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黄台吉的阴谋


  秦林和众位弟兄在便宜坊这顿酒喝得十分尽兴,一起小小的波折就看出了谁是忠、谁是奸,谁是墙头草,谁是赤心人,实在是好得很。
  第二天一早,秦林就布置工作,以北镇抚司的情报系统,展开对黄台吉、三娘子、威灵法王的秘密调查。
  北镇抚司高效的工作能力再一次得到了验证,洪扬善很快拿出了综合报告。
  正如张居正和曾省吾所说,黄台吉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属于蒙古土默特部的好战分子,至于他最近一段时间在草原各部的串联活动,究竟是因为俺答汗病重,准备争夺权力,还是有意和大明再起兵戈,就暂时不得而知。
  三娘子方面,她倒是一直和大明保持良好关系,目前替俺答汗处理部族事务,手上直接控制着土默特部战斗力最强的一个万人队。
  知人知面不知心,轻信无疑是政治上幼稚的表现,作为继母三娘子和黄台吉必然存在矛盾,那么她揭发黄台吉意欲叛明,是确有其事呢,还是谎报军情,想借大明之手除去劲敌?
  至于那位“圣识一切功德无量措嘉达瓦尔品第威灵法王”头衔长得叫人咋舌的家伙,锦衣卫方面有关他的消息就少得可怜了。
  只知道他的师兄,扎论金顶寺威德法王,乃是藏密第一高手,向来与武当掌教王真人和白莲教主齐名,数十年来威震雪域高原。兼且精通佛法,神力通玄,位居大明朝册封的藏传佛教四大法王之首,朝廷封为“灌顶大国师”。
  从前并不晓得威德法王有个师弟,大约两年前他的师弟威灵法王在扎论金顶寺开坛讲经,先舌灿莲花讲经论佛,再施展广大神通,一举折服密宗各寺数十位大德高僧,从此声名远播,受众高僧推戴为“圣识一切措嘉达瓦尔品第”。
  有人说这位大师是莲花生转世,有人说他是八思巴重生,每天都有无数信徒磕着长头围着扎论金顶寺转圈,只求能被伟大的达瓦尔品第施以摸顶祝福,不到两年影响力广及青海、蒙古,连俺答汗也虔心仰慕,双方在青海会面,互赠尊号。
  今年这位密宗法王也将到京师来,代表密宗扎论金顶寺一系参加朝觐,到时候他会和很多乌斯藏、青海、蒙古的部族首领见面。
  秦林立刻决定密切关注威灵法王的动向,尤其要防备此人和黄台吉同流合污,一旦草原上的世俗部族首领和雪域高原的宗教首领联合起来,不消说,大明朝就要有麻烦了。
  将这些信息与师爷徐文长商议,徐老头子先是一怔,继而看着西北方向出神,半晌才很笃定地道:“三娘子并不会欺骗朝廷,黄台吉要造反的事情,绝对是真。”
  秦林眉头一挑,奇道:“徐老先生怎么能如此肯定?当年你在大同、宣府……”
  “不错,我见过三娘子,也见过俺答汗和黄台吉……”徐文长回忆着当年在宣大巡抚吴兑幕府襄赞军务的往事,忽然老脸微红,停住不再往下说了。
  靠,这老家伙说话不尽不实,有问题呀!秦林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
  徐文长的名声很大,秦林也完全相信他,但只凭徐老头子一句话就决定军国重事,就让张居正和曾省吾信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秦林布置了严密的情报网络,对住在会同馆的黄台吉一行人,进行秘密监控。
  这天上午,北镇抚司衙署前面,传来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报……”刁世贵一溜小跑,进秦林的公署就行了庭参:“秦长官,小的派人盯住黄台吉,大约半个时辰前他们出了会同馆,在街上采买货物,一炷香之前转身就进了隆福寺!”
  果然如此!
  隆福寺是禅、密合住的寺庙,但喇嘛们势大,占据了绝对优势,几乎把这座宫禁之旁的寺庙当作了乌斯藏密宗的下院。
  威灵法王抵达京师之后,按照惯例将不住在会同馆,而住隆福寺,像上次和秦林发生冲突的德楞大喇嘛,论起来还算是威灵法王的外门弟子呢。
  现在威灵法王还没来,黄台吉就去了隆福寺,想必他不会是单纯去进香吧?!
  “走,咱们也去瞧瞧……”秦林一声令下,点起弟兄们,换上便装,朝隆福寺赶去。
  ……
  香火旺盛的隆福寺,进来了一大群凶神恶煞的鞑靼人,他们穿毛皮衣服,脑后编着七八根小辫,耳朵垂着粗大的金环,腰间弯刀令人生畏。
  鞑靼人不怎么爱洗澡,又吃牛羊肉,身上的腥膻之气浓得能熏死人。
  来拜佛的善男信女不少是吃素的,尽皆大皱眉头,庙里的禅宗和尚更是掩着口鼻,远远地躲开。
  “躲什么躲,俺家小王子是你们皇帝请来的!”一名眉毛很粗的蒙古武士拔出雪亮的弯刀,吓唬和尚跟善男信女。
  妈呀一声叫,香客跟和尚没头苍蝇一样乱跑。
  蒙古武士们咧着嘴哈哈大笑,为首的更是朝地上吐了口浓痰:“都说汉人懦弱无能,怪不得呢,哈哈哈……”
  这为首之人身穿绡金质孙服,头顶结着一串小辫子,耳朵上的金环又粗又大,腰间挂着银鞘镶嵌宝石的弯刀,脚上蹬着生牛皮靴子,生得大宽脸、小鼻子、细眼睛,正是俺答汗的长子黄台吉。
  德楞大喇嘛笑嘻嘻地陪在旁边,见状就凑趣道:“小王子神威凛凛,就算天上的护法神也不过如此了吧,难怪这些汉人见了您的金面,就吓得战战兢兢。”
  可笑,到隆福寺进香的善男信女,都是些老弱妇孺,黄台吉吓唬这些老百姓,倒自以为多了不起一样。
  他们一行人走进了后面的密宗灌顶室,也是整个隆福寺最隐秘的地方。
  一走进去,黄台吉就关上门,一一介绍起来:“这位是哈只部的塞严千户,这位是囊哈代部的古尔革台吉……各位英雄,德楞大喇嘛精通佛法,很了不起,他在隆福寺……”
  原来黄台吉带来的人,并不只是他自己的手下,还有不少各草原部族的权势人物。
  德楞挺胸抬头,一脸得意的样子,不过这些蒙古贵族并没有多在意,一个个兴趣缺缺。
  黄台吉见状,细眼睛骨碌碌一转,解释道:“德楞大喇嘛也是扎论金顶寺一系,算得上威灵法王的外门弟子呢!”
  “措嘉达瓦尔品第的弟子!”有人压抑着发出了惊呼。
  众位蒙古贵族的眼神就变了,从开始的不冷不热,变成了隐隐含着热切。
  德楞大喇嘛笑容可掬,双掌合十问好:“见过各位草原英雄。我家法王不日将抵京师,一则觐见明朝大皇帝,二则弘扬佛法,到时候各位便能见到他老人家啦。”
  蒙古贵族们不拘礼法,里头生性粗鲁的直肠子很有几个,立刻轰的一声议论起来:“措嘉达瓦尔品第来了,那就好啊!到时候咱们求他一一施行灌顶礼,将来有佛爷保佑,一定福分广大。”
  “就是、就是……”有乖觉些的见黄台吉神色颇不以为然,就话锋一转:“小王子,有法王祈福保佑,您图谋的大事,也一定能成功嘛。”
  黄台吉大喜,连声道:“对对对,法王神通广大,有他佛法加持,咱们做什么都事半功倍。”
  刚才拔刀吓唬百姓的那个眉毛很粗的蒙古武士,则大声叫道:“各位这下都看到明朝虚实了,哼哼,等小王子登了汗位,咱们就杀上中原,夺回这花花江山”
  “拔合赤说得对……”黄台吉补充道:“那时候,我只要大汗之位,子女玉帛、金银财宝都归各位英雄豪杰!”
  蒙古贵族们一听,个个眼睛放光,不来中原不知道,跟着黄台吉的使团抵达京师,这才晓得中原花花江山的好处,物产富饶、人物标致、气候温和,比苦寒的塞北强了不知多少倍。
  这座江山,当年也不是没有得到过呀,伟大的成吉思汗和忽必烈皇帝,不是曾经统治过这片土地吗?
  众所周知,黄台吉是黄金家族的后裔,身上流着成吉思汗的血脉,也许,他真的能带领蒙古人重新走向辉煌……
  蒙古贵族们看着黄台吉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敬畏,多了几分热切。
  黄台吉又和德楞大喇嘛密议一番,趁着众位蒙古贵族没注意,在他耳边郑重其事的许诺:“大喇嘛若是能请动威灵法王他老人家的大驾,玉成其事,本王子将来继了汗位,一定封你做国师法王。”
  德楞大喇嘛的眼睛也变得贼亮贼亮,国师法王,那就不得了啊!
  “小王子放心,家师措嘉达瓦尔品第一到京师,我就把您的美意禀报他老人家,到时候一定配合行事!”德楞大喇嘛拍着胸口打包票。
  黄台吉放心的笑起来,心中不无得意,看了看身边这群像乡下佬进城一样看什么都稀奇的蒙古贵族,哼哼,等措嘉达瓦尔品第他老人家一发话,这些笃信神佛的傻蛋,还不给我乖乖跪倒?
  “师父,不好……”一个小喇嘛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上次那打了咱们的家伙,又跑到这里来了!”


第三卷 【京华烟云】 第五七〇章 京师很危险
  秦林和随从身穿便装,由几名禅宗和尚陪同,在隆福寺里东逛逛,西转转,拐弯抹角打听德楞大喇嘛近来的动向。
  知客僧极其乖觉,上次秦林又陪着青黛、徐辛夷和朱尧媖到寺里进香,和尚们就知道这位年纪轻轻地公子爷竟是锦衣卫指挥使秦长官,这次他又来,哪里敢怠慢?
  同寺而居的和尚们被喇嘛欺负很了,听的秦林问起,当然是添油加醋的把德楞的恶行全说一遍,末了还左右看看,发觉近处没有喇嘛,这才又补上一句:“对了,刚才蒙古黄台吉小王子到这里来,他们鬼鬼祟祟去了密宗的灌顶房,究竟说些什么,贫僧也不敢妄自猜度。”
  秦林眉头一挑,看了看这和尚,生得倒也机灵油滑,就似笑非笑地问道:“大和尚什么法号?看来你对喇嘛们怨气不小啊?!”
  知客僧心一横,趁着喇嘛们都不在,双膝跪下禀道:“不瞒将军,这些喇嘛把寺里搞得乌烟瘴气,成日里喝酒吃肉无所不为,甚至弄了妓女来搞什么‘欢喜禅’、‘双修法’,我们禅宗和尚实在被他欺负的惨了……”
  欢喜禅,双修法?一众锦衣官校立马竖起了耳朵,就连秦林也笑嘻嘻地把知客僧看了一眼,“有这种好东西?本官倒是想见识见识,哈哈……唔,你继续说。”
  知客僧面露尴尬之色,迟疑半晌:把牙关一咬:“小僧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就是、就是那欢喜禅也替将军弄来,只求将军可怜可怜我们这些禅宗弟子,奏明圣上,要么让喇嘛另外庙里住,要么划块地给咱们禅宗另行起造寺庙,咱宁愿舍了这祖宗基业给他,也不敢和喇嘛同寺住下去了。”
  秦林笑起来,就要像这样我才好用你呢,真是想打瞌睡有人送枕头,于是他挠了挠头皮,故意露出为难之色:“大和尚啊,喇嘛是先皇许他住在隆福寺的,要赶走他们谈何容易?”
  知客僧神色黯淡,话虽说愿意舍了祖宗基业,毕竟这座寺庙是禅宗前辈一砖一石修建起来的,总是心下难舍,就算朝廷肯拨地另行起造寺庙,工程耗费的时间绵长,钱财又从哪里来?
  哪晓得秦林察言观色,见知客僧的反应,他的嘴角就微微翘起来,立马话锋一转:“不过,如果查到喇嘛有什么图谋不轨的行文,本官料想朝廷必定会施加惩处了吧,到时候说不定……”
  知客僧眼睛一亮,听出秦林话里的意思了,赶紧纳头便拜:“小僧圆通,愿为长官效犬马之劳!”
  陆远志、牛大力早已习惯自家长官搞风搞雨的手段,马彬、毛先忠这两位新投过来的锦衣堂上官,则把舌头齐齐一吐:怪不得秦长官年纪轻轻就能青云直上,这手操弄人心的本事,那就是非常人能及呀!
  不料秦林听了知客僧的话,却呆了一呆,失笑道:“圆通?有没有中通和申通?”
  知客僧眼睛睁得大大的,对秦林佩服得那叫个五体投地:“长官真是神目如电、明察秋毫,小僧是通字辈的,师兄弟里头确实有中通、申通,就是日通、联通,也是有的。”
  我还宅急送呢!秦林笑着拍了拍圆通的肩膀:“好好干目前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我看好你!”
  圆通被这一拍,只觉得身子骨都轻了二两。
  “什么狗奴才都到这庙里来啦,怎么,你家大皇帝不放心,派你来跟在本王子屁股后面吃屁?”
  黄台吉领着一众蒙古贵族从密宗后院走出来,他和德楞大喇嘛狼狈为奸,自然要替盟友出气,话里话外夹枪带棒。
  “哈哈哈哈……”蒙古贵族们全都放声大笑,有几个人更是不怀好意地看着秦林和麾下锦衣官校。
  德楞大喇嘛躲在一旁,心中十分解气。
  上次秦林把他揍了,张公鱼又公然偏袒秦林,德楞开始还不服气,想着办法要找回场子。
  可没多久秦林又陪着两位夫人和小姨妹来庙里进香,德楞这时候才晓得对方是锦衣卫指挥使、北镇抚司掌印官,差点没把他屎尿给吓出来。
  德楞喇嘛也是有朝廷授予品级的僧官,可和秦林的权势地位一比,就好像苍蝇和大象的区别,单凭他自己是永远不可能有机会报这一箭之仇了。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威灵法王即将到来,土默特部小王子黄台吉有求于己,借他的势力,还用怕秦林?
  土默特部控弦之士二十余万,牧马之地西起青海东到科尔沁草原,朝廷奈不何俺答汗,才封他做顺义王,黄台吉是朝廷召请到京师参加大朝觐的贵宾,秦林再有权势,恐怕也拿他毫无办法。
  想到这些,德楞大喇嘛就满脸得色,躲在蒙古贵族后面,连连窃笑。
  马彬不太熟悉秦林的脾气,唯恐他难堪,解释道:“这些蒙古鞑子,从来目中无人,又粗鄙野蛮得很,长官不必和他们计较。”
  秦林微微一笑,然后冲着黄台吉道:“不瞒老兄,本官确实是跟着你的,不过不是来吃屁,而是来保护你们的哦。”
  蒙古武士们哄然大笑,一个个像听到了这辈子最好笑的笑话:“哈哈哈,来保护我们?南蛮子发疯了吧!”
  “呸,我们蒙古武士所向无敌,哪里要他来保护?”
  “可怜,这种小鸡崽也大言不惭,说要保护我们?刚才庙里那些汉人,连看都不敢看我们一眼哩!”
  从黄台吉开始,蒙古武士们捧腹大笑,那副欢乐的样子真是开心得很。
  秦林只是摇摇头,故意叹息道:“明明是好意,偏偏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要不是本官跟着呀,你们被什么人宰了去喂狗,到死都还是糊涂鬼呢!”
  黄台吉脸色变了几变,蒙古武士们纷纷拔出刀来,怒道:“放屁,简直放屁!这是对蒙古武士最严重的羞辱,我提请和你决斗!”
  “不相信?”秦林哈哈一笑:“本官实话实说而已,难道这就是羞辱吗?来来来,今天本官叫你们知道谁是英雄豪杰,谁是无能的懦夫。”
  说罢,秦林使个眼色。
  牛大力执着镔铁蟠龙棍,随手舞个棍花,吼声如雷:“谁不服,尝尝老牛的蟠龙棍!”
  好一条门神也似的大汉蒙古贵族敬重孔武有力的英雄,见牛大力气势不凡,倒也收起了轻视之心。
  拔合赤跃跃欲试,黄台吉脸上却稍显出迟疑之色。
  “我来!”旁边一名身高体壮的蒙古武士走上前去,将沉重的大汗弯刀持在手中:“哈只部的塞严千户,来会会你这蛮子大汉。”
  就知道有人要抢在前面,黄台吉隐隐得意。
  塞严官职虽然只是个那颜千户,哈只部的势力却极大,他的妻子就是哈只部部长的独生女儿。
  近年来哈只部发展壮大,已经隐逸威胁到土默特部,所以只要暴躁的塞严打了头阵,不论是他杀了那汉官,还是他被汉官杀了,黄台吉都可以从中做点手脚。
  塞严是个急性子,也不废话,哇呀呀一声怪叫,大汗弯刀带着一片雪亮的刀光,朝着牛大力当头罩落。
  好个牛大力,不慌不忙举起蟠龙棍,黑压压一片乌光堪堪迎上那雪亮的刀光。
  两道光华在空中相撞,只听得当的一声大响,震得众人耳朵里嗡嗡直叫。
  牛大力蹬蹬蹬退了三步,那塞严却一连退了七八步,后背撞到了墙上,噗的一声闷响,这才停下来。
  “好、好个南蛮子!”塞严再一次舞着刀横冲直撞,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刚才他吃亏了。
  当当的兵器撞击声不断响起,两员战将都是十荡十决的勇将,并不会太过花哨的腾挪功夫,一打起来就全凭力气硬碰硬。
  白光与乌光交缠,撞击声震得人头皮发麻,锦衣官校都紧张地注视着牛大力,只觉凶险万分。
  唯独秦林嘿嘿冷笑,蒙古武士的长处是马术,现在舍马而步战,和天生神力的牛大力硬拼,恰是落入他的圈套。
  从一开始,秦林就打定主意利用庙中骤然相遇时的步战优势,杀这群蒙古武士一个下马威。
  果然不出所料,蒙古人受不得激将法,立马跳起来三尺高,正好落入秦林的算计。
  连串撞击声中,塞严节后退,最终弯刀脱手飞出,一屁股坐倒在地。
  嗖的一下,飞出去的弯刀贴着德楞喇嘛的头皮飞过去,吓得他赶紧把脑袋一缩,动作恰是个大乌龟。
  塞严就心如死灰了,心中本想着到京师一窥南朝虚实,好决定战与不战,是否支持黄台吉,没想到自诩武勇的自己,竟然立马就要死在这大汉的蟠龙棍之下。
  正在瞑目等死,预料中的致命一击却并没有到来,将信将疑的睁开眼睛,却见那根沉重无比的蟠龙棍堪堪挨着自己头皮,只要在砸下来半寸,脑袋就得变成烂西瓜。
  “怎么样?”秦林示意牛大力收回蟠龙棍,这才笑眯眯地道:“本官说了,你们这点微末道行不够看嘛,偏要来搞风搞雨,在这么嚣张跋扈啊,遇上什么能人异士,连本官也保不住你们呢。”
  塞严从地上爬起来,羞得满脸通红,倒是老老实实地朝牛大力和秦林道谢,谢过不杀之恩。
  蒙古武士们一阵气沮,塞严算是他们当中最为武勇的战将,素称力大无穷,竟然被南蛮子硬碰硬击败,这个心理打击是非常沉重的。
  “要不要还来人比武较量啊?!”秦林笑容可掬,继续无情地打击这蒙古武士的气焰。
  黄台吉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指着秦林道:“比武就比武,好,我就挑你兀那白脸南朝官儿,本王子是这里最大的,你也是这里南朝官儿最大的,咱们俩单挑!”
  好计谋!黄台吉看秦林身材并不粗壮,也不像孔武有力的样子,脸上还随时挂着笑,觉得像个文官,可能比较好对付。
  黄台吉武艺比不上塞严,但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那还是易如反掌的。
  秦林倒是无所谓,只要来句武器任选,黄台吉拔刀他就拔枪,量你没白莲教主那么诡异的武功吧,你有弯刀,我有火枪,哈哈哈……
  马彬却是下巴往下一垮,洪扬善鼓着眼睛像是看到鬼了,刁世贵、华得官一众锦衣官校,更是差点没把隔夜饭喷出来。
  “白痴、他白痴,竟然要和秦长官单挑!”刁世贵拍着大腿,笑得连气都接不上来。
  的确,几乎没有人见过秦林出手,但见过他出手的人,差不多都已经死了!
  即使面对神功冠绝天下的白莲教主的突然袭击,秦长官也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叫着要和她大战三百回合,逼退白莲教主……若不是阿沙突然冲在他前面,受了白莲教主一掌,也许这反贼头子就跑不掉了呢?!
  黄台吉看锦衣官校们笑得眼泪鼻涕都流下来了,心头就忐忑起来,暗自思忖莫非挑到了硬点子?色厉内荏地叫道:“兀那南朝官儿,快快报上名来,某家刀下不斩无名鼠辈!”
  这话说的就有点心虚了,想打听打听秦林的来历、武功,要是确实太厉害,黄台吉倒也不介意暂避锋芒。
  德楞大喇嘛一脸吃了屎的表情,做梦也没想到黄台吉这蠢驴要和秦林单挑啊,悄悄摸到他身后,扯了扯蒙古王子的衣角:“黄台吉,不能和他打呀,此人是赤手格象的秦林,您、您恐怕……”
  “什么?”黄台吉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华得官一脸得色,大拇哥一挑,洋洋得意地道:“我家长官,便是锦衣卫都指挥使、骠骑将军、上护军、掌北镇抚司提点诏狱,官讳上秦下林”
  刁世贵也上前一步,厉害哄哄地道:“我家长官赤手格象、只身救驾,先后与白莲教大小百余战,亲手擒获北宗教主一名、堂主三名、长老十名,格毙南宗长老四名,乃是我大明朝廷第一高手,位次还列在俞龙戚虎之上!”
  那可不是嘛,连盖世英雄戚继光都亲口承认武艺不如秦林,这还能有假?
  我草,这不是一脚提到了铁板上?现在不是德楞吃屎了,而是黄台吉脸上一副吃到屎的表情……而且还吃得很饱,塞了满满一嘴。
  像什么赤手格象这种传奇故事,比风还传得快,蒙古人都晓得南朝有位少年英雄,赤手空拳把发疯的大象拦了下来,传言此人生得豹头环眼、须赛钢针、身高丈二、腰阔十围,胳膊能跑马、胸口碎大石,赤胆纯爷们,铁血真汉子。
  可就算做梦,也没想到格象救驾的秦将军这幅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样子。
  蒙古武士都把他怔怔地看着,这些草原豪杰天生的崇拜强者,一个个眼神里都带上了敬畏之意。
  塞严虎口流血,全身酸麻,心头却是暗暗庆幸,心说刚才要不是姓牛的蛮子大汉,而是这位秦将军上场,自己还不被打成肉泥了?我的妈呀,连发疯的大象都能拦住,两只胳膊怕不有万把斤力气?
  黄台吉的脸色,青了又青,白了又白,看到秦林的样子活像看到鬼一样,待要食言吧,说出来的话又给吞回去,这脸上实在挂不住,背后一大群蒙古贵族都看着呢,多丢脸啊!
  待要硬着头皮上去打吧,黄台吉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虽然素称武勇,但比起塞严还是差了那么点儿的,塞严连人家手下都打不过,自己却要去和“大明朝第一勇士”打,岂不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
  到底怎么办呢?!黄台吉实在是难以决断,一会儿想为了名声,干脆把命豁出去,和秦林硬拼一场,一会儿又想将来要继承汗位,要打下大大的江山,冒风险出战,万一被秦林打死了,这些岂不全成了过眼云烟?
  “黄台吉,汉人有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您保住有用之身,才能以图将来呀!”德楞大喇嘛又苦口婆心的劝着,连扯黄台吉的衣襟。
  这喇嘛心头还记挂着黄台吉答应封他做国师的事情呢,要是黄台吉被秦林失手打死了,国师之梦自然变成梦幻泡影,德楞找谁哭去?
  黄台吉心头渐渐有了松动,只是一时间拉不下脸。
  秦林却促狭,看样子就把对方想的什么猜到了几分,故意虎着脸踏前一步,不怀好意的盯着黄台吉,犀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妈呀,这人的眼睛这么可怕,只怕手段也格外厉害!黄台吉只觉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从心底拔凉拔凉的。
  斗志彻底烟消云散,黄台吉老着脸皮,把肚子一捂:“哎呀,不好,到了京师水土不服,本王子的肚子疼起来啦,秦将军不好意思,本王子先走一步,咱们下次再会,再会!”
  黄台吉也想不出别的理由,就玩了手屎遁。
  “慢走不送……”秦林微笑着说。
  锦衣官校门尽皆狂笑,秦长官耍弄黄台吉,真是比耍猴还好看呢。
  一众蒙古武士面红耳赤,实在是难堪得很。
  倒是塞严回过身,朝着秦林和牛大力抱拳,再次谢过不杀之恩。
  秦林点点头,语重心长的告诫他:“京师是很危险的,你还是赶快回草原吧。”


第三卷 【京华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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