿,差不多了,老八这货也快没耐心了,咱就不再逗他玩了。胤祚话题一转,笑呵呵地道:“八弟,哥哥这次下江南又见着了郭琇、郭大人,呵呵,这郭老爷子当年如此威风的一个人,现如今,唉,岁月不饶人啊,来,来,来,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嘛,就那么回事,忙忙碌碌也是过,舒心闲散也是过,哥哥一向懒散惯了,比不得八弟勤勉,呵呵,哥哥也就是个混吃等死的货。”
  郭琇是谁老八心里头可是清楚得很,此时见胤祚唠唠叨叨说了一大串,已然猜到了胤祚的来意——两江总督的宝座。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两江总督之职可是肥得不能再肥的肥缺,老八心中权衡了半天,有些心神不定——眼前的难关虽是难了点,可也不见得就过不去,只要能将老十三先砍掉,接下来还能慢慢玩,不见得会输,当然前提条件是胤祚不插手,可要拿两江总督的位子去换取胤祚的不插手,这代价未免太高了些。老八转了下眼珠子笑着道:“六哥说哪的话,小弟才真是闲散之人,一不管事,二不办差的,才真是没用之人,呵呵,来,喝酒。”
  嘿,娘的,这货竟然不接茬,妈的,看样子是打算抢两江总督的位置了,奶奶的,算你有种。胤祚一听老八的话就明白这货究竟在打啥算盘,心思动得飞快,仔细掂量了一下,也不再说起这事儿,只是笑着道:“头前哥哥刚到四哥府上,还谈了好一阵子,呵呵,四哥可是个妙人儿,有趣,嘿嘿,有趣。”
  老八心中虽是担心胤祚跟老四一起摆自己一道,可要他这会儿就放开两江总督的肥缺,却也没有可能,暗自咬了咬牙,脸上却是笑容满面地道:“四哥着实是个妙人儿,六哥说得没错。”
  呵,看样子老八是不打算松这个口的了,也成,咱们走着瞧。胤祚见老八已然起了贪心,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笑着道:“这酒也足了,饭也饱了,哥哥有些乏了,就先告辞了,回见。”言罢也不再理会老八假惺惺的挽留,径自出门摆驾回府去了。
  胤祚一向一来无往不利的交易竟然落了个空,心中着实有些不耐,回了府,也没理会沿路那些大礼参见的下人,沉着脸就进了书房,将事情的经过对邬、林二人简单地说了一番。邬思道笑了一下道:“八爷算是看准了王爷定然不会出手帮四爷,这两江总督的位子八爷是绝不会轻易松手的,其实王爷又何须跟他人做交易,有些事儿不妨摆到桌面上来谈。”
  唔,不错,是这个理儿,嘿,咱总想着交易、交易,嘿,其实何必跟那些混球交易,咱就排开阵势,亮明了旗帜干上一回又如何,没地弱了自家的气势。胤祚突地笑了起来道:“邬先生说得好,本王怕是当惯了‘商贾王爷’,呵呵,有些子市侩气了,既如此,本王也就放开膀子好生折腾它一回罢了。”
  林轩毅鼓着掌笑道:“过犹不及,王爷您说呢?”
  “哈哈……成,且看本王的手段便是。”胤祚也算是解开了一个心结,笑得格外的舒畅。


第二百零七章 一地鸡毛(上)
  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从失败中吸取教训。胤祚细细一想就明白自己失误在何处了——第一,交易是一种手段而不是目的,一直以来胤祚跟那几个阿哥做交易都成了习惯,每回遇到事情总想着去交易,殊不知这已然落了下乘。第二,有些低估了老八的能耐,总以为自个儿能将老八玩在手心里头,殊不知老八也不是那么软的柿子,能让人随便捏着玩的。
  说来好笑,胤祚习惯做交易其实是前世当公务员那会儿看得多了,虽然当初他自个儿只是个屁豆点大的小公务员,也不会那些官场游戏,可毕竟看得多了,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到了这朝代不知不觉地就用上了,一开始倒也无往不利,只不过胤祚没想到的是:现如今胤祚是在整个政局的最顶端,而不是前世那会儿他所处的官场最底层,这两者可是有着天壤之别的——对于高层而言,交易不是不能做,但什么事情都靠交易来解决却是不可能的事,有些事是交易所无法达到目的的,最终还是得靠实力来说话,若是遇事总想着交易,那可就危险了。
  邬、林两位谋士早就发现胤祚有点儿误入歧途了,可也明白胤祚的性子,直接提出此路不通,只怕胤祚未必能接受得了,毕竟这一套交易术还真没失败过。这回胤祚提出要跟老八作交易以换取老八放弃两江总督的争夺,邬、林二人都算定胤祚必然会失败,可都不说破,就是想让胤祚自个儿明白过来,当然该怎么做,其实邬、林二人早就谋划好了,却也不虞有失。
  康熙四十一年六月注定是个多事的夏天,天原本就热得够呛,接踵而来的几件事更是将朝臣的心搅得浮躁不已——先是河南民变,八爷、十三爷相互攻讦,官司打到了御前,弹章漫天飞扬,接着是传出两江总督郭琇即将辞官,总督之职出缺,够资历的朝臣顿时怦然心动,大肆钻营起来,一时间各位阿哥、上书房大臣的家中访客如云、门庭若市,热闹非常;更令朝臣们意外的是一向不怎么跟朝臣套近乎的雍郡王、毅亲王这哥俩个此次竟然都不拒访客,门庭大开,当然,无论是谁都没法从这哥俩口中探听出一星半点的确切消息,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这起子官员的随从可是从两家王府下人的闲谈中得到了不少似是而非的“小道消息”。
  不消说,有关两江总督的事儿自然是老四、老八分别放出的风声,其目的就是搅乱朝局,转移群臣们的视线,理由很简单——胤祚在一边虎视眈眈地看着,这哥俩个即便要狠斗都不敢安心,怎么着也得让胤祚去忙乎一阵子的。只不过这一切都瞒不过邬、林二位谋士的算计,顺便将计就计让胤祚一反低调的常态,大肆会见朝臣,其实算是一种宣言——咱也开始玩竞争大位的游戏了。
  会见来访的朝臣这件活计并不轻松,胤祚嘻嘻哈哈地打了一天的太极拳,将来访的十几位朝臣推得晕乎乎的同时,他自个儿也累得够呛,好容易熬到了用晚膳的时间,正打算歇口气,却来了个令胤祚有些意外的访客——隆科多。
  老隆同志原本是一等侍卫的身份,可自打康熙四十年佟国维谋拥老八为太子失了势之后,佟家三兄弟全被康熙老爷子给免了职,偌大的佟家全成了白丁,处罚之重前所未有,赫赫有名的“佟半朝”到了这会儿却成了“佟无朝”。佟家自打清立朝以来就一直是显贵,在朝中门生故吏甚多,原本是极为强势的家族,可现如今被康熙老爷子一撸到底,眼瞅着起复无望,势利眼的朝臣们眼见佟家失了势,压根儿就没人搭理他们,即便是老八一伙子对佟家也是不冷不热地敷衍着,原本保老八的佟家此时已然有了转向老四的迹象,毕竟老四可是佟佳氏养大的,算是半个佟家的人,而老四自个儿也一向跟佟家较为亲近。
  隆科多是谁,别人可能不知道,胤祚心中却是有数的,这货可是“顾命大臣”来着,胤祚来前的那个时空,老四可就是靠着老隆同志的支持,在最后时刻险胜了老八,这么个“大人物”怎么这也得见见不是?尽管胤祚早已累得很,可依旧让管家将老隆同志迎进了银安殿中。
  隆科多,年已三十七,原本正是仕途如锦之时,却因自家老爷子决策失误,落得个两手空空的下场,这会儿佟老爷子又打算投靠老四,可隆科多却多长了个心眼,他实在是信不过自家老爷子的眼光,暗自琢磨了好久,偷偷地找到了胤祚的门上,自个儿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生恐胤祚不待见自己,正惶恐间,管家将他引入了银安殿,一抬眼看见胤祚正笑呵呵地迎出了大殿,赶忙跪下大礼参见:“奴才隆科多给王爷请安了。”
  “哈哈哈,老隆啊,到了本王府上哪有那么多讲究,快起来,坐,坐。”胤祚笑着虚虚一抬手让隆科多平了身,赐了座,饶有兴致地看着隆科多,脸上笑得极为亲切地道:“老隆今日怎有闲暇来本王府上?”
  “王爷说笑了,奴才深受皇恩,却未能以报万一,实是惭愧,奴才听闻海运是个赚钱的好路子,这闲散着也是闲散着,就琢磨着想参合一下,只是个小小的念想,让王爷见笑了。”隆科多脸色微红地说道。
  呵,这老隆还真有意思,你们佟家从咱手中搞走的船还少吗?嘿,参合一下,有意思,看来这货不打算跟着佟家走,想另立门户了。嘿,咱家老爷子是个念旧的人,断没有一把将佟家打死的理,迟早还是会起复的,佟家几兄弟也就老隆还有点本事,不过这货也滑得很,呵,拿话试探咱来了。胤祚心思一转已然明白了隆科多的来意——要船是假,试探自个儿是真,笑了一下道:“成,老隆既然有这个心,本王自当成全,就先给你五条船,先试个水如何?”
  隆科多本意并不在海运之上,只是起个话头,顺便刺探一下胤祚能不能接纳自个儿罢了,可没想到胤祚答应得如此爽快,心中不由地涌起一阵感动,赶忙起身又打算来个叩谢,胤祚笑呵呵地制止了隆科多的举动道:“老隆啊,在本王面前就不用如此多礼了,但凡能有个照应的事儿,老隆尽管说就是了。”
  “奴才谢王爷恩典了,王爷大恩,奴才当以死相报。”隆科多一脸子感动状地回道。
  切,瞧这话说的,嘿,要表忠心也用不着如此明显不是,这话听着就跟放屁似的,没点谱儿。胤祚一眼就看穿了隆科多这话压根儿就不靠谱,可也不点破,笑着道:“老隆啊,你这话就见外了不是?算起来本王可也得喊你声舅舅,都是自家人,没必要多客套。”
  “王爷说的是,奴才这心里头热乎乎地,王爷见笑了,见笑了。”隆科多红着脸道:“只是,呵,只是,王爷您也是知道的,奴才现如今没个差使,整日里瞎混也不是个事儿,就寻思着该如何报皇上的洪恩,还请王爷多多提点。”
  嘿,敢情这货也惦记着两江总督的位置来了,有意思,按这货的资历出任个两江总督倒也不算是逾越,不过就算咱肯帮忙也没用,老爷子不可能这么快就起复佟家的,再说这两江总督咱也不可能交给别人的。胤祚心思一动笑着说道:“唔,能有报国之心这是好事儿,本王自当向皇阿玛举荐舅舅,圣上乃圣明之主,断不会令明珠蒙尘的,舅舅尽管放心便是。”胤祚直接称呼起舅舅来了,顿时将隆科多绕得有些晕乎,紧赶着谢了再谢,有些子趁热打铁地试探道:“王爷,奴才听说两江总督即将出缺,不知,呵呵,不知是不是真的?”
  得,这货还真是上脸了,这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嘿,真的自然是真的,不过轮不到你就是了。胤祚心里头暗笑,脸上却是严肃的样子道:“舅舅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让有心人参上一本,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隆科多没想到胤祚突然间严肃了起来,顿时有些子慌乱,紧赶着道:“王爷息怒,奴才这也是道听途说而已,实不知情,呵呵,实不知情。”
  “哦,舅舅尽管放宽心,圣上那儿本王会帮着舅舅的,只是一切都得圣心独断对不?”胤祚脸上的严肃不见了,换上了一副笑脸,硬是将隆科多整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胤祚究竟在玩啥子把戏,眼见胤祚虽没应承两江总督之事,可也答应要帮自己的忙,心中还是有些子欢喜的,起了身千恩万谢地告辞而去。
  风雨欲来烟满楼,连佟家都耐不住寂寞了,嘿,这朝局还真是有点意思。胤祚送走了隆科多,笑了一下,大步向书房而去。


第二百零八章 一地鸡毛(下)
  “佟家是个变数,圣上定不会任佟家就此沉沦下去,这变数多半着落在这个隆科多身上,王爷不妨多跟隆科多亲近一、二。”听完了胤祚的介绍,林轩毅笑着说道。
  呵,这是自然的事,咱家老爷子最喜欢玩的就是先抑后扬,好体现一下皇恩浩荡,天威莫测之类的玩意儿,老隆这会儿正走背运,咱伸一把手,虽说不能起啥大作用,好歹也留个后手不是?胤祚笑了一下道:“老隆的事儿其实也没什么,本王估摸着再过些年圣上定会再次起复的,到时候做做顺水人情也没什么不好。”
  “既是顺水人情,何不做在前头?”邬思道笑着插了一句。
  嗯?胤祚愣了一下,转念一想立时明白了邬思道的用意——康熙老爷子是不可能立刻就起复佟家的,再者佟家如今跟老四走得越来越近了,上个保本,一来示好佟家,二来也是挑拨一下佟家跟老四之间的关系,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呢?胤祚点了下头道:“成,过些日子,本王就上个本子,好好地保奏一下隆科多,这事儿不急,倒是此次两江总督的本子本王已然递了上去,就不知圣上又会是怎个定夺。”
  “王爷尽管放心,依玉露看来,圣上定会准王爷所奏,范子铭虽是王爷的老部下,可向来与王爷并无甚私交,其为人也算是清正廉明,出任两江总督也算是合适之选,值此八爷、十三爷相互攻讦之际,圣上自会有明断的,倒是十三爷此次可能要吃排头了。”邬思道冷静地分析道。
  不错,嘿嘿,老四这回河南的事儿搞得血流成河,虽说事出有因,可处罚是免不了的,也只有老十三去背那个黑锅了。胤祚将手中的折扇收了起来,笑了一下道:“老四看样子是打定主意牺牲老十三来换取部署的时间了,本王料想这会儿老四该是忙着往河南塞人了,本王正寻思着该不该‘帮帮’老四,呵呵,有点意思了。”
  “那倒不必,厉河以为河南的事儿圣上必然是了如指掌的,圣心早定,这会儿还不是王爷插手此事的时机,先让八爷继续闹去,圣上的耐心是有限的,王爷何不等等再说。”林轩毅笑着说道。
  “呵,也成,就让‘鸿鹄’先盯着,看一段再说好了。”胤祚笑了笑道:“本王今日有些乏了,明日还得早朝,就先议到这罢了。”话音一落,起了身向后院行去。
  酉时三刻,天已经有些擦黑了,畅春园内盏盏宫灯亮了起来,烟波致爽阁里,康熙老爷子做在书桌前饶有兴致地看着当值上书房大臣张廷玉刚递上来的几份折子,冷笑了一下道:“朕这几个儿子还真是不让朕省心,什么事都要参合一腿,衡臣,这些折子你都看了,说说你的章程。”
  这几份折子自然是胤祚、胤禛、胤禩兄弟三人各自上本保奏两江总督人选的奏本,张廷玉抄写节略时早就看过了,可事情关系到阿哥们的争斗,张廷玉实在是不想参合,原本想让康熙老爷子自个儿去圣裁的,只是老爷子既然已经开口问了,不答是不行的,略一沉吟道:“张鹏翮、王泽弘都属老臣,论能力论资历出任两江总督均属合适,范时捷年纪虽轻些,可清欠、海运均有所为,其人也正,似乎更佳。臣不敢擅言,还请圣上独裁。”
  张廷玉只是就事论事,点评了一下三位侯选人的能力,却压根儿不提那三位王爷的折子有何用意,算是谨慎之言罢了。康熙老爷子也知道张廷玉素来慎言,没有再难为他,笑了一下道:“也罢,衡臣这就拟旨吧,准两江总督郭琇致仕,调工部侍郎范时捷任两江总督一职,工部侍郎缺由吏部票拟。另传朕旨意:十三阿哥率性胡为,酿成民变,甚失朕望,着撤差锁拿宗人府发落,河南巡抚遏多成办事不力,免职,发配乌苏里台军前效力,河南开封、南阳所有官员均革职查办,着大理寺审查。”
  前一道旨意还没什么,后一道旨意却甚是惊人,饶是张廷玉素来镇定,也被惊了一下,握笔速书的手不由地一抖,险些将刚草拟的圣旨写坏,停了笔,略带一丝惊恐的神色道:“圣上,河南之事恐另有隐情,十三阿哥……”
  “此事朕已知晓,衡臣只管拟诏便是。”康熙老爷子沉着脸道。
  “是,臣遵命,只是摊丁入亩之策是否该停,请圣上明示。”张廷玉躬身问道。
  康熙老爷子略一沉吟道:“传旨,由张鹏翮接任河南巡抚一职,专行调度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之策,此事由四阿哥胤禛总理。”
  张廷玉默不作声地挥笔速书,三道圣旨一挥而就,将草诏递了上去,康熙老爷子飞快地扫了一眼,示意侍立在身后的司礼太监秦无庸用了玺,笑着道:“朕有些乏了,衡臣跪安吧。”待张廷玉退下之后,康熙老爷子有些倦意地靠在龙椅上,默默地沉思着,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康熙四十一年六月二十五日,原本该是早朝的日子,可康熙老爷子并未上朝,反倒是诏书连发,让原本打定主意要在朝堂上相互攻讦一番的众臣有些不知所措——两府官员全部免职查办、锁拿十三阿哥这等重磅炸弹砸下来,顿时令朝臣们各自惶恐不安,不知圣心何意,各自揣揣不定。
  圣意刚下,毅亲王胤祚、雍郡王胤禛立刻递牌子求见,试图为十三阿哥胤祥缓颊,可康熙老爷子并未接见这哥俩个,只是让秦无庸传了句话——朕知道了。胤禛、胤祚兄弟俩跪在畅春园门外候了半天就得到这么句不明不白的话,心中虽疑惑不解,可也没辙,只能各自回了王府,召集心腹议事去了。
  知道了?您老爷子倒是全都知道了,呵呵,还真给邬思道猜中了,打掉老十三不就是为了让老四亲自操刀吗?嘿,老爷子看来是打定主意要让老四亲自出马去搞那两个折子了,这回该轮到老八急了,咱急个啥,看着就是了。老爷子的用心胤祚心里头明白着呢,不过要求面圣为老十三求情这等表面工作还是得做的不是?要不咋体现出友爱兄弟的情分。装罢了样子的胤祚一回到王府便将老爷子的三道诏书说了一番。
  “河南一事八爷必败无疑,不过四爷想胜却也不容易,此事倒也还有得看,却也不必着急,倒是两江总督既已定下,范时捷那儿还得用些功夫。”林轩毅笑着说道。
  呵,老八输是肯定输的,虽说老十三被撤了差,可这会儿老四的门下已然将河南一省把持在手中,尽管这会儿还不是很稳,可毕竟大权再握,只需慢慢调理一番,老八压根儿就掀不起啥大浪的,只不过即便老四胜了河南这一局,想要在全国范围内推广那两个折子却也绝非易事,到时候还有不少乐子可看的。唔,范时捷还是有些意思,嘿,老子举荐了他,按理来说这货该上门拜谢才是,都这会儿了,别说上门拜谢,连张片子都没送上来。胤祚低着头想了好一阵子,自嘲地笑了一下道:“林先生这话有理,呵呵,范子铭是个妙人儿,既然他不愿上本王的门,也就随他了,本王写封信让人给他送去就是了。”
  邬思道笑了一下道:“信倒不必写了,王爷真要写信,倒不如写给郭琇、郭大人,让郭大人提点一下也好。”
  呵,也对,如此一来,咱举荐范驴子就是纯出于公心,任何人也没得话说。老郭知道该跟范驴子交待些什么的,就让范驴子看起来中立也好,这枚棋子将来还能有大用。胤祚笑了笑道:“就依邬先生所言,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本王以为这朝局该会有段平稳的日子,雷霆计划是不是也该开始第二阶段了?”
  邬、林二人各自沉默地思考了一阵之后,林轩毅率先开口道:“王爷,按计划,战舰最快也得明年这个时候才能建成,加上水师换装、操练成军,最快也得到后年,此时开始第二阶段似乎早了些。”
  早?嘿,是有些急了,可也没办法啊,就算咱等得起,英、荷两国只怕也等不起了,若是不能准备及时,到时候只怕要吃大亏的,宁可现在多付出些代价,也不能到时候一败涂地。胤祚咬了咬牙道:“练兵就以战带练了,此事着实拖延不得,传本王令,其它的事可以等,‘鸿鹄’还是要先动起来。”


第二百零九章 科场弊案(一)
  康熙四十二年正月壬子,康熙帝五旬大寿,群臣贺祝五旬万寿,恭进“万寿无疆”屏,请上尊号,帝不允。礼部尚书缪彤以年老乞骨求致仕,帝允之,以一代大儒、东阁大学士熊赐履代之。康熙四十二年正月壬戌,康熙帝第四次南巡,三月戊申,帝还京,以熊赐履、何龙令为正副主考会试天下学子。
  科举,国之论元大典,天下士子入仕之道也,实为国之盛事。自打来了这朝代,胤祚对科举早已见识了多回,却也不怎么在意,依胤祚看来以科举为选拔人才之道,虽有其利,但弊端更多,且不说选出来的大半是只知读死书的庸才,即便是号称公正取士也未必真的能做到公正。往日里,胤祚对科举向来是不怎么重视的,虽说他门下奴才有不少都是进士出生,但在这些人中进士前胤祚便已考察过其人的真实能力,倒也不是因中了进士才能入胤祚的法眼,只是此次会试却有些不同——胤祚收养的那帮子书童今儿个也要参加会试了。
  跟别的王公贵胄不同,胤祚收的那些个书童并不全是当书童来使,这帮子书童全都有西席夫子教着,其中楚翘者更是能得到邬、林这两位名师的指点,算得上饱学之士,到如今已然有陈前、王胜、萧天亮、林成四人中了举,有了会试的资格。这四人虽说都是胤祚的门下奴才,进王府也有七、八个年头了,可会试须得避嫌,会试前这四人是不能住在王府的。这不,胤祚正给四人训话呢。
  “尔等初次会试,本王并无刻意要求,中与不中各安其命就是了,但有一条:不得打着本王的旗号行苟且钻营之事,否则休怪本王不讲情面,尔等自行到账房支取二百两银子,到外头住下罢了,莫惹事,都记住了么?”胤祚一脸子严肃地高坐上首,看着跪在堂下的四位举子平静地吩咐道。
  “是,请主子放心,我等定不会辜负主子的厚望。”四人磕了个头,径自下堂去了。
  陪侍在胤祚身边的李卫巴扎着那双贼眼,一脸子羡慕的样子小声叨咕道:“有银子拿,还有官做,嘿,这等好事啥时轮到咱也爽爽。”
  呵,这臭小子,平日叫他读书就跟要他命一般,这会儿看别人要当官了,倒眼红起来了,嘿,整日里四下瞎混,尽干些狗屁倒灶的事儿。胤祚冷哼了一下道:“狗儿,你的功课呢?都读到哪了?”
  李卫尽自聪明,可就是不爱读书,每回拿起书来就能打瞌睡,最怕的就是自家主子问起功课的事儿,眼瞅着胤祚那张沉着的脸,那小心肝可就有些跳得急了,若是答不出个所以然来,指不定又得吃家法,两眼珠子一转,紧赶着答道:“爷,他们四个初次出府也没个照应,怕是要闹笑话的,嘿嘿,丢了爷的脸面也不好,要不主子让奴才跟着去,一来长长见识,跟着学点,二来也让奴才照应着他们一些,成不?”
  他妈的,这臭小子跟咱玩起避实就虚来了,嘿,跟着学点?府里头那么多的夫子,这臭小子都不好生学着,跟陈前等人就能学了?不过让这臭小子跟去看看也成。胤祚又好气又好笑地斜了李卫一眼,哼了一下道:“好啊,你既然有心要学,那就给他们当书童去吧。”
  书童?李卫顿时有些傻了眼,大家一体都是书童,这会儿自个儿却成了书童的书童,那身份算啥来着?苦着脸看了看胤祚没敢吭气。胤祚懒得跟李卫啰嗦,哼了一声道:“去吧,你就帮他们拎包磨墨好了。”
  京师三月大比之期,京师大小客栈都住满了那些外地来京赶考的学子们,这时节要订个好客栈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不过对于毅亲王府来说却是件小事而已,陈前等人出了王府,自然有下人帮着送到了“鸿鹏客栈”这一京师最大的客栈,安排了个四合院子作为陈前等人考前温习功课的住所。一伙子人刚住下,李卫的苦难可就开始了:
  “李卫,打盆水来。”
  “狗儿,磨墨,本公子要作文。”
  “李卫,沏茶,本公子口渴了。”
  ……
  李卫这小子平日里就喜欢恶作剧,大家伙可没少被他折腾,这会儿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消遣李卫,自然是可着劲使唤了,愣是将李卫折腾得晕头撞向,可又不敢反抗——胤祚的戒令摆在那儿呢,没奈何只能由着王胜等人差前使后,忙得脚不沾地,心中那个恼火可就大了,好不容易忙完了众人的吩咐,凑到陈前跟前笑嘻嘻地道:“浩明大哥,嘿嘿,这都快用晚膳了,爷不是赏了不少银子吗,要不咱们出去乐呵一下,顺便以文会友成不?”
  陈前,字浩明,众人中年岁最长者,他也是自幼进了王府,所不同的是他是胤祚的家生奴才子,其父管着胤祚名下的一个大庄园。陈前自幼好文,写得一笔好字,偶遇到庄园巡视的胤祚,被胤祚所看中,带回王府加以培养,其身份要比王胜等人高出不少,性子向来随和,众人消遣李卫之际,他也只是笑着看而已,并未参与其中,此时见李卫发问,笑了一下道:“爷赏的钱却不是让我等去逍遥的,你啊,还是老老实实地当书童吧。”
  李卫原本就是耐不得众人差遣,想着法子骗众人出去散心也好躲过被差遣的命运,此时见陈前道破心机,却也不气恼,眼珠子一转道:“浩明大哥,小弟可是听说‘三元酒家’乃是赶考之人必到的去处,嘿,一来是以文会友,二来嘛也讨个好彩头不是?嘿嘿,莫非哥几个不想高中?”
  李卫这小子不好读书,时常溜出府去逍遥,加之胤祚也没少派他外出公干,京城里的那些破事儿倒是懂得不少,这一点大家伙可都是知道的。陈前等人一心苦读,甚少出王府公干,对李卫所说的“三元酒家”还真是不知情,此时大比在即,就算再如何用功也不可能有大的突破,虽说胤祚没要求他们一定要高中,可身为读书人,又有哪个不想金榜题名了?年岁最小的林成首先意动了,笑着道:“狗儿哥,你该不会是酒虫子上来,又想骗酒喝了吧?”
  “切,这话咋说的,我李卫堂堂男子汉,怎会骗你的酒,嘿嘿,据说考前到这‘三元酒家’喝过酒的可是中过三个状元了,你们啊,爱去就去,不去拉倒,小爷我还不想带路呢。”李卫撇着嘴道。
  萧天亮、王胜等人见李卫说得跟真的似的,不禁也有些心动,相互看了眼,都笑了起来道:“狗儿这话若是有谱,我等倒也不妨去看看,就算不为中状元,沾点儿喜气却也是好的,浩明兄以为如何?”
  陈前是众人之首,此时见哥几个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不由地笑了起来:“去就去吧,听狗儿吹了半晌,怎么着也得去看看,倒也不为沾什么喜气,见识一下外地来的才子也是好的。”
  三元酒家不算大,一栋三层的楼房,位于京城西边,在京师众多的酒家中并不算很有名气,比之有京师第一酒楼之称的望月楼差得远了,装修也普通,唯一可取的是古香古色,文风浓厚,来这酒楼用膳的大体上都是士子,也可称得上往来无白丁了罢。
  陈前等人出王府前都领了不少的银子,却也不差那些个包厢雅座的钱,到了酒楼,在大堂上听了阵外地学子的论文,觉得没什么出奇之处,便自行上了楼,找小二要了间雅座,哥几个用着酒菜倒也谈笑欢声,乐呵得很。酒方半酣,但见门帘轻响,行进个游方道士,三绺长须,面如画,颇有番道骨仙风的样子,打个稽首道:“无量天尊,各位举子,贫道张鸿哲有礼了。”
  李卫喝得有点高了,眼见道人入门,笑着道:“我等一不信道,二不算命,三不布施,道士走错门了罢?”
  道士见李卫一身书童装扮出言不逊却也懒得理会,只是一脸笑意地看着陈前等人道:“贫道一不算命,二不化缘,只是来送桩大富贵的,不知尔等可是有福之人?”
  胤祚不信道、佛,连带着王府之人也很少摆弄那些子骗人的把戏,陈前等人自幼追随胤祚,自然也是不信鬼神,此时见这张道人装神弄鬼的样子,不由地哄堂大笑起来。
  道士却也不着恼,只是等众人笑完才幽幽地道:“尔等须知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贫道自幼得仙人点化,却能算出些名堂来,诸位士子寒窗苦读十年,却不知场中莫论文,论文愧煞英雄乎?”
  陈前等人在胤祚府中苦读经年,甚少出门,对道士等玩意儿虽是不信,但此时见道士谈吐不俗,且话中有话,一时间也不敢太过轻视,陈前起了身笑着说道:“张真人有话请讲,我等倒想顿悟一、二。”
  道人将手中的拂尘轻轻一甩,笑着道:“施主印堂发亮,原本该是文魁星高照,今科有望,然前庭稍有阴霾,恐因文不切题而有失。”
  陈前素来不信这些算命的东西,闻言哈哈大笑道:“中与不中原本就是各人所命,却也无甚可言之处,难不成道人能解此厄?”
  道人一拈长须笑着道:“本真人得仙人指点,倒也能勘破一线天机,施主若是真要解此厄却也不难,本真人这里有副解药,不贵,尔等四人,本真人只收六百两银子便是。”
  “六百两?你怎么不去打劫?”李卫首先跳了起来,借着酒劲大声嚷嚷道。道人压根儿就没理会李卫的嚷嚷,含笑不语地看着陈前。
  陈前虽向来没有参与到王府的具体事务中去,可却不是那种读死书之人,听到此处,心中已然起了疑心,沉吟了一下道:“愿闻其详。”
  道士笑了一下,从大袖中取出一张折叠好的红纸,递了过去道:“本真人算出了今科三题,此为其一,先生若是有信,可以先付一半,余者等先生出了考场,若是无误再付清如何?若是有误,尽管来这‘三元酒楼’取回银子,本真人言而有信,诸位若是不信可让酒楼出保。”
  陈前等人都听傻了眼,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啥子,唯有李卫却猛然醒了过来,心中一动,笑呵呵地说道:“既如此,道人且将三道考题都拿出来,银子却是不会少的,只要这‘三元酒楼’肯作保,我等即可将银子奉上。”
  道人斜了眼李卫,却没有答腔,只是微笑地等着陈前发话。李卫是何等人陈前可是清楚得很,此时见李卫已然同意,料知李卫定已是有了主张,却也不再犹豫,笑着说道:“好,就是这话,我等先付一半,其余等出了考场再说如何?”
  道人含笑一稽首,再次取出两张红纸道:“此三题皆为今科命题,本真人只能算到此处,至于哪道题先,哪道题后,却不是本真人所能算清的了。”
  陈前接过红纸,示意李卫上前付了三百两的银票,又收下了酒楼的保单,酒也不喝了,匆忙打道回府,一进了“鸿鹏客栈”,李卫对陈前等人道:“哥几个先等着,待小弟先回王府寻主子汇报去。”话音一落,趁着天黑,溜出客栈,径自往胤祚的王府而去……


凤鸣岐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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