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绝地反击
作者:晶晶亮|发布时间:2024-06-29 01:01:45|字数:30978
“快,增兵北门!”
得悉北城告急的消息,刚刚躺下没有多久的杨翁子顾不得穿戴甲衣整齐,就操起一把战刀冲了出去。
失了临洮,不屑傅戈责难,杨翁子也会自刎谢罪,对于他这样一个老军人来说,还有什么比战败而让他羞辱惭愧的。
北城上,听到喊杀之声聚拢过来的北方军团士兵越来越多,如果说匈奴人开始时还能借着出其不意袭占城门两侧的要点的话,现在则完全被反扑过来的秦军压制,装备精良劲弩在密集狭小的地方威力立时加倍。
此消彼长,这股匈奴潜伏份子一下子损失惨重,他们只能死死的趴伏在几处隐蔽的地方,连头也不敢稍稍抬起。
战场瞬息万变,几乎就在秦军反击城内匈奴人的同时,围聚在临洮城外的匈奴骑兵已经看到了讯号,他们一个个嗥叫着,如滚滚黄沙漫卷着向临洮这座边陲小城涌了过来。
“匈奴人进攻了!”
“传令,不惜代价夺回北门,要是让匈奴人会合就麻烦了!”
杨翁子双眸紧盯着城门口窝着的那一群匈奴间作,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这一时他心里再清楚不过,要是让匈奴人一直霸着北门下去,临洮城可真要守不住了。
“火,快,把所有能烧着的东西都堆到北门,我要火烤匈奴猪。”匈奴人的凶残终于让杨翁子动了真火,事起从急,摆在他面前的难题就是一个,迅速的将城门口的这伙匈奴细作煮熟烤烂。
不一刻,火光熊熊映红了半边天际,五百余匈奴死士在这团冲天烈火中化成一具具烧焦的尸体,尸臭的味道随着清晨的微风吹散开去,让人闻之作呕。
“大匈奴的勇士们,攻城!”
未等北门的硝烟散尽,匈奴人的先锋杀到了,为首大将正是昔日冒顿麾下的头号猛将须赤虎,因为保护主子不力,须赤虎在相当一段时间内遭到打压,一直到最近才被稽粥重新启用,而为了一雪前耻,他自然会使出浑身的解数。
临至城垣,匈奴人开始弃马步战,同时,城上秦军的弩箭如雨蝗般飞落,在多如蝗虫般的匈奴阵中收割着生命,装备了弩机的北方军团一直就是匈奴人恐惧的恶梦,虽然杨翁子的这支军队比起蒙恬北征时的那一支来,实力已经相差了太多。
一波又一波,匈奴人的尸体几乎将临洮城外的旷野变成排放死人的坟场。
“嘿,秦人快不行了,再拔一支千人队杀上!”须赤虎疯狂地叫喊着,将一队又一队的匈奴士兵填入这片坟场。
死多少人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最后的胜利。
他在乎的是一雪前耻后的痛快。
一个上午,匈奴人就填进去了将近一万人,这场战事的残酷由此可见一斑,守城的秦军一方损失虽然没有匈奴人那么大,但要命的是北方军团引为重要依靠的弩矢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若是再战下去,他们就可能用血肉之躯与匈奴人死拼了。
相比体质和单兵格斗能力均占优势的匈奴人,秦军在整体作战上的优势正一点点的失去,越来越大的伤亡让本就兵力不足的杨翁子陷入到了无兵可调的窘境。
这也难怪,以他不过三万不到的兵力防守数百余里的北方边境,这本就是强人所难。
“来人,向后方告急,让骑军速来增援!”在当前情况下,孤城已经无法长期坚守,无奈之下,杨翁子只得放下尊严向后方请求援兵。
援兵——,距离临洮城最近的援兵只有一支,那就是星夜从关东赶往的大秦骑军李烈部,这支傅戈手中的王牌部队仿佛天生就是为了对付匈奴人来准备的,仅仅用了不到三天时间,李烈的前锋部队就已进抵到了夏阳附近。
夏阳北。
一支队伍在骄阳似火的炎炎烈日下狂奔,统兵之将身躯壮硕,疲惫的脸上却有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
他正是秦骑军大将李烈。
象这种紧急救援的差使,在这个时代也唯有骑军才能胜任,骑军就好比后世的快速反应部队,哪里有紧急情况他们就赶往哪里,同样的情况,若是换作其它的队伍,在连续的行军之后,难免会士气低落,就算赶到了战场,估计也发挥不出什么战斗力。
“李将军,歇息一会吧,兄弟们都支撑不住了!已经有好几个弟兄掉下马——!”行进途中,一名都尉模样的将领急奔到李烈跟前,哀求道。说实话,也就是经过下林苑严格整训的骑军,若是换了另外一支队伍,队形早就松垮下来了。
在急速的奔驰中坠马,结果就像后世从高速行驶的汽车上跳下一样,运气好一点的断胳膊缺腿,运气差一点的就直接丢了小命。
“歇息不可能,你去告诉兄弟们,都把吃奶的劲头给我使出来,跑死了也要跑,要是让匈奴贼子占了临洮,信不信我的鞭子不长眼!”
士兵坠马而亡,李烈又岂能不痛,他治军一向宽严有度,甚得士兵敬服,这一次若不是实在给逼急了,也不会如此狠得下心。
作为傅戈器重的年轻将领,李烈对于秦匈之间的微妙关系自然瞧得清楚,对于傅戈在关中战事最危殆的时候仍然不动杨翁子一部的做法,他也有自己的认识。
匈奴人早晚会报复的。
这一点李烈早有提防,他清楚随着临洮城的这一次烽火,秦匈边境平静了一年多的态势随之而结束,这一次匈奴人再不会为了女人而罢兵,他们已经作好了灭亡秦国的准备。
“妈的,二天时间杨翁子都坚持不了,他的三万军队都是吃干饭的。”尽管给部下下了死命令,但李烈在心底还是骂开了粗口。
“李将军,临洮城中混进入匈奴人的奸细,北门告急,杨将军率将士浴血厮杀,血染征袍,方自堵住了缺口——!”奉命求救的杨翁子部参谋怒容满面,显然对李烈的粗口相当不忿,这也难怪,当初李烈随着王离南下之时,还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都尉。
“有匈奴奸细渗入,兄弟们,加把劲,今日天亮之前赶到河南塞。”李烈眸中一闪,泯了泯干涩的嘴唇,没有计较对方适才话语中的不敬,临洮危殆,一旦有失的话,匈奴骑兵就会被蝗虫一样涌入关内,到那时就是想堵也堵不住。
“河南塞,李将军,临洮危急,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呀!”刚刚听到李烈增援而大喜的北方军团参谋面色惶急,已经口不择言。
“哼,你枉为参谋,只知纸上谈兵,难道不知通变吗?我的麾下皆是骑军,难不成要到临洮去和匈奴人打死仗,烂仗吗?”李烈冷哼一声,怒吼出声。
迂回包抄到匈奴人的背后,狠狠的捅上一刀子,这才是李烈所擅长的。
杨翁子和李烈,这二个秦军大将在前线舍命搏杀,同样,急急从征剿项羽的楚地赶回的傅戈也没有闲着,在函谷关,一场紧急的小范围军事会议正在召开。
参加这次会议的秦军首脑虽然不多,但重要人物却是一应俱全,傅戈这位军中统帅、大秦国的丞相自然是少不了的,韩信、张良、陈平、彭越、陈参——,除了奉命在外的郦商、郦疥、栾布等将领外,傅系主要人物算是全部来了。
“傅帅,杨将军乃是国之干城、北方军团宿将,以他高傲的个性,若非到了实在无法坚守的地步,是绝不会出声求援的,我想前方战事一定到了危急的关头。”会议伊始,大将军韩信就急急站起,力谏道。
就在秦军围剿项羽于乌江的同时,韩信为了对付复剿不平的田横,率领栾布军奔往了齐地,现在北方有变,韩信就让栾布率部继续扫荡田横势力,自己则立即赶来会合。
“李烈部现在什么地方?”
“禀傅帅,李将军刚刚回报,他的部队已经过了夏阳,正朝河南塞转进!”听到傅戈发问,陈参连忙回道。
相比这些名声赫赫的大将、谋士,陈参的名气确实弱得可以,不过,也正是因为他没有什么名气,才能够安心担当起参谋的职责。
“河南塞,临洮危在殆夕,李烈竟还不去救援,这还了得?”
“临洮到底还能坚守几日,杨将军有没有确切的把握?”
“临洮一失,匈奴人就会像洪水一样涌进关内,这又如何是好?”
一时间,议事厅内乱作一团,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就连向以智谋著称的陈平,也参与到了这场争论之中,座中唯一不动声色的,或许只有不动声色的傅戈和淡定从容的张良了。
“子房,你的意见如何?”
“河南塞,这个李疯子,他这是要驱疲兵于敌后,真是够胆大包天的。”张良微笑作答,相比陈平,张良在这种大局观的把握上,还是要高明了许多,他们两个就像是阴阳两面,张良给予人的印象是大气和阳光,而陈平则更像是藏在背后阴影里的一根毒刺。
第三百零一章 守城利器
对于眼下紧急的战事,张良似乎胸有成竹,这让傅戈甚是安慰,一个出色的军师最大的优点不是临到危险时再想应急之策,而是早早的就布下伏兵等着敌人上钩。
果然,见傅戈投来赞许的目光,张良笑道:“傅帅,以良之见,可以将赵拓的石炮部队拉上去了,要不,放在山里那么久,可莫让变成野人才好。”
赵拓的石炮部队在巨鹿城将攻城的项声部打了个鼻青脸肿之后,就遵从傅戈的吩咐回转关中休整去了,在运动战中对付楚军不是石炮部队的强项,不过,如果将这支队伍用来守城的话,那作用可比其它任何一支部队都要有用得多。
贺兰山,正是赵拓部缔结的地方,从那里开往临洮,不过小半天的时间。
“哈,知我者子房也。诸位将军且放宽心,临洮城匈奴人打不下来,赵拓将军已经奉命率部增援了。”
傅戈这一句话说出,议事厅内顿时欢声一片,有讨巧的家伙立即马屁连发,直把傅戈比作兵圣孙武、战神白起再世。
“诸位安静,匈奴势大,前方只有李烈和赵拓二支援兵还是太少,因此,其余诸部务必日夜兼程,在五日内到达临洮,增援一线战场。”
如同应付项羽、刘邦等一干强劲对手一样,借助于后世的记忆,傅戈又一次的在振兴秦国的军事计划上领先了一步,而这一步的迈出看起来容易,实际却是相当的惊险。
如果匈奴人在关东战事正急之时迅速出兵的话,那留给傅戈选择的可能就只有回兵关中,作刺猬死守状了,真若那样,关东的叛乱就将永无平息之日,而一统中国的希望也可能被推迟几十年,甚至于上百年。
好在,匈奴人并没有抓住这次机会,他们对于上一次吃亏上当的记忆还相当的清晰,在没有完全摸清楚南方的底细之前,匈奴人小心冀冀的选择了观望。
观望秦军击败关东的诸侯,观望一个强大统一的秦国再度重生,如果冒顿死后有知的话,一定会为他儿子稽粥的短视而怨恨难过。
在两个民族的交锋中,一方如果一再的丧失制胜的机会,他们必将因此而付出代价。
大秦新元四年七月八日。
匈奴人惨烈的攻城战已经持续了三天,然而临洮城楼上的那面已经残破不堪的秦国旌旗却依旧屹立不倒。
不管是城里还是城外,尸体堆积如山,夏天的蚊蝇在渐渐腐烂的死人身边翁翁的叫着,然后将疾病传播到其它地方。
瘟疫随时会爆发,只要给它机会。
相比这自然的法则,人类的争斗实在渺小的可怜。
死死地盯着临洮夯土城墙上那面秦北方军团的旌旗,指挥这场大战役的匈奴老上单于稽粥不禁暗自泄气,在里应外合的情况下,在草原上纵横驰骋的匈奴骑兵竟然三天还没有夺占临洮城。
就在一天之前,须赤虎已经带人登上了临洮的城头,但很快,秦军的援兵就上来了,一顿令匈奴兵士躲无可躲的雷石雨,密集得让观战的匈奴将领直感到天昏地暗,待到稽粥他们再睁开眼时,见到的就是一付地狱场景。
随着须赤虎冲杀的二千余匈奴精兵一多半被落石砸死在攻城的半道上,而幸存下来的也尽多重伤呻吟,至于上了临洮城的须赤虎,稽粥只瞧见在一刻钟之后,在秦人的旗杆上,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正扬威似的挂起。
须赤虎完了!
“大单于,秦狗出动了石炮部队,现在各部士气低落,这仗打不下去了!”与须赤虎搭挡攻城的匈奴右大将哭叫着抢到稽粥跟前,目睹三千精兵在一瞬间化为乌有,这样的震憾场景任是谁看到了,也会心胆俱丧。
“今日攻城就到这里吧!”见此情景,稽粥也只能无奈的下令停止毫无意义的送命举动。
“中行说,你还有什么主意,都拿出来吧,别藏着了。”回到临时军帐内,稽粥终于再也按耐不住心头怒火,冲着跟进来的中行说怒吼道。
“大单于息怒,这秦狗的石炮部队虽然厉害,但也并非全无克制法门,据属下所知,装备这种抛石器械的部队虽然威力强大,但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移动不便,只要我们能避开正面,迂回到秦狗的背后,那石炮再强也不过是摆设罢了。”
中行说不愧“败类”的称号,在里应外合的计谋遭到惨败之后,心情极度沮丧的他立即想出了另一条毒计。
“你有什么法子?只管说来——。”病急乱投医,在付出了前后将近二万人的重大损失之后,稽粥也需要一次放出胜负手的机会,否则的话,他这个新晋单于的位置可就不稳了。
“大单于,匈奴与秦两国边境长达数百里,除了临洮这一处关隘之外,还有河南塞、肤施等多个可以南下的隘口,我们若是能够选择一处秦人防守薄弱的地方突破,那临洮城里的秦狗就是再强,也只能眼睁睁的瞧着我大匈奴的铁蹄扬鞭而去了。”
其实,中行说早有弃攻临洮而打其它关隘的想法,只不过在稽粥和一众匈奴将领矢志复仇的压制下,他不敢说出来罢了。
现在,匈奴大军进攻连连受阻,中行说的这一想法再提出来正是时候。
“秦人防守薄弱的地方,最靠近临洮的地方是哪里?”稽粥眼睛放光,一把伏到羊皮绘制的粗糙地图上。
“河南塞,就是这里!”稍臾,稽粥一掌狠狠的拍在地图上,头上两根狼氅也因为激动而颤动起来。
河南塞,如果这里的土地老爷有知的话,一定也会睡不着觉的,因为它已经被两个敌对的势力所盯上,再也不可能有安稳的日子了。
“大单于,为吸引秦狗的注意,我们在临洮正面还要保持相当的攻势,不然的话,被秦狗瞧出异常,进攻河南塞的部队就会有麻烦了。所以,属下以为可以让燕王的部众替代我大匈奴的精锐。”中行说见稽粥采纳了自己的主意,脸上更是心情欢畅。
燕王臧荼的部属一共约有一万五千余人,当然其中真正能战的估计是一万左右,当然,这些人的战力可就不敢恭维了。
如果放在三天之前,匈奴想用臧荼的这些被秦军吓破了胆的燕地士兵攻打临洮城,就算稽粥有这个想法,臧荼也不会答应,因为那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但若是佯攻的话,一切可就不同了。
作作样子,摇旗呐喊若臧荼再不会的话,那他这个诸侯王就不用混了。
以硬碰硬,这一场秦匈之间的大决战注定会火光四溅,察知增援临洮没有大的收获的李烈率军转向河南塞,希望包抄匈奴人的后路,给敌以致命一击。无巧不巧的是,受困于临洮城下的老上单于稽粥和中行说也抱着同样的想法。
一场骑军之间的大决战由此拉开序幕。
谁将是最后的胜利者,没有人能预知答案,就算是来自于后世的傅戈也不能预知分毫,因为在他来的那段历史中,根本没有相似的战例可以参照。
一切都是未知的,一切都是全新的。
傅戈在引领新的历史的同时,也在创造历史,而他注定将成为一段新的传奇。
在古代的各种兵家史籍中,对于战事之前的准备有着相当详尽的描述,首先就是兵贵神速,然后就是切勿以疲兵远击,这二条至理名言听起来相当的有道理,只不过放在李烈所处的境地,却又是那样的矛盾。
若是慢腾腾的行军,当然可以让军队保持相当的战斗力,但却可能耽误战机,尽管从来回的战报里,李烈已知晓临洮城得到了赵拓部队的增援,暂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而若是快马加鞭,固然可以抢在敌人来临之时抵达战场,但一支累垮了的部队其战力又能发挥出几成。
自古战场就是矛盾的载体,考验的是双方统兵将领的智慧与勇气,在这二个方面,已经在关东战场上显现出无敌霸气的李烈并不缺乏与匈奴人较量的底气。
“这世上,也只有傅帅,才能未雨绸缪,想到匈奴人会发兵南下!”作为被傅戈一力提拔起来的年轻将领,李烈对傅戈相当的崇拜,在他的心里,已经没有什么秦王,只有傅戈一个人存在。
因此,当巡骑斥候急奔回来报上发现匈奴大队骑兵的消息时,李烈的第一反应就是匈奴人改变目标了。
现在,已经不是他想要奔袭匈奴人后路的问题,而是要考虑怎样在接下来的骑军正面交锋中赢得胜利了。
“要是傅帅在的话,会怎么办,会怎么去做?”这一刹那,李烈心中闪现过无数个念头。
注:中行说在史书上的出场时间为汉文帝时期,按此推断当为公元前180年至前157年之间,本书稍将其出场时间提前了约二十五、六年。
第三百零二章 长城保卫战
傅戈会怎么办?
就在李烈为迎上匈奴单于的主力而且喜且忧时,傅戈这位在大秦将士心目中一力挽国家于危亡的英雄正如风似火的行进在由咸阳往北方边境的直道上。
从函谷关至咸阳,他只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不过,精神还是保持得不错,这倒要感谢秦始皇征发民力大兴土木工程的举措。
二千年前,秦国的高速公路‘直道’的存在能够让秦军迅速的调动,而由北方的九原一带通向咸阳的这一条正是为了应付匈奴大举来犯所建,借着这一条大动脉,傅戈在短短的三、四天内,已经在二线聚结起了十二万之众的可观兵力。
为了保卫家园,关中一带的父老再一次无私的贡献出了他们的儿子、孙子,这一次,他们的态度比以往更加的坚决。
这其中,不只是因为宣传鼓动,不只是因为他们相信在傅戈的领导下,秦军一定会胜利凯旋,还因为匈奴人的残暴让他们惊醒。发生在河套平原上的杀戮事件已经被南迁关内的牧民大肆传播开来了。
这不是一场同民族间的内斗,而是两个不同民族之间为了生存而展开的决战,是农耕与游牧,中原文明与匈奴原始文明的交锋——。
直道上,烟尘滚滚。
数支秦军正在疾速向北开进中。
旌旗飘飘,带着猎猎无敌的气势,撑旗的秦军士兵脸上稚气未脱,但却骄傲得挺着胸膛。
傅戈的议事中枢已经换到了马车之上,军情紧急,他也只能这样边走边议了。
“哈哈,匈奴人在临洮吃了亏,就想在河南塞找回面子,这回他们可想错了,碰上李烈这个疯子,可有稽粥好受的。”
“是呀,我大秦骑军天下无敌,这次正好给匈奴人一个狠狠的教训。”
“匈奴人不是吹嘘是马背上的民族吗?这次都让他们瞧瞧谁才是真正的马上王者。”
接到李烈派回的飞骑禀报,正为临洮城下匈奴人攻势倏减而纳闷的秦军参谋人员一个个作恍然大悟状。
“军师,你怎么看?”聆听着车帘外参谋外发出的既盲目乐观又无意义的吹捧,傅戈微皱了一下眉头,在关东战事结束之后,秦军上下的自信心已经膨胀得了极点。
在有些年轻的参谋人员心中,除了秦军之外,这世上没有哪支军队能放在他们眼里,这种苗头若是让他发展下去,很有可能会造成相当的危害。
聪明的人会在任何时候都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在这一点上,傅戈是这样,坐在他对面淡定的张良也一样。
“傅帅,单单李疯子的一万骑军和守卫关隘的部队,在有备的情况下,虽然能和匈奴人斗个旗鼓相当,但却不足以让稽粥尝到苦头,傅帅,是下决心的时候了,老是被动挨打这仗可打不赢。”相比其它喜形于色的参谋,张良无疑谋划的更加长远。
“军师是说,把重兵全部压向河南塞,与匈奴人来一场决战!”傅戈闻言,扬眉一挑低声说道。长痛不如短痛,对于匈奴这个时时威胁秦国腹地的大患,能一下子挤除掉自是最好,只不过,这中间的风险也着实太大。
为了平息关东诸侯叛乱,秦国可以说倾国之力而战,虽说在傅戈持掌咸阳朝政之后国力有所恢复,但也无力连续支持又一场大规模的战事。
若是与匈奴拖成持久战,或者被匈奴人所败,那刚刚稳定下来的统一大局就会另生变故,说不定叛乱势力又会死灰复燃,就是南方依附的赵佗势力也会再一次游离中央的管辖。
“傅帅,决战万万不可。我大秦内乱方平,国力衰微,现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若全力兴兵北伐,万一——!”已渐成傅系另一中坚的陈平迟疑了一下,终于开口谏道。
万一后面是什么意思,陈平没有说下去,相比张良,陈平看到的是问题的另外一面,而这一面也正是历史上汉初三代皇帝实行休养生息政策,在未强大之前不和匈奴人反目动武的原因所在。
“陈平,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有一点我们更要清楚,与匈奴一战,关系着国家的荣辱存亡,保家卫国也是我辈军人的责任,若不能击破匈奴,我等披甲将士又有何面目去见咸阳父老。”在沉吟稍臾之后,傅戈作出了他的决定。
打,这便是傅戈这位号称秦国铁血丞相的回答。
以他的一贯强硬个性,这样的决定不出乎意外,想当初冒顿来犯时形势比现在更糟,傅戈都能摆出刺杀的强硬姿态,更何况现在。
当然,这强硬绝不是盲目的。
对于匈奴人的强悍傅戈绝没有半点掉以轻心。
决断已经做出,接下来就是隆隆北进的号角之音,十二万秦国大军沿着直道飞速的向河南塞开进,而交给李烈这位先锋将的任务就是如何将匈奴人死死的缠住。
对付匈奴这样一个游牧不定的民族,如何捕捉匈奴主力是大难题,汉武时期为了将单于的精兵歼灭,武帝精心策划了一场马邑之谋,结果却因匈奴人的警觉而功败垂成,时空转换,这一次傅戈要面对的也是同样的难题。
匈奴人来了,但如何让来去迅速的他们陷入到秦军的包围之中,这不仅考验秦军的指挥者,更考验一线将领甚至于士兵的战术素养。
河南塞外,白登山。
“哼,匈奴人想得太天真了,想要耍阴谋诡计,他们又怎是老祖宗的对手,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次就让匈奴人尝尝我大秦骑军的铁拳硬不硬!”
纵马登高,烈烈的热风将李烈的黑红大氅吹得卷起,这使得骑在黑色战马上的他如同一尊战神,傲立于天地,俯瞅这一片苍茫大地。
也许,李家的子孙注定是为草原而存在的,在后世的历史上,李烈的儿子李广、孙子李敢,曾孙李陵这一个个足以让无数男儿为之倾倒的人物已经名垂青史,他们的事迹被后人所传唱,所歌颂,这一切不因为别的,只为他们是抵御外敌的铮铮英雄。
白登山,这处承载过中原民族羞辱的山岭再一次迎来了二个强大的征服者,而这一次,结果还会一样吗?
管他怎么样?老子的骑军可不是吃素的。接到傅戈拖住匈奴人的命令,李烈心里乐开了花,熟悉傅戈作风的他知道,有大仗打了。
骑军碰撞,如果正面接战的话,在兵刃的好坏、一线指挥官的战术指挥能力这二个方面秦军是占了上风的,同时,在士兵的单兵格杀能力和战马的耐战力二个方面则不相上下,而在军队的人数上,匈奴人又占了人多势众的优势。
要让匈奴人粘上来不走,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先狠狠的揍他一下子。只有先把匈奴人打痛了,激起其报复心,匈奴人才会不顾危险的滞留下去。
在一边痛快叫骂的同时,李烈也正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一处呈葫芦形的峡谷,二座不高的山丘夹着一条宽约十丈的沟谷,正是由河套平原通往河南塞的必经通道。
看着看着,李烈黑黝黝的脸上笑意渐浓,看样子他想到了对付匈奴人的好办法。
以守关的一部弩兵将葫芦谷的出口死死摁住,然后骑兵埋伏在山丘背后,等到匈奴人纵兵杀到时,以弩兵发射密集的箭雨阻住匈奴人前进的方向,同时,两翼之骑兵再居高临下的杀向困在谷中动弹不得的匈奴中军,这样的话,匈奴人一定会因惊惶而大乱,吃了这个哑巴亏之后,估计稽粥就是想退也不肯了。
“将军,稽粥他既然来了,那就让兄弟们好好的招待一次吧!莫如再遣一支精骑隐藏于峡谷口,等匈奴人败退时杀他个痛快。”过惯了大鱼大肉日子的秦骑军参谋们的胃口比李烈张得更大,一见有肥肉送上门,这些小子哪里还肯放手?
“好小子。想蛇吞大象不成?”李烈笑骂道。
设伏峡谷,仅仅依靠李烈麾下一万余骑兵是不能完成阻敌并给敌杀伤这一任务的,好在河南塞还有隶属北方军团的二千弩兵。
以弩兵配合有利地势进行阻击,就算弩箭不济,也还有准备好的巨石招待这帮匈奴蛮子,想想在匈奴人也真是可怜,刚刚在临洮城下吃了一顿石雨,移师到河南塞这边原来也没什么便宜可占。
这是一场长城保卫战。
久攻临洮不下的匈奴大军改变了目标,而秦军则抢先占领了要冲白登山,迎接双方将士的,将是一次血与火、勇敢与智慧、幸运与不幸的战斗。
第三百零三章 长矛投掷兵
大漠烟尘,匈奴人骄健的身躯在马背上起起伏伏,马背是草原民族特别的软床,骑在骠悍的骏马之上,匈奴士兵一个个神采飞扬,就算是几日几夜不睡,也似乎消磨不掉他们的精气神。
“大单于,过了前面那道谷口,就可以望见河南塞了。”跟在稽粥的狼旗后面,中行说苦了脸急急说道。
相比匈奴人的舒服畅快,中行说这个燕人的状况则要狼狈得多。连续的颠颇已经让他的屁股开了花,柔嫩的皮肉在磨擦之后血肉污烂,每一粘着就是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好极了,命令先锋千人队,加紧巡查,看看周围有无秦人的伏兵?”吃一堑长一智,稽粥这个新任单于在临洮城下遭到打击之后,也开始收敛了原先狂妄的姿态。
伏兵,以匈奴巡骑的几近无限的搜索能力,自然很快的就发现在谷道的尽头有一支秦弩兵队伍正埋伏着,机弩一直是秦军对付匈奴骑兵最有利的武器,匈奴人当然也不会忘记,就在十余年前,一支装备有弩机的秦军将他们驱逐出了丰美的河套草原。
“大单于,让我去收割那些万恶秦狗的首级,以此来祭典冤死在临洮城下的亡魂吧!”一个恨恨入骨的阴森森声音响起,说话的是面门上有一道深深伤口的男子,伊牙斯,这个冒顿手下的万骑长隐藏在众多骑着高头大马的匈奴贵族中间,显得是那样的与众不同。
这又是一个对秦国怀着刻骨仇恨的家伙,与须赤虎这个一身蛮力没脑子的壮汉相比,伊牙斯更加的狡猾。
“伊牙斯,我拨给你二万精骑,扣开河南塞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不要让我失望。”稽粥目光凌厉的扫过伊牙斯略略激动的脸上。
“多谢大单于信任,我伊牙斯不会再让秦人占了便宜去。”伊牙斯眸中闪现出一抹疯狂的杀意。
大秦新元四年七月十四日。
残阳一抹将白登山染成通红一片,就连山上绿色的树木也在金黄的彩霞中化成五彩形状。
“邢都尉,匈奴人怎么还没来,莫非是吓跑了。”云朵在风中微微晃动,隐隐的有一个嫩生生的声音传来。
“嘘,不要命了,放心,匈奴人一定会来的,到时你小子不要两腿发软就是。”一颗较大的阔叶在丛林间游移了一个方向,随之而来的是训斥的低喝。
埋伏在这条谷道的是河南塞守卫部队二千将士,带队的都尉姓邢,四十岁上下,跟着杨翁子有相当年头了,所以算起来也是北方军团的老人了。
“踏踏踏——!”马蹄声疾响,匈奴骑兵如期来临!
“放箭!”风雷急,弩兵要对付来去迅速的骑兵,祭出的法宝之一便是先发制人,用密集的弩箭雨将骑兵的冲击波消弥于无形。
可惜,这一次,作战经验相当丰富的邢都尉却失算了。
奔入谷道的这股匈奴骑兵势头虽然很猛,但人数却是不多,而更要命的是这支骑军在诱出秦军的设伏地点之后也放出了他们的杀手锏。
马上长矛!
依靠魁梧骑士的臂力投掷出劲道十足的长矛,也不知伊牙斯从哪里通晓了这种古罗马帝国骑士才拥有的战术,并网罗来了这样一批壮硕的勇士,依靠臂力‘发射’而出的长矛在面对射程更远的长弓手时威力虽是不逮,但在射程较短的弩机面前,还有占了些许的上风。
这样的比拼是不公平的,尤其对于无法杀伤敌人的一方。
弩机的威力在匈奴人也拥有了长矛这种变态远程部队之后,失去了它的威慑力,如果秦军想给予敌有效的杀伤,就只能离开丛林掩体,把自己置身于敌骑冲杀的危险之中。
“左、右两队掩护,其余将士随我冲上去。”奉命牵制敌骑的邢都尉忠实的执行了命令,虽然明知这么做弩兵部队会有全军覆灭的危险。
“射!”
一支又一支带着鲜血的弩矢发射而出,但同时,匈奴人的长矛也洞穿了弩手的胸膛。
血从邢都尉的前胸汩汩而出,冲在第一线的他没能躲过匈奴人的反击,不过,在他倒下的时候,脸上却是带着骄傲的笑容,因为他看到适才射出的一簇弩箭让二个匈奴兵掉下了战马。
“秦狗,去死吧!”
伊牙斯脸上的刀疤牵动了一下,战局一如他所料,自打上次在傅戈手底下吃了败仗之后,他就发誓要一雪前耻。
长矛战法,这当然不是伊牙斯的发明,事实上是他辗转从一个来自西方的探险商人处‘转批’过来的皮毛。
想不到今日一试,果然效果不错,正好能克制秦军的弩箭部队。
山梁上。
李烈的眼睛喷出熊熊的怒火,自打伊牙斯派上长矛投掷兵这种特殊兵种之后,他就一刻也没有挪开过。
“命令埋伏在山坳的部队,立即截断匈奴人输送长矛的通道,若遇敌阻击,不可恋战!”
“诺!”
稽粥没有放出手中全部的牌,李烈当然也不会一下子将骑军全部派出去,尤其在不清楚伊牙斯还有多少长矛兵的情形下,冒然全力出击风险太大。
缠战——,发生在白登山谷道的这场遭遇战最终演变成了一场不清不楚的混战,谁也不知道谁是赢家,在得到了骑军的侧翼增援之后,秦弩兵部队也渐渐稳定了阵脚,而匈奴一方,长矛兵这种特殊的兵种在发挥出相当威力之后,也暴露出它固有的弱点,一旦输送通道出现问题,长矛投掷的威力也会随之大减。
终于,暮色打消了彼此的战意。
是役,秦军损失了一千也就是将近一半的弩箭手,还有二百余名骑兵,而匈奴一方,伊牙斯的长矛投掷兵损失了约三百余人,双方损失比较起来秦军一方要大一些,不过,考虑到投掷兵训练不易,因此,这一仗双方勉强算是打平了。
第三百零四章 谁是奸细
“嚓!”
这是冰冷的刀锋切开躯体的声音,随之传来的是战马的悲鸣和重物坠地的翻滚巨响,暮色已经完全笼上山岭,旷野里难得的听不到野狼的嘶嗥,取而代之的是疾奔的马蹄声。
白登山下的这一场缠战逐渐变成了混战,匈奴骑军试探性的进攻在七月十四日这一晚终于转换成了大规模的侵袭,有了第一战的底气,占了便宜的伊牙斯认为挡在河南塞正面的只不过是少量的秦国守备部队。
依靠匈奴人的习惯,在月亮圆满之时就要进攻,而十四日这一晚,暮色褪去之后留下的,正好是一轮皎洁的圆月。
兵贵神速,渴望杀进关内大肆劫掠一番的匈奴骑军顾不得疲劳,疯狂的催动跑得通身汗水的战马向南奔驰。
不过,这样的混战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不分敌我的砍杀,没有目的的狂奔,甚至于有时当你抬起头时,竟会发现自己已身处在敌骑的重重围困之中,而身边没有一个同伴。
在这种比拼毅志的较量中,李烈的秦骑军顽强可是出了名的,相比较而言,匈奴人虽然自小在马背上过活,却也是有所不及。
“弟兄们,随我去斩了那面匈奴牙旗!”在一片叫喝声中,李烈嘶哑的喊声在秦军阵中传出老远。
“杀!”
几乎就在李烈叫喝的同时,领军的匈奴大将伊牙斯也盯上了李烈,双方都抱着擒贼擒王的心态猛扑上前。
难得的大将之间的单挑场面,或许本就是精采分呈,更应当斗个十几、二十合不分胜负才算罢手,而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第一个照面,性急的伊牙斯就着了李烈的暗算,他的战马在临近接战的一刹那,悲鸣着中箭倒覆。
射人先射马。
混乱之中,伊牙斯就算有心保护战马也没有那个能力,况且,他也想不到秦人会使出这等不上台面的‘卑劣’手段。
一刀斩落,恰恰将伊牙斯狰狞的头颅擒于手中,得意之极的李烈举刀高呼,一时秦军士气大振。
一方拥有人数上的优势,另一方则拥有高昂的斗志,这一夜,对于厮杀搏杀的双方将士来说,足够的漫长。
不过,对正疾速赶往战场的大队秦国增援部队来说,这一夜的宝贵时间却又是如此的短暂而珍贵。
终于,当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到白登山顶时,已经疲倦得还战刀都拿不起来的骑兵们终于脱离了接触。
“他奶奶的,真他妈的过瘾呀!”当浑身血淋淋的李烈颤颤微微见到傅戈时,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样。
然后,这个家伙就一头栽倒,竟然呼呼大睡起来。
“李将军累了,送他去休息,剩下的围歼匈奴人的任务,就由其它部队来完成。”傅戈坚定赞许的目光一一扫过骑军的百战将士,对于每一个骑军士兵而言,来自大秦最高统治者的注视无疑是最高的奖赏。
围歼匈奴主力,这可是最激动人心的一次战事。
对于许多难得上第一线战场厮杀的秦军将卒来说,这既是一个立功的机会,也是一个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
“傅帅放心,我们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什么大话,那匈奴的单于可是我看上的,谁也抢不走去。”
秦军秣马厉兵,匈奴人在做什么?在损失了相当的兵士和伊牙斯这员大将之后,恼怒交加的稽粥顾不得中行说的反对,已经在准备着与傅戈大战一场,一见高下。然而,他的决定却遭到了相当一部分匈奴实权人物的抵制。
人都是自私的。
匈奴人也一样。
在劫掠丰庶秦国的目的实现不了之后,由各部落松散联盟而组成的匈奴统治集团开始显现出了裂痕。
一场争论在匈奴大军的单于临时军帐内开始。
面对稽粥执意死战到底的强硬态度,兰氏,这个匈奴三大实力部落之一的贵族首领开始向稽粥发难,要求立即退兵,他的理由也很充分,一方面秦匈战事一时难以取得实质进展,徒耗下去除了损失宝贵的兵力外,没有其它的好处;另一方面在匈奴大军南征之后,西方被匈奴人击败的月氏又重新的活跃起来,这使得一些如浑庚、屈射、丁零、鬲昆、薪犁等被迫依附于匈奴的小部落又有了脱离控制的迹象。
外患未解,而内乱丛生。
匈奴这个一统大漠的膘悍民族因武力而强盛,又因武力而衰弱。
草原,本就是强者生、弱者亡的地方,一个民族兴起,伴随着的就是另一个民族的没落,踏着东胡和月氏的死尸强盛起来的匈奴,它的结局也是一样。
“够了,天上的神明在瞪大眼睛看着我们呢,大战在即,再有胆怯不战者,休怪我稽粥不讲情面。”
自打一听到傅戈这个杀父大仇人出现在战场上的消息后,稽粥就沉不住气了。于他想来,在塞外平原上能和秦军来一场厮杀,这笔交易无论如何也不会吃亏。
想想临洮城下的万千尸体,连稽粥这位单于都对攻打城池有了畏惧心理,其实又何止的稽粥,在匈奴军中对攻城的恐惧感已经大幅度的漫延。
只有避免损失惨重的攻城战,才有可能取胜,对于这一点,在转进的一路上中行说已经不知多少次对稽粥暗示了。
得到了呼衍氏、须卜氏二大部落支持的稽粥有实力发出这样的强音,加上又有月圆进攻月亏退兵的习俗支撑着,力图退兵的兰氏在强大的反对者面前,也只能俯首听命。
七月十五日。
艳阳高挂,在白登山脚下,秦匈两支大军如汇聚的洪流般交汇碰撞,秦军虽然远道而来,但却斗志高昂,这其中还要得益于直道优良的通行条件,有了后勤保障之后这些上战场拼杀的士兵就有了较好的休息条件。
与之相反的是匈奴军队却是士气低落,临洮受阻,猛将须赤虎在登城战中身亡,白登山混战,虽然稍占了些便宜,可却折了又一员大将伊牙斯,这批买卖说什么也划不来。
自开战以来,那些时时叫嚷着杀进关内劫掠的匈奴人渐渐的没了声响,他们有的已在战斗中丧了性命,还有的则开始考虑怎么样安好无损的跑回草原。
其实,强悍从来都是相对的。
匈奴人在打仗时,往往每个人都会自动地去寻求自己的利益,所以,他们特别善于埋伏军队突然迎击敌人。当他们见到敌兵就会去追逐利益,就像天空中嗥翔的秃鹰一样,只要一个发现猎物,其它的同类就会飞集一处。
而如果遇到危难失败,这样单纯为利益而聚结在一起的队伍就会瓦解,如同云雾消散。
号角与响箭轮番响起。
指挥一线作战的秦军主将是韩信,他的麾下第一次拥有了超过十万的庞大军队,其中弩兵、重步兵、盾牌兵、长枪兵一应俱全,同时,还有许多由咸阳的短期军事培训班出来的基层军官。
以步敌骑,就像后世步兵迎击坦克部队一样,比拼速度那绝对是不行的,韩信能凭持的就是各兵种间有序的配合以及将士的整体素养。
一批又一批的匈奴骑兵被遣上死亡的战场,然后,他们的生命就像飞撞到岩石上的浪花一样,变成一朵朵美丽的花朵消逝。
秦国的劲弩、匈奴人的长矛兵,还有装备了坚实重装铠甲的重步兵,一个个在未来才有可能出现的兵种在这一战中显现稚形。
“大将军,左翼的三千长枪兵全部阵亡了,匈奴人,匈奴人已经突破了一线阵地。”
“大将军,右翼遭到匈奴骑兵的连番冲击,我军伤亡惨重!”
若是换了另外一个人来应付这样糟糕的场面,估计脸上除了严峻之外,再看不到其它的东西了,不过,在韩信那张白皙的脸上,傅戈却看到了另外一样东西——自信。
一开始,韩信并没有使出全部的力量,他在示敌以弱,而当稽粥看到战线一步步前移,匈奴骑军似乎有取胜的可能时,欣喜若狂的他立即压上了全部的预备队。
“命令位于后翼的各支军队,全力出击,再去告诉彭越老将军,堵截稽粥逃窜的任务就交给他了。”
秦军终于反击了。
当稽粥和中行说眺望战场,看到有无数的秦军涌入眼帘时,他们的神情中写满了绝望。
中计了!
秦人太奸诈了!
“中行说,你不是说河南塞这里不会有秦军的主力吗?现在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秦军冲上来。”气急败坏之下,稽粥一个巴掌打在了中行说这条走狗脸上。
怒火总要发泄,稽粥能发泄的对象眼下只有一个,那就是一力劝谏他南征秦国的中行说。
“大单于,属下得到的情报河南塞确实没有多少守军,可不知怎的,这秦狗就像长了翅膀一般飞了过来。”中行说委屈的摸着红肿的脸,辩解道。
“哼,大单于莫听这没把的阴人狡辩,依属下看这次南征根本就是秦人设下的圈套,我们上当了!”
相比稽粥的有苦说不出,一干损兵折将的匈奴贵族可没有稽粥客气,他们直接将战败的矛头指向了中行说。
第三百零五章 女人的野心
这一战,直杀得天地昏暗,连日头也为之西沉。
随着战事越发的不利,中行说的辩解也更趋苍白,因为几乎每一个从前方败退下来的匈奴将领都向他投来了仇恨的眼神,那眼神足以杀死中行说几十次,甚至于上百次。
在这样的极度不利境遇下,就连一向足智多谋的中行说也害怕了,因为他发现连稽粥这个最可靠的保护者也开始怀疑他了。
一条狗,当它的价值渐渐失去的时候,是最可悲的。
中行说现在正是这样一条摇尾乞怜也无法让主人看一眼的恶狗。
“你这奸贼可恶可恨,来人,将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拖下去,剁了首级以祭典我大匈奴英勇的将士。”终于,当最后一支往前冲锋的匈奴骑军也回转逃窜时,眼睛里喷火的稽粥忍耐力也到了极限。
“大单于饶命呀!我不是奸细,我是真心实意来帮助大单于对付秦国的呀!”在被拖出去的时候,犹不甘心的中行说痛哭流涕的大喊道。
可时至此时,吃了大败仗的匈奴人又岂会再相信中行说的‘鬼话’,未等他再多说一句话,负责行刑的亲兵就一刀捅了下去。
“啊!”中行说的惨叫短促得让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杀一条狗对于主人来说原本就没有什么难的。
中行说毙命,这个在历史上祸害了大汉几十年的家伙就这样心不甘情不愿的被效忠的主子给一刀剁了。
奸细——,如果要在这个名号前面加上一个缀的话,估计中行说更喜欢秦而不是匈奴,可惜他没有机会来证明他的清白了。
七月十五日,自清晨至午后,秦匈双方可算是拼尽了全力,终于,激烈的战况让傅戈和张良这两个稳坐钓鱼台的闲杂人员忍不住要跑到韩信身边一看究竟了。
极目望去,战场上死尸遍野,无主的马匹拖着伤残流血的后腿不住的悲鸣,这一战,匈奴的九万余骑兵抛下了将近三万的尸体,这个比例已经相当高了。
有得到自然也有付出,在秦军一方,付出的代价则是四万忠勇的步卒在敌骑的冲击下伤亡无法再战。
好在,傅戈这次动用的资本足够的雄厚,损失了四万将士,他还有八万生力军可以驱使,同时,刚刚休整了半宿的李烈骑军也被重新缔结起来,追杀惊慌逃窜的匈奴骑兵,最好的方法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白登山。
秦军临时中军大帐内,一片寂静。
前方胜利的消息已经确实了,但在这里却没有一个参谋人员出声叫嚷,原因不为别的,只为让韩信这个双眼象肿桃子一般的大将军好好休息一会。
“傅帅、军师来了!”
“不用通报,以免打扰大将军休息。”
一个守在帐门口的持戟郎中清了清嗓子,试图转身进帐禀报,但却被傅戈给拦住了。
“是傅帅来了吗,快快相请!”这一番动静出来,韩信已是醒了过来,他连忙起身出帐,大声相邀道。
“哈哈,我的大将军好手笔了,这一仗可将匈奴杀得惨了,只怕以后匈奴人听到韩信这个名字就会吓得瑟瑟发抖。”傅戈见韩信气色相当的不错,便打趣道。
这一仗规模庞大,但对傅戈来说,真正临阵指挥的时候却轻松得很,有韩信这样运筹帷幄的大将军顶在前面,他这个统帅只需要在后面全力支援,鼓励鼓励将士的士气就行了。
“大将军,你这一示敌以弱不要紧,可害得傅帅手可痒痒得紧,你要是进攻的命令再晚一点,只怕连我也拦不住了。”随后进来的张良抹了一把汗水,亦笑道。
“此战非我韩信一人之功,乃是全军将士奋勇杀战才有的结果,更有许多忠诚将士战死在沙场上,信在此只希望傅帅能对他们多加体恤。”韩信嘴里谦逊的说着,眸子里分明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韩信清楚,这一次抵御外敌入侵的赫赫功绩会算到谁的头上?傅戈是秦国的最高统治者,实权人物,他自然不会与属下争这个头功,所以,第一功当然会算到他韩信的头上。
正所谓多多益善,将兵如是,慕名也如是。名垂青史,一个武将如果能有机会获得刀笔吏的肯定,那他的名字将会被后人世世代代传颂下去,韩信也不是圣人,对于这样的‘虚名’当然不会抗拒。
“大将军放心,此战伤亡之将士都是国家之功臣,国家之英雄,亡者国家当以国葬礼之,伤者国家当以身养之,他们的名字将被刻在阿房宫的纪念碑上,供世世代代的国人瞻仰默记。”傅戈言词锵锵,慨然从容说道。
正说话间,一名郎中进来禀报:“报傅帅、大将军、军师,临洮城的赵拓将军带着一个重要人物求见。”
赵拓,他不是在临洮守城吗?怎么无缘无故不遵将令跑到这里来了,而且还带来了一个重要人物,他是谁呢?
“请进来!”傅戈吩咐道。瞎猜胡想不如亲眼所见来得实在,赵拓为人持重,没有特别情况是不会擅自离开一线城池的。
“赵拓见过傅帅、大将军和军师,我有要事回禀,这件事事关重大,属下不敢稍有差驰,故亲自前来,昨日一早,临洮城外的臧荼部派人前来联系反正事宜!”
赵拓一言令帐中诸人齐齐震惊,随后则是万分的欣喜。
刚刚击破匈奴的大军,这厢又等来了臧荼有意回归的好消息,这双喜临门真是上天赐予大秦的绝好礼物。
“快,有请燕王使者。”傅戈这一声话音未落,只见帐外掀帘进来一个眉清目秀,面相娇好的十七、八岁的少年。
“你是燕王臧荼派来的人?”傅戈讶然发问。
不只是他惊异,就是韩信和张良也是一脸的不信,陈平这个素来心计深沉的家伙则更是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起面前的少年来。
“怎么,傅丞相不信吗?你看过这个就会相信了。”少年笑了笑,一排编贝露出,这神韵竟让傅戈呆了一呆。
说罢,少年探手从腰间取出一块墨绿色的古玉诀,上面隐约还可以看出有两个小字,等傅戈接下来仔细观瞧,才发现那两个字竟然是‘臧儿’。
臧儿——,有一个臧字铁定是臧荼的家人,这一点张良、陈平、韩信都能想到,但当傅戈看清楚这两个字时神情却是若有所思。
如果不是记忆力衰退的话,臧儿这个名字傅戈一定能记起在哪部史书里看到过?面前的这个少年能在史书上留名,那绝对不是寻常人物。
“傅丞相,你若还不放心的话,再看看我是谁?”未等傅戈想明白,少年一下扯掉头上的青色皂巾,顿时一头青丝如瀑般落下。
“你是女子?”这一回,轮到张良、陈平等人惊愕了。
当看到面前站立的是一个婷婷玉立的标致少女时,傅戈费尽心思仍想不出来的脑子忽然开窍起来,这个叫臧儿的女子当真不是寻常人物,他是汉武帝刘彻的外祖母,刘彻的母亲王娡就在她的一手策划下,被送入了太子府中,最后终于如愿被景帝庞幸,生养下刘彻这个皇位的继任者。
“怎么,诸位大人瞧不起小女子吗?比起战场杀敌女人或是不如,但论起眼力和谋划,则未必女子就不如男儿。”臧儿柳叶眉一挑,淡淡定定地说道。
“姑娘果然是非常人物,哈哈,好罢,我就听听姑娘有什么宏大的谋划?”傅戈好奇心起,笑着问道。
这个臧儿,当真是不一样得紧,在史书上她为了恢复臧氏家族的荣耀先后二次嫁人,在看到第一个丈夫王仲没有什么作为后,就立马将自己嫁到了长陵田家,而这一次,他生下的儿子就是武帝朝时的权相田蚡。
“傅丞相,这是我祖燕王给你的亲笔书信,请千万过目,对于之前发生的误会,我祖也是深表谦意,这都是中行说那个阉人挑拔离间所致,这些天来我们看清楚了匈奴人的残暴,因此加深了归附大秦的决心,若丞相有意接纳的话,我祖将率部响应,协助秦国军队将匈奴人彻底击溃——!”
不得不说,臧儿这个小女子生得一张伶牙利齿,明明是被迫无奈地回归,到她的嘴里出来就成了主动的投靠。
“臧儿姑娘,你回去告诉汝祖,要是想回国的话,我大秦的门永远朝他开着,但若是仍然执迷不悟,跟着匈奴人作恶,那休怪我傅某不讲交情。”
在傅戈、张良、陈平、韩信等这几个名声在外的大人物面前,臧儿毕竟还嫩了些,她一个小女子的这点伎俩自是瞒不过人去。
第三百零六章 作茧自缚
臧儿与傅戈接下来的‘谈判’进行得相当顺利,事实上,当臧儿见到白登山下匈奴人尸横遍野的情景时,她就坚定了一定要促成祖父臧荼南附的念头。
良禽择木而栖。
既然匈奴这颗大树不牢靠了,那就应早作打算,选择最枝繁叶茂的秦国依附,臧儿虽是柔弱女子,但眼力却丝毫不输于男人。
尤其在这一次会面后,臧儿对于南附后的前景相当乐观,看看除了傅戈之外这座军帐里的其他人吧,韩信,原本不过是项羽帐前的一个持戟郎中,现在则摇身一变成了堂堂大秦国的大将军,统御着数十万的雄兵,更令匈奴四夷闻风丧胆。
而张良、陈平,一个是刘邦的智囊,一个是项羽的谋士,他们先前投靠的对象都不是傅戈,甚至于还是秦国的劲敌,但这些都不妨碍他们成为傅系中坚人物。
象傅戈这样一个带着无限神秘感的新锐领袖,正是年轻女子心目中最崇拜的对象,更何况,今日一见,傅戈那张带着些许淡淡微笑的脸庞足以让处于追梦年纪的女孩子神魂颠倒。
“傅丞相放心,在我祖未带兵马南归之前,我臧儿会一直留在你的身边,听任你的吩咐和处置。”
臧儿果然是臧儿,在明了自己想要什么之后,她立即做出了决定。
她要想方设法的留在这个男人身边,纵算什么身份都没有,也要留下,因为留下就有机会,离开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
因此,在说处置两个字时臧儿目光幽怨,神色迷离,话听起来更是别有一番的滋味,从正面来理解,臧儿提出愿意作为人质留在秦营也很正常,在春秋战国时期,各国征伐不断,相对弱小的一方国君将自己的儿子或者公主送到敌对国家作为人质也很正常。
就眼下的形势来说,秦国无疑处于极度强势地位,臧荼虽然曾是诸侯王(燕王)的身份,但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地方军阀,象这种与‘中央政府’谈判当然要首先有诚意才行,道理明明白白,不过,如果再瞧瞧臧儿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态,那就又是另外的一层意思了。
自打进入大帐之内,臧儿的一对丹凤眼就放在傅戈身上移不开了,柳叶眉、丹凤眼,瓜子脸,再加上如爆的青丝秀发,姣好的三围身段,更兼大胆前卫的主动态度,这样的女子若是转移时空二千年的话,一定可以成为娱乐舞台上的‘明星’人物。
“傍大款!”臧儿的话让傅戈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一个词,再瞧瞧那如眸‘深情’凝望的眼神,傅戈几乎开始怀疑这个臧儿是不是也是穿越众。
难道说自己遇上同类了?一想到这里,傅戈禁不住脱口问道:“请问姑娘是哪里人,家里还有何人呐?”
这句问话若是对着二千余年之后来的人说的话,答案也简单的很,直接回答就是了。
但是偏偏,臧儿象是不明白一样怔了一下,稍臾才露出会意的笑容,面带着羞红道:“傅相,奴家是燕地蓟县人氏,家中除了祖父之外,还有父母、叔伯、长兄——。”
一听到臧儿认认真真的报上她们家的七姑八姨,傅戈就知道他想错了,这个臧儿根本不是什么穿越众,而是实打实的古代人。
笑话!
想不到他傅戈竟会闹腾出这么一出大笑话来,瞧着一旁张良、陈平、韩信等几个一副会意莫测的神态,傅戈明白不管他怎么说都解释不清楚了。
男人嘛,美色当前,岂能坐怀不乱。
尤其是当女子还主动倒贴上门的时候,若还无动于衷,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男人丧失了某种重要的功能。
就这样,带着几许的无奈和无助,傅戈也只能将臧儿留在了身边,不得不说,他这是作茧自缚,只不过在心底,时时泛起的在这个时代的孤独感依旧让傅戈在成功之余渴望得到他人的承认,而这个人应该不是那些对自己盲目崇拜的秦国将士和百姓,而是完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其他人。
政治是投资,婚姻又何尝不是。
当男人将自己绑在秦国的战车上时,野心勃勃的臧儿也希冀着自己能通过婚姻一步登天,攀上秦国最高的权力舞台。
皇权争夺,从来都是不到最后一刻不罢休的。
自这一刻起,臧儿心中已经在酝酿着,早日将面前的这个男子诱惑上床——。
临洮城。
就在白登山大战正酣的同时,这里却是难得的平静,让人几乎怀疑城外已经没有了匈奴的大军。
匈奴人走了吗?
这个问题着实难以回答,或者确切的说应该是既走了,又没走。
走的是稽粥和他的匈奴亲随大军,而没有走的是臧荼这个投奔匈奴的落魄燕王,当然,稽粥是不会放心将臧荼单独留下来的,他还留下了三千铁骑对这支投诚军队进行监视。
说实话,臧荼这些天的心情可谓是五味杂陈,当初,受了中行说的鼓动不时冲动领着一群残兵败将投奔异族,本以为在匈奴这里能得到一个诸侯王应有的礼遇,可谁知匈奴人却把他和他的部下当作狗一样的使唤。
中行说铁了心要做秦奸,他臧荼可没有跟着他陪葬的想法,尤其在看到临洮城下匈奴人伤亡惨重的情景之后,臧荼就越发的确认投奔匈奴这步棋他走错了。
知错即改。
这些天,臧荼一直在等机会,等一个让他能为秦国立下功劳的机会,而在七月十六这一天的傍晚时分,他终于等到了。
陪同臧儿去的心腹终于潜回送来让他心神激荡的密报,秦相傅戈已经接受了他的输诚,只要他真心实意的投奔。
真心实意——,在现在的情形下,臧荼当然是一百个心思想投靠秦国,原因已经不用多说了。
就算为了臧氏家族的荣耀考虑,他也会这么去做。
输诚,总要有个象样的见面礼才是。
清楚自己手底下这点力量有几斤几两的臧荼在来回苦思之后,终于决定拿监视自己的三千匈奴骑兵开刀了。
“来人,给我摆下宴席,请左营大匈奴的三位千长前来赴宴。嗯,请的时候加上一句,就说会有歌舞助兴!”
有歌舞当然有美人作伴,在这个兵火连天的时候,军营中随伴的歌姬自不会多,因此,以匈奴人对女色趋之若骛的态度,臧荼不担心他们不来。
“通知城内的秦军,今晚子时,见营中火起一齐动手。”臧荼银白的头发在灯下闪动着异样的光芒,一如他此时的心情,紧张又激动。
“燕王,我们听你的。”
“燕王,这次我要拧了匈奴人的脑袋当夜壶!”
无毒不丈夫。
围拢在臧荼身边的几员将领皆是心腹之将,他们这些天来饱受匈奴人的嘲笑和欺凌,也早就有心反了。
“好了,你们几个都回去准备准备,把中行说留下来的那几个家伙给看好了,若有疏漏走漏半点风声,可别怪我老臧不讲情份。”
臧荼毕竟也是一方诸侯,论心计的话纵算不是最厉害的,但怎么说也算是姣姣者了,要不然在众多的诸侯王中,为什么别人都完完了,只有他还好好地活着。
人心隔肚皮,事关今后的荣华富贵,老成精的臧荼当然要防止部下有可能与匈奴人勾结,中行说虽然跟着匈奴人跑了,但也还有他的亲信之人留在臧荼这里。
大秦新元七月十六日,子时。
再过半个时辰,新的一天就将开始。
在臧荼的大帐中,通明的火把照耀得比白昼还要明亮,一场丰盛无比的酒宴正进行到了高潮阶段。
在美色的诱惑下,三个匈奴千长来了二个,留了一个守卫军营,这个结果虽然让臧荼不是非常的满意,但箭在弦上,他已经不得不发。
“来来来,两位将军,请饮酒!”臧荼殷殷劝酒,一边使着眼色让歌舞的美姬更进一步的靠到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的匈奴人怀里。
“哈哈,燕王真是客气、豪爽,我们匈奴人就是喜欢交你这样的朋友。”匈奴将领色迷迷的眼睛盯着美姬的雪白前胸,哈哈大笑道。
“燕王,不知臧儿姑娘的病好些没有,几日不见,本将军怪是想念得紧!”将自己的女人让出来给别人享用,这样的朋友当然人人喜欢,死到临头的匈奴人口无遮拦的将目标盯到了臧荼的孙女臧儿身上。
“呸,匈奴狗,是嫌死得不够快吗?”臧荼眸中杀意浓烈。
“哈,多谢将军关心,臧儿已经连着在病榻上好几天不起了,本王也正担心得紧。”
一番虚情假意的寒喧,对答的双方其实都把心思放在了别处,二位匈奴将领正为怀中佳人丰满的娇躯而意乱情离,而臧荼则在焦急等待着子时的到来。
子时,是他与临洮城内秦军约好的时间,到时一齐动手,匈奴人将逃无可逃,否则的话,单凭他臧荼的一万余老弱将兵,对付三千匈奴人还是力不从心的。
第三百零七章 起用降将
酒过三巡,歌舞升平,歌姬的小蛮腰强烈的刺激着二个匈奴千长跨下的雄壮巨物,若非还有臧荼这个碍眼的老家伙存在,这二个被精虫侵占大脑的千长恨不得立马将怀中的尤物法办。
“哈哈,燕王太客气了,这两个歌姬当真是绝世女子,相比之下,我大匈奴的大屁股女人实在提不起我哥俩的兴趣。”
男人哪有不喜欢漂亮女人的道理,看着两个匈奴将领的警惕心已经丧失,臧荼布满了皱纹的眼角闪过一丝极不易察觉的笑意。
哼,斗心计,匈奴人还差了老子十万八千里呢!
“两位将军且在老夫帐中歇息片刻,我去去就来!”臧荼故作会意的哈哈一笑,假作内急状的疾奔出帐。
此时,留在帐中的除了二个匈奴千长和他们怀中的娇美人儿外,就只有一旁倒酒服侍的青衣小厮了。
没了臧荼,已经急得猴抓的匈奴人立即宽衣解带,将战袍三下五除二的去了个干净。
“啪!”
一个侍者手里端着的酒樽突然滑落,青铜器皿之间的交响乐章是如此的振奋精神,以至于让正上下其手的匈奴将领也一下子跳了起来。
哪里发出的杂音?竟然扰乱老子的兴趣,匈奴将领不禁勃然大怒。
然而,当他们转过头时,看到的情形却是绝望之极,锋利夺目的短刃还有淌着殷红的鲜血,这血正从自己的身上流出。
“刺客!”
强烈的刺痛让匈奴人大叫着跳了起来,他们双手胡乱的挥动着,试图抓住悬在腰间的战刀。
不过,跳归跳,这一跳也耗尽了匈奴人的全部力量。
在匈奴人的背后,各有一柄锋芒利刃插在要害之处,时间拿捏得分毫不差,这是二个由臧荼精心训练出来的剑客的杰作。
相比在战场上以勇力搏杀的将领,剑客的作用就是在这种特殊的场面一击致命。
当然,他们之所以能这么顺利,其中还要感谢臧荼的美姬已经将匈奴人身上的战甲、兵器给除的光洁溜溜了,沉浸在美人入怀,命根子被紧紧包容中的匈奴人当然不会想到,最爽的时候也就是最要命的时候。
“禀燕王,成功了!”一名侍者惊喜的叫喊出声。
“叫唤什么,快去一旁的营帐,将匈奴人带来的那些亲兵给干掉,跑了一个小心我拿你的脑袋是问。”臧荼跨步而入,冷眼扫过两具因色而丧命的尸体,神情里尽是鄙夷之色。
赴宴的匈奴将领当然不会只身前来,随同这二个急死鬼一同来的还有三百名亲随,这些人也一早被安排到了一旁的大帐中歇息,美酒佳肴一应伺候着,为了布下今日这场骗局,臧荼可算是化了血本。
“诺,你们都随我来,杀匈奴蛮子!”
“南人反叛,快去救二位将军。”
“杀!”
血落残酒,化作殷红一樽。
断肢在半空中飞舞,一场近身的肉搏战很快地在军帐之中开始,匈奴人的惊惶呼喊声让整个军营都沸腾了起来,帐内的匈奴亲随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臧荼的部下战力也是不强,双方一番混战之后,短时间内竟然是一个不分胜负的平局。
好在,匈奴人毕竟人少,又事起突然被燕军突入结果了一半,剩下的百余人虽然足够的顽强,但也无法活着逃出去了。
“和城内的杨翁子将军联系上了吗?秦军什么时候赶到——。”臧荼面沉似水,声音冷冷。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惊喜,深悉匈奴人厉害和己部蠃弱的他在担心万一不能和秦军取得联系,单单凭他手里的万余老弱,时间一长就很难再留住匈奴人了。
对付三百匈奴人容易,对付三千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更何况此时,左营的匈奴人一定已经听到了喊杀之声。
“禀燕王,一个时辰之前的消息是秦军已然出城,算算时间也快到了。”回禀的燕军参谋话音方落,只听得不远处的左营一带杀声倏起。
“是秦人来了!留一部解决这股歼敌,其余将士随我上去看看是谁来了。”臧荼精神大振,须发颤动着当头迎了上去。
由不得他不高兴,秦军既然来呼应这说明他们这伙‘反叛’份子已经被接纳下来,一想到击败了匈奴人之后可以回家,可以安安稳稳的渡过余年臧荼心里象乐开了花一样。
人老了,想的最多的竟然是死后回不了家,进不了祖坟?
臧荼这些天来最担心的事就是这个。
在经过了这么多的周折,尤其是投奔到匈奴之后,他对于争王夺天下的心思已经淡了。
连项羽那样的霸者都不是傅戈的对手,还何况他臧荼。
臧荼对己方战力的担心并不多余,在左营的匈奴人已经得到了燕军哗变的消息,骑兵们在留营的千长指挥下,准备缔结向燕军发动进攻,试图解救尚被围困的同伴。
“你们,都躲在后面做什么,都给我冲上去。”
臧荼刚刚到达主战场,看到的情形是他的部下畏缩着躲在已抵达的秦军后面,尽管声音喊得震天响,但却连前进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燕军的精锐已经在之前的蒲坂渡一战中损失得差不多了,再加上连日的逃亡,军中将士的士气早已消磨殆尽,要他们鼓起勇气反抗一惯骑在头上的匈奴人,着实有相当的难度。
喝罢这一句,臧荼眸中怒火依旧火炽,好不容易抢到这么一个立功的大好机会,部下却不争气,这让他如何不火。
“燕王息怒,战事不力非将士不勇,实是他们被匈奴人给欺负怕了。”忽然,一个让臧荼久违了的熟悉声音响起。
“你是钟离昧,你还活着?”臧荼寻声望去,顿时惊叫出声。
钟离昧,他还活着。
臧荼这一惊非同小可,可等他细看时,面前站着的不是钟离昧又是何人?
钟离昧在项羽麾下为将时,臧荼和他相交还算不错,后来听到钟离昧在与秦军的交战中阵亡的消息时,臧荼还为他落了几滴眼泪,而今,他万万想不到,秦军派来与自己并肩而战的将领居然是故人钟离昧。
“是我。燕王一向可好?”钟离昧笑道。
“好,好。钟离将军,你怎么到了这里?”臧荼又惊又喜问道。
他万万想不到,秦军派来与自己并肩而战的竟是故人,方才他还在担心如何与秦军将领沟通交流,如今想来已是多余了。
有钟离昧在,有些话他可以不用顾虑什么说出来,也不必去担心失了面子或被嘲笑什么的,反正大家都是在战场上投靠过去的,差别不过是时间上早和晚罢了。
“钟离昧在归附秦国之后,一直在关中一带训练士卒,这次是奉傅帅之命,星夜从夏阳一带前来与燕王并肩而战,一起打匈奴贼子。”钟离昧拱手作答,神情里已然看不到当初被迫归降傅戈时的那一份不甘与无奈。
在关中的这段日子,钟离昧看到了绝不与战火肆虐的关东一样的情景,百姓安居乐业,忙碌的身影,欢畅的笑脸,这一切都是其它地方所没有的。
这便是秦军战无不胜的秘密吗?
有了百姓的支持,秦军才会在战场上勇往无前,因为他们知道在背后有无数双殷殷期待的目光。
就像这一次,为了抵御匈奴人,几乎每一个家庭都贡献出了所有,为了将匈奴人彻底赶走,关中几乎所有的适龄男丁都应召入了伍。
“好,并肩一起打匈奴贼子,哈哈,我们两个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这样并肩作战了?”臧荼放声大笑道。
秦燕两军会合,规模已经壮大到了二万五千人,其中燕军一万三千余众,钟离昧的秦军一万二千余人,这支联合大军在解决了开始时的生疏与隔阂之后,很快的就在与匈奴人的交战中占据了上风。
失去了二个千长,匈奴人在指挥上的缺陷随着战事的深入而暴露出来,对于久经战阵的钟离昧来说,这样的机会他是绝不会错过的。
而这正是傅戈让钟离昧担当起这支增援秦军主将的原因之一。
不苟求才,唯才是用,是傅戈得以率领没落的秦国重新强盛的要诀,而知人善任,则是他的另外一个优点。
在钟离昧和臧荼的联合打击下,匈奴人终于顶不住了,他们开始收拢兵力准备逃窜。
“逃。战到此时,一群败兵又还往哪里逃?”杀得性起的钟离昧大喝着,率军拦截着匈奴人的溃散部队,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畅快的厮杀过了。
第三百零八章 东方的礼物
追杀的过程从来都是一方高举着屠刀,另一方则不断抛弃受伤的同伴,急急溃逃,发生在大秦新元七、八月间的这一场追逐战自然也不例外。
决战失败,稽粥只得仓皇败走,可是一路之上又连遭秦彭越、李烈等多股部队的截击,从白登山好不容易突围出来的匈奴将兵本就已筋疲力尽,许多人身上还带着伤,这一来掉队不支的绝不在少数。
漠北,乌伦河。
单于王庭。
狼狈逃到此地的稽粥样子可谓凄惨之极,十万南征大军此时尚能围拢到他身边的不足三万,其中虽然有相当一部分在逃亡途中失散,但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匈奴已经被彻彻底底的击败了。
“大单于,右大将昨晚失去了联系,估计已经凶多吉少,我们这到底要败退到什么时候才算结束?”留在稽粥身边的右谷蠡王神情悲痛。
“追兵离此还有多远?”稽粥喘息着,竭力压下涌到喉咙口的一股热流。
“二个时辰前在乌伦河下游发现有秦骑兵踪迹,左大将已经领着一拔勇士截击去了,大单于且放宽心吧。”右谷蠡王麻木的回禀道。
截击,此时此地谁都清楚明白左大将若是真碰上了强悍穷追的秦国追兵,结果就只有一个,兵败身亡。
“西线的情况怎么样?”稽粥面如死灰,惨然问道。
匈奴西边虽然小国众多,但真正有实力的对手只有一个,月氏。
在得悉秦匈之间战事有了结果之后,刚刚持掌了大权的月氏三王子在张桓的力谏下,终于下定了与匈奴翻脸开战的决心。
痛打落水狗的活计谁都会干,月氏的军队虽然曾被冒顿杀得元气大伤,但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也该是讨还这笔债的时候了。
“浑庚、屈射、丁零三个部落已经向月氏臣服了,剩下的鬲昆、薪犁也断绝了与我们的联系,估计用不了多久,这二个部落也会发兵与我们交战——!”
帐中一片沉寂,没有人再出声,匈奴贵族们都低着头在盘算着自己的部落如何能从这一场浩劫中躲过灾难。
“大单于,我们降了吧!”
忽然,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投降,右贤王,你疯了吗?你不想为死于秦狗之手的勇士们复仇了吗?”
回答这一试探问话的是齐齐的讨伐之声,一些血气方刚的匈奴将领瞪着一对对血红的眼珠子,将仇恨的目光投射到刚刚说出投降话的右贤王身上。
“呃,算了,我只是一说罢了,大家既然不认同,那就当我没说。”来自匈奴三大部落之一兰氏的右贤王在冒顿父亲头曼即位时就是一方倚重的大将了,老奸巨滑的他哪里会看不出此时的态势,若他继续坚持投降路线,说不定未出这大帐就会被那些血涌上脑门的将领给砍翻。
“算了,大家都消消火,想想怎么对付追兵吧!”
稽粥叹了一口气,对于将领们之间的内斗,他已经没有精力去管,也没有实力来弹压了。
强盛的匈奴在经历了短暂的辉煌之后,开始有了败落的迹象,这也是草原部落兴衰的规律,往往因为一个杰出人物的领导而迅速完成称霸的大业,又往往因为这个强人的离去而陷入到四分五裂之中。
稽粥不是冒顿,他能够统一匈奴,凭借的不全是他的军功,而是因为他是冒顿唯一的儿子。
稽粥在为如何摆脱秦国的追兵,获得喘息的机会而劳心费力,作为他的对手,傅戈这位秦国的大丞相此时倒是舒心畅快得很,登长城而晓览天下,这样的丰功伟绩历史上只有秦皇汉武才有过,想不到今天他也有这个机会。
“傅帅,钟离将军回报,他的部队已经完成了分割匈奴残部的任务,三千匈奴士兵无一漏网。”捷报一个接着一个,传回来的都是好消息。
“哈哈,傅帅知人善任,钟离昧果然是一员不可多得的战将,这回对付匈奴人,我还担心杨翁子将军年岁已老,进取心不足——!”
傅戈淡然一笑,相比有些自持身份才情的张良,陈平的马屁话说得实在太没水平,相比较而言,这家伙在搞阴谋诡计时却总是有独到的地方,也不知其中有什么妙招口诀。
“陈平,右贤王有什么消息回馈吗?”
“禀傅帅,据我们潜伏在右贤王的阏氏身边的人回话,右贤王已经动了南附的心思,只不过囿于军队被稽粥节制着,故此还在迟疑之中,平以为只要我们能创造机会让右贤王独立领兵遁出,其纵然一时不与我们接触,也必然会脱离稽粥而自立,那样的话匈奴就会走向分裂!”
陈平一边说着,一边得意的笑了起来,搞这些背后的小动作,正是他最擅长的地方,在从司马亮那里接手了对付匈奴人的一摊事情之后,一年不到的时间,陈平干得实是风生水起。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有陈平这个耍阴谋的老手在,匈奴人的那些秘密又岂能瞒得过他的眼睛,之前匈奴大军南征陈平事实上已经得到了一些信息,只不过傅戈正全力对付项羽无暇顾及,才让匈奴的图谋险些得逞。
“那好,你要紧紧抓住右贤王阏氏这条通道,随时了解匈奴内部的动荡,万万不可放弃,至于让右贤王与稽粥分兵之事,我会传令给李烈、钟离昧、郦疥等一线将领的。”
“傅帅放心,我陈平一定尽力完成任务。”
“嗯,这段时间你辛苦一些,等忙过这一阵之后,我会向秦王上折给一众有功将领谋臣表功的。”傅戈看着陈平,笑容里充满了暗示的意味。
跟对了主子,做事就算辛苦一些也没什么,至少上面的人惦记着,说不定等回咸阳时,升官发财的好运气在等着自己,陈平一想到这里,不禁心花怒放。
“子房,张桓那里有没有新的消息传回,月氏国这回吞并了丁零、浑庚、屈射,实力一下子膨胀起来,我可不想刚灭了一个强悍的对手,又要面对一个新的敌人。”傅戈脸色沉沉,凛然问道。
为一国之君者,当有深谋远虑的见识。
在匈奴没落的这个当口,秦国需要做的是除了加紧击溃匈奴的残余顽抗势力之外,还必须为接下来的对手准备一道难以吞咽的晚餐,古往今来,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所谓友谊都是建立在实力之上的,秦国与月氏的蜜月随着匈奴人的崩溃而结束,在接下来的较量中,如果秦国不能保持强势的压迫地位的话,月氏很有可能会联合其它的西域各国,成为大秦向西扩张的又一个拦路虎。
“禀傅帅,定远侯已经出使了楼兰、且末、精绝、于阗等诸个国家,这些国家的君王对东方大秦相当的倾慕,已经纷纷表示愿意派遣使者来咸阳交好,等到匈奴人被驱逐之后,我们完全可以象扶持月氏一样暗中扶持楼兰等西域诸国,只要这些国家强盛起来,到时月氏就算有与我决裂之心,也没有抗衡我大秦的实力了。”张良笑答道。
“子房好生算计,这要是让月氏三王子哈昆知道的话,岂不要气炸了肺去。”傅戈亦笑道。
“傅帅,只要他月氏不与我大秦交恶,我们布下的这些棋子充其量也不过是棋子罢了,并不会起什么作用,但若是哈昆有了异心,那就不是我们对不起他,而是他对不住我们了。”陈平说道。
“说正题,我们虽然在哈昆失势的时候帮了他一把,不过,这年头人往往多会忘记谁对自己好过,所以,子房,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与张桓多多联络,掌握西域各国的风土、地理、人物,以便为我大秦军队的西域之行开道。”
西征,这层意思傅戈也只有在倚为心腹的司马亮跟前说过,今天张良、陈平是第二波听到这个最高指示的,在击破了匈奴人之后,秦国环视四周,确实已经没有了对手,接下来的这支庞大的军队何去何从,确实是一个不小的难题。
在有计划削减兵力的同时,还要让军队保持足够的战斗力,这就需要有不断的新的刺激来鼓励军队的斗志与血性,陌生神秘的西域也许正是最好的试兵场所。
在大秦新元四年的八月间,傅戈在为秦国的未来而未雨绸缪,在他的眼中,匈奴这股子黄祸是注定要引向西方的,右贤王的摇摆不定是一个分裂匈奴的契机,他当然会牢牢抓住,这样一来,曾经强悍的匈奴会分裂成南北两部,南方的一支将在时间的推移中渐渐被中原民族所同化,而北方的一支,则会伴随着铁血与征服涌向更西方的古罗马帝国。
罗马,你准备好了接受来自东方的礼物了吗?
想到这里,想到自己已经成为推动历史前进的那个人,傅戈眼神中写满了骄傲。
第三百零九章 班师回朝
八月末的漠北草原,天蓝草青,牛羊正肥,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不过,在这层宁静的表象背后,却是一场波及到整个匈奴民族的大动荡。
若是换作以前,游牧在这片草原上的匈奴人已经高高的举着鞭子,正忙碌的驱赶马、牛奔向下一个水草丰美的牧场,可是这一年,一切都变了。大草原,这个让匈奴人留恋的故乡现在已经不属于他们了,在不久前的秦匈争夺战中,匈奴人战败了。
秦人不依不饶,追杀的秦军就像闻到了血腥味的狼群,不间断的对着单于稽粥移动中的王庭穷追不舍,为了保护稽粥的安全,不知有多少英勇忠诚的匈奴勇士躺在了血泊之中。
压迫可以使人团结,也可以使人分裂。
在秦军强大的军事压力面前,那些依附于匈奴生存的弱小部落第一个坚持不住,它们开始背弃匈奴转而向南方的秦王朝输诚,而接下来动摇信心的则是被排除在单于核心集团外面的兰氏右贤王一系。
右贤王的领地原本就是靠近代郡、云中一带,这里相对于广袤的漠北荒原更容易与南方的中原民族接触,许多与秦人打交道的匈奴大商人就是属于右贤王治下的牧民。
黑河。
右贤王兰木雷营帐。
一场关系着匈奴前途命运的密谋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稽粥这小子,跟着他老子的这点家底还不全败光了,不行,贤王可不能再糊涂下去了。”军帐中,一个穿着华丽绸缎袍子的商人正在慨慨而谈。
“贤王,秦国那边我已经联系好了,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那秦相傅戈的秘密使者已经表态,只要贤王能涓弃前嫌,与秦交好,单于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听到这里,一直以来眯着脸不说话的兰木雷终于抬了一下眼,神情也略过一丝的激动,投靠秦国能够得到新单于的位置,这个诱惑着实让大半辈子都在人下的他心动了。
“秦国还有什么条件?”半晌,兰木雷开口问道。
“贤王明鉴,除了河套地之外,秦人还要我们放弃在西域和东胡一带的利益,依属下之见,这个条件虽然苟刻了点,但至少我们兰氏还能拥有乌伦河谷的肥美草原,仔细算起来我们并不吃亏,况且,属下听那使者的口气,似乎还有些回旋的余地。”
商人的逻辑一切从实际出发,有好处的事情跑不了他们,没好处的事情你请他们来都未必有用,兰氏多年来在与南方的秦人、燕人、赵人打交道过程中,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讨价还价,算计得失的做法。
“好了,就这样吧!你等会通知下去,一个时辰之后全营开拔回转乌伦河,这件事一定要保密,在未脱离危险之前,绝不能让稽粥知道我们的计划。”
大秦新元四年九月一日。
匈奴右贤王兰木雷率领所部一万将士脱离西迁的单于大军,转进南下与秦修好,此举得到了秦国的热烈响应,秦相傅戈更是难得高规格的按对待单于的隆重礼节与兰木雷会了面,双方会谈的结果相当的美妙。
经过一系列看似眼花缭乱的手段,傅戈终于成功的化解掉了秦国北方的一大劲敌,在失去了三大部落之一兰氏的支持之后,被秦国步骑联军追杀得苦不堪言的稽粥也只得带着残余的部众夺路向西北逃窜。
强者从来都是相对的。
在秦国这头更强大的噬血怪兽面前,匈奴人能做的抉择只有二个,投降或者逃亡。
不同的人做出了不同的决定,而最终他们的结局也会因为今天的决断而不同,在东方,可以预想到的是,兰木雷的部落会在与中原文明的交融中不断的被同化,直到最终消弥于历史的长河之中。
而在西方,不甘心被秦人奴役的稽粥依旧在找寻祖先征战的踪迹,这些无奈被强大的秦军驱逐的失败者也许会在另一个战场上赢得别人的敬畏。
一场草原追逐战接近了尾声,征战在外的秦国大军也在班师回朝,许多支临时被征召组建的军队随着战事的平息而被解散,更有许多在战场上浴血厮杀的男儿更是带着一身的伤痕骄傲的回归家乡。
也许在若干年后,已经成了爷爷辈的他们会对盘依在膝边的孙子这么说,你的爷爷当年曾在纵横驰骋的大秦军队里面服过役,杀过匈奴人——。
一切都如过往的云烟。
在大漠深处的袅袅炊烟中渐渐消散,草原上一个部落衰败,一个部落强盛就像天上的繁星一样,再是平常不过。
大秦新元四年九月十二日。
咸阳,万人空巷。
这座公元前三世纪最庞大的都市已经被前来迎接凯旋而归的人群给挤翻了,所有的客栈都挂出了曝满的牌子,更有许多看到发财机会的商人不远千里从南越、吴楚、楼兰等地赶来,他们一个个带来了让关中百姓感到新奇不已的东西。
没有战乱了,好日子就要来了。
蛰伏多时的商人们一个个象春暖苏醒过来的蛇蛙一样,敏锐的嗅到了商机。
问天下,哪里的购买力能有咸阳强盛,齐、楚、燕、赵、韩、魏这些关东地面上的都市早已因为战火而千疮百孔,齐都临辎更是因为项羽的一把大火而烧成了一片废墟。
灞桥。
人山人海。
原本冷清的这个地方在几年间已经成了一处相当热闹的集市口,许多从外地前来咸阳淘金谋生计的人因为在城中找不到住处,就干脆将家安到了这里,这一来二去,灞桥就成了咸阳城外最繁华的地段。
这一日,在桥头最醒目处,大秦国的一众留守咸阳的官员争相等候着,司马亮、郦食其、冯正、乌氏倮、司马昌、伏生这些投靠到傅戈门下的能人干臣脸上皆流露着喜色。
秦师北伐匈奴,大捷!
捷报已经早早在传遍了整个秦国,甚至于连南方的巴蜀也在欢庆,位于临邛的兵造匠师们得知他们造就的利器让军队获得大胜之后,更是骄傲的挺起了胸膛。
自此之后,问天下之利器,谁有我大秦兵器厉害。
当然,除了这些傅系官员外,作为秦国名义上的统治者,已经完全沉浸在修仙求道的幻想世界中的秦王子婴也派了儿子嬴喜跑来迎接。
在秦王的位置上子婴已经坐了四年,虽然说朝中一应实权都由傅戈这个女婿在掌管着,子婴说白了也就是名义上的君王,但有总比没有来得强,至少在那些蒙昧的百姓眼里,他这个秦王还是颇有能耐和运道的。
中兴之主,能够把处于困境之中的秦国重新带向强盛,这样的功绩足以让子婴光荣的位列于郦山畔的先帝诸陵了。
不过,这一回子婴还想要得更多,那就是重新成为一个皇帝,秦王只不过是周王朝分封的诸侯王,只有皇帝才是统一天下宇内的真正第一人。
雄才伟略的嬴政是秦国的第一个皇帝,而他子婴,当然也希望承继始皇帝的风光荣耀,成为继往开来的秦三世。
“乌氏大人,今天怎么也这么高兴,前几天我还见你一脸愁苦的样子。”迎候的官员中,司马昌与乌氏倮差不多是同一时期投靠傅戈的,也因为彼此间经常有资金上的往来,私交相当的不错。
“哈,相邦大人不也一样,大军要回来了,这仗不打了我怎能不高兴。”乌氏倮的关中话已经说得相当地道了,在秦国朝堂上,也再没有哪个官员会用异样的目光来看这个异族人了。
所谓新奇,只不过存在一段时间。
乌氏倮成为大秦国的治粟内史,在刚开始时确实引发了一场思想上的动荡,不过,当人们终于发现乌氏倮当官和其它人并没有什么两样时,好奇感也就随之消失了。
今天,让乌氏倮高兴的不止是军队班师,还有脚下这座灞桥。
这座位于咸阳城外的已经破旧的护城河桥已经被众乡绅父老整修一新,翻修的费用完全自筹,这也让乌氏倮这位正感到腰包羞涩的财政大臣分外高兴。
乌氏倮这个掌管着大秦财政大权的傅系干将难道连修一座桥的钱都掏不起来,这怎么可能?如果你当面对着乌氏倮说的话,没准他会立即气急败坏的拉着你去‘参观’一下已经空空如也的国库。
打仗真他妈的是一个无底洞。
如果早知道傅戈这个家伙仗会打个没完的话,乌氏倮说什么也不会自己进套做这个主管财政的‘大官’。
早有三个月前,眼见着关东的战事即将结束,乌氏倮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可是,还没有等他高兴劲头过去,匈奴又在北方生事了,这可倒好,他辛辛苦苦省下的一点家底又全都被强行征用。
小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章节目录,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