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优旃出使
作者:晶晶亮|发布时间:2024-06-29 01:01:45|字数:34413
“嗯,傅帅,诸位将军,此事绝密,游说章邯之事非同小可,若是遣人不当或者被项羽身边的范增获悉的话,我们这全盘的谋划可就付之东流了,所以,差遣何人为使去荥阳乃是成败之关键!”
在确定了大的方向之后,众人又开始为具体的实施操心起来。
游说章邯——,这可是一件难度颇高的差使,没有纯熟的嘴皮子功夫和把死马说成活马的本事,难以担当此任。
“这个本事或许只有郦食其才具备吧?”想到这里,傅戈正要将探询的目光投向郦食其,但忽然他又觉得不妥起来。
范增,这个老狐狸是项羽身边的一个重要智囊,有他在的话,岂会对象郦食其这样重要的说客没有提防,前番郦食其奉命游说关东诸侯,费了大量的金银财宝和口舌,获得的也只是那些无胆诸侯们的一个个虚幻的口头承诺和豪言壮语,这其中范增一定早早的对敢于和项羽对着干的诸侯提出了警告,要是让郦食其去荥阳的话,只怕他人还未到,范增就已猜到的秦国的下一步意图。
不行,绝不能再让范增算计了,郦食其既去不得,那么司马亮如何?他是司马欣的侄子,进入章邯军营应当不成问题,只是在经过了棘原那次突围兵变之后,已经成了秦国第二号实权人物的司马亮名气太过响亮,吃过一次亏之后,项羽和范增都把司马亮列为了重点盯防对象,他的一举一动相信不会瞒过楚军暗间的眼睛。
郦食其和司马亮都不合适,那么谁才是最佳人选呢?
傅戈踌躇着拿不定主意,这个游说的人十分的关键,首先必须能得到章邯的信任,否则连接近的机会都没有,其次,还必须不引人注目,换句话说,这个游说的人不能太有名,最好是不为范增等人所关注的。
“傅帅——!事不宜迟,应早作决断。”韩信见傅戈有犹豫不决的意思,催促道。
在这些权谋与机变的具体人事安排上,韩信这个大将军是只有建议权没有决策权的,当然,若是战场上选用领兵将领的话,他的意见会起主导作用。事关重大,其余众人也皆是聪明绝顶之人,自猜得出傅戈心里在想些什么,在沉默的气氛中,大家皆在心里反复衡量,一个个人选被推出然后又被一个个的否定。
“对了,此番往章邯军营非此人莫属!”思谋良久,傅戈终于剑眉一扬,兴奋的大叫了一声,他的脸上愁云一扫而光。
“何人能当此任?”郦食其连声追问道,适才他也前前后后考虑了好几个人选,但最后都还是放弃了,韩信、司马亮、冯正等人也露出渴求的表情。
好奇之心人人有之,尤其是当自己冥思苦想却不得要领的时候,更希望从别人那里得到答案。这就如同上数学课时解一道题,同学们个个埋头苦思,忽然其中一个站起喊道:“我解出来了!”立即,这个同学身边就会被围一个水泄不通。这个比喻放在军国大事上其实也一样。
“优旃!”
当听到傅戈嘴里说出的这个名字时,郦食其起始是一脸的茫然,好半天他才回悟过来,拍头说道:“可是朝露宫中的那个善舞的优伶,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优旃和章邯一早就有交情,想当年始皇帝在位时,章邯为少府,掌管着的宫中膳食,衣冠和织造,这内宫大大小小一应之物俱都由章邯来负责支配,优旃虽是一个优伶,却是始皇帝看重的红人,章邯自然不敢怠慢了他。只是此后,二世胡亥即位章邯率军征讨关东叛乱,两人才没了接触的机会。
由优旃去游说章邯,一不会引起范增等人的注意,试想一个优伶离开咸阳到另一个地方谋生这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在秦时的军中本来就有歌婢献舞,优旃在楚军营中进出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怀疑;二优旃的口才傅戈是见识过的,这位能说动盛怒中的始皇帝体惜卫士、说动胡亥这个荒淫皇帝放弃在宫殿上涂漆的想法之人,属于另一类的游说智者,他的反讽本事可算是高超到了极点。
游说的人选既定,接下来的具体步骤还要谋划仔细,众人商讨整晚,终于有了些眉目,为麻痹和吸引范增,在优旃前往荥阳之时,郦食其也将前往西城刘邦那里,对于汉王刘邦这位诸侯中仅次于项羽的实力人物,范增始终有强烈的戒备心理,现在,秦国正可以借助这一点让范增把注意力转移到刘邦身上。
如此一来的话章邯那一头的防护就会有所松懈,而傅戈和司马亮也将继续坐镇咸阳,行若无事的处置公务,那些监视其动向的楚军间作会担当起传送‘平安无事’假情报的任务。
大秦新元三年正月二十一日。
隆冬的积雪覆盖了荥阳城外的驿道,一辆简陋的牛车慢慢悠悠的朝着郊外的楚军军营而来,车上一人身材矮小,相貌奇特,一付镇定自若的样子。
“先生,这楚营就在前面,要不你自己过去吧,我怕让那些当兵的瞧见了,我这拉车的老牛也不保了。”远远的在离楚营足有二里地远的地方,赶车的车夫就停下了车子说什么也不往前走了。
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景,一条性命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在普通的百姓看来,那些如狼似虎的士兵又有几个是讲道理的,这老牛是他家中唯一的依靠,若是让那些当兵的给抢了去杀了吃掉的话,这一家老小还不活活饿死。
“哈,你尽管往前去,我和楚营里的将军是老朋友了,我保证这牛车没人敢去一根毫毛的,你要是不信的话,我这里有一块玉诀,是从宫里私自带出来的值钱的很,你将它藏在这里,若是这老牛被宰杀了,这玉诀就算我赔给你的本钱。”矮小的乘客满不在乎的从怀中取出一块光滑晶莹的玉块,放在手里扬了扬说道。
“这——!”车夫犹豫着,他的眼睛盯着闪闪发亮的玉诀,流露出几许贪婪之色。
“怎么样,藏在这个地方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可是宫里皇帝用过的宝贝,你想想看一头快死的老牛换一块价值连城的玉诀,合不合算?”
“好,我相信贵客说的都是真的!”在诱惑面前,车夫终于低下了头,这一时,他的心中在想,等到一入楚营就立马赶回来将玉诀挖走,这一块值钱的宝贝若是能到了手中,这下半辈子就不用发愁了。想到这里,一向胆小的车夫甚至还有些后悔,为什么一早没有发现这个其貌不扬的客人身藏异宝,现在若不是离楚营太近,又听这客人说和营中将领有旧,他真恨不得将牛车赶到人迹罕至的荒野里。
楚营营辕,门口。
已是日上三竿,却还有三三两两的士兵没精打采的抱着家伙打着哈欠,这些楚兵原属于河南王申阳的部众,申阳是瑕丘人,原本是赵相张耳的部将,不过在巨鹿之战后申阳见到项羽威势迫人,立即改弦更张投奔到了项羽帐下,项羽自然也没有亏待他,封其为河南王,统领三川军马。
同样是投奔的将领,章邯、司马欣、董翳的待遇与申阳相比可差得多了,由于棘原之乱,他们手下的十余万秦兵尽遭坑杀,没兵没权的章邯等人虽然归降了项羽,但却也只好屈居于荥阳,成为了河南王申阳的部众。
章邯、司马欣、董翳等人投降楚军之后本以为会受到重用,现在却沦落到驻郡守将的地步当然不甘心,事实上,这也怪不得他们,在历史上项羽确实在攻取关中之后封章邯为雍王,统治咸阳以西地区,封司马欣为塞王,统治咸阳以东至黄河地区,封董翳为翟王,统治上郡一带,但现在由于傅戈的横空出世,项羽兵取关中的计划一再受挫,这使得章邯等人的利用价值大大降低,在这种情况下,能得到驻守荥阳这个军事重镇的差使还是项羽看重章邯的军事才能,希冀他能担当起防备刘邦从汉中复窜回关东的重责的份上。
“何人白日闯营,不要命了?”听到车辙声响,营门口的士兵才睁开眼睛猛喝了一声。自打将秦军打败之后,荥阳这一带就已成为了后方,那些经历过战事的经验丰富的老卒不是被调到了齐地平叛,就是派往了函谷一线,所以,这些守卫营垒的士兵俱都是征召不久的当地郡兵,他们也是刚刚放了锄头没有几天,见到一辆破牛车慢慢赶来便立声喝道。
“快去禀报你们的将军,就说故人优旃求见!”在车夫惊异的目光注视下,刚才那个大言不惭的矮小乘客慢吞吞的下了车,然后上前大大咧咧的冲着士兵叫喊道,瞧他的气势很是胸有成竹,一点也不像说大话的模样。
第二百章游说章邯
“优旃?”当醉意朦胧的章邯被这一声通报叫醒时,他的第一反应先是一愣,不过很快就回悟过来优旃是何许人也了。
“快请他进来,不,请客人到前帐歇息,我稍许就到!”章邯难得的面露喜悦之色,对着卫兵和颜吩咐道。
“诺!”禀报的卫兵疑惑的转过身,心里还在嘀咕,想不到外面那个矮小滑稽的家伙真的和章邯将军有交情。适才还以为他在胡说一通呢。
楚军中军,前帐。
优旃毫不客气的圈起一条腿,以一种极度不雅的姿势盘坐在客人的位子上,对于出使荥阳的这份差使,优旃领受得自自然然。
随着内史韩谈的‘下岗’、安阳公主嬴真的出嫁以及子婴对神道的痴迷程度越来越高,监视皇族势力反弹的任务已经渐渐变得象鸡肋一样无味了,子婴对于权力没了追求的欲望,皇族中唯一还抱有些许幻想的嬴喜也折腾不出大的风浪来。
大丈夫立身于世,纵算天生就是矮人一筹,也不丧胸中男儿壮志。
对于优旃来说,傅戈给予他的不仅仅是搭救妹子的恩情,更重要的是让他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尊重,这是优旃在其它人那里无法得到的,在这一点上,就像今天要见的老朋友章邯也一样不能,虽然一直以来章邯对自己始终礼遇有加,但优旃知道这全是瞧上了他受宠于始皇帝跟前的面子上,在章邯的心里歧视之念并没有消除。
残疾人怎么了,这又不是我的错?娘胎里生出来就是这副模样,但我的心智却一点也不比别人差,那些自认为模样长得俊朗的家伙,其实肚子里就是一坨草。
外貌的歧视让优旃不得不强颜欢笑,他的心中总有一种无名的自卑压抑着,难道我就只能做一个取悦于人的优伶吗?难道我就应当心甘情愿的让那些‘王公大臣’们嘲笑吗?
内心的苦闷让优旃陷入到了深深的矛盾之中,直到那一天在皇家欢宴之后他遇见了傅戈,在此之后他便接受了监视嬴氏皇族的任务,而正是在与傅戈的交往中,优旃出乎意料的感受到了平等相待的真诚,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尊重,他能够感受得出来。
就像这一次,谁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到一个优伶手里,在秦国,唯有傅戈才有这样的魄力吧。
“老朋友,你怎么来了?”匆忙换过一身干净的衣衫,来到前帐的章邯努力的挤出些许笑容,在老友面前他还要摆摆排场,以表示这新的日子过得不差。
“少府,我此来是为你送别的?”一见到章邯的身影,优旃忽然垂泪泣道。
“送别,优旃你这是什么意思?”章邯勃然变色,送别是什么意思他懂,就是见将死之人的最后一面。我要死了吗?我还活得好好的,优旃这家伙当真是不识好歹。
看着镇怒的章邯,优旃却是不慌不忙的穿好鞋子,施施然站起说道:“少府勿急,你率领大秦将士归降楚军,结果我十五万将士惨遭项羽那屠夫坑杀,由此关中百姓恨你入骨,这是项羽断你归路的招数,少府难道不清楚吗?现在少府和司马、董翳及诸位将军无兵无势,若非还有对付秦国的需要,还有一点的利用价值,这命怕是早就丢了,这样来看,我为少府送别难道不对吗?”
优旃话里说得毫不客气,章邯被说得满面通红,神色更是阴睛不定,半晌,他方叹息一声:“优旃,你的意思我又何尝不知,我也知道项羽不过是利用我们,但现在我的手中虽有万余的士兵,但却皆不是关中子弟,他们对秦人根本没什么好感,又怎会听从我的号令,所以,就算项羽将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只能引颈待死了。”
“少府此言差矣,想当初陈胜叛军逼近都城之时,诸将皆惧欲遁远逃,是少府你怒而拔剑披甲持锐率郦山刑徒击溃来敌,如今不过短短三、四年,你身上这股男儿霸气到哪里去了,难道真的象那些无知百姓所传言的,秦国的大将军章邯已经被项羽给吓破了胆不成?”优旃连声冷笑,讥讽道。
“你,优旃,若不是你我有旧,这军营帐内就是你的葬身之所?”被老朋友这么毫不留情的讽刺,章邯一张老脸终也挂不住了,他恼羞成怒喝道。
“哈哈,想不到少府作了楚将之后变得好生的威风,只不过杀我一个小小的优伶又有什么可炫耀的,想当初我向始皇帝谏言时,陛下也不曾如此待我?”优旃毫无惧意,迎着章邯的质问的目光而上,他的神情从容不迫。
两人的目光对峙着,终于章邯长叹一声,颓然坐下道:“唉,罢了,我章邯哪里及得上始皇帝之一、二,连自己这条命也是今朝不知明朝的。”从内心感受来说,他知道优旃说得都是实情。
“少府不用灰心,这天下大乱正是英雄并起之际,以少府之能就算不能创立象始皇帝一样的千秋功业,想要成为一方诸侯又有何难?这荥阳乃是军事重镇,北有敖仓可供屯粮,南有宛城这样的肥沃之地,占据此处正可大展宏图。”优旃目光敏锐,他一眼就看出了章邯内心的不甘与挣扎。
“奈何军中士卒皆受申阳节制,他们岂会听我这一个秦国降将的鼓动?”章邯叹息一声,摇头说道。
“少府久带兵马,怎么忘了这些士兵为了什么的道理,营中的这些士兵虽然来自关东,他们也的确是抱着反抗暴秦的目的入了军中,但时至今日,暴秦早已不复存在,原先秦国的那些苟法严令也再不会管到关东六国的土地上,在此情况下,项羽、张耳、申阳这些诸侯们征兵入伍扩充自己的队伍其实又哪里是为了去与秦国作战,分明是为了一己之私罢了,士兵们又不是傻子,他们岂会看不到这一点,所以,只要少府能多许些士兵好处,让他们的私欲得到满足,这军心还不是一样会站在你的一边。”优旃笑了笑,信心十足的继续游说道。这些话优旃当然不可能思谋得这么周详,早在临行之际,傅戈就已经将一些准备好的说辞教给了优旃。
关东的情形确实如优旃所说,刚开始的时候,那些诸侯们打着反秦的旗号确实能吸引许多被秦国苟政压迫得活不下去的百姓前来投奔,但现在情形不同了,秦国在关东的统治已经瓦解了足有二年多了,这片大地实际上由大大小小的诸侯们在统治着,在新的统治者治理下,百姓发现他们的生活并没有比秦时改善多少,苟政依旧,赋税依旧,劳役徭役更加的繁重,甚至于因为不断爆发的兼并战争,因为打仗而死亡的人数急剧攀升,老百姓的日子反倒比秦时更加的不好过了。
“可是一旦我举兵自立,项羽势必倾师来剿,单单以荥阳的这点兵力,又如何敌得过十余万楚军的猛攻?”举事事关重大,在这样重大的决定面前,章邯还是有些不自信。经过巨鹿、棘原二次大战之后,章邯的的确确患上了项羽恐惧症,只要一见到项羽来袭,他就立马觉得自己矮了半截。
“少府糊涂了吧,项羽若是率军来了你不会跑吗,这关东大地尽是男儿驰骋的舞台,想那些割据一方的小诸侯又有哪个是你的敌手?”优旃的伶牙利齿和对军事上的不凡见解让章邯立生刮目相看的感觉,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这是傅戈向优旃提及的新的军事战术思想,其实,章邯之所以会输给项羽,就在于他只会打死仗,不会审时度势根据自己的长处去与对手周旋。
“优旃,你这么尽力劝我起兵,莫非是受人之托?”章邯也不是没有头脑,从优旃的一连串富有逻辑性的话里他听出了隐藏的意味。
“少府果然精明,不错,我这一次来荥阳是受傅丞相之托而来,少府不会不知道傅相是谁吧?”优旃淡淡一笑,至此时,也不需要再隐瞒自己的来意了,他就是受傅戈的差遣来游说的。
傅戈,章邯岂会不熟悉,事实上是他太熟悉了。
荥阳,就是脚下的这一座城市。
大秦二世二年十一月,那个恶战后的下午。
他看到一个甲衣破烂不堪满身浴血的小兵提着一把断剑,毫无惧色的站在遍布着尸体的战场上,说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章邯只觉得仿佛这周围的一切都为这个小兵而特意摆设的一般,纵算是千军万马的场面也不能消弥那个年轻躯体里散发出的坚韧不屈的活力与浓烈的战意。
“你是何人,见了本将军为何不跪?”章邯迄今仍记得,在第一次见到傅戈时说的话,当时他听到的回答是:将军何不下马。
勇者无惧,一个小兵居然能有如此的胆识,这着实让章邯感到吃惊,也正是因为这一份惊异,让他下定了将傅戈留在军中的想法。
第二百零一章 恩怨难消
一想到傅戈,章邯就感到的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席卷而来,就算这个人现在没有站在面前也是如此,就算这个人曾经是他手下的一个小兵、一个都尉、一个校尉也一样。
一切都已过往了。
恩恩怨怨就像两根缠绕纠结在一起的绳子,剪不断理还乱,就连章邯也不知道,自己对于傅戈究竟是有恩还是有怨。
“少府,傅相让我带句话给你,他说只要少府还认自己是个秦人,那么秦国就随时欢迎你和其它秦国故将回去,将军们在咸阳的家眷朝廷自会好好照顾的,请大家放心,另外,这次来我还带来了几封家信,嗯,这封是少府你的,还有董将军的——。”优旃一边说着,一边从随身的怀中取出几块叠放的整整齐齐的皂布。
秦时书信传递,多用竹简,只有王公贵族才享用得起皂这种金贵的东西,这一回为了让优旃随身携带方便,傅戈还特意找来乌氏倮开了一次‘后门’。
“夫人,吾儿——!”章邯急急抢过信件,迫不及待的翻看起来,虽然皂书上只有寥寥的几个字,但当熟悉的字体映入眼际时,章邯的眼眶红了。
自打降了楚军起,这一刻他几度在梦中遥想,却不想今生还有得知消息的时候。
“秦人——,我还算是一个秦人吗?”手持着家人消息的皂书,章邯喃喃自语着。自打十五万秦国将士惨遭坑杀之后,关中父老哪一个不对自己这些个降将恨之入骨,他时常会想留在咸阳的家眷怕是早被砍头或者发配充了劳役了吧,今日想不到还能再有联系。
“少府,你怎么不是秦人,快别犹豫了,这次起兵若是成了,那正可一扫前耻,到时自然风光无限,就算失败了,也还可以解甲归田回到关中去做一个平头的百姓,那也总好过留在荥阳这里做了降将受气强得多?”优旃趁热打铁说道,从章邯这一阵激动的神情里,他已感受到了章邯的变化,可以预判这一次游说已经快接近成功了。
降将,做一个降将的滋味当真是不好受,章邯对此可谓深有体会,说句实话,就像狗一样,没有了尊严,没有了挺直腰杆的勇气,就连象申阳这样只懂得拍马屁,军事才能几乎为零的家伙也能骑到头上拉屎拉尿。
“好,优旃,多谢你这次千里迢迢赶来,你回去告诉傅相,就说我章邯谢谢他,真的!”章邯一边说着,一边擦去眼角沁出的一行老泪,曾经,他下过冷酷无情的命令,将上万的军队置于死地,曾经,他为了自己的私利,让忠诚的部下成为替罪的羔羊,而今天,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绝情’。
章邯无疑是个聪明人,知道要想回去和家人团聚,就必须按照优旃所说的举兵与项羽作对,这是傅戈允许他回咸阳的条件,不能做到这一点,那么他们这些降将恐怕就此生再见不到亲人了。
当然,也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追随项羽杀到咸阳去,但是,在经过了这一年多的战事之后,章邯对于楚军攻破函谷关进入关中已经没有了信心,在内心深处,他更隐隐的感觉到项羽不是傅戈的对手。
不仅是项羽,这天下英豪只怕谁也不是傅戈的对手。
见到章邯已然心动,优旃凑到跟前,轻声道:“大将军,还有一个好消息,这段日子会由关中过来的商人到荥阳,他们会带来一些你十分需要的东西。”
商人会带来什么?
武器、粮草、军队都不可能,项羽摆放在函谷关正面的楚军不是吃素的,所以,只有金银珠宝最有可能,有了这批货色,收买楚军士兵追随自己就容易得多了,另外,还可以拉拢住申阳这个贪财如命的草包,至少在起事之前不能让他发现什么苗头。
顺利把章邯拿下之后,优旃在楚营中歇息了三天之后离开荥阳,他没有直接回转关中,而是选择了一路东行,前往衡山王吴芮的治所邾县,这也是为了避开监视章邯举动的那些楚军密探,想来以范增的警觉,任何与章邯接触的人都会被他的人盯上,更何况优旃还是一个自关中来的人,要让监视者以为优旃只是个卖艺的优伶,那就要装得再像一点,不能让人瞧出了破绽。
大秦新元三年二月二十一日。
距离优旃与章邯会面刚好一个月,正当项羽在彭城意气风发准备着筹划再领大军西取关中之际,秦国降将章邯、司马欣、董翳突然在荥阳举兵自立,倾刻间攻破荥北楚军屯粮的敖仓,兵势一时无量,项羽所立的河南王申阳匆忙领兵平叛,结果一战被杀,这时驻守于函谷正面的楚军后路被断,随时有可能被出关的秦军来一个两面夹击。
彭城。
楚霸王宫殿内。
刚刚接到前方紧急战报的项羽怒不可遏:“一群反骨贼,老子以诚待汝等,竟然不知报恩反咬一口,那好,在攻秦之前就先拿你们几条狗祭天!”对于章邯,一向以救世英雄自居的项羽确实心存有相惜之念,要不然,他也不会对这个杀了叔父项梁的敌将网开一面。
“霸王息怒,那章邯本就是迫不得已对归降了楚军,现在见西秦有再起之势,反叛也不足为奇,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迅速出兵击溃章邯叛军,重新打通往三川函谷的通道,不然的话拖延时久前方的英布将军恐有不测!”范增急谏道。
对于章邯的反叛,范增心里其实也是后悔不迭,这一段时间他一面忙着协助项羽筹措西征粮秣,另一面又要打探汉王刘邦与西秦又会达成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那个郦食其在西城的时间也不短了,他是断断不会平白无故滞留在刘邦那里这么长时间的。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对于楚军来说,真正的威胁来自于内部,来自于荥阳的章邯。
终日打鸟,却不想最后被一只关到笼子里的鸟啄了眼睛,范增一想到这里,就禁不住顿足垂胸。
“传令桓楚、周兰,速速集合一万精骑,随我直扑荥阳!亚父,你在彭城替我筹措粮秣辎重!”项羽怒喝一声,噔噔噔大步出殿,飞身跃上乌骓马背。
“霸王,是否再多带一些人马?”范增咳嗽着追赶出来,一口浓啖呛在喉间,让他的脸憋得通红一片。
“对付章邯贼子,一万已多,亚父保重,且听我的好消息吧!”项羽信心满满的大笑应答,手中缰绳猛然一勒,乌骓马一声长嘶撒开四蹄飞奔而去。
由不得项羽不自信,他手中的这一万精骑是从数十万楚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中的精锐,他们由项羽亲自训练,平时由桓楚、周兰两员猛将带队,这些亲兵不仅骑术精湛,而且射术、搏杀术也是了得。
在不久前击破齐军的临淄一战中,田横手底下的七万多军队在楚骑的冲击下,就像被秋风刮起的落叶一般,吹了个支离破碎。
章邯手底下的那万余士兵算得了什么?他们不过是临时强征来的农夫罢了,又有什么战斗力可言,当初,章邯拥有二十余万秦军时就不是对手,更不用说现在了。
对于征剿胜利充满信心的不仅仅是项羽一人,楚中骁将桓楚和周兰也一样信心百倍,自从追随了项羽以来,他们几乎是每战必胜,所向无敌,在他们的眼里,项羽就是一个天生的无敌战神,那些诸侯的军队根本就是一群待宰的绵羊。
羊,对付狼和猎人的最好手段就是在碰面之前远远的躲开,也就在项羽率领着楚骑星夜兼程杀奔荥阳的同时,一贯以老套的对阵战法迎敌的章邯居然‘逃跑’了!
在荥阳举兵杀了申阳之后,章邯迅速收编了已成一盘散沙申阳军余部,这使得他的部队猛然扩充到了接近五万人,在此之后,章邯大肆劫掠敖仓屯积的粮秣,然后弃守荥阳,向着前面的宛城一带转进!
章邯这一手玩是着实漂亮,他没有留在原地等着项羽攻来,也选择硬碰硬的往西去与英布的主力交战,更没有渡河北上去与严阵以待的张耳赵军交锋,他选择了避实就虚南攻宛城,宛城一带兵力空虚,韩王成、临江王共敖都已率军进入武关,留守的郡兵皆是些老弱疲兵,哪里又可能是章邯的对手。
自与优旃一席谈话之后,章邯似乎也有些开窍了。
在这个风起云涌的诡异乱世,傅戈在变,项羽在变,就连章邯也在改变——。
第二百零二章 乱局求生
接近正月末的汉中,雾气还没有完全消散,不过,寒冷已经开始逐渐的撤退,春天的脚步已经离得不远了。
汉中王刘邦治所,西城。
自定军山一战失利后撤退至西城的汉军现在占领了汉中郡的东部,得益于不断进入汉中的诸侯军的协助,原本及及可危的战线终于稳定了下来,不过,刘邦却并不兴奋,因为他的地盘比初领汉王之时更小了,而军队中开小差逃亡的士兵也越来越多。
“有擅自出逃者,杀!”
“凡知逃亡而不报者,连坐!”
为了避免自己成为一个光杆命令,刘邦不得已颁布了一连串意在阻止士兵逃亡的命令,然而这一切却还是不能稳定住军心。
要想让士兵相信追随着你有前途,就如同后世开公司一样,空口的许诺能够糊弄一时,却不能欺瞒长久,在当初兵进武关之时,还是沛公的刘邦就当着众诸侯和将士的面大声许诺,等到打进咸阳城,一定大肆犒赏三军,而如今,这个诺言就像一个美丽的肥皂泡一样,经不起一戳就破了。
失败,再次失败,面对步步紧逼的秦军,不能说汉军将士们不努力不拼命,但是,结果却让他们一次次的失望而归。
“与秦狗去打,你疯了吗?就连樊哙、灌婴那样的勇将都阵亡了,我们上去不是送死吗?”人的思想有时候往往就是这么奇怪,当你接二连三的从对手身上赢得胜利时,你的自信心就会暴涨,相反,当你连战连败时,信心也会急速的跌落。
对于军中的情况,刘邦也一样心知肚明,每战一次,秦军越来越强,而己军越来越弱,他知道再对峙在汉中的话只会是死路一条了。
因此,当刘邦看到由关东紧急送来的密封军情快报,不由得喜形于色:“章邯兵进宛城,哈哈,真是太好了,来人,传令诸将速来议事?”
终于有了脱困的契机了,刘邦怎么能不高兴,这一年多的时间对于他来说,实在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痛苦煎熬,为了打破被封锁在汉中这一隅之地的困境,刘邦曾经努力的与秦军交战过,希望能通过击破秦军来赢得第一个攻入咸阳城的荣耀,然而,战局的进展却又让他不得不放弃这一不切实际的念头。
蓝田关失败,刘邦损失了樊哙、张良、陈武等得力的干将,陈仓道、定军山二战他又折损了傅宽、灌婴、周谍三员猛将,死伤的汉军将士就更不用提了,在这么巨大的伤损面前,就算刘邦再是安慰自己也无法再鼓起与秦军一战的信心了。
既然与秦国不能再战,那么就只有回兵关东,去与项羽争一个短长了,相比傅戈这种屡屡祭出意外法宝的对手,项羽虽然勇猛过人,但至少还有对付的方法,只要能设法离间项羽与范增,那么就有击破强楚的可能。
听到命令,汉军诸将以及刘邦跟前的重要谋臣先后赶来,他们的神情也是分外的兴奋,有几个将领甚至于连跃跃欲试的争功起来。
“汉王,我听说项羽的叔伯项庄对范增的地位相当的嫉妒,这是个贪财的家伙,如果我们先设伏去贿赂他的话,那家伙受了好处,必定会在项羽面前说一些范增的坏话,若是没了范增出谋划策,区区一个匹夫之勇的项羽还不好对付。”谋士陆贾第一次站出来,献上从郦食其那里剽窃来的‘毒计’。
“汉王,章邯叛军进逼宛城,极有可能会截断我军粮秣运送的后路,不过,这倒不是一个坏消息,我军可以借口剿平章邯的叛乱回军宛城,这样的话项羽就是想怪罪也找不到什么把柄。”曹参更多的从后勤补给方面考虑问题,他的意见也是回师关东为上。
“就是,与其窝在这偏僻荒蛮的汉中和秦狗硬碰硬,还不如回兵关东,那里地方大,我们正好可以借机壮大实力。”对于回兵关东的主张,几乎所有的汉军将领都表示赞同,经过这连番的苦战后,对原先兵进关中的梦想,他们都已经不抱什么幻想了。
“汉王,以我之见,我们现在可以一面整军回兵武关,一面差遣能言善辩之士去往楚营,这样就算项羽知道,他也阻止不及了。”
萧何微微一笑,他的这一句话打消了刘邦最后的一点顾虑,对于目前的困局,萧何的目光看得很清楚了,刘邦素来政治能力强过军事能力,只要一入关东,他就能长袖善舞周旋于诸侯之间,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合理加以利用,留在汉中的话,一根劲与秦人硬拼到最后看不到任何的前途。
“好,传令全军,回师武关,至于临江王、韩王那边,他们要是愿意相随着,我表示欢迎,若是想留在这汉中,那这西城就算我送给他们了。”刘邦哈哈大笑,自打蓝田关失利之后,这是他第一次笑得这么畅快,这么开心。
咸阳。
欣欣向荣的景象让人很难相信面前的都市在一年半之前还是一座死气沉沉、被秦国多如牛毛规定详细的酷法严令禁锢得没有生气的城市。
治粟内史乌氏倮站在东门外灞桥上,心情格外不错。
曾经荒芜长满野草的这里已经建成了一座简易的牛、马、羊等牲畜交易的市场,在市场的一角,几匹明显从匈奴转辗而来的上好河套马扑嗽嗽的打着响鼻,似乎是在告诉那些买主,自己可是纯种的骏马,与那些只配拉车的劣等同类根本不能相比。
市场是繁荣商贸的必备场所,以傅戈饱读过‘天书’的眼光,开办交易市场将商贩集中起来管理实在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办法,一方面可以避免税款的流失,另一方面也有利于带动其它产业的发展,比如这灞桥的牲畜交易市场自从建成后,吸引了众多的商人来此寻找发财的机会,他们的纷至沓来间接带动了灞桥一带的酒肆、客栈等相关‘产业’的繁荣,当然,还有那些满足男人欲望的场所。
不管怎么样,有大把的税款收上来就是一件好事,至于其它的负面影响,比如牛马的粪便以及口角斗殴等等问题,目前来说应付的手段还只能是先‘控制’,粪便乱排污染河流就交一比排污费,斗殴的双方各打五十大板,交罚款过来再放人。
“傅相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呐,他的头脑里永远有让人无法猜透的谜!”乌氏倮摇晃着硕大的脑袋,看着这人声鼎沸的场面,不由得乐开了花。
有了这市场税款作保障,他这个治粟内史的日子可好过多了,这几个月来匈奴内乱,北方边境安定了许多,南逃的牧民和商人又重新回到了河套一带,他们带来了上好的马匹、肥硕的牛、羊,并用这些与关东的丝绸、蜀郡的布皂、铁器进行交换。
“内史大人来了,正好让他给你们判判,到底谁出的价合理?”乌氏倮曾经是秦国最有名的大商人,现在又是身居高位的治粟内史,他一在这市场上出现,就立即引发了一阵噪乱,一些看热闹的人乘机起哄叫嚷起来。
为价钱争执不下的商人正为了那几匹上好的高头骏马而面红耳赤,互不相让,看到乌氏倮走过来,两人赶忙过来陪笑施礼。
“哈,这买卖之事一方愿买一方愿卖,全凭你们双方的意愿,我说了不算,你们还是自便吧!”乌氏倮哈哈一笑,抬脚准备离开,这样的事情他隔三差五的就会碰到几回,也早已司空见惯了,这商人嘛,都是希望自己赚得多些,别人赚得少点。
忽然,乌氏倮又停下了脚步,他盯着争执中两个商贩,喝问道:“你这些马是从匈奴贩运来的吧,有没有经过骑军使的挑选,怎么没有按上印记?还有你,听口音像是南方楚国的商人是不是,买这马作什么用处?”
“大人,骑军使已经验看过了,这印记可能是忘按了吧?”匈奴商人操着不流利的关中话,无力的辩解道。
“大人,小的买马只是为了贩卖到关东去赚一个高价,没有别的意思。”被乌氏倮识破身份的楚地商人也是一脸惊惶,语无伦次的答道。
马,特别是可用于骑乘的河套马在灞桥集市属于有限制流通的牲畜,商人们从北方、西方贩运来的高头骏马在进入秦国境内时就会被特派的骑军使挑走一批上好的,然后淘汰下来的才会允许在集市上买卖,只有那些被淘汰下来的马才被允许贩运到关东去。
这项法令是傅戈为了保持秦国骑兵的领先地位而作出的重大举措,骑军在未来战场上的作用已经被历史所证明了,骑乘冲杀战马的优劣直接影响一支骑军战斗力的强弱,在这方面特意关照过乌氏倮,绝不能有丝毫的放松。
第二百零三章 战马之争
“哼,我乌氏倮眼睛还没有瞎,这几匹马有没有经过挑选岂能瞒得过我,来人呐,将这两个违反交易法令的家伙给抓起来!”乌氏倮轻哼一声,冲着被按倒在地的两个犹在挣扎的商人冷笑道。
说起辩别牛、马、羊品种的优劣,乌氏倮可谓是行家里手,匈奴商人带来的这几匹马精、气、神十足,比起旁边摊位上的马高出不止一头,而且吃得都是精细上好的草料,就凭这一点就可以断定绝非普通的马匹。
很快,在乌氏倮这位治粟内史大人的干预下,这一场‘交易’就被查出来属于违反法令的私下买卖,匈奴商人为了贪图更高的利润,与愿意出高价购买的南方楚地商人密谋以好马冒充次等马,这样不仅可以避过相当的交易税,还能获得比正常多出将近二倍的利润。
关东缺马,尤其是缺少优良的战马,这楚地的商人只要将这几匹马贩运出了函谷关,那获得的利润可比二倍还要多得多。商人以利为先,他们可不会管你法令准许不准许。不消说的,这两名私下交易的商人的行为已经违反了大秦新政中关于马匹和武器贸易的禁令。
物以稀为贵,控制优良马种进入关东,这是傅戈为了对付项羽麾下那一支威名远扬的亲卫骑军所采取的手法之一,项羽之所以纵横驰骋关东无有敌手,就是因为有一支来去纵横的骑军,历史上的彭城之战中,刘邦率领的五十六万大军在项羽三万骑军的痛击下竟然一败涂地,刘邦本来更是狼狈的仅带数十骑突围而出。
事实证明,对付以闪击闻名的项羽,依靠慢慢吞吞的步军只能象刘邦一样被揍得满地找牙,就是在楚汉相争最后的垓下一战中,若不是项羽中了韩信的圈套,若他能及早跳出汉军的包围圈的话,这接下来战局的演变还真的很难预料。
当然,这些故往的历史随着傅戈的意外出现而变得不确定起来,最起码韩信不再是刘邦的大将,而是成了秦国的大将军,现在的形势的错综复杂程度只能用一个乱字来形容,诸侯割据,强者为王,在这样的乱世,你只能步步小心,事事未雨绸缪才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从这个层面上去考虑的话,秦国对于马匹和武器的管制也很好理解,若是让这样的好马流到关东岂不等于是资助了项羽,回过头来再让项羽的楚骑来打自己,这世上恐怕没有哪个人会这么‘宽宏大量’。
很快,这两名违法的商人被送到了冯正的廷尉府,那里专门有官员处理这样的事情,一天之后,这两个倒霉的商人被处于没收全部财产驱逐出秦国的处罚,他们这回能够保住性命还是得益于傅戈先前颁布的约法三章的庇护,要是换作以前的始皇帝时的秦国,这两人的小命早就交待了。
一天就处理完了一起案件,由冯正主持下的廷尉府的效率确实够高的,比起后世的那些大小衙门众多却效率极度低下的情形来,大秦官员的办事效率和能力几乎可以和被后人视为经典和榜样的老美相提并论了。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差别,原因就在于秦国推行的是以法为骨的从政理念,官员们的选拔任用都是以他的实绩来考核的,而不是以其的处事交际能力,一旦推选他出来的那些父老不满意,那这乌纱帽就不保了。
相反,传承中国二千余年的儒学文化则不同,任用官员首先看的是处事能力,一个得到领导、同事及周遭大多数人好评的平庸者往往会比一个锋芒毕露有超人一等能力的人更容易得到提拔。
除了令人信服的效率之外,廷尉府还由这一事件连带查出了一起官员受贿案件,经查实:负责挑选马匹的骑军使和掌管市场交易的官员事前都接受了商人的贿赂,这两名官员很快就被撤职查办,随后,在核实相关罪行之后,这两个倒霉贪心的家伙被送到了郦山脚下去服终生的苦役去了,接照后世的刑期来分析的话,这两人等于是被判处了无期徒刑。
贪污自古就是社会的一个顽疾,尤其是在中央集权的政权中,官员的贪污就像一块去之不去的皮癣,让厉志于振国兴邦,开疆拓土的当权者深感头痛。
对于此类利用职务便利的贪污行为,傅戈也是相当的重视,他亲自下令冯正彻底严查此事,并且要求在官员们中间进行广泛深刻的再教育活动,一定要让官员们从思想上认识到贪污行为的严重性,认识到贪污受贿的那点钱财只不过是一时之利,一旦事情败露,那么你失去的不仅仅是生命和自由,还有家庭、亲人、尊严等诸多的权利。
马是构成一支骑军的基础,战马的优劣也直接影响一支骑军的战斗力,这一点是勿用质疑的,在傅戈的潜意识里,还记得三国演义里面最精彩的一个段落,虎牢关前,刘备、关羽、张飞三个人围战吕布,结果却还是战之不下,这一战后‘人中吕布、马中赤兔’的威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吕奉先也正式加封为三国第一武将的荣誉称号。
当然,真实历史上并没有这一事件发生,因为刘、关、张三人根本没有和吕布在虎牢关照过面,不过,这并不妨碍吕布在后人心目中的地位,而成就他超人一等武技的是两样致胜法宝,一是他手中的方天画戟,二就是其跨下的那匹赤兔马。
赤者,大红也。据说在西域的大宛国,出产一种独有的汗血宝马,这种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跑得淋漓之时会通身流出血红色的‘汗’来,由此可见,赤兔马其实就是一匹汗血宝马,在吕布死后,关羽成为了赤兔马新的主人,斩颜良、诛文丑,可以说关羽一生创下的赫赫战功也几乎都与赤兔马有关。
在未骑乘赤兔之前,关羽至多不过是一员上将,在徐州一战时被曹军围于土山结果只好下马归降,而在有了赤兔马之后,他就成了一员难以战胜的神将,过五关、斩六将,庞德、于禁这些个勇冠三军的大将在关羽面前无不矮了三分。
当然,也许有人会说,这些都是罗贯中那样家伙瞎编出来的,历史上还有这等事情,不过,对于身在秦代却沉积了二千余年知识的傅戈来说,难得抽空下来回忆这些小时候看过的乱七八糟的章回体小说也是一份难得的消遣。
要知道秦时没有电脑,电视,也没有后世那么多新奇的事物,对于一个习惯了‘舒适’生活的年轻人来说,一旦少了这些生活也就了无生趣了。
每每回想起三国这段英雄辈出星汉灿烂的历史,傅戈就不由得激动兴奋起来,沉积于心底的那份少年人的意淫和狂妄又会涌现出来,试想一下,如果大秦的骑军个个都能够配备上象赤兔这样的宝马的话,打败项羽、刘邦岂不是小菜一碟,再往远了想,征服匈奴、西域乃至更西面的罗马也不是天方夜谭。
当然,这些都是遥远的梦想,现在来看很不切实际。
远征首先需要建立起数支颇有战斗力的骑军,对于现在的秦国来说,当务之急最迫切要做的是,尽可能的收拢优良的马匹,将其中最优秀的品种挑选出来,用于下一代新品种的培育。
在中国古代骑兵史上,不是没有出现过好马,但最后却都消湮于漫长历史之中了,其中的原因就是杀鸡取卵,只顾着将好马全部充入军中作战,而不懂得培育的重要性,打仗难免阵前亡,人如此,马当然也一样,这样的结果就是好马越来越少,用于繁殖的马匹往往以劣等马代替,由此孕育出的下一代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其中就是变生出一、二匹好的骏马来,马上又被补充到战场上当作炮灰。这样一代又一代传承的结果是令人悲哀的,以至于后世在提到中国马时竟然等同成了劣等马的代名词。
就是在蒙古的成吉思汗大军横扫欧亚大陆时,蒙古士兵骑乘的也多是矮小的母马,这也是一种无奈吧。
而要改变这种境况,唯一的方法就是集中优良品种,进行良种的培育和杂交,下林苑的皇家猎场现在已经被傅戈指定为了军马的培育场所,由熟悉战马骑乘特性的专门的厩马使来负责马的繁殖。
有了源源不断的优良战马,就有了与马背上的民族匈奴一争长短的可能,而在征服匈奴之后,拥有无敌骑军的秦国军队更可以将广阔的西域以及更遥远的地方纳入到管辖范围中来,从而让玄色的大秦旌旗飘扬在文明照耀得到的地方,每每梦想到这里,傅戈就涌动起深藏于胸的一腔豪情。
第二百零四章 偏师远袭
乱局之中,人人自危。
大秦新元三年春(公元前205),因为章邯的这一次叛乱,刚刚战火平息的关东又打成了一锅粥。
觉得权威受到挑战的楚霸王项羽急着要平灭章邯这个反复的秦贼,不甘困守的汉王刘邦要借助章邯这一次叛乱赢得回军关东的机会。
而其它大大小小的诸侯则纷纷瞪大了眼睛,统一天下成为万万人之上的帝王,这些乘乱起兵的诸侯倒没有这个野心,不过成王拜相的想法还是有的,无论是受益于裂土封王的,还是受到排挤不得志的,都希冀能从纷繁复杂的时局中找到一条保存自己的道路来。
“乱吧,越乱才越好呢!”
接到由关东不断传来的‘好消息’,身为大秦丞相的傅戈心情自然大好,等了这么久,终于有机会看到项羽火烧眉毛的时候了,想想过往的巨鹿、棘原、函谷等战役,无一不是楚军主攻秦军防守,而这一次,攻与防的天平终于倾斜了过来。
想想若是项羽知道这一回又是傅戈在背后策动了这场战乱的话,他一定会暴跳如雷,心中燃烧起打下函谷关的浓浓战意。
“傅帅,想不想再在这乱局中添一把烈火?”对于这场关东战乱有兴趣的不只是傅戈一人,大将军韩信也敏锐的哺捉到了战机。
二月二十八日,刚刚从函谷关、蒲坂、夏阳一线视察回来的韩信兴冲冲的奔进丞相府的书房,指着箭头繁复的关东兴奋不已。
“这火如何添法,大将军且说来听听?”傅戈笑着抬头,看了看信心满满的韩信,心中已然猜到了七、八分。
“傅帅,刚刚接到消息,我军正面的楚军主力英布军转向南下了,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他们应是接到项羽的命令前往韩地平叛的,英布这一走楚军布下的密集防线就有了漏洞,我军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奔袭敌后,杀他个措手不及,这样一可以扰乱楚军的后方补给线,二也可以策应章邯,减轻其压力。”
听罢韩信的建议,傅戈想了想,问道:“大将军是否有意兵出夏阳,席卷燕赵故地?”韩信的建议确实值得考虑,趁着项羽忙于剿平章邯之机,出兵奔袭燕、赵这个计划相当的诱人。
果不其然,听到傅戈这一问后,早有准备的韩信从怀中取出一卷皱皱巴巴标注着燕、赵山川河流及驻军布防的羊皮地图,沉声说道:“知我者傅帅也,燕赵乃楚军战马补给之咽喉,若我军先以一支偏师穿插于敌后,则项羽骑军纵算再勇,无上好战马的话也只能徒乎奈何?”
决定一场战役的因素都很多,哪一方掌握的资源优势越多,取胜的把握也就越大,在这一点上,掌握和控制优良马种确实是一记厉害的杀招。
目前的形势下,单单扼住关中这一条线路还不足以彻底切断楚军战马的来源,项羽完全可以通过北地的燕、赵等地获得上好的匈奴战马。因此,要想让秦国骑军在未来的战场上比对手拥有更大的优势,袭扰燕、赵就成了必然的选择。
“那大将军准备率领哪一支军队出征?”傅戈笑问道。英雄所见略同,对于韩信的军事才能,傅戈不曾有半分的怀疑。
“我要李烈和他的一万骑军,只不知道傅帅舍不舍得?”韩信会意一笑,年轻的脸上神采奕奕,在项羽手底下屡屡建议却终不得重用的他现在终于找到了发挥才能的舞台。
“这——!”傅戈稍稍犹豫了一下,韩信这是将定了自己,谁不知道李烈的骑军是秦军中的宝贝,轻易不会动用,现在韩信提出让这支骑军担当偏师袭远的重任,这分明是要考验傅戈这位统帅的魄力和胆识。
“傅帅,燕赵之地乃是平原开阔地带,正适合骑军纵横驰骋——!”韩信用希冀的目光注视着傅戈,神情切切。
“好吧,大将军我相信你的才能,我也答应你的要求,李烈和他的一万精锐大秦骑兵,现在都归你指挥了。”又来回踱了几步,傅戈终于下定了决心,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骑军一直养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好男儿需要在战场上证明自己,否则的话只能是温室里的一朵花朵,经不起严寒风霜的考验。
“多谢傅帅,信一定不负重托!”韩信胸有成竹说道。说实话,在这一路来时韩信心里还有些忐忑,傅戈,这位同样年轻的秦国丞相能同意这个建议吗?毕竟这是一次相当的冒险行动,一旦失败的话,秦国将会赔上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骑军,失去这一支机动力量意味着什么,韩信当然清楚,意味着秦国将失去反攻的潜力。
现在,一切疑虑都打消了,对于这一次傅戈能采纳他的建议,并让他单独率领秦国最精锐的这支骑兵奔袭燕、赵,韩信心中万分的感激,在感激的同时他也感到肩上沉甸甸的,因为他清楚为了组建起这一支骑军傅戈付出的代价,现在,可以这么说,秦国最精锐的将士都交到他韩信的手里。
三月四日。
距离韩信提出北进燕赵的建议只有四天,在夏阳,整装待发的一万秦国精骑在猎猎作舞的旌旗作伴下,即将踏上千里转战的行程。对于未来的艰难险阻,将士们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们有的只是纵横驰骋沙场的信心和勇气,有的是千里奔袭建功立业的豪情壮志。
看着这一支威风凛凛的骑军,看着李烈等将领投来的炽烈目光,执意前来送行的傅戈不禁有些依依不舍,他的声音也有些沙哑哽咽。
“傅帅,司马大人,放心吧,我李烈不奏凯歌决不回兵!”
披甲持锐的李烈兴奋的大声叫嚷着,自夏阳奔袭战后,骑军一直没有再参加过大的战役,这让李烈心头痒痒的,特别是在汉中大捷的消息传来时,他更是求战心急,可惜汉中的山地不适合骑军作战,他也就只能干着急瞪眼看着陈武、郦疥这些个步军将领威风八面,终于这一回轮到骑军出手了,而且一出战就单独奔袭敌后,这让李烈如何不心花怒放。
“李烈,我警告你,这次出征需完全服从大将军的命令,切不可意气用事,更不可违抗将令,否则的话我会用军法严厉处置你。”
傅戈扳起脸,厉声喝道。对于李烈他还有些不放心,象李烈这样性情骄傲的年轻将领,如何让他无条件服从命令确实是个难题,以往作战命令都是傅戈亲自下达的,李烈对于一力将北方军团保存下来的傅戈自是没有二话可说,但这次却不同了。
韩信虽然取得了一连串的胜利,但毕竟曾是一员降将,在一些秦军将士的眼里,他的命令会不会也一样拥有绝对的权威就难说了。大军远征在外,一切没有了约束,若一旦演绎出将帅不和的悲剧,则秦军的处境就不妙了。
“傅帅放心,我李烈一定听从大将军的命令。”李烈神色一凛,高声应道,他也听说了这次远征是韩信一力向傅戈谏议促成的,就凭这一点,他李烈也要敬服韩信三分。
“傅帅,我和李将军已经拟定了行军计划,大军在渡过夏阳之后,会一路往西拿下魏地的安邑,然后沿汾水北上取平阳、太原,奔袭南皮、井陉等地——!傅帅觉得有什么问题的话,尽可以随时和我联系。”见傅戈心有不舍,生怕这一行变卦的韩信连忙报出一连串地名,打气道。
“有道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具体的行军路线和战役指挥都由大将军你说了算,我绝不干预,我只是希望这一趟远袭,将士们都能平安回来!”傅戈淡然说道。
对于韩信此时的心思他心知肚明,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想想后世的拥有八百万之众的蒋某人之所以会连吃败仗,就是因为时时干涉前方将领的决定所致,这前车之鉴就在眼前,所以象‘遥控指挥’这样的蠢事他傅戈是绝不会去做的。
“出发!”
韩信感激的向傅戈投来一眼,然后大喝一声,飞身上马,扬鞭起步大军带起滚滚烟尘,蹄声如雷,响彻大地。
目送着远征的军队由近至远,渐渐消失于地平线上,傅戈心中不觉浮过一丝怅然,眼睁睁的去看着将士们上阵厮杀,这一种滋味当真不好受,若自己还是当年的一个小兵或者一个统兵的校尉时,此时必定已经身在这支队伍中,骑着飞驰的骏马,高举锋利的战刀,呐喊着冲锋在前。
可惜,那样的日子或许只能在梦中缅怀了,已是一国之相的他现在身不由己,他不可能象韩信、李烈一样率领军队出征,他必须坐镇后方,统御这纷乱复杂的全局。
第二百零五章 分而治之
“也罢,乱世男儿就该有一往无前的霸气,倒是我有些儿女情长了!”远眺骑军消失于眼视之中,傅戈摇了摇头,不禁喃喃自语。
“傅帅哪里是儿女情长,而是在羡慕骑军健儿能够纵马厮杀吧!”司马亮与傅戈相处的时间最久,也只有他也最了解傅戈心里会想些什么,这不,他这一句话立即击中了傅戈心底的要害。
“最了解我的,还是司马呀!”傅戈尴尬的哈哈一笑而过,秦国最精锐的骑军由韩信率领着前往千里之外征战,面临孤军作战境地的这支军队补给只能依靠就地取食,就此可以想象这个差使无疑相当的危险。
对于已是一国之相的傅戈来说,即便很是羡慕以前只作为一员将领的洒脱,但他也必须明白,有得到就必须有放弃,现在的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回到未恢复记忆之前了。
“哈哈,傅帅又何尝不是最了解我司马的人呐!”兄弟相知,贵在交心。傅戈和司马亮的交情已经经过了血与火的考验,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再用更多的语言来表达彼此的感受了。
“对了,司马,南方有什么重要消息传回吗?”
感慨过后,总带着些许怅然的傅戈向司马亮询问起了巴蜀一带的境况,自从平定了巴郡叛乱之后,秦国借助军队的力量,在加强巴蜀两郡统治的同时,更开始有目的是拉拢和分化夜郎周边的一些小国,以期达到逐步孤立夜郎,削弱其实力的目的。
夜郎坐落于黔中、黔南的崇山峻岭之中,它的都城位于牂柯江上游的支流月亮河畔,夜郎王的宫殿就建造在这里。
夜郎的东南面是南越,统治那里的是赵佗的五十余万秦国南方军,它的西面是滇国,滇王是故楚国将领的后裔,他们这一支军队在楚国被秦灭亡之后改换服式,顺从当地习俗在滇地定居了下来。
在巴郡与夜郎国、滇国之间还有且兰、头兰等蛮族部落,这些部落在历史上曾经归附过秦朝,始皇帝曾设立黔中郡并被一个叫常頞的人去管理这些个地方,不过,在二世皇帝即位之后,秦国在这些地方的派遣的官员基本上不是被杀就是逃跑了,这些个部落也就重新回到了独立的状态中。
“且兰已经表示愿意重归我大秦的治下,头兰杀了我们派去的使者,并派兵阻断了通往巴郡的道路,而滇王迟迟没有回复,似乎还在犹豫之中!”司马亮的回答直截了当,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这正是傅戈欣赏他的地方。
“速速回告栾布,南方战事不能拖延太长了,头兰王既然死心塌地的投奔夜郎,那么就干脆灭了他,也让滇王等其它还在观望的部落看一看,究竟是夜郎实力强,还是我大秦国力雄壮?”傅戈冷冷一笑,沉声道。
三个蛮族三种不同的态度,这一点也不奇怪,且兰离巴蜀最近,在感受到秦国的强大压力后选择归附正常不过,头兰王的女儿是夜郎国的王妃,有了这一层姻亲关系,头兰王自然会对秦国的使者采取决绝的手段,而地处南方的滇国则两不相帮,希望等到秦国与夜郎拼出个胜负之后再作决断,既然这样,那么就先拿态度最坚决的头兰开刀,杀鸡敬猴灭了这个夜郎国的爪牙再说。
傅戈镇定自若的吩咐着,脸上一点也没有流露出慌张异样的表情,似乎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般。
一切自然在预计之中。
征服夜郎并打通通往南越的道路,这是傅戈早就布好的一个棋局,岂有弈到中途放弃之理,不过,要对付象夜郎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蛮族,单靠秦国的力量肯定不行,事实上在南蛮这样未开化的地方,拉拢无疑比一味的强压更有效率。
在这一点上,无论是统御全局的傅戈还是具体在前方执行南并计划的栾布都有共识。因此,在这段时间内,秦国对夜郎周边的这些小部落采取了又拉又打的策略,滇王曾是楚庄王的后裔,那么自然心仪中原的文化,许之以好处加以拉拢并不困难,且兰、头兰这些个小部落,则一面以兵势威压、一面以利相诱,不怕他们不投靠到秦国这边来。
时不我待。
从整个战局的角度考虑,秦国的南征与关东的变乱其实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现在比拼的就是谁先达到预定目标了,对于项羽来说,他必须迅速的击败章邯势力,否则的话一旦常胜不败的威信下降,其它诸侯就会不服从他的命令;而对于秦国来说,只要征服夜郎,那么顺着牂柯江而下就能抵达南越首治番禺,到时不管赵佗采取何种态度,他都无法让心念故国的秦国士兵回家,而只要五十万将士中能有十余万人回归,对于兵源严重不足的秦国来说都将是一场及时雨。
雨沥沥的下着,在南方,这种细密连珠的下雨天很是平常。
由蜀郡通向滇国的驿道上,一队驼着蜀郡出产的锦、布马帮正沿着蜿蜓的山路穿行,自从蜀郡允许商人以入股方式参与铁矿和蜀锦的产业中来后,商人们的热情高涨,这使得边境贸易一下子活跃起来,商人们从成都一带驼运这些滇国等地贵族喜欢的物器,然后再从滇国贩卖马到蜀地,仅这一来一往的利润就大得惊人。
带领这一支马帮的是一个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他的名字叫卓王孙,蜀郡大商人卓子越的儿子,这是他第一次随商队远行。
“尊敬的赫达尹,你适才说我们运来的这些蜀锦、蜀布真的能够卖到遥远的身毒国吗?”卓王孙充满了好奇,一路崎岖的山道也没有湮灭少年人的天性,在去往滇国的路上他就问题不断,现在返回途中也是一样。
“没错,在滇国的更西面,再翻过不知道多少座大山,就是身毒国了,听说那边的人喜欢骑着一种长鼻子的巨大野兽作战,样子相当的可怕。”回答卓王孙的是一个操着生硬的滇语的中年人,他就是滇王派到秦国来的使者赫达尹,他随同卓王孙商队北上的目的就是想探听一下秦国的虚实。
见卓王孙不信,赫达尹继续道:“这个长鼻子的野兽在我们滇国的南边就有,它的个头可比熊和虎要大得多。”
对于灭了楚国的那个曾经强盛一时的秦国,作为楚王后裔的滇王自然不会没有印象,但他也听说了秦国现在内乱频频,关东六国故地已经纷纷自立,在这种情况下,秦国的实力究竟如何滇王也没有定数。
“哈,再凶猛的野兽也抵挡不过我们秦国大军的围剿,我们这次上路前,就听说巴郡的栾布将军出兵征讨头兰部落了。”
卓王孙年轻的脸上流露出自信的表情,对于出生于蜀郡的他来说,秦国就是他的故国,他的身份就是一个秦人。
“这是真的吗?那头兰部落拥有上万的精壮男丁,作战凶悍异常,可不是轻易可以对付的,不知这次贵国出动了多少军队?”赫达尹变色道。
“这可是军事机密,赫达尹,你要是想知道,到了巴郡直接去问栾布将军好了。”卓王孙哈哈一笑道。
作为第一个参与铁石矿入股的商人世家,卓氏的身份已经不能单纯的以商人来衡量了,用更贴切的话来形容的话,卓氏已经成为了‘官商’。
“栾布?”赫达尹嘴里默念了这个名字几遍,这是他即将开交道的第一个秦朝的官员,也不知道这个人好不好说话,会不会说实话?
就在赫达尹念叨栾布的名字的时候,巴郡郡守、秦军驻南方的大将栾布的心情一如这春天漫山遍野开着的花朵,透着十二分的喜悦。
由于准备时期充裕,惩罚头兰的军事行动进行得相当顺利,四千秦军精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气势直扑头兰王都,一战之下头兰军大溃,秦军斩敌二千余具。这一战让栾布惊讶的不止是秦军将士的英勇,更有新装备的铁刀展现出的强大威力。
得益于傅戈对于南部战事的重视,栾布军成为秦军中第一批全员装备有新型战刀的军队,这种凝结了兵造工匠汗水与心血的战刀比青铜剑更适合于两军对战的搏杀,它的锋利、硬度和无坚不摧的气势都让手持战刀的秦军将士信心倍增。
“哈哈,快回报后方的彭越将军,就说我军大捷,让他不用赶来了!”在吩咐这句话的时候,栾布脸上笑逐颜开,他能够想象彭越在得到这个消息时‘气急败坏’的模样。
第二百零六章 谈判对手
这头兰也太不堪一击了,过于托大的头兰于在听说秦军只出动了四千军队来征讨的消息后,竟然以为他的一万蛮兵可以轻而易举的将秦军击溃,结果可想而知,不是他击溃了秦军,而是秦军将他给灭了。
作为指挥这一场战役的将领,栾布感受到的是一份痛快淋漓的快意,手握一支无坚不摧的劲旅的滋味真是美妙呀,军队如臂所指,挡者披靡,目睹这样的部下,又有哪一个将领会不高兴。
让栾布感到兴奋的可不只是灭掉头兰这一件事,就在回军巴郡的途中,秦国大军与卓王孙的马帮‘不期而遇’。
“栾将军,这位是从滇国来的使节,他受滇王所派,前来商谈两国通商贸易事项的——!”卓王孙年纪虽轻,但气度倒还沉静,在这一点上比起乃父卓子越还要强过几分。
“尊敬的栾将军,我赫达尹谨代表滇王向你表达最诚挚的敬意,我听说栾将军的部下已经将头兰部落给消灭了,不知这件事是否属实?”赫达尹一边说着,一边盯着栾布身后战刀高举,寒光凛目的威武军队,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早在出使之前,他就听滇王提及秦国的军队勇猛无敌,在战场上秦国士兵敞着胸膛提着敌人的首级呼喝冲杀的场面对于经历过统一战争的楚人来说,就像是一场无法消散的噩梦。
实际上当初楚国行将覆灭之时,流落到滇地的这支楚军也曾接到命令要求他们返回救援,只不过统兵的楚国将领们在思谋再三之后,最后做出了保全性命为上的决定。回去和秦人交战那只能是一个结果,就是死,留在这里虽然远离故土,但还能活下来,在生与死的抉择面前,远征的楚军将士的选择再正常不过。
“哈哈,滇国来的使者,你看我手里提着的是什么?”听到赫达尹的问话,栾布哈哈大笑,从马鞍上拎起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冲着赫达尹一扬。
“啊,是头兰王!”赫达尹惊叫一声,连退数步卟嗵一声坐倒在地上,头兰王之前曾到过滇国参加会盟国宴,故而赫达尹还有印象,如今一见头兰王濒死之际怒目圆睁,血污一片的脸上更是皮肉翻卷,这番模样委实太过吓人,使人立即渗起一身鸡皮疙瘩。
“看不清楚吧,来人,将首级拿给滇使看个仔细!”栾布得意的大笑着,赫达尹侬包的样子让他一下子对接下来的谈判有了‘兴趣’。
“不用,不用了,是,是头兰王没错!”被惊出一身冷汗的赫达尹语无论次的说着,一边连连摆手示意士兵不用再将首级送过来了,秦人真是比野蛮人还要野蛮,想不到这十几年过去了,秦人还和以前一样。
“尊敬的滇国使者,且兰已经归顺了我大秦,头兰也已被我大军剿灭,不知你们滇国接下来有何打算呀?”未等赫达尹完全平复惊恐不安的心绪,栾布猛然质问道,乘胜追击——,栾布这是将战场上威吓与穷追的战术套用到了谈判中来。
“这个,这我们滇王早有心和大秦国通商交好,只不过受到头兰部落的隔阻,所以一直未能如愿倾慕大秦国的恩泽,这一次遣小使前来,正是想和大秦修盟交好,永结友邦?”赫达尹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结结巴巴道。
“滇王有修盟那真是太好了,眼下我大秦正准备出征讨伐残暴的夜郎,滇国也派兵参加联军吧?”栾布回眸凝视着麾下的将士,然后以一种不经意的语气说道。
“风,大风!”受到激励的秦军将士高声呼喝,一时声音响彻云霄。
“出兵?”目睹面前的这一支威武之师,赫达尹张口结舌,在栾布这种不讲理的高压胁迫面前,他事先盘算好的一大堆说辞完全没有了用武之地。
“怎么,滇王难道想和夜郎一道来对付我们大秦吗?如果是这样,那么我的四千部下是不会在乎转身踏上滇国的土地的。”栾布紧盯着惊慌失措的赫达尹,从容一笑。
此时此慰,栾布确实有从容自信的资本,仅仅用了四千将士就将拥有万余青壮男子的头兰部落击溃,这一战足以让南蛮的其它部落闻之胆寒,试想一下,谁会甘心冒全族尽灭的危险与强大的秦国对抗。
“误会,栾将军误会了,我们愿意出兵一道攻打夜郎,不过,我滇国国小力微,只怕出兵不了太多的士兵——!”赫达尹一边解释另一边还试图垂死挣扎一下。
“滇国方圆千余里,拥有部落百姓接近十余万,若滇国还是小国的话,那头兰的实力岂不是象一只蚂蚁一样,赫达尹,你回去告诉滇王,若是愿意加入联军的,那么我们大秦会热烈欢迎,滇王喜欢的蜀锦、布和铁器也会源源不断的被输入到滇国境内,反之,若是再想要驻足观望的话,那么等我大军灭亡了夜郎之后,下一个目标——!”看到威胁已经生效,栾布假作动怒,继续不依不饶的追击着。
“栾将军放心,我回去一定向滇王说明情况,我保证我们滇国绝没有半分冒犯大秦国的意思。”赫达尹见栾布怒容满面,急忙辩解道。
切断边境贸易,秦国这一项政令果然实施的话,滇国的税款收入起码会少掉三分之一,这对于滇国来说损失着实巨大,而对秦国来说,虽然也有损失但还可以通过周边的其它部落转辗贩卖,虽然过程会曲折一些,但并不算什么。
现在秦国的蜀锦、布和先进的铁器已成为了南方诸部落的抢手货物,就算滇国不要,也会有其它部落争着抢着要的。
同时,让赫达尹痛心的不止是滇国收入的锐减,更有自家财富的损失,他的家族也参与了商队贩运,由秦国运到滇国的货物再往西贩卖到身毒等国,其中的利润高得吓人,这项财源可万万不能失去。
“既然有贵使的保证,那么我就先歇息一阵,静等你的好消息,不过,时间宝贵,若是等我大军兵临城下之时,再来商谈结盟之事可就晚了。”栾布微微一笑说道,邪恶的笑容在嘴角浮起。
他这一笑看在赫达尹眼里,是如此的可恶之极,这位栾将军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谈判对象,按理说凭自己的伶牙利齿完全能够赢得这场谈判的主动权,可是为什么这个秦国将军的每一句话都能死死的扣住了自己的要害呢,赫达尹心中又悔又恨。
一番较量下来,谈判的主动权完完全全的掌握在了对方的手中,自己手里准备好的牌一张也没有打出去。
其实,也怨不得赫达尹懊恼,他这是中了栾布的圈套,开始一见面头兰王血淋淋的首级就让赫达尹失去了往日的镇静,接下来栾布又时不时的搬出武力压迫的手段,心惊头兰王惨状的赫达尹一听到动武的字眼,潜意识里第一考虑的就是逃避,如此一来,就算他腹中再有更多的妙计也只能徒乎奈何了。
这就好比两个交战的对手,一方实力强过另一方太多,在这种情况下,弱势的一方就算想尽千般的智计,在对手不合理的威势压迫面前,也只能灰飞烟灭。
大秦新元三年四月二日。
经过一连串的周密计划,进攻夜郎的战役在夜郎王都的月亮河打响。
月亮河,这条牂柯江上游的清澈溪流孕育了独特的夜郎文明,放眼望去,静静流淌的河水照映得一座座翠绿的山峦象在诗情画意中一般,一小块一小块的耕田散落在其中,这样一处所在实在象极了神仙般居住的地方。
这里的民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若不是因为夜郎王的狂妄自大,他们本可以安享和平与安宁。
这一战中,夜郎倾全国之力出动五万余士兵迎敌,而进攻一方,由秦、滇、且兰以及其它一些小部落组成的联军约有四万余众,其中秦军精锐计有一万一千余众,为了打好这一仗,驻守在巴蜀一带的大部兵力都参与到了这次战役中,彭越、栾布、郦疥这三员秦军将领也悉数加入战团。
此外,得到赫达尹回报的滇王这次也动了血本,他派遣了二万军队作为秦军的强力支援,就连且兰部落也出动了五千士兵,再加上其它小部落的参与,联军在数量上已经和夜郎军队不相上下了。
不过,数量上的等同并不代表双方就能战个势均力敌了,夜郎军队占据了天时、地利和人和的优势,而以秦军为主的联军则在战斗力上占据了优势,双方的胜负将取决于将领的指挥才干、士兵的忠诚勇敢以及谁能比对方更具备临阵应变的能力。
第二百零七章 血战沙场
黑色旌旗迎风怒展,衬着天边翻卷的乌云,将平静多日的月亮河笼入到了一派肃杀之中,就连水中的鱼儿也仿佛无法忍受这战前压抑的气氛,纷纷跳跃着逃离这片水域。
在秦军战阵之中,巴蜀三巨头栾布、彭越、郦疥悉数来到,他们三人的神情各有不同,栾布的镇定、彭越的不以为然和郦疥的跃跃欲试形成强烈的对比,不过,在他们的心中感受却是一样的。
这一战的重要性傅戈在给他们的急信中已经说得再清楚不过了,只许胜、不许败,关东的激战已经持续了二个多月,留给秦国打通夜郎道的时间不会很多了。
胜则大秦生,败则大秦亡。
对于目前秦国表面强势实际虚弱的境况,栾布等人都心知肚明,他们自是明白傅戈急于打通夜郎道的原因。
“月亮河,这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可惜了,这个地方马上要变成血流成河的战场了!”看着这天地造物般精工巧夺的如画美景,刚刚率军来到的郦疥不禁感慨道。
“哈,郦将军要是不忍杀戮过重的话,那何不率一军直扑夜郎王宫,揪出那姓竹的老小子好好痛打一顿,去问问他为什么执意要和我大秦作对?”站在郦疥身边的彭越轻抚了一下颌下的胡须说道,渴望一战许久的他倒没有郦疥这番少年意气的感触,不过,一贯不以常规战法对敌的他对于这种摆开阵式对杀的场面却有些不以为然。
“夜郎者,初有女子浣于遁水,有三节大竹流入足间,闻其中有号声。剖竹视之,得一男儿,归而养之。及长有才武,自立为夜郎侯,以竹为姓。”夜郎王以竹为姓,夜郎境内更是竹林密布,竹在夜郎人的心目中神圣之极,就连他们的武器也多以竹箭、竹枪、竹刀为主。
“彭将军是说,我军在正面吸引敌军注意的同时,分兵一支从背后夜袭敌王都,这倒是个好主意,只不过若要行此计,还必须有熟悉的人引路才行。”听到彭越的激将,郦疥眉宇一扬,沉声喝道。
“要引路之人,这又有何难,夜郎王的亲兵固然忠诚,但依附的其它部落却并不与他一条心,只要我们多化些钱皂,找个向导还不容易。”栾布嘿嘿一笑,自始至终他的目光都紧盯着对岸的夜郎军队,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虽然说这次大战彭越、郦疥都有参与,但在具体战役的策划上却是由栾布说了算,大军奔袭夜郎王都毕其功于一役这便是栾布的目标,早在临战之前,栾布就动足了心思,事先说动各部落出兵参与,收集对手的资料,集结手中的兵力,这一切可谓费尽了心思。
当然,若是夜郎王‘消极避战’的话,那栾布一番心思可就泡汤了,幸好,夜郎王舍不得华丽巍峨的宫殿,舍不得宫殿里的富贵荣华,舍不下美貌王妃的哀求,当夜郎王集结全族士兵试图一战而击溃秦师的消息传回时,栾布不禁欣喜若狂。
“如此,小弟就当仁不让了!”郦疥大笑着谢过栾布的好意,攻占夜郎王宫的功劳一点也不比擒杀夜郎王逊色。
辰时。
蓄谋许久的惊心动魄恶战终于开始。
“击鼓吹号,弩兵进攻!”
随着栾布的一声令下,秦军阵中旌旗翻卷,位于战阵最前面的一排排弩兵持着劲弩整齐的向着河滩前进,这一份丝毫不将对手放在眼里的气势虽然有些狂妄,但从震慑效果来说却足以让许多初经战阵的夜郎士兵腿肚子打颤。
河滩上,辅助兵早就准备好了一条条的竹筏,秦军士兵们在登上竹筏之后,只需轻轻划动,片刻就能到达对岸了。
月亮河风景确实怡人,但却不是易守难攻的所在,急于保卫宫殿的夜郎王很明显选择了一个错误的地方来决战,原本他可以另择一处险要的关隘据守,以等待急于求战的秦军前来的。现在,只有一人深的月亮河水面平静无波,根本不能成为有效的屏障,其间就算有秦军士兵落水,也能够在同伴的帮助下踏水过河。
筏到中途,突然,对岸一阵箭雨冲天而落。
在战场上,玄黑色的秦军旗帜和战甲总能给对手以强烈的压迫感,夜郎王果然沉不住气了。
半渡而击!
夜郎王的兵法造诣只能算勉强及格,半渡倒是半渡,但却出击得早了!在这种情形下,秦军完全可以收兵回转,这顿箭雨充其量不过是一次收效不大的威吓,对于秦军来说损失微乎其微。
“鸣金,收兵!”
在夜郎士兵的欢呼声中,弩兵在手持巨大盾牌的同伴掩护下‘狼狈’溃退!
“换一队,再攻!”
未等欢呼声落,秦军退而复来。
玄旗准确的挥动着,秦军中掌旗官忙碌得调动军队,显得从容不迫,得到指令的军侯们根据旗语的指令,井然有序的调动着部下进或退。
如此三番——。
终于,一张脸已涨得紫酱色的夜郎王瞧出了秦军的意图,秦人这是在消耗已军的箭枝,象这样毫无准星的漫天射击,将很快耗尽掉夜郎士兵携带的毒箭。
“停下来,不许射击!”
隐隐绰绰的,气急败坏的夜郎将领们来回于列阵的军队中间,着急的咆哮着,这一番‘诱敌不战’的招法是栾布总结了盐井之战后得出的经验教训,在那一战中,给秦军造成重大伤亡的就是夜郎人的毒箭。
“哈哈,好小子,真有你的,现在应该轮到我们登场了吧!”目睹这一幕精心策划过的序幕演出,彭越哈哈一笑,栾布玩得这一手着实漂亮,让他心中也不禁痒痒的。
“当然,若再不给夜郎人一点颜色看看,我们岂不要被后面的那帮蛮子给瞧扁了?”栾布拔刀出鞘,高高举过头顶。看到主将发出总攻的号令,原本试图进攻的秦军将士立即象变了一群人一般,嗥叫着冒着零散的箭矢冲向对岸。
这一战,后面有滇和且兰等随从部落相跟着,容不得秦军退缩,否则的话士气不泄后果就难预料了。
真正的狂攻由此开始。
呐喊声中,秦军一批又一批的渡河冲上,与试图将登岸之敌歼灭的夜郎军队绞杀在一处,虽然变阵不及,但夜郎军中的精准射手还是在努力连番射击着,将叫喊着前冲的秦军士兵放翻在地,然而只要是还挺立着的秦军,仍然带着满身的雕翎,依旧向前。
一波又一波手持战刀的秦军在盾牌手的掩护下,不顾生死地冲破箭雨封锁,如同海边的波涛一样,迅速吞没前浪,高高地拍向河滩。
一时间,人浪翻卷着破碎,血如雾一样在空中飘散。
第一波上岸的秦军全部倒下,第二波踏着第一波的尸体上,呐喊着再次冲上来,天地昏黄,只听见刀入肌体的咯嚓声响,就连大地也在微微颤动,仅这一刻,不知有多少士兵,呐喊着冲向死亡。
终于,在损失了三波千余精锐士兵之后,由彭越率领的第四波冲锋战卒稳稳的在河岸上站住了脚跟,一排盾牌手竖起一人高的巨盾,将过河的秦军严实的保护在中间,在盾牌手的后面,进入射程的秦军弩兵也开始反击。
盾牌一点点的前移,每前进一步,都伴着一排弩箭。人浪起伏,秦军弩手透过盾牌狭小的间隙一次次箭矢射出去。
双方互射,与身上仅有少量藤甲甚至于涂着汁油作战的夜郎国士兵相比,有盾牌保护的秦军士兵相对来说要舒服得多,只要不被涂有毒液的敌矢射中,就一般不会有什么危险。而比对方更密集更具有杀伤力的漫天羽箭一轮又一轮的在空中往来,立即将夜郎人藏身的大树瞬间射得叶子悉数掉落。
很快,光秃秃的树干上,密密麻麻插满了三棱的劲矢,还有夜郎射手扑倒的尸体。
血腥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月亮河滩已经成为一条死亡的分隔线,短短半刻钟,上千条生命走向终结。
“跟我冲!”
过河的秦军越来越多,叫喝声中,栾布拔出身边的战刀,自己冲了上去。刀光闪处,当者披靡,五百名亲卒紧随其身后,手中战刀交替出击,组成一个滚动前进的防护阵,不断有倒霉的夜郎士兵被这一股进攻潮吞没。秦军的战刀起处发出令人牙酸的切割声,不断有带着碎屑的残肢断体飞出,血与肉在半空中,画出凄厉的图画。
“快,杀掉那个秦将!”
夜郎王的惊呼在战场上响起,他终于发现栾布正朝着自己所在的位置猛扑了过来,与此同时,其它几路秦军也齐头并进,若无法遏制当头栾布的攻势,一旦中军遭袭,夜郎军队的防线将被秦军彻底洞穿。
第二百零八章 奇袭王宫
“挡我者,杀!”
栾布瞪着血红的眼睛怒吼着,一次次挥动战刀,将挡在面前的夜郎兵劈翻脚下,夜郎兵的竹刀在他力拔千斤的劈杀下纷纷破碎,竹子纵算再有韧性,也无法与由大秦兵造打制出来的铁制战刀相抗衡。
与盐井之战时不同的是,持有这种先进武器的不再只是栾布一人,在他身畔的五百大秦将士手中的皆是铁刀,在五百秦卒后面的上万士兵手中握着的也是一把把锋利夺目、寒光映日的无敌战刀。
铁与竹,这两种完全不对称的武器在战场上不期而遇,结果就像是用冷兵器时代的钢刀长矛和大炮钢枪去搏斗一样,一方象砍瓜切菜一般收割首级,另一方则是血流成河也难得换一回拼命的机会。
如果不是夜郎军队熟悉地形,再加上冷不钉的毒箭具有的威力,这一战秦军的胜利就在眼前。
“杂种,就这点人也想冲到我跟前,爬过来吧!”
夜郎王竹多同恶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大声叫喝身边的士兵朝着栾布进逼的方向压过去,只要能挡住这个疯狂的秦将,他可不在乎付出多大的代价,夜郎方圆千余里,还有数不清的部落壮男可以征用。
“呸!”战阵中,栾布猛力拔出已深嵌进敌人身体的战刀,浴血搏杀着,这一战他要为盐井之战中死伤的将士讨回血债。
然而,周围的夜郎兵却在越来越多,似乎杀之不尽。
“哈哈,秦狗,看你还神气到几时!”
目睹栾布的冲击势头减弱,夜郎王竹多同怒笑一声,人多也有人多的好处,在一浪接着一浪的人海战术面前,秦人的进攻终于力竭了。眼下战事虽还陷于胶着状态,但形势已经稍稍得已缓解了。
竹多同非常清楚只要能挡住一万多秦军的进攻,后面的那些滇、且兰各部落的联军战斗力自然大减。他更明白这一战纵算和秦人拼个两败俱伤也没有什么,只要夜郎军队能够战胜秦人,那么其它那些依附而战的蛮族兵就斗不起多少威风。
这些乌合之众他们起的作用不过是观敌嘹阵、摇旗呐旗而已,只要夜郎军队这一仗胜了,那这些小国以后就会像孝敬秦人一样,对他这个夜郎王唯马首是瞻。
一统南疆的梦想即将实现!
西至身毒(印度),南到大海,东过岭南,北及蜀郡——,这样一个庞大的帝国一旦建立起来,那将是何等的一种风光。
秦国的那个始皇帝叫什么嬴政的又算得了什么?他的功绩只不过是灭亡了关东的六个国家而已,论起开疆拓土的本事怕是还比不过我夜郎呢?
耳畔是震天的厮杀呐喊声,夜郎王竹多同沉浸于无限的幻想之中,眼神中尽是痴狂,年轻之时的他一手将夜郎从一个窝居一方的小部落一点点的发展壮大为今天称雄南疆的大国,秦国又算得了什么,一年之前,他还统领着夜郎军队在象郡一带击溃了秦国赵佗的精锐,秦人除了作战勇敢这一点外,也没有其它特别厉害的地方。
赵佗的南方军确实曾是秦国的精锐之师,不过,竹多同不知道他这一回遇上的秦军与之前的完全不同。
这是一支经过战火历练、配备有先进武器的全新的军队!
就在月亮河畔两军厮杀之际,另一支由秦将郦疥统领的二千秦兵正在被重金收卖的夜郎向导引路下,绕过美女山、郎山、夜合山等诸多个独立的小山头,往夜郎王的皇宫方向潜遁,他们的目标就是出其不意攻占皇宫,扰乱夜郎人的军心。
皇宫一失,夜郎王必定心慌意乱,这对于僵局中的战事将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兵不厌诈!
比起著有兵法著作传承、经历了春秋战国数百年战事的中原人来说,夜郎人的心智还是显得太单纯了点。
“将军,王宫就在前面了,绕过一个山弯就到!我竹三子领路绝不会错的。”摸着怀中沉甸甸的珠宝,贪财的夜郎汉子讨好的对着郦疥说着,同时,身子慢慢的朝后缩去,毕竟当一个叛徒并不是件光彩的事情,若是让同族的人知道了,这条命估计就没有了。
有了财,还要有命去享受才是正理,贪财的人其实往往也是聪明的人。
“你竹三子,穿上这身战甲,跟在我身边!”郦疥冷哼一声,从亲兵手里接过一袭甲衣,抛到向导的手里。
想溜,哪有这么容易!
这万一夜郎王在皇宫内有伏兵的话,这二千将士一去岂不是正中了其圈套,象竹三子这种见利忘义的小人其实是最不值得信任的,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的命牢牢的栓在同一条绳子上,为了活命,这种人绝对会说真话。
“将军,这不用了吧,万一被人认出我来——!”
还在犹豫之中的夜郎叛徒未等说完,就被一旁的秦兵牢牢的摁住,然后套上一身不堪合适的玄色战甲,这倒成全了这家伙,凭空当了一回秦国军人。
“走,前面领路!”郦疥瞪着警告意味的眼珠子盯住竹三子,手中战刀顶在他的后背上,只要他稍一动作,那立即就被仆倒于地。
夜郎王宫。
守备自然森严,当秦军抵近到一里地之外时,夜郎的暗哨就发现了这支可疑的军队,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发出警示,就被秦军的弩箭射成了一具蜂窝,竹三子这个叛徒倒没有说谎,他有个相好的在夜郎王宫里做侍女,象抄小路往宫里去幽会的事他着实干过几回。
“杀进宫里去,凡想要反抗的全部杀掉!”在接近夜郎王宫的一刻,郦疥下达了最后的命令,此时,河畔的秦军正在集结开始反攻。
王宫内的夜郎守卫虽有千余人,但他们的布防明显有失,他们的重心全都放在了美女山和夜合山之间的隘口上了,完全没有料到秦人会被郎山的背后穿插进来。
对于守军来说,叛徒是最可耻的。
对于秦军来说,叛徒又是最可爱的。
杀入王宫内的秦军没有遇到多大的抵抗,宫内的少数侍从和婢女惊慌失措的奔逃着,试图逃脱秦人的追杀,不过,他们的举动明显是徒劳的。
“将军,里面就是夜郎王妃的寝宫了!”
竹三子持着一把刀杀得性起,适才一个眼尖的侍婢认出了他是谁,恶从胆边生,面对手无寸铁的女人,被激起心底恶念的竹三子已顾不得什么了,杀!
杀一个是杀,杀二个也是杀——。
既然杀人这么痛快,那么何不多杀几个?
当竹三子将吓得花容失色的王妃从寝帐里头拖出来时,这位被秦国大军灭族的头兰王女儿只身着一袭暴露得不能再暴露的轻纱,其点点妙处尽入一众持刀的男人眼里,这位正值妙龄的王妃生得确实不赖,不仅美艳动人,而且野性十足,处处透着与中原女子不同的风姿。
“将军,这就是夜郎王妃!”竹三子讨好咽了一下口水,说道。
说这话时,竹三子跨下的东西已经怒昂而起,不过他还有自知之明,明白这美艳动人的王妃不是他这样的人能够动的。
“带上她,去见夜郎王!”郦疥沉声喝了一声,冷冷的眼神在王妃身上扫过,就像一双粗暴无比的大手一样将她仅有的衣服也剥得干干净净。
大敌当前,月亮河畔的激战不知怎么样了,仅靠九千余将士渡河与多达近五万的夜郎军队厮杀,郦疥心中还真没有底。
离开之时,秦军放起一把火将王宫烧光——。
而正是这把火,改变了激战中僵局的战局。
“火,皇宫起火了!”
就在竹同满心喜悦之际,突然,一连串的惊呼自后方响起。
等到竹同转头看去,却见座落在月亮河畔的美丽壮观的宫殿已经燃起了冲天的火光,垂直升腾的烟尘在木制结构的房子上空如龙飞舞,火势越来越强,火柱越来越大——。
“该死的秦狗,竟然无耻的偷袭!”竹多同阴沉着脸,恨恨怒骂道,这座宫殿的建造工程相当的复杂,它的完工耗费了无数的民力,其富丽堂皇程度在南疆可谓绝无仅有,一想起躺在柔软的兽毛毯上和王妃肆意寻欢的情景,竹多同眼中快要冒出火来了。
“大王,怎么,怎么办?”
一旁的近侍结结巴巴的问道,回答他的是一记响亮有力的耳光。
“快,快回兵去救火!”
竹多同怒声呼喝,守卫宫殿的那千余士兵干什么吃的,竟然让秦人跑到宫里去了,真是不可饶恕,要是年轻的王妃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岂不痛杀他了!
“大王有令,回兵救援王宫!”自相矛盾的命令在夜郎军中传达,正要涌上与秦军厮杀的夜郎将领和士兵刚刚还接到迎击的命令,这一时又换成了回援,他们被这混乱的命令弄得手足无措,进退两难。
第二百零九章 将士回归
夜郎王竹多同要为他的一时失语付出代价!
趁着夜郎军队混乱之际,被包围在核心的栾布振奋精神,率领百战健儿乘机杀出,他们这一进一出在河对岸的蛮族联军看来,就恍若出入无人之境一般,不管挡路的是哪支夜郎军队,都无法将栾布的旌旗阻挡下来。
从重围中杀出的栾布很快就与接应的彭越军汇合,然后继续朝着夜郎军的薄弱之处进攻!
竹多同围歼栾布的计划破产了,对于损失了那么多士兵的夜郎军来说,这一下在士气上的打击相当沉重,当栾布突出去的一瞬,许多夜郎士兵心里都在想,要是秦军都象栾布的这支小部队一样难以应付,那这仗根本就打不下去了。
看到己军节节后退,夜郎王竹多同不禁懊恼不迭,其实在喊出回兵救援的命令之时他就后悔了。
让他懊悔的还在后面,在冲天的火光之中,又一支秦军已杀将过来,为首一将正是郦疥。
“儿郎们,随我增援栾将军、彭将军去!”
意气风发的郦疥一手抱着玉体横陈的美艳王妃柔软娇躯,大踏步朝着厮杀正烈的地方而来,出人意料的是,适才还挣扎不休的王妃这一时却停止了反抗,不仅如此,她的双手双脚还紧紧的依附在郦疥的身上,就像一只八爪章鱼一样。
这女人是怎么回事?
莫非是吓昏过去了——。
忧急战事的郦疥一时也顾不得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投鼠忌器,有了王妃这个重要的人质,就可以逼迫夜郎王放下武器,退一步的话也可以扰乱夜郎军队的信心。
“多同,你的王宫已经成了一片火海,你的王妃就在我们手里,你已经一败涂地了,还不快快投降!”
二千秦军生力军的加入,一下子扭转了胶着的战局,好不容易才稳住阵线的夜郎军队在听到这一声齐齐呐喊之后,又陷入到了混乱之中。
王宫被火烧了,王妃也成了秦人的俘虏,那么,自己的家会不会也一样被秦人给占了,父母老婆孩子现在怎么样?
一个个不详的念头在夜郎士兵心头浮起。
“大王,救我!”
很快,一个令夜郎王竹多同血涌脑门的场面出现了,他的美貌不可方物的王妃哭得梨花带雨,正被那个面带邪气的秦将抓在手里,王妃身上私处若隐若现,赤裸的地方竟然比遮盖的地方还要多得多。
这一时,多同甚至于能感觉到成千上万士兵聚焦过去的一双双火辣的目光,这架式就如同他的王妃被集体OOXX了一般。
“夜郎王,你若拿不定决心的话,那么这娇艳的王妃就将成为一具无头鬼了。”郦疥厉声笑着,摆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叫喊道。
“大王,不能再犹豫了,我夜郎若降了秦国,那尊严何在,那又何谈一统南方。”在竹多同身旁,几个不甘心失败的夜郎武将急谏道。
“嘿,所有射手听着,瞄准那秦将,射!”半晌,多同脸上抽搐了一下,他紧闭双眼,大喝一声命令道。
江山美人,当这两个选择摆在面前的时候,多同作出了他的决定,王妃楚楚可怜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疼,再让这种场面持续下去,多同纵算有铁心肠,也禁不住这番哭求。
嗖嗖——。
利箭穿空。
夜郎射手绝情的利箭像一支支催人性命的乐曲,朝着哭泣哀求的女人射了过来,女人只不过是男人掌中的玩物罢了,纵算再受宠,也逃不过香消殒逝的命运,在这一点上,这夜郎王妃和历史上的杨贵妃一样,结局早已注定。
“盾牌手,上!”
目睹漫天下落的箭雨,郦疥冷笑一声,挥刀斩落一支射向王妃的毒箭,斜斜的箭头卟的一声钻进旁边一具死尸的身体里,立马消失不见。
这一刻,王妃已经没了用处,郦疥完全可以弃了这个女人,以免为其所累,然而,他却做出了抱住王妃的娇躯后撤的决定,幸好听到命令的秦军盾牌手上的及时,不然的话郦疥难免被集射的毒箭所伤。
这夜郎王果然够狠,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放弃女人要了江山。
不过,他这一时再作这样的决定,已经晚了。
在战场上,片刻的犹豫都能决定胜负。
夜郎人的胜机在多同第一次喊出回兵救援的话时就失去了,在那时,如果他能决断一些,继续加大对栾布一部的压迫的话,夜郎人或许能更接近胜利。
接下来的战局已经毫无挑战性了。
看到秦军神武和胜利希望的诸族联军开始加入战团,这些蛮兵抱着痛打落水狗的心态呐喊冲杀着,他们的劲头甚至于比秦军更要高涨,平素被趾高气扬的夜郎人欺负惯了的这些滇人、且兰人持着拙劣的武器冲锋着,使得失去斗志的夜郎军队节节败退。
一番乱战之后,夜郎王竹多同兵败被杀!
五万夜郎军队在联军的追杀下,象迅速褪去的潮水一样被击得七零八落,仅陈尸于战场上的士兵就足有近万具,而受伤的、被俘的更是不计其数。联军方面,秦军损失了将近两千多骁勇善战的将士,这个比例与夜郎人比起来,虽说占了不少的便宜,但对于兵力上始终不丰裕的秦军来说,这样的损失也足够让将领们痛心了。
好在,这一仗以秦军为主的诸族联军大获全胜了,由此一战,秦人的威望在南疆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鼎盛程度,特别是引领这场大胜的三员秦将栾布、彭越和郦疥更是风光无限,他们的辉煌战绩让那些蛮族小部落瑟瑟发抖,他们的名字更是被当作神一样供奉。
与栾布和彭越相比,年轻俊朗的郦疥还有一份烦心的私事,那就是他在战场上救下王妃的事迹被人传唱,夜郎王竹多同在最后时刻的决定丧送了他的一世英名,却也成全了郦疥在众多年轻女子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形象。
在拿下夜郎之后,秦军马不停蹄,迅速整顿舟楫沿着牂柯江顺流而下,番禺的南越王赵佗不及防备,匆忙之下他急忙率领九万大军据守湟浦关,试图阻挡秦军进逼的步伐,为了防止秦军倒戈,赵佗在丞相吕嘉的建议下,还特意抽调了来自关东的士兵与顺江而下的秦军对峙,他的这一手虽然有些晚了,但起的效果总算不错,栾布等三将见湟浦关已无法攻取,无奈之下只得转而进攻象郡、桂林一带。
这两个郡的守军俱是秦人,闻知有秦国远征军到来,个个纷纷欢呼雀跃,一时间赵佗治下的象郡、桂林皆重归秦国版图。
大秦新元三年四月末。
临近初夏的和熙阳光沐浴着秦国大地,仅仅半个月时间,经由象郡、桂林经夜郎通往巴蜀的道上繁忙一片,不知几数思念家乡、亲人的秦国南方军远征将士踏上了回家的漫长道路,这一路虽然路途遥远,虽然道路崎岖,但只要往回赶就有见面的机会,只要有重逢的机会,千难万难也挡不住游子们的归路。
在吕嘉等人的协助下,铁了心自立的南越王赵佗还是据守住了大部分地方,在赵佗的反击面前,心知势弱的秦军没有选择硬碰硬的交战,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和赵佗拼个你死我活不值得。
不过,在波涛汹涌的回归大潮面前,赵佗也只能无奈的听之任之,在这种情况下,他知道若是一心和思归的将士相对的话,他就只能面临被驱赶下台的命运了。
幸好,在南越的这五十万将士中,真正来自关中的秦人二十万不到,其中更多的是来自关东的士兵,现在通往北方的道路已经被隔断,这些回不了家乡的人只能选择留下,有了这些人,赵佗还有自立的本钱。
南方的形势一片大好。
见到一个个千里跋涉之后回到家乡的游子,看着抱头痛哭以为今生再不会相见的亲人,身为大秦丞相的傅戈眼眶也湿润了。
这些远征的秦军将士尚有机会与父母亲人相见,而自己呢?
遥远的茫茫二千余年的时空,隔不断那一缕的相思之情,父亲,你还好吗?母亲,你胃疼的老毛病还犯吗?还有小妹,你是否又长高了些?
“卟嗵,卟嗵!”
很快的,一个个团聚的南方军将士满面泪水的跪在傅戈面前,他们此际已经无法用言语来描述心中的感激之情,在南疆之时,他们听到的是一个个坏得不能再坏的消息,从领兵的将领那里得到的也只是一个个塘塞的回复。
回家——,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而现在,梦想变成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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