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藏头露尾(一)
作者:益侯|发布时间:2024-06-29 01:01:50|字数:34875
“曹丕!!你为何现在才来!!!”
曹操看着方才来到面前的曹丕很是愤怒,看着一脸平庸的曹丕,曹操越看越是来气,因为曹丕跟这些兄弟们比起来,真的是太平庸了……
曹昂胜在仁德,办事精干,而曹彰从小便生龙活虎,天生大力、曹植呢?三岁就能诵读完整的文章,更是到了五岁能轻松背诵一整本诗经,这两个人自然是曹操非常疼爱的。
但这曹丕平日除了发呆,就是发呆,没有任何的长处,这让曹操很是无奈的同时,也越发的不看好起来。
此刻更是看到曹丕样貌如此狼狈和懦弱,显然曹操在此刻的面子上,很是挂不住……
“你快说,为何如此……”见对方还是一样的沉默模样,曹操经此大败心情本就不佳,此刻又是不耐烦的说道。
“丕……丕……”曹丕看了看曹彰这些弟弟们,当即吞吞吐吐之余,顿时哭出了泪水来。
“丕本要去山边解手……途中闻听营中杀生四起……儿本想逃命……但、但知彰弟他们还在营中……丕甚为担心,就……就拼死回营……呜呜……无奈回到军帐时……已被曹仁叔父救出,然丕当时不知……以为失散……丕救弟心切,故不顾性命之忧,一直找寻……方才……方才到此……还、还请父相责骂。”
曹丕小小的年纪,深情并茂说的极为的真诚且实在,一时间,虽然有些许的哭泣,但将来龙去脉说的清清楚楚,感动异常。
“哎呀哎呀……丕公子为兄可比乃父,仁义如此,真是丞相的福分呐!”
“原来如此,丕公子置之生死与肚外,小小年纪能有如此风范,日后必定是个大贤之人呐!”
包括荀彧以及一些文臣,当即看到这一幕,不禁纷纷点头感动起来,一时间,似是先前的败仗都一扫而空了一般。
便是此时的曹操,仿佛看向曹丕身上的肮脏污泥都有些许的改观,虽然语气还是刚才的样子,但不知不觉间也稍微有了一丝缓和。
“嗯……还算你尽了一丝兄长之德……嗯,去吧,去带弟弟们洗洗脸。”
“是……是,父相。”
时间回到另一边,邺城,市井酒楼。
酒楼大堂,第二天颇为的人声鼎沸,比起往日的平淡生意比起来,这一天往来的客人倒是不少。
要知道在城北这个地方,特别是市井这样偏僻的酒楼,自然不能跟南城的英雄楼相提并论。
但此刻的生意,与其说生意很好,说是与英雄楼相提并论倒也毫不为过。
原因不为别的,就是因为甄家的大小姐据说亲自入住管理起酒楼的生意来。
其实这在旁人看来是难以理解的。
因为一家城北的二层小酒楼并不是很大,而且酒楼也不是甄家的主业,更不用说这么多酒楼当中,甄宓破天荒的主动管理起这样一个地处偏僻的小地方。
但知道内情的人或许能找出一些名头,就是两天前自从一场大火之后,甄宓就索性撤掉了英雄楼的常住厢房,转而是在这个小酒楼住了进来。
当然,这也不小的吸引了很多的士子书生来此地饮酒,一方面是想要看看前些天民宅的烧毁情况,而更多的还是想要一睹甄大小姐的芳容,想要给对方留一个好的印象。
不过甄宓似是也不避讳,这两天直接做起了一楼大堂中的掌柜,这显然让很多慕名而来的书生在一饱眼福的同时,更多了越发来到此地的想法。
但话说到这里,还是有一些扫兴的。
那就是在酒楼大堂中,一直坐在柱子角落处的疯子,又脏又臭又大煞风景……
然而甄宓虽然是掌柜,但似乎不怎么管理酒楼的事情,则是一概交给几个账房,也没有赶走这疯子。
倒是完全相反的,坐在一楼柜台前不时注意着疯子的一举一动,从早到晚时不时如此,似乎在观察着什么一样……
这些书生起初都有些好奇这疯子的存在,甚至是不适应,但是久而久之也大多习惯了,毕竟在美女面前也不好发飙,更不希望在美女面前失去了水准跟一个疯子斤斤计较。
不过真有一些不长眼的书生,以为自己是为了甄宓而赶走这疯子,但大多都被小二们赶了出来,显然甄宓也很是愤怒一些书生们这样,自取其辱的举动。
而这也更加让很多人确信,这个疯子绝对不能惹……
只是这么一来二去,酒楼中就出现了一个可笑而且荒唐的一幕……
那就是甄宓淡定的站在柜台中,独自看着那疯子的举动发呆,而一群书生子弟随便点了几个菜,就看着甄宓的举动发呆……也不管甄宓有没有瞧过这些人……
至于……这疯子嘛。
“嘿嘿……嘻嘻……”
一群小童,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跟此时的疯子……也就是曹信一起打打闹闹。
这些小孩倒是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单纯的好奇,好奇前者的举动,在酒楼的大堂中不断嬉戏着。
“我要做丞相!你……”一个六岁大的小孩子,当即指了指神经兮兮的曹信,道。
“你就做我的天下兵马大将军,为我南征北战——!!”
小孩子声音很大,大到整个酒楼大堂的所有人都听得真切,小小的身躯好似威武。
“嘿嘿……嘿嘿嘿……”曹信傻笑着,看着那小孩,不时傻傻的鼓着掌,虽然精神失常,但很是开心的模样。
而这时,另一边的柜台前,甄宓却是看着这一幕,不禁美目失落,黯然的轻叹一声……
甄宓原想……原想当日曹信没有疯,并且是有意暗示自己救人,不过甄宓觉得自己有些太傻了。
从昏厥当中苏醒过后,其实甄宓也没少逼问曹信,但对方还是那副神神叨叨的模样,而且细想起来,当日曹信对自己的提示也并不是很明显……
或许是误打误撞吧……
甄宓这么想着,她此刻越来越觉得自己很傻,她更是觉得自己有点看不透眼前的这个疯子侯爷了,虽然对方是堂堂的君侯,但在邺城这里,无权无势,空有名号,说实话如果袁绍不发话,对方也只是个疯子而已。
据说曹德不是也有些疯了吗?这些天甄宓倒是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看错了?
“嘿嘿,君侯来看看哩,你给我写两个兵法哩,教教我怎么打张哩!”
“不过……似乎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坚持,不是吗?嘻嘻!”如此说着,甄宓倒是不觉好笑起来。
孙平这小胖子,最近经常在端菜之余,一直拿着一个竹签和一个毛笔,肥嘟嘟的胖脸跟甄宓一样,一直往曹信这边瞟,这毛笔据说还是孙平求了掌柜好久,求了大约两年才得来的,若是其中笔头干了,孙平就用舌头舔一舔,而后再凑到曹信跟前,索要一些兵法的一段话……或者一个策略等等。
但结果呢?自然不用说。
每一次孙平都是无功而返,每一次又重装上阵,随即又被曹信的一个大脚踹飞,或者一口吐沫掩面而退。
然而不管怎样,曹信每一次再疯癫,孙平还是固执的递笔和竹签,希望对方能哪根筋错乱,教上自己一手……
自然,孙平是这么想的……上次不是说了么?孙平最喜欢做梦,做行军打仗的梦、做出人头地的梦。
“叫我一手哩,君侯哩……教我一手哩,一个字也行哩……”又一次,给一桌收拾干净之后,孙平再一次找到空隙,向着神经兮兮的曹信……求教起来。
这里要说一下,三国的纸张很稀少,故此民间最常用的是竹子或者竹签,比如上茅厕,这个时期的人都是用竹签扣掉翔(请勿模仿),然后用竹签反复摩擦。
在这个时代纸张更是如金子那般昂贵,很多百姓自然是用不起的,更不用说连高官贵族也舍不得用纸张上茅厕了,直到元代,蒙古人才不会管纸张不纸张的东西,直至影响到了后世……
不过在三国,用纸来擦屁股显然是一种有神经病的行为。
而此刻孙平向曹信求教的就是竹签,不过……这竹签也有些发黄,似乎是孙平经常上茅厕用的那个竹签,简单洗了几下,还可以用。
“噗……”
一口唾沫,这一刻孙平再一次失败的掩面而逃。
“大蛋,回家去!叫你别跟这傻汉再一起玩的!!”
当一群小孩子与后者玩的正高兴时,几个民妇顿时跑了进来拽着孩子们就往门口走,还一脸的鄙夷的望着后者曹信。
“嘿嘿……嘿嘿嘿……”傻傻的招着手,曹信依然坐在地上,自顾自的玩起了自己的头发。
这显然在此刻的酒楼中,已经成为了稀松平常的事情,所有人都躲着他,所有人都已鄙视的目光望着曹信。
“咦?是左慈先生哩,你也下来哩?”
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此时迈着缓慢的步伐下了楼,但下到一半便莫名的停了下来,因为此时的这老者正目视着角落处的曹信。
没有理会孙平的询问,左慈当即轻抖拂尘,竟是直接对着曹信,笑道:“贫道独自饮酒,颇为寂寞,不知君侯可否与贫道饮上几杯?”
身子猛然间下意识的停顿起来,曹信傻笑着揪着头发的样子不禁呆滞了片刻……
而这一刻左慈老道同时上楼而去……没有片刻的停留,也不知道曹信愿不愿意。
“嘿嘿,酒……酒……我要喝酒……”
突然如疯子一般从地上跳起,在众人皱眉耻笑之间,蹦着、跳着,曹信随即跟上了楼……
第二百零一章 藏头露尾(二)
二楼人很少,就只有两桌客人,当然在古代不能说两桌,要说两案,因为古代人都是席地而坐。
比起楼下的一楼大堂,二楼虽然酒案也不少,但一楼大堂有甄宓,故此很多客人都没有选择上楼饮酒,因此楼上还保留着往常冷清的状态。
左慈与曹信就坐在此刻靠近窗沿的一案,上楼时,楼上只有一桌的客人,但看样子也没有多少关切的意思,两个男人坐在一起苦闷的喝着酒,也没有管后者二人上楼。
不过靠近窗户坐下,显然能透过窗外看到此时市井中的一切,似乎这里,就是左慈当日坐着的地方。
“当日……君侯在此地受胯下嗟食之辱,贫道方到今日,依然对君侯的容人之量不觉震撼呐……”
二人刚坐下不久,左慈便开门见山的指了指窗外,笑着说道。
曹信失神的模样莫名一震,但下一刻也没有作何变化,依然望着案几上空空如也的摆设,神经兮兮的道:“酒……酒呢?”
左慈一身道骨,闻言同时微微一笑,倒也是没有在意,“呵呵,这酒楼的酒太苦,这是贫道的私酒……”
不知道从何处,左慈当即拿出一个大大的酒袋子,当即放在了酒案上。“这是贫道老家的佳酿,不知君侯能否赏脸品尝一二?”
此时二楼酒肆很静,左慈与曹信相对跪坐在一起,当然曹信并没有跪坐,大大咧咧的样子几乎早已忘却了汉代的礼仪一般。
没有理会左慈的话,曹信此刻没有顾忌其他,一看到有酒香飘来,当下从对方的手中抢过酒袋,便是也不管对方,仰头喝了进去。
看到这里,左慈并没有生气,反而有意无意的看着曹信疯癫的喝酒模样,陡然话中有话的道:“此酒……虽然甘甜纯美,比之仙露……但其有一个不慎大雅之名……此酒名为……藏头……酒!”
“咕咚——!!”
仰头猛然喝了几口,曹信此刻没由来的身子大震,竟是同一时间,意料之外的放下了酒袋……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左慈兀自含笑不语起来。
“太、太苦——!!”冷哼一声,此刻似是破天荒的,曹信虽然外表依然神神叨叨的样子,但嘴上总算是说出了一些话来。
依然默默含笑,左慈当即笑道:“那是君侯你的心太苦了……若心如止水……此酒便是甘露……若心中……”说到这里,左慈竟莫名的话锋一转,无比正色道:“若君侯心中暗藏甲兵,却苦求无门,那喝什么……都会苦涩难当……”
曹信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隐晦的愕然,此刻顿时望着面前的左慈,一脸的惊讶,竟是先前的无神和空洞都一扫而空……
这一刻,左慈没有理会曹信的这种眼神,反而是将酒袋拿了过来,却是在此刻,将开着的酒袋口豁然倒了过来……
“呵呵呵,贫道是出世之人,不宜喝酒,这只是一泉无名清水而已……”
左慈大笑着,手中的酒袋中清水,果真流淌出来,竟是让此时的曹信越来越是沉默,越来越是觉得胸闷。
竟是看到这里,左慈接着隐晦的道:“君侯喝酒喝的太多了,连酒与水都分不清楚……看来君侯喝的不是酒……而是时机啊……”
一句话,莫名带着震惊,但此刻的二楼酒肆却是非常清静,就连唯一一桌的客人都自顾自的喝酒,没有注意到曹信这边,更是没有注意的左慈的话。
但……这不代表曹信没有听到。
“你……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沉默了良久……良久……曹信方才冷冷的询问道。
轻抚拂尘,闻言此话,仙风道骨出若凡尘,后者笑吟吟地说道:“在下,天柱山,左慈是也。”
“你……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再次小声说着,曹信此时的表情,却是更加的阴冷起来。
“哈哈哈哈哈……”猛然仰天大笑,左慈同时摇头苦笑起来,“可惜……贫道命数早定,百年之内,仍可巡游四方,呵呵呵……”
“那……我命数如何?”收回戾气,曹信问道。
“呵呵呵……”捋了捋白须,但此时的左慈却没有立刻回答。
其实曹信并不相信这些,但看到前者这幅模样,他倒是来了几分兴趣。
“君侯的命数……呵呵,恕贫道不能直言……”
“为何?”曹信皱眉起来。
“天机也,不可泄露尔……但我有一言要劝告君侯……”
此时不禁微微一愣,听到左慈这幅煞有介事的样子,当下没有明白过来。
“你说……”
蹙眉抚须,左慈当下欲言又止的道:“君侯此生会有一场惊天大胜……然者……请君侯好自为之……”
“一场惊天大胜?”曹信这下有些疑惑了,“你是说兖州一战还是汝南的那一战?”
“不。”摇了摇头,左慈断然反对道:“更大!”
“更大?”曹信惊觉。
“且……涉及大军百万!”左慈的脸色,看起来极是肯定。
“一派胡言!你怎知我就有如此大胜,再者就算真有,我又何必好自为之?”曹信不相信的摇了摇头,显然放在谁的身上,任何人都不会相信对方的话。
“呵呵,这……贫道就不知了……过多的事务……贫道也看不见。”
左慈的话犹如真言,让曹信不敢相信的同时,但也有着一丝奇妙,这种奇妙显然是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君侯且不必担心,此番君侯你……虽潜水困蛟龙,他日龙入大海,必定翻云覆雨……呵呵呵,这是老道早年在天柱山修炼的入梦丹……能助君侯意志沉睡,让这……装疯变成真疯……”说着,左慈当即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木盒,递到了曹信的手中。
将木盒小心的打开,曹信顿时看到了一个黑色朴实无华的药丸,还泛着一丝麝香的味道。
“能让装疯变真疯?那我若吃了此丹,何时能恢复本智?”
曹信有些好奇的问道。
“呵呵,那就要看君侯的造化了,但若此丹不服……那贫道敢断言,君侯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眉头又是一皱,曹信此刻,越听越是心惊。
“你……你为何要帮我?”曹信如是揣测的问道。
但这一刻,显然左慈没有回答前者……
“你看看他们二人……”相反则是指向此刻唯一的另一桌客人,笑着道。
“他们?”闻言一怔,曹信扭头看了过去。
那是两个将领,在上楼之时曹信根本就没有注意他们,不过这一看,却是看着对方似乎是袁绍的手下。
一个颇为粗犷的将军,大概在二十四五上下的样子,而让曹信更加注意的,却是另一个人。
因为同样是习武之人,曹信能感觉到,感觉到那人身上的强大气场,那是一流武将的气息,这种气息曹信曾同时在徐晃和夏侯惇的身上感受到过。
对方是个英俊的青年,然而身上却是穿着普通将领服,不过……曹信怎么看,这二人怎么眼熟,似是在袁绍议事大殿的茫茫武将席中,似乎看到过这二人的身影……
不过,对方只穿着一身骑都尉的服,显然官位不是很高,至少在袁绍这样的大将军底下,似乎不是很受重用的样子。
显然,在他们的对话中,也能看出一丝讯息。
“进勇……你说说……嗯?我张颌何事不尽职尽责?为何主公就是不屑于听我一言!?”
“儁乂说的是啊,我等跟随主公多年,主公未曾正眼看过我们,这样的日子……唉……真是出头无望啊……”
显然,此刻这二人已经醉的不能再醉了,连说话的嗓门也越来越大,完全不管的大声说着袁绍的坏话,俨然不知道这里就是邺城首府。
不过好在这酒楼二层,只有左慈和曹信两个人,故此他们的话,倒是没有被别人偷听。
“进勇你说说!我张颌!当日是不是只率三百人便击退了黑山贼!当时主公怎么说?淳于琼那厮败了,主公也没有责骂他,为何当时我们明明胜了,主公反而还要因劳军之罪而降罪于我?”
“儁乂……是啊,来!再浮一大白!”
显然是借酒消愁,那面向粗犷的将领一边听着,一边不时苦闷的举杯劝酒。
不过似乎那英俊的将领依然很是不服,接着倾诉起来,“你再想想,进勇,我们跟了主公多少年?那淳于琼……是!我们是没有那厮效力的久!但我等屡立战功,主公依然视我等为草芥,只让我等练兵驻守,做个骑都尉,而你则只是个都尉之职。”
“再看那淳于琼呢?呵呵……那草包屡次犯错,主公如此说?呵呵呵……”
曹信此时将目光收了回来,“我记得这二人,那个说话的是骑都尉张颌,另一个是都尉高览……”
突然想要说着,曹信猛然一震,便是面前的座位……已经空空如也……
这一刻,曹信豁然低头,看到了手中的那颗如梦丹……
(今日君侯你潜水困蛟龙……他日龙入大海,必定翻云覆雨。)
如此想着,曹信默然将缓缓的收入怀中,便是看着不知何时离去的前者,曹信的目光顿时又沉寂起来。
却还是后面的那一句……
(这是老道早年在天柱山修炼的入梦丹……能助君侯意志沉睡,让这……装疯变成真疯……)
第二百零二章 藏头露尾(三)
左慈的话,曹信是不怎么相信的,毕竟是一方神棍,什么诸如日后百万大胜之类的言论,这一切太过于虚无缥缈,就像是前世,曹信本就不相信什么观音、佛像之类一样。
这一切超自然的东西,太不现实,抓不住也看不到,只不过是一些人类潜在心理的幻象,这一切,曹信是真心不想去多想的。
不过,显然左慈的另一些话语,还是让曹信颇为感触且不禁认同的,就像那一颗入梦丹一样……
却是此刻另一边,邺城,许攸大宅。
奢华的庭院,比之袁绍府都不曾稍逊几分,或许许攸的家在邺城文武当中,是最奢华的了,其次则是郭图和淳于琼,其中沮授的家最简朴。
然而这也变相的反映出来每一个人的性格,但话又说回来,并不是许攸特别贪心,而是他的儿子和侄子对于金钱很追求,故此也让许攸的生活多了几分奢侈。
不过许攸也乐于享受,毕竟是他们的孝心,只是其中的贪污想必也有不少的成分。
宅邸靠近北城,算是城北最豪华的房舍,与中央郡府还是有很大的距离的。
庭院内假山假石很多,也有一个小湖泊可以喂鱼,下午的阳光不是那么强烈,乌云渐渐在天空中聚拢,但这也让此时的府邸,不经意间埋下了一层阴霾。
“许军师,此事……您真不打算告诉主公?”
此刻一个心腹士兵当即来到庭院右侧的桥中间,望着此刻独自喂鱼的许攸,当下不安的说道。
许攸正好背对着此人,但此时的他并没有回头,“北城民宅放火一事,过了这么多天了……也无百姓伤亡,无需向主公禀明……”
“那……此事也算是件大事啊,若是不禀报主公……这……是不是有些不妥?”后面的心腹当即皱眉不安的道。
当下冷笑一声,许攸道:“是你跟了主公久……还是我跟了主公久啊?哼,我从小与主公玩到大,算是认识了四十年了,放心吧……我知道主公的脾气,未到明朗之时,我自然会告诉主公的。”
身后的那人方才点了点头,“那许军师,这一次,你有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身子依然没有转过来,背过身子,许攸将一把馒头粒洒在了湖面上,任由鱼饵抢食……
“我看到了……”如此阴冷的说着,“是不出我所料,曹信果然是装疯……不过我还需要观察一些时日,田丰这匹夫自以为让曹信受到胯下之辱……哼,就能断定了?岂不知曹信岂是如此简单的人物……”
“或许是……田军师与君侯有知己之情?故此田军师疏忽?”
摇了摇头,许攸依然喂着鱼,冷笑道:“知己之情?不错,据我看来,田丰的确与那曹信有相见恨晚的情义,但殊不知……亦会被曹信利用……呵呵,可笑啊。”
“利……利用?军师这话是何意?”心腹不解的问道。
“你不要多问,该你知道的你就知道,不该知道的……我劝你还是机灵些……”
“这……小人铭记,小人不再多言了。”脸上冒起一团虚汗,后者当即有些害怕起来。
“呵呵,不过这曹信确实是不可小看……”没有在意这一切,许攸此刻反而接着道:“忍凡人所不能忍……宁受大辱也毫无怨言,心中城府之高深……可见这曹信,已经不是当初的曹信了……他懂得了为求大业,而不求己身的道理……这样的人,想想也很可怕呀……”
“呵呵……即使如此,还不是被许军师你看破是装疯的吗?嘿嘿嘿……”
“啪——!!”
一个巴掌……
此时的许攸终于转过身来,但此刻前者似是非常的气愤,而一个红红的印子,也相继出现在了对方的脸上。
许攸骂道:“叫你不要多言!!混账!!”
“是……是是,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许攸反复无常的性格,顿时让那心腹一阵的脸色煞白,连忙求饶起来。
另一处,郡府武都门口。
“元皓兄?元皓兄此事到底该如何办……太让人惊讶了……”
刚出了议事大殿不久,田丰方才来到郡府正门口,也就是邺城武都门外。
而这一刻,后面方才一声呼喊传来,随即田丰只见一个同样衣着朴素的文士,快步跑了过来。
不过,或许是田丰想事情想的入迷,故此似乎第三次呼喊过后,才知道是在叫自己。
“公与兄?何事?”
话音刚落,后者果真迎了上来,而这一看却正是沮授。
沮授一脸的煞白,同时从议政大殿出来的他,显然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倒是与此刻的田丰一样,似是忧心忡忡的样子,显然一起在刚才的议事大殿中受到了一些麻烦。
“元皓兄啊……什么怎么了……刚才你为何不跟我一起劝主公,让颜良将军率军追讨?”
田丰这时也显然是想到了这些,不过还是不禁摇了摇头,“唉……主公的样子你刚才也看到了,此刻天下,唯主公势力最广,兵马最多,主公怎么听得进去,再者……我想必事情也没有这么简单……”
“元皓兄意思?是……”沮授此刻也是皱起眉头来。
二人此刻并肩走在出往郡府外的路上,田丰同时说道:“此刻益州新主刘璋,派使节张广来此,意在结交主公,然此刻这张广莫名被刺客杀死在邺城内……我看益州方面一定不好应付,况且主公此刻心高气傲……也不答应啊……”
沮授同时点了点头,“这帮刺客……似是本就冲着张广而来,看来应是被他人指使……”
田丰摇了摇头,“我看未必……张广来时,带的钱财不少……死时钱财皆一扫而空,若是如此,刺客还未必出城逃窜……”
“元皓兄是说……或许贼兄还未必离开邺城?”
“不知道,我也是猜想……主公又心高气傲不予理睬……若是让刘璋知道主公因怠慢来使,而让使节身死邺城的话……那失去与益州结交的机会不说……还有可能让天下群雄有些许的异议啊。”
这一刻,听完前者的话,沮授也是如梦方醒,不过还是有些烦心起来,“唉……看来这些天,必须要找出妥善的方法了……可惜邺城这么大……凶犯何时才能找到……”
田丰、沮授二人,并肩走在街上,同时叹了一口气……
一间小黑屋……
“我说……君侯,你带我等到这里来作甚?”张颌有些奇怪,奇怪的看着曹信。
“呵呵,儁乂何必与此人舌燥,何必还叫他君侯呢?”无奈的苦笑一声,一旁的高览也同时看着曹信。
此时,小黑屋里、一处无人看管的库房中,当关上门的一刹那,曹信以往疯癫的神色,顿时一扫而空……
“你二人……要不要得到袁绍的重用……”
此刻关上门的身子没有动,从天花板的木窗口中缓缓透进刺眼的阳光,照射在此刻曹信的身上。
但这一刻,曹信没有转身,依然是保持着刚关门的那个状态。
“什么!?哈哈,你个傻汉!你说什么?”高览似乎比起张颌倒是没有过多的客气,当即对着前者笑道。
“我说……你二人愿不愿意得到袁绍重用!?”
猛然间,阳光透过曹信的后背,勾勒出那抹高大且强壮的身躯来,但此时再一次听到这声音,却是尤为的铿锵有力。
张颌,此时也莫名的惊讶起来,但一时间也不敢确认,这曹信是真疯还是真疯……
半年多来,张颌无数次听说曹信怎么怎么疯,如何如何失常,这也一度让张颌真的认为曹信的精神状态,也曾经亲眼见到过曹信在游走大街时的邋遢样。
这自然也是高览和自己怀疑的原因。
“君、君侯……你……”试探性的说着,张颌猛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我只问你们一句话……愿不愿意得到袁绍的重用?”
又是一句,可这已经是曹信的第三次询问了。
“想!!”同时说出,张颌与高览此刻同时异口同声的说了出来,并不是他们觉得曹信没疯,相反则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
至少谁不想出人头地,在军中有所作为呢?
冷漠的点了点头,曹信背过了身,终于面向了这二人,“那好!从今日开始,我就会为你们谋划,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你二人成为袁绍最倚重的将领……”
“咕咚……”“咕咚……”
两口唾沫,下意识的划过二人的喉咙,却是听到曹信的话,一个个眼色发直。
冷笑一声,此刻曹信道:“但有一点,你们都要听我的,我曹信说的话,你们必须照办……”
“君侯你……真的没疯?”这一刻张颌再一次确认起来。
摇了摇头,曹信此刻同时漠然道:“过多的尔等不需要问,只要你们答应我,为我办事!”
“我……我们为什么要答应?”高览此刻当即吞吞吐吐起来,显然心中很想,但那嘴倒是有些硬。
“不答应?好,那也无妨,只是尔等就甘心一直如此下去吗?嗯?骑都尉?还是都尉?呵呵呵……”曹信这一刻似是早就看出了二人的心思,如此冷笑道。
“我……”
“这我……”
当即摆了摆手,曹信将这一切尽皆看在眼里,神情却是无比严肃且难以捉摸的说道……
“我再说一遍,从现在开始,我会在背后,为你二人出谋划策……扶你二人上位……但有一点,你二人必须以我为尊,任何事都不得违抗……其意,便是将你二人的性命卖给我,你们敢吗?”
张颌与高览二人,此刻在漆黑的小木屋中默然无语,良久沉默了下来。
便是下一刻……同时毅然决然的点头。
第二百零三章 扶摇三策助张颌(一)
翌日,邺城议事大殿。
这几天邺城很不平静,益州留府长史张广在去驿馆之时,半路被截杀,一时间成为了满城议论的焦点,但同时也让邺城的众文武感到了一丝的不安。
这种不安并不是惧怕,而是随着袁绍的势力越来越大,更因为袁绍的世族身份,故此结交外围诸侯,特别是刘氏宗亲是一向不可忽视的外交态度。
不管此刻袁绍在各路诸侯中实力最强,但是再强的人也必须要认真对待外交问题,远交近攻这是历来割据势力的一种基本的处理方式。
不过,经过那一晚的张广之死,倒是让很多人意外之余,也不乏有些为难,为难该如何找出凶手,如何帮袁绍解决难题,向益州方面交代。
“好!那尔等说说……如之奈何呀?”袁绍似乎不是很高兴,一脸沉闷的看着殿中的文武们,兀自频频皱眉。
因为袁绍本就不屑,自从几天前据说有益州新主刘璋派使节张广前来交好之后,袁绍就不曾搭理过……
按此刻他的想法,那就是自己我有着天下最多的州郡、最多的兵马、最多的战车、最多的钱粮,根本就不需要理会一个守门之犬的走狗,还要给自己送礼?
此番更是传来张广被杀死,袁绍真的没心思理会,但苦于沮授和田丰的劝阻,说一定要立刻要找出凶手,袁绍无奈之下才稍微有些妥协,并且在议事大殿中,想要听听这些人的意见。
但骨子里,袁绍比谁都清楚,自己不是很屑于理会这一切的。
武将席位的前端,此刻当即出来一人。
“末将文丑!愿带三千甲士,三日之内为主公擒得犯人,枭首奉上。”
这是一个身高九尺的武将,不亚于面前的颜良,生的满鬓络腮、狮鼻虎目,一见便是一员虎将。
主位上,袁绍当即看到此人,心情不觉也缓和起来,“子闯勇冠三军,真乃吾之上将啊……”
“文丑不敢,区区小贼,丑视如草芥尔!”
文丑的骁勇,在场众人都看在眼里,不过略微有几个文士,却不免摇了摇头,比起众人的赞赏附和之声比起来,田丰、沮授、许攸这三人的表情,真真是不同的。
“主公啊……文丑将军虽勇,呵呵,然……杀鸡焉用牛刀……”许攸这一刻,还是率先出列。
“呵呵,益州留府长史死在邺城,虽是小事,但关乎我军诸侯强列,更是关乎主公的名望,若是此番传出去,一个使节在邺城无故毙命,想必天下人也会耻笑,耻笑主公的。”
“那……子远你有何妙计啊?”袁绍此番似是有些不耐烦,略有敷衍的说道。
还是笑着,许攸耐心地说道:“呵呵,与其令文丑将军率军盲从追讨,不如交给邺城令办理,从城中各家搜寻、蔓至诸县,应能在不日内找出刺客……”
“许军师此言何意?难道是你瞧不起我文丑!?”突然,在一旁文丑略微皱起了眉头。
“呵呵……文丑将军误会了,此乃上计也……”
此刻主位上,袁绍却不禁眉头轻挑起来,“我好像记得……邺城令,不就是你许攸的儿子许忠?”
一句话此刻说出的同时,话中竟是隐藏深意,让周遭文武尽皆没由来的大笑。
神情忽然一愣,许攸莫名的咯噔了一下,竟是连忙紧张的道:“主公!许攸并非此意,主公误会许攸了!”
“哼,……末将文丑,愿请命,捉拿刺客!”一边的文丑接着不屑道。
“末将颜良,也附议,还请主公恩准!”
竟是此刻连带着整个大殿,顿时让许攸陷入到了尴尬,众多文武时而低声嘲笑,有的也很是同意起文丑的话来。
然而这一刻,武将席位的末端位置……两个身影,却唯独沉默下来,静静的望着这一切……
而这两个人,便是昨日在小黑屋与曹信见面的……张颌、高览二将。
因为在袁营不得重用,此刻二人都隐没在人浪中,而身为骑都尉的张颌,更是冷静的观瞧着。
按理说,要是在平时,张颌绝对不会发话的,只会静静的看着这些人要不请命、要不舌辩,因为自己根本没有什么话语权,不过……
显然此刻的张颌,想要打破陈规……
因为在昨日……
“你等可听说了益州留府长史张广的事情?”
坐在一个满是灰尘的四方桌上,曹信懒懒的坐着,面对着面前的张颌、高览二人,淡淡的提醒道。
一抹阳光普照,从天花板的窗口照射进来,印在了曹信的身上,此刻让张颌二人更加感受到了一股,别样的紧张来。
“自然是听说了,那又如何?”张颌不禁点了点头。
曹信此刻不慌不忙,兀自冷笑起来,“此乃天助二位将军……若要得到重用,那就要听我曹信的。”
曹信就像是个乞丐,头发蓬头垢面,脸色灰白,衣服皱乱,但此刻在张颌、高顺二人的面前,就仿佛是一个高深的巨大身躯,就如同一尊神像一般,就是样子有些古怪。
不过这显然不影响此刻二人的希冀。
“君侯……你到底是何意思?那张广之死……与我等何干?”此刻高览也换了一个称呼,当即恭敬的说道。
微微一笑,此时曹信的脸上,满是城府,愣愣的望着面前的二人,询问道:“若你是袁绍,你该如何应对此事?”
“自然是派一名得力干将,命甲士沃野搜寻,找出凶犯了!”张颌,此时如实回答起来。
的确,这也是最基本的应对方法了。
但此刻,曹信却摇了摇头。
“非也,太麻烦了,若这般,谁都能想得出来,你二人还想何时掌握大权?”
面前的张、高二人顿时面面相窥,一时间不知道曹信的意思,“还请君侯赐教……”
“如果是我……”
曹信此刻突然沉默下来,右手轻抬,便是在二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中,缓缓伸出了一根食指。
曹信这时笑道,“我只需一个告示,刺客必定当场伏诛……”
如一个乱世中的狂士,曹信的一句话,震得张、高二人面容惊讶,竟是直接被前一句话吓得愣住了。
“只需一个告示?”高览,此刻略微不敢相信的说道。
点了点头,曹信笑着:“不错。”
“这……谈何容易,区区一个告示便能捉拿住刺客了?”这次说话的,却是张颌。
曹信一脸的笑意,没有将面前二人的疑惑放在心上,则是脸色含笑,一副先知先觉的模样,“明日辰时,邺城议政殿必定商议此事,到时你二人大可大胆进言,我保你二人立功!”
“当真?”张颌、高览二人此刻顿时双目反光,一脸的惊喜。
不过冷静之余,张颌还是说道:“可……就算我等立了功,我等就能得到重用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从今往后我事事都会为尔等谋划!助你二人扶摇直上,此一功虽不能让你二人有所作为,但也可循序渐进,在袁绍左右得到存身之功。”
“这——!!还请君侯明示!我等自此不再怀疑,听凭尊意……”
这一刻,显然张颌二人顿时下定了决心,向曹信长身一拜。
冷冷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曹信等他们叩拜之后,便是微微一笑,方才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二人……明日……就跟袁绍这么说……”
此时,张颌、高览尽皆附耳到曹信左右。
“张广奸贼……乃当世国贼,欲对主公不利!……但凡擒杀张广者,赏千金,表奏天子,封万户侯……”
时间再一次,回到刚才。
“主公……末将张颌!有一计可助主公,立刻擒得贼凶!”
武将席位末端。
正当许攸与众文武暗自较劲的当下,张颌、高览二人当下列队而出。
而此刻,也让本就心中憋闷的许攸,不禁再次一愣,回过头惊讶的看到了张颌二人的面容。
“嗯?张颌?高览?你二人此刻说什么?”
主位上,袁绍见到后者二人,不觉冷哼一声,不屑的道。
显然,对于后者,袁绍平日是不怎么看中的。
然而这一刻,张颌不紧不慢的出列,在众文武惊讶的目光中,与高览一同来到了殿下正中央,无比自信的拱了拱手。
“末将有一计,可让刺客,不请自来!”
“哦?当真!?”袁绍此刻不禁眉头一挑,听到对方这么说,倒是来了几分的兴趣。
而此刻的旁边,不管是文丑还是许攸,显然都露出一丝诧异的表情来。
却是这二人,平时毫无话语也无良策……怎么突然就蹦出妙计来了?
而此时,应对着诸多的怀疑,张颌同时说了出来。
“还请主公,在冀州发出一条告示,就言张广奸贼,乃当世国贼也,欲对主公不利,着往今日起,但凡擒杀逆贼张广者,赏千金,大将军袁绍!上表朝廷封其为万户侯!”
“妙计呀!!”
突然就在这时,正当前者高亢之音落地的同时,也不知道文席中的哪一个人,率先赞叹出声。
却是这一刻,连带着袁绍也同时双目一亮,顿时重新再看了看面前的张颌这二人,一时惊讶无语。
就像很多文武投来的赞赏目光一样,但此刻唯独许攸,顿时惊讶的一直上下打量起张颌的全身……
似乎……是闻出了一丝别样的味道……
第二百零四章 扶摇三策助张颌(二)
议政很快便结束了。
所有文武都各自回府而去,而其中也有不乏兴冲冲离开的,也有悻然而去的,但更多的都无不在议论。
议论什么?议论张颌刚才的妙计。
这计谋虽然未曾实施,但真正懂得些道理都看出了这计策的妙处,至少除了文丑那些将领意外之余,也对张颌不觉刮目相看。
不过正在此时,议政大殿内,比起刚刚离开的众人,此刻却还是有两个文士的身影。
这二人直到此刻也没有离开,而他们,便是谋士许攸和郭图。
然而比起许攸的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相比,郭图其实并没有什么事情,猥琐的笑容不断看着许攸,其实是好奇、想要听一听对方有什么事情要对袁绍说……
“子远兄……嘿嘿,刚才真是上计啊,可惜张将军的计谋更胜你一筹……嘿嘿,看来现在只能算下计了吧……”
当即,冷眼瞥了瞥对方,许攸没有理会郭图的嘲讽,当下捋须,兀自心中思量着什么……似乎有些不吐不快一般。
“子远,你还有何事?”
此刻袁绍同样也没有离开,看着对方这个样子,倒是有些皱起眉头来。
“禀主公……”这时,许攸还是咬了咬牙,当即说道:“主公最近可还在观察君侯的一举一动?”
一句话,顿时惊起一片平静,在偌大空荡的议政殿中,面对着只有郭图和袁绍二人,许攸当即说了出来。
袁绍此刻的脸色同时凝重起来,不过当下也道:“我自然在观察,数月来从未曾间断,那又如何?”
“那……主公以为君侯是真疯还是装疯?”上前一步,许攸同样面色沉重的说道。
微微一怔,这一刻,袁绍倒是沉默下来。
然而一旁的郭图却道:“嘿嘿,曹信的真疯此刻满城人尽皆知,许军师何故明知故问呢?”
许攸这一刻眉头略微松动,但还是望着袁绍,希望对方能给自己一个答复。
袁绍此刻也是说着,“是啊,曹信的确疯了,上次市井之事我已知晓,曹信市井受辱,此刻满城人尽皆知!”显然袁绍对于郭图的话,也是颇为的赞同起来……
“哈哈哈哈哈……”
竟是此刻……豁然长笑。
许攸的笑声很长,近乎盖过了议政殿空荡荡的每一个角落,但这笑声中也夹杂着深深的嘲讽意味,让袁绍颇为不爽。
“子远……何故发笑?”袁绍冷冷的道。
而这一刻,笑声戛然而止,许攸向着袁绍顿时长身一拜,“主公啊!!那曹信根本就是装——疯!他那是在效仿古之孙膑呐!”
“你说什么!?”袁绍这一刻不禁猛然起身。
但此时,许攸也同时发出了一声声苦笑来,“当年孙膑为摆脱庞涓掌控,日夜睡在豚圈……将豚粪充当美食,为的就是躲开庞涓的监视,此番那曹信受胯下之辱,生如丧犬,正是为求有一天!能脱离主公之下,为求自赎!还望主公……明鉴。”
“哼,一派胡言,那区区庞涓岂能与主公相提并论?子远兄……你到是真会异想天开啊!”还没等许攸说完,却是一旁的郭图再次冷笑出声。
“郭图!!你这谄媚小人!!休要扰乱视听!”
“嘿嘿,是子远兄你妖言惑众才是啊……”没有将许攸的暴怒放在眼里,郭图兀自冷笑着。
“好了……都住口!”
此刻长袖一摆,袁绍保持着刚才惊讶起身的身体,但此时,听到郭图的辩论,也略微冷静了下来。
“公则所言有理,子远是你太多心了!那曹信不是孙膑,而我袁本初更不是那庞涓之流,何能相提并论呐?呵呵,子远你多心了!”袁绍如此摇头笑道,再一次坐回位子上。
见袁绍丝毫不开窍,许攸顿时心中苦涩起来,却是依然没有灰心……
“主公!许攸并非妖言惑众,是那曹信城府高深,主公且想想,此人被那许子将评为韩信之流!此等人物……怎能轻易疯癫呐……”
“那你倒是说说……”袁绍有些不耐烦起来。
顿时看到说服的希望,许攸连忙道:“主公啊……前些日城北着火,我许攸一直监视,在下看的清清楚楚!!那曹信分明暗中暗示甄大小姐!用齐法灭火!而今日!我再看那张颌!此人一介武夫!一时间怎能想出如此妙计!!分明是有高人指点!!而那高人……分明就是曹信呐主公!……还望三思啊!”
许攸苦口婆心,向着袁绍一一列举出来。
微微皱眉看着,然而袁绍并没有领情,反而是眯起双眼,冷冷的注视着对方,“怎么……那张颌想出计谋……薄了你的面子……就说是背后曹信指点的?那你有何凭据?”
“这……这这……”许攸此刻顿时哑口无言,“这……就是一种言外之感,在下也……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可在下认定!那张颌背后,必定有高人指使啊!”
“嘿嘿嘿,子远兄,那就是说你胡乱猜测喽……唉真是可怜了张颌将军呐,被一小人猜忌……唉……我郭图!真是心痛哟!”
“哼。”同时冷哼一声,袁绍此刻当即背过身,显然对于郭图的话也很是赞同,只是此刻许攸的哑口无言,显然让袁绍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主公……许攸一字一言,都真真切切,许攸跟随了主公这么多年,念在旧情……还望主公明察,明察……”许攸依然跪在地上,无助的道。
但此刻袁绍根本没有任何动摇,背过身子没有理会。
“嘿嘿,主公啊,这许攸分明是无中生有,不知还在想什么阴谋诡计,主公切莫理会……”
“郭图你……主公,是真疯还是装疯一试便知,郡府医官众多,但可诊断那曹信的脉症,若是真的疯癫,大可查出!”这一刻,许攸终于说出了最后的提议……
却是同时,袁绍也听到了许攸的这句话,同样略微沉默了下来。
然而另一边,市井酒楼的后院。
曹信此刻独自坐在后院的角落处,手中还攥着那颗药丸,也就是所谓的入梦丹……
按照那左慈的话,这能让曹信暂时心智全无,真正地变成一个傻子、疯子,但……值得担心的是,左慈并没有说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这让曹信这些天很是纠结。
一方面希望吃,因为这能让自己躲过一时的怀疑,因为最近就连甄宓和孙平这两个人也越发怀疑自己了,若是吃了入梦丹,能让曹信陷入一时的真疯状态,那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不过,一方面又是担心,左慈那话里的意思……就是说吃了这个,要看一个人的意志……
这话很是耐人寻味……也就是说,一个人意志力高,那么或许吃了之后,半个月、一个月就能好?甚至一天都有可能吧……
但意志力差呢?三个月?半年?一年?甚至也有可能是一辈子……
这对于曹信来说风险太大了,但真到了不得不吃的地步,曹信还是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干出这种傻事的……
手中攥着那个药丸,曹信在地上独自用树枝写写画画,一脸的郁闷……
后院很少人出入,因为临近厨房,大部分都是小儿们端菜时,走来走去……
但此刻谁也没有理会曹信的存在,因为最近的酒楼的生意……的确是太好了。
“下兵者……强攻则大义不存,上兵者……强民则……大业……”
“嗖嗖嗖嗖……”
一声美妙的女儿声,此刻顿时从背后豁然传来。
曹信意识到的同时,连忙用脏兮兮的脚擦去地上的字迹……
原来是甄宓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正好看到了曹信在地上写的兵法……
上面写着,下兵者,强攻则大义不存,上兵者,强民则大业所依,这些是曹信刚刚不久领悟的治军之道,显然在这半年来,曹信也没少暗自钻研。
不过或许是曹信刚才想事情太入迷了,故此连甄宓靠近的声音都没有听到,而且连这字迹都被对方看到了……
就算曹信擦的很快……
“果然……孙平一直求你教兵法,君侯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不教呢?”
甄宓精致的脸泛起一丝狡黠,嘻嘻一笑,望着曹信露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曹信低着头,默默的将地上的字迹完全的擦干净,不过现在看来那甄宓倒是越看越怀疑了。
“君侯……嘻嘻,你告诉我,你根本就没疯对不对?”
一句话说出,曹信此刻本欲起身逃走的身体猛地一震……
但随即同时……
“大小姐快出来哩!!袁公来哩!!快出来哩!!快出来哩快出来哩!!!”
“什么?”小脸微变,甄宓此刻刚要询问,但同时从酒楼大堂中的那声呼喊,却不觉让甄宓转移了视线。
“袁伯父为何来此?”
从里面的大堂,孙平胖嘟嘟的身子当即踉跄的跑了过来,连忙紧张地说道:“不知道哩、不过哩……袁公带着很多文武哩……还有很多医官哩……好像是来找什么人哩……”
“什么!?快!快跟我出去看看!”
甄宓没有任何的犹豫,作为礼貌,堂堂大将军到此,便是赶快随着孙平跑了过去。
但惟独此刻。
曹信依然站在那里呆滞的身躯缓缓动了一下,随即从怀中掏出那颗药丸。
那颗黑色的药丸……
第二百零五章 扶摇三策助张颌(三)
一行人,此刻来到了酒楼门口。
市井周遭很拥挤,但是在此刻显然被一群郡兵所管控,小小的街道也在瞬间清扫一空,就连这酒楼的门口也不是有一群亲兵把持。
俨然平时热闹的市集和酒楼,更是在此刻添加了一种紧张的氛围。
“哈哈哈……世侄女,多日不见呐,我听说你近日打理一家酒肆,我等好奇之余,也来看看热闹!”
袁绍率先而来,随后跟着的是许攸以及同样看热闹而来的郭图,当然还有闻讯赶来的田丰、沮授二人。
不过此刻还跟了几个武将,那就是与袁绍形影不离的颜良、文丑二将,但这一刻,显然张颌高览二将也在,也不知道其用意是什么。
甄宓随着一群下人出迎,同时看到这一幕,小脸蛋也不时美艳中闪过一丝精明,当即对袁绍娇嗔道:“嘻嘻!伯父乃大汉堂堂大将军,此番带着这么多文武前来……哼,想必也不是来看甄宓我的吧?”
闻言一愣,与一旁许攸的脸色低沉不同,袁绍则是一脸的尴尬,兀自干笑着,“呵呵,确实是有事……”
“哦?”显然在袁绍面前,甄宓倒没有多少的拘谨,这完全是父亲甄逸是袁本初的幕僚,更是袁绍是看着甄宓长大的缘故,故此后者竟多了几分旁人没有的嬉笑。
“那……还不知袁大将军找侄女有何事?”
“主公并不是要找甄大小姐……而是要找淮南侯曹信……”
却是这一刻,还没等袁绍尴尬出声,一旁的许攸竟是格外阴郁的冷声道。
“找、找君侯?”甄姬当即一脸轻痴,小脸不禁有些呆滞了一下。
“呵呵……不错,我等,的确是要找君侯……有事相商……”袁绍此刻同时点着头,但此刻前者的脸色也是变得肃穆,当即右手向后一摆,几名提着药箱的医官当即冒了出来。
周围的百姓尽皆没有反应过来,此刻都是像看热闹一般的看着。
但此刻,甄宓倒是感觉到了几分的不妙,脸色刷的一白。
“大、大小姐!!那……那傻汉晕过去了!而……而且还口吐白沫!”
忽然就在此时,竟是让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是,门内的一声小二疾呼,再一次惊醒了此刻门口的众人。
即使那小二,口中毫无忌讳的说傻汉二字也根本没有让袁绍察觉,然而这句话也直接让这批文武一阵的没有缓过神来。
“这曹信……又在耍什么花样……”此刻一旁的许攸唯独面色阴沉的喃喃着。
而另一边,张颌、高览二人也同时面面相窥。
酒楼二层的雅间,此刻……却是挤满了人。
“君侯……情况如何?”
此刻说话的是袁绍,这一间不大的厢房中,有一个靠在墙壁的床榻,还有一个桌子以及一些零星的摆设,这时,除了袁绍在内,还有几个医官正紧张的在床沿上忙活着,显然是在诊断,而屋内则是有甄宓、许攸、郭图、田丰、沮授、颜良文丑、张颌高览这群人四下伫立观望着,显然都与袁绍有着同一种想法。
一个为首的老年医官当即擦去了额头上的汗珠,不过此刻看对方的样子,事情不是非常的乐观。
“君侯此刻……脉象混乱奇特……恕小人无能,实是平生罕见……依我看……君、君侯……”
“君侯……怎样?”袁绍此刻皱着眉,说出了屋内众人所有的疑惑。
那医官同时道:“恐怕看这脉象,君侯不仅神智疯癫是真,还……还恐离殡天之日……不远矣!”
“你……你说什么?”甄宓忽然掩嘴娇呼,话音刚落的同时不自觉的喊了出来。
就连这一刻,包括许攸在内,田丰、沮授、郭图……甚至是张颌、高览二将也不禁大为惊愕。
“你所说可为属实?”袁绍不禁眉头大皱,一脸的不敢相信。
“确实属实……在下行医四十余年,所见之大小顽疾数不胜数,但如君侯这般……这般……脉象异于常人……确实是将死之人的症状……实属回天乏术啊……”
“那……那君侯……寿数尚有几何?”袁绍的脸上同时泛出一丝潮红,这种潮红俨然是一种愤怒的症状。
“恐……不足年余尔……”那医官此刻摇头叹息着道。
“怎……怎么会这样……呜呜呜呜……”甄宓豁然颤抖着娇躯,掩嘴哭泣起来。
“好啦!尔等出去!”脸上满是寒霜,袁绍听罢同时叫向这群医官摆了摆手。
“诺……”后者提着药箱,摇着头准备离开。
“等等,汝可诊断清楚了?君侯真的是疯了?”就在那刚才的医官离开的同时,许攸连忙跟了上去,小声再次询问起来。
在门口停留,后者不禁叹了一口气,“唉,许军师节哀……君侯的脉搏在下不可能看错……君侯不仅疯癫失常,只怕离死期……也不远矣。”
许攸哪里是节哀的问题,不过听到对方这么说,许攸此刻也是有些半信半疑,竟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空落落的床榻,在刚才那些医官离开之后,显得是那么的孤寂,曹信就那么安详的躺在那里,似乎是睡着了,不过在屋内众人的眼中,却是异常的纠结。
然而,袁绍此刻却意外的坐在了床榻边沿,一直以来注重雍容华贵、且仪容端正的袁绍,此时竟没有顾及到曹信肮脏的身子,直接就那么坐在了前者的身旁。
不过此时看袁绍的模样,似乎多了几分的感慨,以及愤怒。
是的,就是愤怒。
“曹信!!你给我起来!!曹安民——!!”
狠狠的拽过曹信脏兮兮的衣衫,袁绍此刻不顾形象的拼命拽起昏迷的曹信,从床榻上拽了起来,并且神情极其的严肃和不甘。
显然袁绍的举动是屋内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也是非常意外的,这也是众人第一次看到袁绍这个状态。
“你就算是疯也不肯效力与我吗?为何?我袁本初为诸侯最强!我比之那曹阿瞒差在哪里!!你难道连疯了也不肯辅佐我?”
袁绍的愤怒很耐人寻味,但这显然是真情流露的,比之前面袁绍对于曹信的淡然情绪相比,很多人以为袁绍早已经忘了曹信,不过看到这里,所有人才发现,原来……就连袁绍他自己,都一直耿耿于怀。
估计是那医官的一句话,瞬间激怒了袁绍沉寂的不甘心,让他瞬间爆发吧。
曹信就这么萎靡的闭着眼,似是昏睡的很死,完全没有感受到这一切。
不过袁绍依然不依不饶。
因为在他袁绍的心里,自己从小就比曹操厉害,小时候曹操是自己的跟屁虫,成年了袁绍更是人人簇拥,而曹操则无人问津,直到此刻袁绍坐镇三州之地,势力眼看就要伸到幽州,兵马比曹操还要多上三倍。
可是第一次,曹信让袁绍有了这么大的挫败感……曹信就算是疯……也不肯效力袁绍……
这让袁绍如何能淡定下去?
“你若辅助我!他日封王拜将指日可待!!可如今呢?可如今怎样?你愚忠曹阿瞒,早晚死无全尸!!今日你命数短浅,不足年余性命!!岂不可笑!?岂不可笑??”
袁绍一直攥着曹信的衣衫,狠狠的骂着,俨然不顾一旁想要阻拦的甄宓。
“啪——”的一声。
此刻,袁绍将曹信的身子猛然丢在了床榻上,后者同时在昏死的状态没有任何的反应。
而此刻的袁绍终究是没有再骂下去……
“也罢……”当即从床沿边起身,袁绍冷笑着摇了摇头,“汝既然不肯辅佐与我,那终有此报,以后就安安分分的做个疯子吧……反正你也是个将死之人……我给你的爵位……哼,你好好享用着……”
也不管曹信听进去还是没有听进去,袁绍此刻兀自说着。
“主公……那……曹德此人如何?该怎样处置?”
这一刻说话的,则是郭图。
冷冷的看了对方一眼,袁绍眉头一皱,却是不禁叹气道:“算了……曹信怎么说……也是一方名将,就留着他们的性命吧……好好照顾曹德的晚年……”
“诺……”
显然袁绍还没说够,看着床榻上早已今非昔比的曹信,当即叹着气说着,但这话语,显然又是一种高高在上的……
“任你曹信有韩信之才……不识时务……纵使汝天纵奇才,也只能落到如此地步……曹信呐曹信……你这又何苦呢?”
“主公……这……”
“主公,张颌请命……”
这一刻,却是正当袁绍,独自对着曹信昏睡的样子感慨之际,一旁跟随的文武中,竟是同时有两个声音冒了出来。
第一个是许攸,不过显然被第二个声音盖住了。
“主公……”张颌这时道,“我素来仰慕君侯,然今日落到这幅田地,张颌实为不忍,末将还愿请命,望主公恩准张颌,平日照顾仲操公起居……”
“哦?儁乂有心了……好,那就好生照顾吧……”
“谢主公……”
就当这时,在这间小小的屋子内,袁绍下意识的答应了张颌的要求,然而这一刻,俨然被打断的许攸……顿时看着张颌的目光,越来越不善了。
第二百零六章 扶摇三策助张颌(四)
“主公——!!那曹信明明是装疯,不可不防啊!!”
一行人出了酒楼当中,然而此时的许攸却慌忙的跟了过来,高声疾呼不止。
“哼,够啦子远,刚才医官诊断的清清楚楚!!你以为我听而未觉吗?”袁绍显然是一脸的不悦,直到现在许攸似乎都没有放弃的样子。
望着田丰、沮授二人的默然不语,此刻许攸却是来到袁绍的跟前,略有苦口婆心之意,“主公啊……那曹信何其奸猾!此番必定是障眼法而已,主公啊,曹信不得不防啊……主公可莫要做那昏庸之事!”
一句话说出,众文武尽皆眉头大皱起来。
“许攸!!你可是说我乃庸主!?”一声大喝,此时的袁绍刚刚经历感慨的一幕,还没回过神来,此番顿时听到前者的无理取闹终于暴怒起来。
“这……这……”同时也感到一丝的后悔,许攸当即嘴快,竟是没有意料到自己将内心深处的话语,直接给说了出来。
“还……还请主公莫要误会……那曹信……”
“我说够了!”再次一声怒喝,袁绍在一群文武的簇拥之中,当即变脸,却是当下看着许攸的脸,反之冷冷的笑道,“子远……你可还记得……当日你给我献的妙计?”
突然间,竟是这句话,不觉让所有人警醒,许攸更是没有想到袁绍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语气却是充满了嘲讽。
“何、何计?”许攸此刻在大街上,惴惴不安的道。
“何计?”当下冷哼了一声,袁绍冷冷的说着,“当日在议政殿,你胸有成竹的给我献计,说……什么……若要曹信心甘情愿辅佐与我不难……只要上表朝廷,封曹信为淮南侯!可有此事?”
许攸当下脸上发白,“确、确有此事……”
袁绍却是依然带着嘲讽,继续冷笑着,“你言……若曹操知道了我封曹信为淮南侯,那曹操知道后!一者摄于我等势力,对荆襄有所动作,二者更是必定以为曹信已然甘心投靠与我,曹操一怒之下杀了曹信的红颜知己,随后……曹信在心灰意冷之余必定跟随我?此话出你口……入我耳……可有此事?”
此刻袁绍的话语显然越来越冷,让一旁跟随的张颌等人也是不禁暗自观瞧。
“确、确有此事……”无奈苦笑着,许攸道。
“那事后呢?”前者话音未落之际,袁绍同时猛然道:“曹操不仅答应我上表……却并没有生气!更没有举兵犯至荆襄!还加封曹信为羽林中郎将!镇北将军……而且更是比以往还要善待曹信的旧部的女人!你这一计……反倒让我袁绍成了小人……成全了曹操那个英雄!!呵呵呵……好你个许攸啊,你的妙计啊!”
袁绍此刻似乎是怒到了极点,甚至意外的还翻起了旧账来。
“可此事不同……”许攸显然有些不甘心。
冷哼一声,“何谓不同?你不是说那曹信是装疯吗?你不是把我袁绍比作庞涓之流吗?呵呵……你还不是说……张颌、高览二人是有曹信指点吗?一派胡言……”
这一刻,袁绍的话……还没有说完,但跟随在后面的张颌、高览二将,却是不经意间身子微微颤抖,一时间面面相窥。
然而此刻袁绍尽皆没有注意,“都是你这小人嫉贤妒能!妄我一直如此信赖与你,许攸啊……回府吧……好好休养几日……”
最后几句话,说的很是轻描淡写,但是听在别人的耳朵里,却是尤为的刺耳……
特别是跟随在袁绍身边,近乎几十年的许攸,那一句‘许攸啊……回府吧……好好休养几日……’。
这几句似乎并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更像是一种失望的指责,那话中的意思……仿佛就是在说……“回家去吧,我有正事,你不需要呆在这里了……”
身形略微的踉跄着……许攸当即倒退了两步……
但这一刻,袁绍没有任何的表示,兀自冷哼着,带着人往郡府大步流星的走去……
俨然将此事的许攸当成了一把空气,毫无价值的空气。
直到这一时,当袁绍离开百步开外之际,唯有许攸就这么呆滞的站着……站在接到中央,落寞中,似乎依然回荡着……刚才袁绍的话语一般。
“哈哈哈……”良久,许攸却突然发出一声长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随即这笑声愈演愈烈……
“庸、庸主……庸主啊……庸主啊,庸主——!”一声痛骂,自许攸的口中发出,那声音是那么的凄然,那么的不屑,近乎将许攸此刻一切的愤然都发泄一空一般……
却是远处,张颌、高览远远跟随着袁绍,一脸的茫然。
就这样,时间又是一天过去。
市井酒楼当中……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
酒楼当中,这一刻恢复了往日的人流攒动,其余几乎没什么变化,但唯一有变化的,那就是一个叫曹信的人,变得越来越疯癫了。
不时在客人周围窜来窜去,不时发出痴呆的大笑,有的时候还拿起别人的酒菜倒在自己的身上,但大部分都是坐在原先的那颗……那颗柱子上,莫名的发着呆。
但这一切,在旁边的书生士子们看来,这种呆滞显然是疯子应该有的举动。
不过奇怪的是,这些天就连酒楼的大当家,甄宓也有些性情大变了起来,原本一直在柜台边观察着曹信举动的她,这段时间倒是没有过多的关注,而是反常的在柜台边独自发着愣,发着呆……
不过一样是发呆,但比起曹信的发呆来,在书生们的眼里,甄宓自然是不同的,这也让更多的人开始来酒楼喝酒。
而时不时的,甄宓也帮着小二做着端菜的事情,没有像之前那般一整天都盯着那疯子看,谁也不知道这变化是怎么来的,不过据传说……
说是自从袁绍来了之后,甄宓就变成这样了,很多时候虽然一样关心着曹信,但明眼人也能看出比之前的关注要少了一些,至少不会一天到晚瞧着曹信。
这久而久之的,酒楼的客人就更多了。
“君侯哩……给哩!该吃饭哩……”
不过似乎有一个人不是这样的,那就是孙平,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这孙平不时凑到曹信的身边,还一直恳求对方叫自己一两招兵法……
或许在孙平的眼里……曹信真的是他的偶像吧……
“嘿嘿,君侯哩!叫我一个兵法哩……帮忙在这面写一个字哩……”
又是那根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毛笔,又是那个发黄的竹签,不过此刻多了一碗饭菜端放在曹信的面前,孙平肥嘟嘟的脸,还不时希冀着……
“嘿嘿……”
曹信傻笑着,没有将面前的饭菜放在眼里,或许……似是根本就没有心智去分辨这是饭菜一样。
只是兀自傻笑着看着孙平,傻笑着看着……孙平手中的毛笔和竹签……
却是突然在这一刻曹信猛然拿过了孙平的毛笔……
“对哩对哩!!就是这样哩,快!快帮我写哩!!”孙平大喜,胖胖的小脸,连忙凑了上去,仿佛终于找到了希望一般。
而这一刻……
似乎同时被曹信这一抹诡异的举动给吸引了,便是大堂的书生们和甄宓也不禁意外的望向了这一边……
却是很多人来的久了,也知道了孙平一直要跟那傻子要兵法,而此时第一次见曹信抓住毛笔,众人自然是好奇的,而更别说是此刻的甄宓了……
随着同一时间,曹信攥着那根毛笔,不必攥笔的手法很是笨拙,就像以前根本没有握过毛笔一般……
这一刻,孙平同时瞪大着眼,继而将竹签适时地递了过去,一副期待的模样。
“嘿嘿……”曹信又是一脸的傻笑,似乎也是第一次看到那竹签一般。
然而在众人很是好奇的注视下,曹信接连拿过了竹签……在上面写起了字来。
“山……山?树?日?然后哩……这是……”
随着曹信的书写,竹签上顿时出现了字……是的,那是字。
不过接着嘛……
“嘿嘿嘿……嘿嘿嘿……”
“哎呀哎呀……君侯不要哩……哎呀哎呀……不要写在我的脸上哩……”
孙平胖嘟嘟凑过去的脸,顿时遭到偷袭……只见曹信在竹签上似模似样写了几个字后,便是一连串的鬼画符……完全不懂的鬼画符,就连此刻孙平的胖脸也受到了殃及,不幸再次掩面而退……
而这一刻,大堂中同时传来了众书生的哄笑声,却是连柜台边的甄宓也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
但同时,随着‘哐当’一声。
地上的酒菜也在此刻洒落在地,这是定时酒楼给曹信的饭食,一碗土豆丝,两碟青菜,不过这会儿倒是全都吃不了了。
还没等周遭的哄笑声停止,曹信就在这一刻猛地一起身,便是丝毫没有理会一旁的孙平,瞬间朝着酒楼另一侧跑去。
“君、君侯哩……那……那是泔水桶哩!”
泔水桶,就位于酒楼大堂的西边!!
曹信此刻,却是俨然不顾众人的笑声,快步跑到那里,掀开盖子,就是那么的狼吞虎咽……
俨然不管那地上,先前一碗新鲜的饭菜。
第二百零七章 扶摇三策助张颌(五)
“来人!拖出去斩了!!择日送往益州——!!!”
偌大的议事大殿,袁绍长袖一挥,随着一声声惨嚎,两个面色死白的壮汉顿时被几名执戟亲兵拉了出去。
“袁公——!!我等是杀了张广的义士啊!!你不能杀我们呐!!”
“你明明答应过我等——要赏千金封万户侯啊……袁公!袁公饶命啊——”
“哼!”冷冷注视着远处被拖下去的刺客们,袁绍此时当即冷眼一眯,重新坐回了主位上。
而此刻望着满堂的文武,见众人都一阵阵的面面相窥,袁绍的目光,此刻也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一个人。
“儁乂多智,此事你办得很好,吾甚欣慰啊……”
突然看到袁绍久违的赞许,张颌同时面容肃穆,却是想来……
(但凡袁公对你等夸赞如何,你等二人都要将功劳推脱出去!)
忽然这般想起,张颌当即拱手出列,恭敬的道:“此乃皆因主公妙断,主公才智高绝、海内仰望,颌区区小功,比之主公,尤如燕雀比之鸿鹄尔。”
却是这一刻,前者话音未落的同时,袁绍意外的看着张颌的脸,见对方这么说,竟是瞬间双眼陡然一亮。
而此刻了解张颌的淳于琼、颜良文丑等人也同时皱了皱眉,显然没想到张颌竟然变得这么阿谀奉承……
“好好好!!甚好啊,哈哈哈哈哈……”不过,看来此时的袁绍还是颇为满意的。
微微抱拳,此时的张颌与高览也同样在底下面面相窥,半晌……恢复了沉默当中。
“主公,寿春袁术,近日在其领地活动频频,似是有所异动啊……”
这一刻,议政殿许攸告病在家,不过作为袁绍军中的第一军师田丰,自然是当人不让的。
“哼,我这二弟,自负高傲,早晚必有一败……”袁绍此刻同时恢复了平静,但听到前者提起袁术这个名字,还是不禁露出不屑来。
其实历史上袁术反而一直瞧不起袁绍,因为袁绍是庶出,是小妾生的儿子,虽然是长子,但按照汉代的地位,显然是不怎么好的,而袁术呢,虽然是老二,但好在是嫡子,是大夫人所生,所以一直以来都瞧不起做哥哥的袁绍。
然而以现在的天下形势,袁绍的势力要高出袁术很多,甚至袁术比起曹操来都不如,跟徐州牧吕布算是一个等级的。
故此,袁绍反倒有些不屑起来。
“主公啊……最近袁术举动确实诡异,其领地严加禁令不说,还大力剥削百姓,据报还有方士、巫女活跃于寿春的传言!”
这次出列的,却是沮授,此刻同时站在田丰的旁边禀报道。
“哦?”似乎顿时来了几分兴趣,袁绍不禁询问,“尔等可知此为何意?我这二弟到底要如何?”
方士跟巫女相同,汉末时期巫女就已经兴盛起来了,但也并不是西欧的巫婆类型,就如同方士一样,据说汉末军阀李傕,就曾迷信过巫术,之余方士,诸如秦时的方士徐福,汉末的于吉一样,都是靠着寓言天命而行走天下的人。
这个时期的人自然是相信的,当然袁绍也算在内。
殿内此番顿时议论起来,纷纷想要解答这其中的奥秘,不过一连这么多张嘴,乌压压的只听得嘈杂之声。
却是此刻,武将列中,张颌与高览脸色沉寂的望着他们,望着这群人自顾自胸有成竹的议论着……
诸如……袁术要攻打吕布啊……袁术要图谋兖州……还有袁绍要求长生不老啊……这种说话,五花八门,多的数不胜数。
但惟独这一刻,张颌却是面容不禁一抖,那神态……似是早已知道了什么一般……
脑海中再一次回忆当时。
“什、什么??袁术要称帝?”
张颌、高览二人,此刻目瞪口呆的望着曹信,一脸的惊愕。
“不错,袁术必定是要称帝的……”曹信懒懒的坐着,稀松的眼眸中,透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智芒。
“可……可这岂不是……大逆不道?这……怎么可能?”
望着张颌一脸惊讶的表情,曹信默然的摇了摇头,随即冷笑起来,“袁术早有称帝之心,只是此人未得到玉玺……你等且想想,袁术鼠辈!心胸狭窄,怎能在几年前将手中五千精兵交给孙策?呵呵,岂不知是孙策将当年的传国玉玺……与袁术交换……”
“传、传国玉玺??”张颌、高览再一次大惊。
“夫天下者,为求大业不拘小节!孙策此人玩了一手好棋,而那袁术得到了玉玺,而近日你二人且好好想想……袁绍为何突然搜刮大批的民脂民膏?”
“想必……是为出征?”张颌想了想,道。
懒懒的坐在四方桌上,曹信冷笑着不顾身上的邋遢模样,“出征?但凡大军出征无不是准备数月之久,可此次袁术为何突然一天大批搜刮?莫不是……呵呵听了某个方士巫女的谬论,说袁术……是上乘天命之子?”
“君侯的意思……是说……袁术真是要立即称帝了?”
没有回答二人的话,曹信自顾自的说着,“大汉疆土,管制进出实属正常,然禁止百姓涉足确属异常,那袁术向来好谋无断,此刻更是愚笨不知……若是袁公与百官讨论起此事,你二人就说……”
“主公!末将张颌,有事禀奏——”
在大殿议论纷纷嘈杂当中,武将后列的张颌,当即快步而出,大声禀报起来。
却是这一刻,不仅让所有人一阵惊讶,竟是没有想到……
怎么又是这个张颌?
不过这一刻,张颌与高览倒是同时出列,站在了大殿下方的中央,并且望着袁绍,一脸心中大定的模样。
“哦?儁乂?进勇?你二人可是想到了?”袁绍此时也是有些意外,又是看到这二人,当下询问起来。
当即互相对视一眼,张颌当先拱手道:“主公,你且想想,当年讨董十八镇诸侯时……传言那孙坚在洛阳宫殿得到一个宝物,主公还记得?”
“自然记得,那……正是传国玉玺……”袁绍不觉点了点头。
张颌又道:“那兴平之世,袁术部将孙策,向袁术本人借兵五千,此事主公可知道?”
“知道。”不知其意,袁绍还是点了点头。
“那好!”望着周遭文武略有好奇的注视,张颌当下说道:“那袁术道貌岸然,心胸狭窄,怎能轻而易举借给孙策兵马?而且还是五千人之众?难不成是用某宝物抵押?”
“你……你是说传国玉玺??”
前者话音未落,袁绍却是猛然起身……
然而这一刻,显然张颌、高览二人……动作比袁绍还要快!!
“主公圣明!!袁术!便是要称帝!!”
“哗——”的一片,满堂尽皆震惊,一旁的文武同时哑然失色。
“他袁术可敢!!!”一声暴怒,此刻同时在袁绍的口中发出……
这一刻,说话的则是张颌,“主公啊……你且再想想,那孙策必定是用其父得来的传国玉玺互换,而袁术得玉玺……便是在那方士的怂恿下,必定想趁乱而起,在寿春称帝……&%¥&”
一言一句,张颌将袁术如何禁止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的一系列线索整合起来,按照曹信的话语,重新给袁绍和众位文武叙述了一般。
竟是说道最后,张颌的叛乱合情合理,逻辑通顺不说,且预判的很有出处,一时间不得不让众人相信……袁术真的是要称帝了。
以上也同样是曹信对张颌二人所说的话。
“袁术无毫芒之功,纤介之善,而猖狂于时,妄自尊立,固义夫之所扼腕,人鬼之所同疾。主公明鉴!袁术此人大逆不道啊……”张颌将曹信的最后一句话又重复了一边,顿时与高览匍匐在地,那意思就是等袁绍决断了。
张颌的一番话说完了,同时让殿内的所有人都感到震惊,震惊的不只是袁术的称帝事实,而惊讶的,竟是原本沉默寡言的一个小小骑都尉,竟然有如此的见蒂。
一字一句,寿春小小的举动变化,都能分析的如此透彻,且先知先觉,甚至让所有人都相信,这一切真的会发生一样。
但事实上,这并不是张颌的主意……
而是其背后……曹信的指点。
只是这历史上,的确在建安二年年初,袁术准备自立,建号仲氏!也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伪帝。
不过现在的曹信,已经达到了看到寿春的异动,就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地步,故此以上这些分析,都是真的,而此时袁绍这些人,自然还不知道袁术称帝的事实。
“大胆袁术!!大汉还未衰亡!!竟敢做出如此愚蠢之举!?!”此刻,主位上的袁绍自然颇为愤怒。
“主公,那袁术向来骄奢淫逸,若事态真如张颌将军所出……那袁术必定是自取灭亡啊……”
这一刻,田丰也同时出列,皱眉说着。
“请主公,大义灭亲,认准时机举兵而讨……以令天下仰慕主公圣德……”同时,张颌、高览匍匐在地,齐声说道。
“好……我且静观其变罢……”袁绍在主位上,不禁在此刻凝重的点了点头。
却是同一刹那,张颌、高览二将,保持着跪在地上的身子……脸上竟是留下了一丝丝忐忑的汗水来。
其实他们也不知道……袁术会不会真的称帝,但此刻变成真疯的曹信已经帮不到他们……
此时此地……只能希望曹信的话语真的应验了。
第二百零八章 扶摇三策助张颌(六)
汉,建安二年,三月。
曹操摄于袁绍的强大势力,以天子之诏令,让袁绍督青、幽、并、冀四州之地,这也是袁绍在正式的名义上得到了四州,也同时军队扩充至了五十万,掌握了天下三分之一的领土,傲视群雄。
汉,建安二年,五月。
随着曹信的预言,四个月之后,袁术手执传国玉玺,建国号为仲氏,妄称帝业,后以九江太守为淮南尹,置公卿百官,郊祀天地。
同月,术天性骄肆,搜刮百姓民脂,奢华建宫,每日美女做伴,琼浆玉液,极尽淫奢好月之能事。
然而作为兄长的袁绍,优柔寡断之下,最终还是没能大义灭亲,依然穷兵黩武势力开始扩展到幽州,准备讨伐公孙瓒。而因张颌、高览二将屡建奇功,提升骑都尉张颌,为宁国中郎将,高览为副中郎将。
自袁术称帝起,各路诸侯也相继有所动作,与袁术关系密切之诸侯纷纷与其脱离关系……许都同时调令,袁术大逆,准大军征讨,术无奈之下,与吕布联姻,随后被拒。
一时间,袁术成为天下公敌,已经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了。
这也是自医官诊断曹信疯癫以来的第五个月份,但随着袁术的命运一起,与之同病相怜的,却是还有另一个人。
便是在幽州,易京。
十道宽大的堑围,十丈的高台,闭塞将近年余,从兴平二年十月,到建安二年五月,确切的说……实际上公孙瓒已经在偏僻的地方与世隔绝了一年零七个月。
按照历史上对公孙瓒此刻境遇的描写,那就是兴平二年,自从公孙瓒被鲜于辅、阎柔等人杀的屡战屡败之后,就在易京这块巨大的堡垒坚守不出。
期间公孙瓒又疏远宾客,致使身边没有一个亲信,谋臣猛将都渐渐疏远了。从此以后,更是很少出来打仗。
这就是公孙瓒的境遇,但是显然再闭塞不出,此刻的袁绍已经正式得到了朝廷的认可,成为了幽州名义上的掌控人。再加上袁绍的势力,兵马强盛更是位列天下诸强之首……
显然这个敌人,比之鲜于辅他们来更加可怕,但公孙瓒倒是不那么担心,因为他有着易京这块北方不亚于山海关的防护墙。
易京这块城池,几乎已经不能用区区城池来形容了……
因为公孙瓒早在两年前,在临易河挖了十余重战壕,又在战壕内堆筑高达五六丈的土丘,丘上又筑有营垒。堑壕中央的土丘最高,达十余丈,公孙瓒自居其中,以铁为门。
更是在这两年里,令兵士外的七岁以上男人不得进入,只与妻妾住在里面,又囤积粮谷三百万斛。公孙瓒又让妇人习为大声,使声音能传出数百步,用来传达命令,可见公孙瓒落魄到了什么地步。
而这也是很多猛将谋士,陆续离开公孙瓒的原因……即使袁绍一时半会儿难以打进易京这个地方,可想而知其实公孙瓒也早已不复当年了。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即使很多谋士将领陆续离开公孙瓒,但却是唯独一个人,直到今日都没有放弃过前者……
“赵云——!滚开,让我喝!!我要喝酒——!!!”
易京的内城庭院,公孙瓒此刻早已是胡子邋遢一片,满身的酒气一把将赵云推开了老远,独自沉浸在酒乡当中。
“主公!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眼看袁绍率大军来犯!!大丈夫如今岂能沉浸于此?”赵云一身银装,两年了也没有丝毫的变化,照样是身材壮硕,连番劝阻起来。
“赵云!!你个匹夫!!休要再拦我!!我说了我要喝酒——!!”倒是比起赵云来,昔日的白马将军公孙瓒,已经完全成为了没落英雄,身子也越见发福起来,神态更是大不如以前。
赵云此刻很是苦涩,孤零零的伫立在一旁,望着对方颓废的模样,一脸的失望……
在赵云此刻的眼里,面前的公孙瓒,却早已经不是当年自己崇拜的大英雄了。
曾经的前者,勇冠三军,在鲜卑、乌丸人中也享有着盛誉,是一个百战不挠的大将。
曾几何时……赵云与公孙瓒也曾一起把酒言欢,也曾笑着畅谈天下大势,评论天下英雄,一起追寻着身为武人的梦想。
但这一刻,所有的一切……
‘啪咔……’就如同这面前掉落在地的一个青铜酒樽,完全粉碎了开来,粉碎了一切的梦境和憧憬。
“主公……你曾答应过我……与我一起打天下的……你难道忘了吗?”赵云苦涩的笑着,望着面前满是醉态的前者。
“呵呵……天下?哈哈哈……天下呀!!我公孙瓒都落到这幅田地?呵呵呵……还谈什么天下!?”公孙瓒,似乎是在这一刻听到了一个特别好笑的笑话一般,不禁嘲笑着看着赵云。
“不!你当时不是这样说的……主公!!你快醒醒啊主公!!”
却是此刻的赵云,顿时暴怒着连忙上前,拽住了对方蓬松的衣领。
曾几何时……
(“哈哈,子龙!你且看着……”站在高高的山坡顶上,公孙瓒高坐白马,神采奕奕的望着远处的山岭……豪迈的……对着赵云说道。
“前方便是幽州,是我等大展拳脚的用武之地,哈哈,我公孙瓒发誓,不出三年!!此地必是我白马义从驰骋的天下!!”
“主公……此话当真?”
十八岁青涩的面容,当时的赵云才刚入军营,不过此时却同样憧憬起来。
“哈哈哈哈……我有子龙何惧之有,这天下我公孙瓒打定了!”)
光阴如箭,覆水难收,却早已是梦境中的事情了……
公孙瓒苦笑着,“算了,我已无力回天……困在这易京弹丸之地……唯有虚度年华而已……你看我这髀肉复生……如何还能上得沙场……呵呵呵呵……岂不可笑?”
“主……公……”
赵云的眼眶豁然湿润,甚至连语气也变得颇为的艰涩了起来,此刻……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滚,滚出易京……我不想在看到你……”
竟是同一时间,公孙瓒不知是因为醉酒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不过这句话,还是清晰的传了出来……
“主公……你这是……”赵云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听错。
“滚!快给我滚——!!”抱着一个酒盅,公孙瓒空洞的看着地面,豁然怒声喊了起来。
如此踉跄的退了两步,赵云苦涩中满是恍然若失……
却是这一刻……赵云猛地将身上的银袍铠甲褪去,放了在了地上,随即便是向公孙瓒猛然磕了三个响头。
同时随着三声闷响,一个血印同时出现在了其额头间,便是决然的说着,“主公……保重……”
话语中无不充满的艰难与痛苦,但看着公孙瓒依然面无表情的样子,赵云随即绝望的离开……
离开了这个庭院,离开了这里……
“报——敌军急报……”
时间过去了良久,也不知道多时,庭院外一声斥候的禀报声豁然响起。随即片刻后便快速步入了这庭院之中……不过,赵云却不见了。
“念吧……”
公孙瓒还是那么的面色平静,但是仔细可以看出,前者的眼眶处隐隐有些湿润,连命令那斥候话也有些有气无力了起来。
“诺……”当即点了点头,这斥候没有发现公孙瓒的不对,显然也早已习惯了前者的颓废一般,不过此刻,似乎比这一切更加重要的事情已经逼近了。
“大将军袁绍……率二十万精兵,分兵五路……前来讨伐主公……已、已经兵临城下不足五十里的地界……还请主公决断……”
“那有什么……呵呵呵……”没由来的一笑,公孙瓒抱着酒盅当即颓废的喝了一口,没有半分的在意道:“易京固若金汤,就连鲜于辅等人的十几万精锐也靠近不得……固守原位……无须担心。”
“可……主公这……”
公孙瓒依然摇头打断道:“无须担心,就算袁绍举兵四十万来攻,一年半载也休想越雷池一步……”
“可是……二十万大军其中一路……主将宁国中郎将张颌、副将高顺前来……”
“那又如何呀?”说的很慢,公孙瓒慢悠悠的喝着手中的酒……
“可……据报,那一路两万人马的军师……正是淮南侯曹信!”
“噗——!!”
一口酒顺势一喷,在斥候话音刚落的同时,公孙瓒顿时目瞪口呆的望着对方,连先前萎靡的状态,也似是一扫而空了一般。
“曹信不是疯了吗!!?”公孙瓒大骇道。
“确实如此……不过……曹信就是跟来了……我也不知……”斥候却摇了摇头。
此刻另一边,易京高墙外,五十里……
张颌、高览为首的两万大军,此时随着先锋军颜良、文丑两路的步伐,随后跟进。
一共五路,其中便是颜良一路五万人,文丑一路五万人,淳于琼一路四万人,高干一路四万人,张颌、高览一路两万人。总计二十万大军征讨幽州。
不过……就是在这……两万的军队当中,却是有一个神经有些不正常的疯子。
而这疯子……显然就是曹信。
“嘿嘿嘿……哈哈哈哈……”
一辆行军马车上,曹信发癫的左看看、右看看,用好奇的目光不断扫视着周围……
一旁的士兵不知道曹信是来干什么的……也不知道张颌、高览向袁绍请求带上曹信的理由是什么……
不过这个疯子就这么跟着……就这么望着,俨然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完全不像是来打仗的……
第二百零九章 疯子还是军师(一)
“这是我的第三策,也是尔等必须要做的……”
半年前,黑暗的库房中,曹信对这张颌、高览二人如此嘱咐着。
“前面两策都是小儿伎俩,我这第三策才是助你二人飞黄腾达之计谋……”
张颌二人眼睛顿时竖的笔直,愣愣的望着面前的曹信,一脸的期待模样,却是早已经对这一切深信不疑。
“还望君侯明示……”拱了拱手,张颌无比恭敬的道。
“半年后,袁术必然遵循我的预判,寿春称帝!到时你二人也必定已经在军中有了几分名望,加上我教你们的阿谀奉承之术,袁绍也同样会对你二人倍加刮目相看……”
如此说着,曹信当下眉头一挑,望着此刻二人目不暇接的注视,冷冷一笑,道:“邺城城北有一亭……名为……XX亭,你二人可知道?”
不过曹信并没有立刻说出策略,反倒是有些卖起关子一般,询问起这两个人。
张颌、高览同时对视,随即点了点头,“自然知道此亭,就是此亭名字有些怪异……弄得城中百姓也不喜靠近,若不是因为在城北,主公不予打理,恐怕早晚就要拆了……”
“甚好……”曹信这一刻,隐晦的点了点头。
“君侯?此亭可有何问题?”这一刻高览同时不解的询问道。
摇了摇头,此时的曹信还是没有回答对方,方才依然卖着关子道:“过多的你二人无需过问,半年之后……如我所料不差,袁公必定会图谋幽州,尔等也会出征带兵,到时你二人出征之前,但可命心腹亲信每日,每四个时辰,到那XX亭坐上半个时辰便罢……”
“这……这就行了?我等就能立功?”张颌惊讶的说道。
点了点头,“不错,是天大的功劳……”曹信如此说着,当下拽过张颌的右手来,在简单的划了几下……
“你二人要谨记这两个字,也叫那心腹亲信记住这两个字,然后……趁夜将那……不祥之物运送出城……如此这般……你二人必定离大功不远。”
“什、什么是不祥之物?”
“我说了……你们不要问,不过我这第三策事关重大,关系到你二人大功一件,切莫告知任何人。”曹信当即如此吩咐下去。
张颌、高览二人听罢面面相窥,都对着第三策有些模棱两可,不过出于对曹信的信任,二人还是相信了下来,并且对这一切报有极大的希望。
“那……君侯你无缘无故帮我等……到底要我们做什么?”冷静过后,张颌二人终于问出了他们内心深处最大的疑惑。
微微一笑,曹信满是污垢的脸上闪出一抹淡然,望着面前二人的好奇,曹信简单的笑道:“没有什么要事……只是希望你们二人在平时好好照顾我父亲,我服用了入梦丹……或许以后……不能再照顾我父亲了?”
“什么是入梦丹??”
“就如此简单的事情吗?”
张颌、高览,同时询问着,显然他们二人对于曹信的这句话很是有些惊讶。
微微一笑,此时的曹信,却突然有些悲切的道:“当然……还有别的请求……”
时间,这一次,再回到几个月后。也就是幽州兵发的前三天。
天刚蒙蒙亮。
张颌、高览二人大步走出了废弃多时的淮南侯府邸当中,走在大街上。
经过了接近不到半年的时间,正如曹信预言的一样,袁术不仅称帝,而且成为了天下诸侯的公敌,更是在一番阿谀奉承之下,让张颌、高览二人在袁绍的心目中更加有了几分好感。
从曾经的骑都尉、都尉,变成了此时的宁国中郎将,副中郎将之职。
对于阿谀奉承,其实张颌二人是不屑于做的,不过还是因为曹信的话,让本不想违心的二人更加下定了决心,因为不想埋没自己的才能。
不过,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曹信让张颌二人得到主上的关注,显然张颌对于曹信还是非常感激的。
虽然当时曹信那一句‘服用入梦丹’的话语很是让二人奇怪,但半年前……也就是曹信给自己二人出谋划策的几天后,果然让医官查出有疯癫,并且离天命不远,这也让张颌二人明白过来的同时,也逐渐知道,曹信所说入梦丹的用处……
并且在这半年来,与真正疯癫的曹信没有任何的来往。
然而作为一向有恩必报的张颌,就算是此刻曹信真疯,张颌都决定履行与曹信的那个……诺言。
这不……果然不出前者所料,张颌、高览得到了出征的机会,出征幽州的机会……
“禀主公……末将张颌。”“末将高览。”
“前来参见主公!!”
一间郡府内府中的主卧,张颌、高览二人齐声禀报道。
这是一间很奢华的屋子,一般人平时是进不到内府来的,也只有偶尔几名核心文武才能进的来,显然张颌、高览二人才刚得到这样的荣幸。
不过这里并不是袁绍的卧室,而是他的小儿子袁尚病寝。
袁绍此刻趴在病榻边,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后者的报告,相反极其关切的望着自己的小儿子,一脸的怜爱和忧愁。
袁尚似乎发了一场大的高烧,这让原本想亲自出征幽州的袁绍,硬是没有听从田丰和沮授劝阻,而是在家里照顾自己的小儿子,让手下猛将三天后出征。
按理说一个大军阀不应该如此,不过袁绍就是这样,而且袁绍溺爱袁尚的程度,也早已在冀州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
袁尚今年才十几岁,不过长相俊美,长得最像袁绍,所以在袁谭袁熙袁尚这三个孩子中,袁绍最喜欢袁尚,更是常常如掌上明珠一般对待。
就是夸张点说,一旦袁尚有个小感冒,有一个小小的磕碰,议政厅无论有任何的大事,袁绍也会飞奔过来照顾袁尚的身体,而……今天显然也并不例外……
“主公??末将张颌……”这一刻张颌又一次试探性的说道。
“哦……原来是儁乂啊……出征在即,可有……要事?”
终于是说话了,但袁绍却依然没有回头,兀自在床榻边安抚着自己的小儿子,似是因为过度的担心,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模样。
这一刻,张颌、高览二将同时再一次对视,随即禀报道:“主公,我等此次出兵虽不是主将,但希望能带上一人……”
“何人……呐?”袁绍的回答显然还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头不回身不转,心不在焉的回答着。
而此时,张颌的脑海中同时回忆起了,半年前,曹信的那一个请求……
(若……我半年后还恢复不了正常……那……我曹信也就真的要死心了……只希望你二人,能带上我一起出征……我就算是疯也要看一眼沙场……我不想一辈子困在邺城当中,求求二位将军了……)
一时间,张颌的脸上不时泛出一丝怜悯之心,当下拱手道:“请准许末将,带上君侯……”
却是话音刚落。
半晌,袁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主公……还请恩准,曹信将军虽然疯了,但威名尚在,或许还能震慑敌军一时……”
“准了准了……我都准了。”
却是这时,前者的话音未落,袁绍还是没有回头看着他们,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似是同意的样子。
“没事就下去吧……”袁绍依然是那副心不在焉的说着……
“诺!多谢主公……”
这一回没什么可说的,至少张颌、高览二人将曹信的最后心愿完成,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了,不过他们二人倒是意外,意外袁绍会答应的如此痛快……
原以为为了捆缚住曹信,袁绍还会做出阻拦的,只是现在看来,张、高这二人都有些想多了。
或许……是因为曹信已经没有什么利用的价值了吧……
而这一刻,时间正式回到现在……
张颌、高览的两万军队,却是算不得精英,也算不上多,若是在别的诸侯那里,那么两万人马确实可以算是不小的力量……
但是在袁绍的军营中,两万人虽多但也不算太多。
是想五十多万人马,其中出征幽州的一共就多达二十万,而其中,颜良文丑、是主力,自然各自带领五万人,可想而知二人依然在袁绍心目中高不可攀的地位,这一切显然是现在的张颌所不能撼动的……
而至于左右两翼护军,淳于琼、高干,这二人也是袁绍的旧将心腹、深得信任,各自统兵四万。
而张颌高览作为后军压阵,只有两万人,也可以说,算是此次攻打幽州的老末、第五主力军……其实说白了只能算是替补中的替补,想要攻打幽州,其实基本上连喝汤的功劳也不能捞到。
“希望君侯的第三策……能帮助我等当上先锋啊……”
不过至少有出征的份儿,也算是这半年来不小的收获,张颌如此在战马上唉声叹气,指挥着军队随着前方的另一路大军随行,心里也同时憧憬起来。
“哦——!!哦——!!打仗咯!!打仗咯——!!”
却是这一刻,随军的马车上,一个疯子就像一个小孩一般不住的望着前方的风景手舞足蹈的呼喊着……俨然一副自娱自乐的模样……
“殊不知……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淮南侯……呵呵呵,当真是造化弄人呐……”
同时,张颌望着那一幕,苦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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