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青萍之末(一)


  裕仁亲手向冲进来的叛匪射击,一面是因为恐慌,那个年轻大尉神色激动想扑上来的模样,没人看到的时候会感到安心。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愤怒,这么多年了,他的权力第一次遭到了如此的威胁,连身家性命都要落入别人的手中。一股子悲愤之气上来,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对着为首的那名叛乱大尉就来了一枪。
  河野寿大尉的部下眼见指挥官受伤,下意识的举起武器就想瞄准裕仁。可这手怎么都不太听使唤。他们面对的是天皇,是现世的神灵。裕仁的画像与各种像章的图片大家看过很多,亲眼看到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类,熟悉感、陌生感,以及不可调和的种种感受都令这些士兵们手足无措。
  被击中的河野寿大尉并没有心生怨恨,相反,大尉见士兵们一片混乱,连忙抓住旁边的士兵强行站起身来,大尉喘息着说道:“不得对天皇无礼!”因为用力过度,大尉咳嗽起来,鲜血从弹孔处加速流淌出来。
  “把……,把这些人抓起来!”大尉对部下命令道。
  兵变士兵们对天皇不敢无礼,对于天皇旁边的手下可不会有丝毫的客气。而且后面涌进来的军人越来越多,一部分人对天皇的卫兵虎视眈眈,另一部分人把那群跪坐的家伙们给拽起来,拖死猪般给拖走了。因为跪坐许久,不少人根本就动不了。有士兵拖着也算是把他们从正坐的姿势中解放出来。血脉通畅的感觉让这帮人顾不上什么害怕,心情反倒是好了不少。
  裕仁一点都不在乎眼前的那些皇亲显贵,只是看着他们一个个被带出去,会议室里面空荡起来,他心中也忍不住害怕起来。刚才放了一枪之后,裕仁的愤怒倒也得以疏散,此时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河野寿大尉生怕有人此时控制不住伤害裕仁,他即便不断失血也没有离开会议室,直到安腾辉三中佐与迹部大佐一起赶到之后,他才因为失血与放心突然昏倒过去。
  命人赶紧把河野寿大尉送到“野战医院”,安腾辉三中佐这才转身对裕仁敬了军礼,“陛下,您好。在下是安腾辉三。”
  裕仁看了看安腾辉三的肩头的肩章,他不是太确定这位男子是不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旁边还有一位大佐站在那里。只是从位置上看,安腾辉三中佐明显处于领导地位。以日本官场的角度来看,这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陛下,我们不是来剥夺您的权力,更不是要伤害您。我们代表着日本民众,请陛下您倾听一下底层的声音,请您真正的执掌日本的政权。”安腾辉三中佐的声音并不激动,让裕仁活着比让裕仁死了更合适。裕仁如果死了,他还有兄弟,照样可以继任天皇。起义的军队并没有控制整个日本的兵力。
  裕仁并没有答话,与兵变份子对等交谈本身就是一种示弱。虽然裕仁还没有憨直的仰天长啸,然后与兵变份子同归于尽的打算。但是他知道此时自己身为俘虏,也已经到了最后的底线。再做出任何让步都是不行的。
  安腾辉三此时也知道更艰巨的工作就此展开。光看裕仁的表现,至少他还真有统治阶级的“范儿”。不着急,不叫嚷,走位谈判对手来说是很难应付的。这么一个茅坑里面石头一样的天皇,想攻破的难度可想而知。
  一直显得颇为轻松的迹部大佐也面色凝重,安腾在迹部大佐手下干的时候,很少见到大佐有过这样的表情。看来迹部大佐也明白事情非常难以解决。
  也就在此时,传令兵跑了进来,在安腾中佐耳边说了几句,安腾中佐脸上终于有了些释然的神色。传令兵带来的消息是,北一辉已经被找到,并且到达了皇宫。能把这些事情推给专业的人士来办,安腾辉三中佐觉得胸中压了大石头般的感觉,稍微轻松了一点。
  东京发生兵变的消息传的很快,明刀明枪的战斗根本瞒不住任何人。更不用说皇宫的爆炸,以及爆豆般激烈的枪声了。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中国大使馆,包括北一辉的秘密请求一并送给了中国方面。
  4月4日,中国方面就得到了比较详细的汇报。兵变成功的事情并没有在政治局常委里面有什么特别的反响。陈克听着汇报,脸上带着一种微笑,那是颇为同情的微笑。这很大程度上缓和了常委们的气氛。看来陈克并没有准备采取战争行动让原本就一片混乱的日本局面变得更乱。
  李润石等汇报暂时告一段落之后问道,“日本陆军海军现在有没有表示明确支持兵变?”
  “暂时还没有得到这方面的消息。”顾维钧答道,说完之后他问陈克,“陈主席,现在我们怎么应对这样的局面?”
  陈克答道:“两手准备。一边准备好援助日本的物资,一边准备好收复北库页岛与千岛群岛的部队。”
  顾维钧已经完全习惯了这种极为现实的处理方式,人民党高层特点之一,就是不到一定要讲好坏这件事的时候,他们是从来不用“好坏”评价。好坏是个人的观点,每个人都不同。实事求是则是只讲发生了什么,有什么影响。与善恶好坏毫无关系。
  “我们怎么判断这次兵变是否成功了?”顾维钧问道。
  “如果日本兵变一方为首的人能够向咱们申请援助,而且能够把援助给运回日本。那就说明兵变彻底成功。”陈克给了答案。
  这标准稍微有点奇怪,顾维钧想了片刻才明白过来。能够把中国的援助弄回日本,自然说明兵变一方已经控制了局面。而陈克对兵变的态度也显露出来,他并不想插手干预此事。
  陈克答道:“没有人肯放弃权力,那么日本这些革命者们到底怎么把人民的需求与现在的局面结合起来,这就是个很关键的问题。如果有任何的脱节,有任何抓不住要点的行动。这次革命就会直接被反扑掉。当然,假如他们暂时成功了,革命果实到底会落到谁的手中还是两可的事情。咱们中国历史上那么多农民起义,人民终于起来撼动了旧王朝。暂时展现了人民的力量。可最后还是没有到达真正革命的高度。旧制度并没有被推翻。”
  顾维钧听着陈克冷静的分析着日本革命,心中竟然稍微有些感慨。人民党领导的革命与旧时代的任何革命都不同,其他时代的革命都要最大限度的利用地主士绅的力量,人民党领导的革命则是粗暴的把地主士绅都给赶到一边去。这才最后达成了全面的胜利。那么日本革命会有什么样的轨迹呢?这让顾维钧有些期待的感觉。对这个中国在亚洲的强硬对手,顾维钧是颇有些恶意的念头。
  “咱们就这么等么?”李寿显问道。在政治局常委中,李寿显资历只比李润石稍微长一些,他一直以为政治局方面的会议会更加激烈些,也会更具进攻性一些。亲自参加之后,他发现政治局常委很多时候竟然是一种“等待机会”的态度。这的确是很高明的手段,能够对未来做出战略判断需要的是非常有力的战略视野。然而李寿显也很清楚,自己是没有能力对此提供思路。所以他更想确定陈克的想法。
  “没有一个国家会愿意遭到别国干涉与侵略,日本既然特别想侵略中国,他们会对中国的介入格外的敏感。咱们做好援助的准备,同时能够一言不发,就是对日本革命者最大的帮助了。”陈克答道。作为历史下游出身的人,陈克在决定中国发展方向的时候是极为果决的,同样,他在需要等待的时候也是极为有耐心的。如果对别的同志来说,未来还是不可知的迷茫,对于陈克来说,则是没有未来这个概念,陈克要做的仅仅是“走近过去”而已。
  当下,有一个“过去”是陈克觉得需要立刻解决的。先让顾维钧回去做准备,等会议室里面只剩下5+2的成员,陈克才说道:“关于核武器的开发预算同志们都已经看过了,这件事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要下定决心把这个工作给干完。”
  日本对中国很重要,不过就如陈克看过的那部关于中国核武器研发的电影里面的台词,“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指望外部的有利环境从来不如自己想办法解决。现在是1937年,德国小胡子的经济政策推行的与历史上差不多。陈克很清楚那种政策意味着什么,看似生机勃勃的德国经济政策是以强行收拢德国的经济力量投入军事建设导致的“经济繁荣”。
  这种繁荣势必有其尽头,以前陈克很年轻的时候还相信过一句“如果希特勒1939年去世,他就会成为德国历史上最伟大的人。”陈克那时候居然相信了这句鬼话。现在看,等到德国经济到了1939年撑不下去要崩溃的时候,小胡子即便那时候死了,也只会留下“无能者”的笑柄。
  不管小胡子准备怎么样的投入战争,或者现在的局面下小胡子认为会有一个什么样的欧洲战争。中国潜在的敌人还是美国。
  核武器的理论构架,以及数学模型现在已经初步完成。摆在中国面前的是一个需要数千工厂,几十万科技人员,以及上百万各种零件,还有更多天知道多少风险的诸多实验的过程。这不是几个月,甚至不是几年。这是对中国工业能力的一次全面考验。
  新中国造出了核武器之后,并没有像美国与苏联那样玩命的继续研发。按照美国标准,中国从拥有核武器之后三十年的时间中,并没有太多能够打到美国本土的洲际核导弹。但是美国依旧认为中国已经是强大的国家。因为能够制造核武器本身就意味着一个国家的工业实力。有这样工业实力的国家,是很难撼动的。当然,这些工业实力需要投资的巨大也超乎想象之外。
  常委们都看过预算,与这份预算一比,日本那点子事情根本不算事。中国工业规模已经是日本的十多倍,按照眼下的发展,达到日本的二十倍也不要多久。即便以这样的工业能力,这份预算也让中国感到了吃不消。无数的东西都是理论上验证过的内容,真的到了实践上大笔的投资下去之后,会不会如同计划那样完成,这都是一个未知数。
  这还不仅仅是一次全新的建设过程,现在已经存在的中国工业体系同样需要调整。有些要拆分,有些要合并。这是一个全新的领域,要带动整个中国方面的大变化。例如计划中,首先要建设的还不是核武器研究,而是以山西为中心的坑口发电,以及从山西开始向河北、河南、淮海等省份输电的高压输变电线路。
  不仅如此,各个省份现在本省的电网建设也并没有全部完成,很多城市之间并没有电网,都是靠运输煤炭到各市的发电站。铁路运输成了一切的瓶颈所在。好在人民党这些年埋头玩命修铁路,客货线也逐渐开始分离,这才勉强满足了需求。可这些投入与新的电网投入相比,又显得不算什么了。
  到现在为止的各方面论证报告加起来有数百吨之巨,至于为了写这些论证报告而花掉的纸张,总数只怕达到了万吨来计算的级别。据说当年西楚霸王项羽能举千斤鼎,政治局5+2的常委七个人就算是有西楚霸王的力气,加起来也就是举起3.5吨的东西罢了。他们要决定的内容,就将决定上千万人的工作,百亿千亿计的钱。压力之大可想而已。
  日本那点事情在这样的投入与压力面前,真的什么都不算。
  没人想反驳陈克,也没人想支持陈克。因为大家心里面都没有数。同志们各自舒缓压力的方式立刻都用上了,李润石等几位立刻点上了烟,徐电则是坐的更笔直了一些。
  最后李寿显说道:“我们要不要在政治局上再讨论一次。”
  “再讨论也是这么一个结果,谁都不敢承担起这个责任来。既然如此,我来承担这个责任吧。”陈克答道。在每次做出重大决定的时候,陈克都会感觉到新中国的建国者们到底有多强大。即便是对陈克这等“只有过去没有未来的人”,重新走过历史的时候,他也会感到无比巨大的压力。那些探索者们,开拓者们又要有多大的勇气与坚定呢?
  在党内,也就陈克一个人敢说这个话,他一句话就能顶几千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陈克自己倒是更希望能够“科学与民主”一些,只是对大部分人,或者对绝大部分人来说,掌握现有的东西是比较容易的,对于未知的事物,大家都本能的抱着“更慎重”的观点。这些年的严格监督带来了不少“副作用”,其中之一就是求稳的思想在很多领域占了上风。对于十拿九稳的事情,谁都肯干,对于风险则是极力“规避”。
  当然,党的建设还算是有了成果,至少大家是“规避”而不是逃避,这已经是非常进步的局面了。
  散会之后,陈克与游缑又谈起了此事。游缑有些为难的说道:“陈主席,对科研部门的那些同志就那样处理了么?”
  对于核武器计划,并非没有反对者。最早蹦出来的不是党内的同志,因为党内的同志不懂核武器。蹦出来的是一小批“科学家”。这让陈克当时还颇为意外。这帮科学家大多都是人民党自己培养出来的,现在四十多岁。很多都是在公费送去外国留学的一批人。陈克脱离科技行业也有十年,这些新生代们与陈克没太多交集。
  这些人起来反对的理由是“准备不足,科研方向不明”。陈克是没有可能分析清楚这帮人的反应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科学性?还是想挑战一下陈克这个权威?或者是因为陈克在科研单位推行的“人人都要有发言权”的行动触及了这帮人的“权威地位”?
  总之,他们旗帜鲜明的反对起核武器计划以及相关的各种计划。认为这一揽子计划需要得到这些在各个领域中权威人士的认同才能继续推行下去。
  对这样的一帮人,陈克第一次采取了极其高压的手段,“统统排除在开发计划之外”。这是用更高的权威来压制低级一些的权威,陈克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也会干出这等事情。但是陈克也没办法,如果中国工业水平没有到眼下这一步,如果中国工业没有到了只差一脚就能踹开真正拥有争霸世界能力大门的紧急关头,陈克是断然不会采取这种做法的。形势比人强,陈克现在只能采取这种不得已的做法了。
  “我是真的没办法,我分不开这么多身。”陈克答道,“对了游缑同志,我本想让李润石同志去兰芳省,现在我觉得只怕不能让他走,我想让他接替陈天华同志的工作,让任培国同志代替李润石同志前去兰芳省,你觉得如何?”


第一百零一章 青萍之末(二)
  “文青不是想让李润石同志把日本的事情解决了么?”游缑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游缑同志,你这是不是在指责我搞人事活动?”陈克立刻询问道。
  游缑从来不和陈克客气,她笑道:“有点。日本的事情即便是没办法与中国的问题相比,好歹也是中国未来的战略支点,你又何必这么决定草草放弃?”
  “中国大乱的时候,日本兴冲冲跑来插手中国事物,咱们人民党对日本是个什么态度?”陈克反问道。
  游缑自然有她对国际政治的理解,对陈克的问题游缑坦率的答道:“那你就眼瞅着日本革命者完蛋么?或者我们有再等下去的必要么?”
  陈克知道游缑现在最希望的就是一个稳定的局面,如果日本能够稳定,中国就有很大机会把日本统合到中国的经济圈里面来,所以陈克答道:“日本革命的现状已经不是未来怎么走的问题,我看资料统制派们制定的路线固然有诸多问题,大框架却是有可取之处。我们可以随时与日本达成和平基础上的合作关系。日本当下的核心问题是个权力分配的问题,天皇、天皇亲信的昭和军阀、传统的老家伙、民主派,还有那帮财阀。革命派手里才多少兵?革命派们到底能够团结多少日本军队?能够在何种程度上取得人民的支持?这些对我们都是未知数。”
  “呵呵,”游缑笑起来,“文青,你好歹也是编写过社会行为学草纲的人,我看了你关于男性与女性基于生理特点的一些态度,我觉得有一定可取之处。男性做事喜欢刺激,喜欢面子。什么国家的面子啊,什么理性啊。反正脑子里面想出来的东西,你们就觉得这是真的。其实呢肚子饿了就要吃饭,你分析日本革命根源的时候说的理直气壮,日本的经济问题决定了日本的政治斗争。上层争权夺利,可下层的百姓们要有工作,要有收入。统制派和咱们联络的时候,咱们可以说因为日本不够革命,所以把他们给晾一晾,现在有人起来造反了,咱们怎么就不能支持日本一下?”
  这思路比较独特,陈克觉得有点意思。他问道:“那为什么不在常委会议上提出?”
  游缑笑起来:“说道理从来不是女性的长项,常委会议上大家说起道理来我可是辩不过。只是为何不这么尝试一下,哪怕是真心的目的是为了不让其他派系对革命派痛下杀手,咱们好歹也做出一个表态。以后即便是起事的这些人真的失败了,咱们不也问心无愧么?再说,正好这也有能够拒绝与日本其他派系合作的正当理由。”
  如果陈克能够从理论上分析不少事情,在如何把这些工作做的符合人情无疑是陈克的弱项。不仅仅是陈克,人民党中虽然一直不主张采取军管模式,实际上命令型模式也是有些根深蒂固。陈克的作用就是指出道路来,到现在为止陈克的工作还算成功。这直接导致了命令型的工作方式不仅没有弱化,反倒有强化的趋势。
  在这么一股男性风格的风气下,游缑的建议无疑就显得很“清新”。这不是因为这个办法多么与众不同,而是游缑的出发点,思维模式的确与陈克他们有极大的不同。陈克他们是用“理性的态度”认为失败是必然的,这不等于他们就认为失败是应该的。而游缑的出发点无疑是,既然很可能会失败,那就不妨以友善的姿态去试试看,至少这也传递了友善。作为女性,这几乎是本能。如果没有这种本能,只怕母亲早就把胡闹的小孩子给打死了。
  “那不妨再召开常委会讨论一下这个问题吧。”陈克已经下了决定。
  第二天,常委会再次召开。游缑就把自己的想法对同志们谈了一下,常委里面对游缑的这种态度比较欣赏。日本的地理位置对中国很关键,除非是准备让日本打第一枪,然后中国进入日本。否则的话一个与中国关系不错的日本明显更有益处。
  怎么利用日本的局面,推动日本的局面,这就是一个比较有趣的方式。
  “我们可以派特使去拜见日本国王。”游缑提出了建议。
  “这是摆明了给天皇下不来台么。”陈克笑道。当年他抄袭毛主席,高呼“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这些年的安定生活以及对外的一系列胜利之后,中国的确是站起来了,不管什么样的人都不敢挟洋自重,谁敢这么做的下场注定很惨。如果是以己推人的话,日本方面肯定是会感到极大的屈辱。
  游缑倒是对此不太在乎,“下不来台也是天皇下不来台,与日本上层有什么关系?我们能够游说日本上层,让他们相信如果对国内政策进行足够的调整,就能够得到巨大的利益,也未必不是一个好机会。我们要的是一个不再整天想着在背后偷袭中国的日本,达到这个目的不就足够了么?”
  理论上这个倒是不错的,只是人民党的同志即便是精通阴暗面的东西,那也是与自己内心的阴暗面作斗争,与制度中各种钻漏洞的家伙作斗争。这些同志好歹也是有男性自尊的,权术这种东西大家都清楚,却未必喜欢。
  从实事求是的角度来看,游缑的建议倒是颇为不错。毕竟事实永远都凌驾面子之上,常委会议最终同意了“试试看”。那么代表人物就有点难以选择,如果是章瑜这个比较阴暗的家伙当特使,同志们都会感到放心。现在的常委里面实在是“正气凛然”,最阴暗的莫过于陈克,而大家都知道陈克其实最不喜欢的就是此类行动。
  外交部长顾维钧虽然精通外交,却是个搞学问的路数,让他干这个只怕被那帮老滑头卖了也未尝可知。现在真的需要一个“奸佞之徒”。所有人都瞅向组织部长齐会深。齐会深沉思的时候会皱眉头,同志们就等着。过了好一阵,齐会深答道:“胡服这位同志或许比较适合这个特使工作。”
  成也罢不成也罢,这对中国没多大影响。既然齐会深推荐了同志,大家也就全部相信齐会深同志的眼光。
  1937年4月7日,中国方面派出去了特使。事情果然如游缑所预料的那样,日本方面根本没有拒绝,反倒是紧张激动的等待着中国的特使到日本去。
  日本人也害怕中国趁火打劫,而且统制派本来的计划中也有与中国暂时全面缓和关系,以扩大日本的进出口贸易。这也不是统制派就真的坚持“中日亲善”的立场。东南亚的原材料开发有限,美国与日本之间又相隔着一个太平洋。从这两地进口原材料与设备都存在成本高昂的问题。如果能从近在咫尺的中国得到原材料,成本可以大大降低。
  这次兵变的时间点又恰恰在统制派马上就要完成国内统合,建立起未来日本新秩序的关键时刻。统制派的核心人物已经被一网打尽,其他派别处于群龙无首的地步。而且最有意思的就是这个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时期,恰恰群龙无首。那么谁能够当了这个龙首,自然能够把已经完成的工作据为己有的好时机。
  兵变后的部队并没有大开杀戒,只是在日本东京实施了军管。中国特使前来的消息,让北一辉感到极为高兴。他立刻把这消息通知了被囚禁的高官,这消息给这些心怀各种想法的日本人带来了相当的冲击。
  对日本来说,“谁牵头”召开重要会议可是一大问题。这决定了会议召集者的地位,至少以日本的历史传统而言,天皇从来都是在幕后,甚至是被下面的头子们所控制。召集会议基本上没有天皇什么事。以现在的局面,召集会议的无疑是掌握了东京的这帮兵变派。
  胡服同志以敏锐的观察能力迅速发现了问题,而且在东京以惊人的体力与精力连续拜访了各个派系的头子之后,就理顺了当下日本的情况。
  被起事部队扣住的铃木贯太郎获得了许可,前去见天皇。他把加藤辉三中佐已经向天皇提出过的要求再给讲述了一遍。起事部队的要求比较简单。
  必须恢复天皇亲政的权力;逮捕反皇道派的南次郎、小矶国昭、建川美次和宇垣一成等“元凶逆臣”;为威慑俄国,立即罢免林铣十郎。以及在日本实施“昭和维新”,开战土地改革,重建国有企业,以及完成国家对经济宏观调控的手段。
  前来劝告的不仅仅是铃木贯太郎这位海军重臣,川岛陆相也得到前来劝说天皇的机会,川岛介绍完了兵变部队的要求之后趁势建议说,请陛下姑念起事者系奉陛下之名、秉承统帅之意去行动,完全是一片为国尽忠的赤诚,请陛下予以谅解。
  川岛的话还没说完,裕仁便以盛怒的口气说:“先不论他们的精神何在,他们之所为首先就有伤国体的精华。杀害朕的股肱老臣,如此残暴的军官,无论其‘精神’如何,也不应予以任何宽恕。我绝不允许凶暴的将校胡作非为。要尽快将这一事件镇压下去!尽快!”见天皇震怒,川岛只好咋舌而退。裕仁犹余怒未消地自语道:“陆军的无法无天难以想象,简直是在掐朕的脖子!”
  对于皇道派的叛乱,统制派的幕僚军官们当然恨不得立即镇压而后快,但是由于无法直接调动部队,他们只得求助于天皇的最高权威。4日下午,在外地的第二师团长梅津美治郎和第六师团的谷寿夫、东条英机等人明确表示了坚决镇压的态度。
  天皇自然是要负隅顽抗,不肯向兵变人员屈服,其他势力可就未必如此了。
  兵变部队提出的要求在与统制派达成共识的那帮人听来就显得很合胃口了,除了土改这件事比较有歧义之外,其他的要求在上层看来非常熟悉非常有道理。
  北一辉当然对此也有自己的计划,没有必要把所有人都逼到对立的立场上。他趁着这个时机,开始发动在乡间的那些日本反封建同盟的基层力量,开始组织起了“觐见天皇”的行动。各地对现有秩序不满的各地百姓们,都选出了自己的代表,这些代表们都带着家乡父老的嘱托,带着满满的悲愤与希望,亲自到东京向天皇倾诉。
  日本反封建同盟的基层人员向这些人保证,到了东京之后一定可以亲自见到的天皇,并且向天皇亲自转述这些发生在日本的悲惨事实。
  胡服同志经过这么一系列的拜访之后,4月14日向人民党中央发了一封长信。开头直截了当的写到,“日本兵变正在向革命方向转化”。
  北一辉的想法倒是真的符合了日本的国情,日本的问题在于权力全部把持在层层的统治阶级手中,人民的声音是根本无法“直达天听”。当然,直达天听其实也没多大意义。天皇从来不是代表日本人民的。
  但是这种做法的目的可是要大洗牌,一旦这种直达天听的行动得以实现,那么保守压迫的日本人民当然希望这种局面能够维持下去。这就跟中国老百姓告御状一样,其实大家都希望能够直接与最高统治者接触,哪怕是这种告御状其实就是个玩笑,但是有没有这种想法可真的大大不同。这是人民在起来反抗。
  1922年10月28日,贝尼托·墨索里尼因为不满法西斯党在1921年的意大利国会选举中的535席只取得105个议席而号召3万名支持者进入罗马的事件。成功令当时的意大利国王伊曼纽三世任命墨索里尼为首相。也是向外界展示法西斯党的势力。意大利国王能够屈服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因为害怕内战。
  几万饱含着冤屈的日本人民进军东京,日本天皇不可能不怕。至于日本陆军中的士兵们的想法也会大大不同。发动兵变的这帮人无疑会被底层看成自己人。
  不过现在最紧要的问题不是日本陆军,陆军那帮老家伙很明显没有看出北一辉采取的手段到底有多厉害。皇道派一直吆喝着要接触底层百姓的痛苦,这是陆军老家伙们用来忽悠少壮派军人替他们去死的旗帜。相当的中低级军人都是真心支持这种观点的。哪怕是曾经巴登巴登三羽乌之一,也是现在巴登巴登三羽乌唯一在世的小畑敏四郎也是这么认为的。
  问题出在海军上。
  海军军令部总长伏见宫博恭王当天就召集幕僚,明确说明了镇压的态度。3日中午12时,联合舰队司令高桥三吉向正在土佐冲演习的舰队发布命令,要第一舰队进入东京湾,第二舰队进入大阪湾。当时任海军军务局局长的丰田副武咆哮“陆军没这个意思的话,就由我们来动手!”。5日下午,横须贺镇守府司令米内光政的第一水雷战队把陆战队经芝浦送上岸,堆起了沙包工事,摆出准备战斗的态势。
  6日一整天,裕仁天皇都是在焦急不安中度过的。因为铃木贯太郎已经告知裕仁,此时第一舰队已经在旗舰“雾岛号”号战列舰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开进东京湾,各舰都将炮口对准了陆上的叛军阵地。“雾岛号”号瞄准的是被叛军占领的国会议事堂,负责测定标的第九分队分队长长光大尉用测距仪很细心地测出,从“长门”舰到国会议事堂的距离是19000米。加藤隆义统率的第二舰队也在旗舰“爱宕”号重巡洋舰的带领下于6日上午9时许抵达大阪湾,开始实施警戒。
  在台湾战役中一气损失了三艘金刚级战列舰,其他军舰也损失了不少。但是联合舰队还是派出了所有的军舰,试图威逼兵变部队,使他们不敢再做什么。
  就在胡服同志的信通过飞机一路传送到郑州的时候,日本的局面又发生了变化。尽管海军的高官们一个个义愤填膺,在海军军令部总长伏见宫博恭王的带领下表示一定要杀光叛贼。而第一批本州岛的三千多名民众代表们终于抵达了东京。在兵变部队的安排下,这些代表们分了十批前去觐见了天皇。
  这些普通民众代表很多人连本地市长都没见过,可现在亲眼见到的日本的现世神天皇之后,一个个谦卑的跪伏在地向天皇行礼。裕仁被迫来见这帮人,心中是大大不甘的。可是听这些人一个个自保家门,竟然是各地的民众代表。他心中也不能不感到一些震动。
  而这些代表们虽然缺乏语言组织能力,这些年受到的痛楚却是实实在在的。而且见天皇之前,兵变部队以及日本反封建同盟也帮他们总结了最大的痛苦之处。这些人就虔诚的叩头之后,就请求天皇针对他们遭受的种种不合理与平等的事情做主。
  裕仁真的不知道日本民间到底一个什么情况,听了这些人的倾诉之后还真的把裕仁给吓住了。这倒不是他对人民有多同情,而是裕仁感觉到日本民间此时的矛盾之激烈,大有一种火药桶的姿态。若是置之不理的话,可就不仅仅是这么一场兵变了。很可能会爆发真正的内战。


第一百零二章 青萍之末(三)
  “请胡服同志向陈克主席转达我们衷心的感谢。”北一辉认真的对中国特使胡服说道。
  日本海军敢对日本海上实施封锁,中国方面硬是通过空运送来了好多新式印刷机,纸张。这种几乎是不计成本的支援至少解决了当下的宣传问题。陈克很清楚颜色革命是怎么搞起来的,那就是要利用信息不对称,以及造反一方的大力动员。
  就如21世纪网络上的一个笑话,“本人出售河图、天书、麒麟、灵龟、庆云、嘉禾;代学狐狸叫,解说星相传播童谣、代编谶语、代写劝进表、定制独眼石人(包埋)、代书黄帛绢书(免费入鱼腹)、代缝黄袍(免费加身),另有怒斩妖蛇、气冲霄汉、黄龙现江、凤凰来仪等多项业务,接受订制传国玉玺、帝冠龙袍。”
  搞宣传煽动的时候真相其实已经不太重要,关键是要有效的引发联想。人民党起家虽然与日本大大不同,可本质上只是进城的不同。人民党起来造反的时候中国上下都已经抛弃了旧制度,日本革命需要的是让日本人民认为日本旧制度要完蛋。当一个国家的人民一起抛弃了旧制度的时候,这个制度就已经不可避免的走上了穷途末路。
  人民党提供的新式印刷机、大量纸张以及操作人员,主要是用来印刷图片。“天皇亲切接见诉苦群众”的照片可不能模糊。有照片作证,加上日本维新部队控制的印刷厂大量印刷了介绍这次维新的原因、目的、经过。日本反封建同盟在基层的宣传让越来越多的日本人民相信,天皇是支持人民的,是愿意来解决日本人民痛苦的。虽然越来越多的维新部队官兵逐渐开始认识到,这种想法或许是有些“过于乐观”。
  日本空军各基地都得到了这些宣传文件,空军因为建立的时间短,这帮军人多数是年轻人。一部分老顽固认为这种做法是无法无天,而年轻人们却不这么认为。看了一张张天皇接见每一批几百姓的图片,看了凝固在照片中的那些跪拜的人们嚎啕大哭的景象,看了其他文字性的叙述,空军的年轻军人们也开始热血沸腾起来。在维新军队的煽动下,空军各联队都私下派遣代表到了东京“参观”。他们发现事情果然如同维新军队所说。普通百姓们正在得到见天皇的机会。这种以前想都无法想象的事情并不是维新军队制造的谎言,而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实。
  年轻的空军军人们终于相信这些维新军队不是为了自己的个人功名利禄,而是为了整个日本。维新军队采取了激烈的行动不是要加害天皇,而是要打破那些天皇身边的坏人对天皇的蒙蔽。年轻人是最傻的可爱的,他们够直接,相信世界上有一劳永逸的事情,至少是有可以直接通向胜利终点的捷径。维新军队无疑办到了。
  所以到了4月22日,一半以上的空军部队与维新军队达成了共识,愿意“有限帮助”维新军队。剩下的一半空军部队中尚能控制局面的老家伙们说出了日本经典的话,“你们做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有了空军的协助,防守严密的海军基地遭到了“空袭”,大量的传单飘飘洒洒的犹如六月飞雪般撒入了海军营地。一直对内严密封锁消息的海军总算是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不仅仅是海军,那些统制派控制的军队同样遭到了空袭,严防死守的军营情报封锁从天空中被突破了。
  这些日子以来,统制派的部队一直担心遭到皇道派部队的攻击,对维新部队的态度极为敌视。得知了维新军队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看到了农民工人这些社会底层竟然能够向天皇诉苦,统制派部队中的陆军底层士兵对待维新军队的态度登时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弯。
  经过这么一番大力宣传之后,统制派部队的师团长、旅团长、联队长们都傻了眼。除了老顽固之外,这些人中间其实不乏认可维新军队行动的人。他们唯一担心的只是自己有没有可能遭到清算。
  于是曾经闭门不见维新军队的老家伙们终于开始与维新军队派出的代表接触,在得到了保证之后,他们虽然也将信将疑,却也不再准备立刻动手。而是选择了“再等等”的策略。
  北一辉没想到自己的革命竟然能够走到这个地步,在经过惨烈的围攻之后维新部队全军覆没的可能也是存在的。而现在日本竟然开始考虑走一条新路的可能性,这已经是难以想象的事情。人民党送来印刷机的威力能顶得上五个师团。现在至少有五个师团已经表示“在关键时刻可以考虑支持维新军”,其他还有五个师团的低级军人表示不愿意进军东京。其他部队都是“什么都不知道”。在军事上遭到进攻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
  胡服同志也喜洋洋的觉得很满意,“那些上层们都害怕这样的行动会动摇他们的地位,不过他们暂时也找不到其他应对的办法。这是个很关键的时刻,如果是我们人民党,我们就会强化与群众的结合。这毕竟是所有力量的根源所在。”
  北一辉连连点头,人民党发动群众的路线与日本现在的行动大不相同,不过日本人民暂时发动起来之后,其威力也是超出想象之外。
  胡服却不敢太过于嚣张,尽管他心中已经有了一种太上皇的感觉,但是此行之前陈克反复交代要尊重日本同志。人民党的组织部眼里面从来不揉沙子,得意忘形的结果必然是让这次大好机会变成了扼杀自己进步道路的绞索。所以按捺住强烈的自满心情,胡服转述起人民党拟好的发言,“我们中国有制度这个名词,制就是体制就是管理,度就是如何管理。这后面的工作是非常艰辛的过程,北一辉同志是一定会非常辛苦的。陈主席以及中央都同意全面恢复与日本的正常贸易往来。这是我们近期能够做到的事情。”
  “那就太感谢了!”北一辉发自内心的说道。无论日本革命派有着何等的大众立场与先进思想,这些立场与思想若是不能变成立竿见影的社会改善,革命的激情一旦过去,日本还是会走回老路上去。能够重开与中国的贸易,甚至能够得到中国的订单扶持,日本经济的改善就是革命派最好的“合理性证明”。日本人民参与到这场革命中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革命,而是试图走一条新道路来摆脱当下的痛苦。就如同陈克反复强调的“并不是我们人民党能创造革命,而是革命就孕育在人民中。革命是人民获得解放,获得更好生活的方式与手段。”
  “陈主席还让我转告北一辉同志,你们是绝对不能认罪的。不管外部压力多大,你们都不能承认你们这次的行动有任何罪过。不管那些现在被迫妥协的阶层怎么欺骗你们,你们都不能认罪。绝对不能承认你们现在采取的道路是错误的。陈主席送给您八个字,革命无罪,造反有理。”胡服尽管不太认同陈克的态度,但是他不敢不转达陈克的话。
  北一辉听到这话之后连连点头,这些日子以来,不少达官显贵们私下对北一辉说,只要认个罪,认个小错,那么这些达官显贵就会坚定的站在北一辉这边,并且全力去说服天皇做出妥协。即便北一辉知道说这话的人是包藏祸心,但是他还是有些动摇了。发动革命行动相对是简单的,但是行动成功之后如何维系日本的国家营运则是艰苦漫长的过程。而妥协是貌似可以立竿见影的解决问题的。听了陈克的建议之后,北一辉总算是松了口气。至少亚洲的革命先驱还是赞成北一辉行动的。
  得到了中国方面的支持与承诺之后,北一辉就把未来工作的要点先放在海军上。北一辉正式派出代表,请现在领导海军的海军军令部总长伏见宫博恭王来见天皇,确定维新派并没有加害天皇。
  伏见宫博恭王这次终于肯见维新派的代表了,海军基地现在呈现出极为不稳定的局面。在船上的军人可以暂时被封锁所有消息,可海军总不能始终飘在海上,他们需要补给粮食、淡水,还需要一定的维修。维新派的所作所为已经“瘟疫般”在海军舰队中扩散开来。
  海军维持士气的理由是高待遇,中低级军官乃至士兵的家庭生活都需要这高待遇来维系。大部分海军士兵的家庭可并不富裕。得知自己家庭的生活有可能得到真正的改善,这些士兵们的摇摆态度可想而知。
  海军高官们只能靠强势弹压的模式来暂时稳定住海军,然而强势弹压引发了更激烈的对立情绪。现在整个舰队的军官已经不再考虑进攻维新军,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怎么维持海军的秩序不要发生变动。
  维新派代表提出的要求不仅仅是要伏见宫博恭王前去确定天皇的安全,他们还提出了要求海军解除封锁,让船队能够按照计划运输化肥到其他地区。
  任何时候都要与人民站在一起,至少是要满足劳动人民的利益。北一辉对中国当年浙江处理412被杀百姓土地的方法极为赞赏。人民党对土地实施土改的时候,可是保证了购买了被杀害百姓的土地并且在上面种植粮食的普通劳动者的利益。卖地的钱全数退还,种植那些土地的粮食也让劳动群众得到了收获。无论是有什么样的冲突,原则是不能动摇的。
  对于伏见宫博恭王肯不肯去见天皇,维新派们根本不在乎。他们现在是想揭露日本海军试图阻止人民获得化肥的行动。通过这样的宣传来打击海军里面的旧势力。
  伏见宫博恭王上当了,他没有看透这点。不仅是他没有看透这点,海军上层也没有看透这点。有些人认为北一辉这是要进二退一,如果诓骗不了伏见宫博恭王去东京承认日本维新军暂时掌握政权的现实,那么他们就要实施他们对日本的实际行政控制权。也有些人认为维新派是要把骨干人员给送到四国与九州,以控制这些地区。所以海军高层毫不客气的否决了维新派的要求。
  维新派确定了海军的答复之后,立刻就写了对此事的全面报道,通过空军投撒以及各种信息渠道的方式向四国与九州实施了传播。即便是统制派控制了化肥分配之后有诸多的问题,然而化肥的确有效的促进了日本的农业产量。四国与九州的农民眼巴巴的等着今年的化肥用于春耕。即便是东京闹了兵变,如果化肥能够及时运到,好歹也能在追肥期派上用场。看到日本海军竟然阻止按照计划能够运抵各地的化肥运输,四国与九州的农民们是真的又惊又怒。
  到了五月十八日,终于有中高级海军军官在军事会议上建议伏见宫博恭王能否暂时允许运输化肥的船只通过海军的封锁。这话其实已经很客气了,所谓海军的封锁此时大有名存实亡的味道。各个基地都出现了动摇状态。对于这次变动到底是“兵变”还是“昭和维新”,海军的观点逐渐倾向于这是“昭和维新”。对于日本人来说,明治维新是开启了日本强大道路的正义行动。伏见宫博恭王很清楚,如果海军都认为这次的变动是昭和维新,逆贼们就真正的掌握住了日本的大义。那时候的一切都会不同。
  伏见宫博恭王到海军来当这个海军军令部总长,真正目的是清洗海军中裕仁不信任的家伙,所以伏见宫博恭王很怀疑这些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日本百姓以前在伏见宫博恭王眼中什么都不是,现在已经变成了更加可恶的乱党的帮凶。他们此时不去试图拯救裕仁,反倒跟着乱党一起对裕仁施压。在伏见宫博恭王严重这是完全的叛国行动。
  只是现在日本的局面已经大大不同,统制派的大佬们要么被杀,要么被抓,裕仁干脆就落入了逆贼手中,伏见宫博恭王背后的强大力量此时烟消云散。所以伏见宫博恭王只能冷哼了一声不做回应。
  海军这帮高层也不肯向陆军低头,他们此时只是受到了来自下层的压力不得不提出这个观点。既然伏见宫博恭王不肯说话,他们也识趣的不再提及此事。
  然而高层不提,下层可没办法对化肥的事情置之不理。年轻的军人都知道化肥大可决定今年的收成,在伏见宫博恭王上甲板视察的时候,一个脸色阴晴不定的年轻水兵突然快步上前向伏见宫博恭王敬礼。“阁下,我想请求您能够允许运化肥到四国与九州去。”
  伏见宫博恭王对这个问题极为敏感,他已经知道这次的逆贼都是年轻人,看到水兵那年轻的脸,他心中的恐慌与敌视敢火山一样的爆发了。“把他带下去!”伏见宫博恭王大声呵斥道。等卫兵把这个年轻士兵带下去之后,伏见宫博恭王怒道:“仔细查清楚他有什么同党!”说完了这些之后,伏见宫博恭王余怒未消的喝道:“也查清楚到底是谁传播的谣言!”
  这位水兵的命运很凄惨,海军里面冥顽不灵的家伙是有的,特别是那些军曹们。他们希望得到上头的器重,又有伏见宫博恭王要求“仔细查清楚他有什么同党!”所以士兵遭到了残酷的拷打,军曹试图尽快得到情报,拷打的时候下手极重。竟然把这个士兵给活活打死了。
  打死了人之后,军曹们有些慌乱。不是因为打死人会遭到什么惩罚,有伏见宫博恭王的命令,打死人就打死了。问题是打死了这个年轻士兵之后,就没有了线索。毕竟伏见宫博恭王是要求抓出同党的。
  于是这个可怜士兵同一个单位的军人就遭了殃,他们被抓起来一起拷打审问。在封建体系下,这些受命者只向权力者负责。为了满足权力者的要求,他们根本不在乎海军自己的军法体系。或者说,军法体系就是这帮人手中的工具而已。是他们作威作福或者升官发财的游戏规则。
  一来是有人想借此得到这件事甚至没办法善了,因为海军要求禁止把这次的消息传出去。消息能传到船上,那就说明有一条传递消息的链条存在。要把这条链条给彻底挖出来才行。
  还没等海军与“逆贼”战斗,海军舰队内部就开始了大清查。消息传播的是非常快的,所有知道消息的军人都感到人人自危。在五月二十七日,一个秘密会议在联合舰队旗舰雾岛号的轮机舱召开了。与会的有士兵有尉官甚至还有校官。这些参与者的共同点都是很年轻。都是出身农村。
  这些天来要说什么早就说过了,现在最重要的话大家是想说而不敢说。
  先是交谈了几句又有谁被抓了,又有谁被调查了。这些话只是增加了会议的灰暗气氛。在互相交流的眼神与表情中,这些海军官兵们都知道对方的心思。
  最后,为首的校官松开了咬着的嘴唇,他带着一脸决然的神色说道:“我们也参加昭和维新吧。”
  1937年6月1日,联合舰队在东京附近的舰队在旗舰雾岛号带领下驶近了东京港,沿岸防守的部队立刻警觉起来。但是在经过旗语交流之后,岸上的守军得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海军联合舰队的第一分舰队请求参加“昭和维新”!


第一百零三章 青萍之末(四)
  人民党中央接到了北一辉正式成立的日本维新会方面请求后,把早已经囤积在釜山港的十万吨化肥、四十万吨粮食以及五十万套牛仔布的成衣装船运向日本。
  按照计划,参加了昭和维新的日本海军部队全程“护送”,并且组织了军队与各个卸货港口的劳动力实施搬运。日本方面对中国物资运输人员比较冷淡,却又非常有礼貌的应对。负责运输的人员注意到,日本“昭和维新”这帮年轻军人并没有单纯用日元支付劳动。参与搬运的劳动者可以自己选择日元、粮食、成衣来实施支付。中方人员观察到,最初的第一批运输中,六成以上参与运输的日本百姓都选择了大米白面,不到三成选择了日元,还有一成选择了成衣。
  第二批运输中这个比例发生了变化,接受大米白面的日本劳动者比例不变,还是在六成以上。选择成衣的一跃到了三成,只有少数日本百姓接受日元支付。
  第三批运输有发生了变化,在大部分劳动者都穿上了厚实耐磨的成衣之后,要大米白面的与要日元的对半开。
  情报人员分析的结果是,日本还没有乱到连日元都失去信用的地步,整个日本的社会秩序正在逐步稳定下来。
  中国强大的工业生产能力并不太在乎这点物资。中国已经普及了良种、化肥、农药的使用,基础水利建设这玩意永远没有尽头,建的越多,粮食稳产的效果越强烈。粮食总产量达到3亿吨,蛋、禽、肉以及调味品供应充足。随便一套新合成氨生产线,1400平方公里亩产400斤的普通农田生产一季,以及5000亩亩产200多斤的普通棉田,一年的产量就够这些援助物资。这仅仅是工业国并不算什么大数字的物资罢了。
  但是对于日本来说,即便是空气这原材料不要钱,日本1936年的合成氨也不过70万吨。中国的空气分离制氮行业与炼钢行业紧密结合。大型钢铁企业都有配套的专门空气分离厂,氧气提供给炼钢厂,氮气自然是提供给合成氨企业。因为空气分离企业规模庞大,连惰性气体分离甚至都能够把成本压低到能够接受的程度。日本钢铁企业规模小,技术落后,更没有产业链条的优势。日本同样也有产业联合的迹象,可整体营运成本是中国三倍甚至五倍之多。
  至于日本那平均亩产刚200斤的农业产量,因为土地匮乏更没有大型的农业基础建设,更缺乏棉田。中国支援的这些物资总数甚至超过的日本政府能够通过税收等方式征集物资总量的5%。日本政府想生产这些物资,投入的直接成本最少是中国的两倍,生产中需要消耗的人力以及征集这些物资需要消耗的人力,总数是中国五到七倍之多。
  情报分析人员经过分析之后,这些数据就递交上去。这些数据在中国外交部里面引发了不少的震动。顾维钧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家伙,他少年时代就脱离了底层去上学,后来更是出国留学。回国之后就始终在上层,北洋覆灭之后他又被带去了武汉,根本不清楚中国的变化。身处新中国的公务员,顾维钧尽管知道人民党的功绩很伟大,那也是与国外相比的武力对抗,他并不清楚具体民间的变化。中日之间的比较让顾维钧算是非常直接的理解了中国到底发生了什么。
  30年前比中国还先进很多的日本,如今与中国相比就是一个落后的国家。中国农业甚至出现了大型农业机械播种以及收割队的概念,这些收割队按照季节如同候鸟般往来中国各地。不仅仅是工业生产已经社会化,连农业生产也开始卷入了社会化大生产的范畴。农村劳动力得到了空前的解放。城市规模越来越大,住宅区一个接一个的建设。而从农村出来的劳动力依旧潮水般涌入城市,把那些住宅区塞的满满的。每到农忙时节,城市总会安静许多。在过年的时候,很多新城市就变成了一座空城。然而即便中国农村出现劳动力大量流失的情况,农业产量却不断提升。因为整个农业已经得到了工业部门的全面反哺。
  顾维钧知道国家要在全面实施统购统销的情况下取消农业税,这个计划已经在人大正式表决通过。经过几年的过渡期,实施了几千年的农业税将在1940年寿终正寝。而且还有更神奇的消息,据说有可能对农业实施农业补贴。种地不仅不用交税,反倒能够因为种地拿到额外的钱。顾维钧第一次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他认为要么是陈克疯了,要么是他顾维钧产生了幻听。
  而情报部门谈论起日本的时候,日本沉重的农业税,无数的木质棚户区,让顾维钧觉得倒是有些安心的感觉。日本这种情况才是比较能够接受的现实,中国的现状已经是一种超出人类想象力的境界。
  这次日本革命,负责对日工作的是直属政治局的行动,外交部被排除在外。这让顾维钧感到有些不满,哪怕是比较麻烦的情况,也没有理由把外交部一脚踹开,由党中央直接负责这些工作。想了好一阵,顾维钧最终决定约见一下日本驻华公使。
  顾维钧也没直接劝说,他只是领着驻华公使在中央直隶的河南逛了一圈。这一圈当然没有去山区,而是开车在平原地带游历了一番。
  日本与中国不属于友好国家,双方这些年来没少打仗。所以日本驻华公使的行动比较受限制,亲自在河南的黄淮大平原上开车跑了两天,行程上千公里之后,日本公使被吓住了。
  水源比较丰富的地区,例如周口就不用说了。刀切般的农田由一排排树木包围着,沟渠灌溉十分发达。在水源比较紧张的地区,同样是一排排树木包围着刀切般整齐的农田,在这些土地上,中国人实施了喷灌法。农田中拖了很多塑料管子,上面插了喷头。喷头均匀的喷着水。地皮薄薄的湿了那么一层,碧绿的庄稼叶片上挂着晶莹的水珠,美的难以形容。
  最大的特点是农田里面基本看不见人,广袤的原野上就这么分部着美丽的田地,还有那哨兵般整齐的高大树木。农村的庄户完全掩映在树林中,几个带着草帽的老农悠然的看管着机械设备,有着让日本驻华公使不寒而栗的美感。
  能混到驻华公使位置的日本人绝对不是笨蛋,瞅了这样的现状,公使就明白中日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顾维钧这次看似友好的旅行邀请是在向日本驻华公使示威呢。
  国家与国家之间竞争的表现形式很可能是全面的惨烈战争,也可能是制造出两支规模庞大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军队,这样的两支军队剑拔弩张的实施对峙。就如同《韩非子·五蠹》:“当舜之时,有苗不服,禹将伐之。舜曰‘不可。上德不厚而行武,非道也。’乃修教三年,执干戚舞,有苗乃服。”
  日本陆军已经不准备和中国“执干戚舞”,中国陆军与空军在台湾战役中表现出来的强大装备、火力、技战术方面的差距,已经让日本陆军绝望了。别说进攻中国,日本现在连染指朝鲜的念头都没有。只要中国没有执干戚“舞”到日本本土,日本陆军就阿弥陀佛啦。
  至于日本海军的现状也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中国钢铁产量已经是日本的五十倍。哪怕中国用在建造军舰上的钢铁比例只有日本的五十分之二,其新建军舰的吨位也有接近日本两倍的水平。更何况中国在造“干戚”的时候可相当的卖力。
  面对中日两国之间的实力上的巨大差距,日本公使一开始的时候还饶有兴趣的问这问那,到了第二天下午的时候他意气消沉的不言不语。日本内部的“昭和维新”行动搅乱了日本的局面,中国要是趁此机会杀进日本,日本驻华公使能做的也就只有“最强烈抗议”这么一件事而已。
  顾维钧当然看出了日本公使的态度,他笑道:“公使阁下,我这次请您来参观的都是中国的精华地区,看起来好看一些也并不奇怪。不过我在想,日本也有非常富饶的地区,如果日本的精华地区也能够达到中国的这种程度,不知道阁下觉得这是否对日本是好事。”
  日本驻华公使并没有直接回答,在外交上这话代表着相当的意味。既是威胁,也是一种示好。日本驻华公使很快就想明白,顾维钧的意思很可能是想表示对日本某股势力的支持,而且在试图劝说日本驻华公使也对这股势力进行支持。至于这股势力到底是谁,其实也不用多猜。在日本,北一辉这个非国民的名声足够响亮。作为公认的对华友好派,也是日本这次“昭和维新”的发动者以及领导者,北一辉自然是中国要支持的对象。
  “如果贵国真的希望日本能够达到贵国的这种程度,那么贵国准备怎么实现你们的想法呢?”日本驻华公使问道。
  “一个国家如果处于全面的混乱局面,是注定无法进行自身建设。同样,如果一场变动之后仅仅是最终恢复原状,那么流淌的血,牺牲的人命价值何在?”顾维钧慢慢的说道,“阁下想必是知道我的个人经历。满清覆灭的时候我觉得没什么,因为满清是肯定会覆灭的。但是在北洋覆灭的时候,我却觉得心里面天塌地陷,我所知道的中国好像跟着北洋一起覆灭了。如果那个时候有人对我说,十几年后我可以成为一个更强大更富裕更文明的中国的外交部长,我一定会认为那个人是在胡说八道。”
  搞外交的很多话其实不用说的这么明白,既然顾维钧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日本驻华公使也完全理解了顾维钧的想法。这是在劝说日本驻华公使投靠“昭和维新”派,而且不是驻华公使一个人投奔过去,还要让驻华公使回去煽动尽可能多的人投奔“昭和维新”派。
  日本驻华公使并不反对这种建议,正如顾维钧所说,日本驻华公使很清楚顾维钧这传奇般的人生经历。能够在先后两个政权出任外交部长,而且顾维钧本人并没有遭受到任何“叛徒”的指责,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值得玩味的事情。
  或许是很顽固的坚持者中日的敌对立场,日本驻华公使很快就冷静下来,他虽然认同顾维钧所说的“过去”,不过他也发现了顾维钧很巧妙的隐藏的一个事实。那就是顾维钧并没有主动选择新的人民党政府。在北洋覆灭的时候,顾维钧仅仅是承认了失败的实施,以投降的方式表示了对新政府的态度。如果顾维钧当时选择的是公开抛弃北洋政府,主动投奔人民党政府。想来他的名声绝对不会像现在一样值得称道。
  不管什么时候,为了谋取利益实施叛变行为的叛徒会被打上不可磨灭的叛徒印记。
  顾维钧很快就理解了日本驻华公使的沉默,他笑道:“如果公使阁下并不认同昭和维新的理念,也不希望日本走上中国的道路,那么可以完全不理会我说的这些。如果阁下是真的认同昭和维新派的理念,是真的希望能够为日本人民做一些事情的话,我想阁下也自然会做出自己的选择。”
  道不同不相与谋,这对任何人都是一样。顾维钧本人也是前几年才明白了人民党所宣称的“无产阶级”的概念。例如他顾维钧就是一个无产阶级。作为一个决心一辈子吃外交饭的人。顾维钧既不想拥有资本,也没想过要独占什么权力。当然,从个人利益角度而言,顾维钧也希望自己的劳动得到承认,得到相应的报偿。
  人民党反复讲阶级,作为“无产阶级”的一员,顾维钧当然希望中国的现行制度能够保护无产阶级利益。从这个阶级立场的角度来看,顾维钧觉得无论是占有土地的土地分封制度,或者是占有权力的权力分封体系,或者是占有资本的资本主义制度,都是无产阶级制度上的敌人。
  尽管顾维钧本人与地主、封建权力者、资本家,都这血缘或者师友的关系。尽管顾维钧本人即便是觉醒了阶级觉悟,也没有让他产生什么仇恨的感觉。但是顾维钧已经很明白,在现有的制度与旧制度的斗争中,顾维钧会因为亲情去同情甚至在生活上给与同时拥有“阶级敌人兼亲友”帮助,可顾维钧是不会再站到阶级对立者的立场上去,不会去支持这些人希望维持的制度。
  顾维钧对这个认知有时候感觉很苦恼,人类毕竟是感情动物,人类是拥有肉体的生物。纯粹理性的判断经常会给感性带来相当的痛苦,而这感性引发的精神痛苦也经常会带给肉体痛苦的感觉。所以对日本驻华公使的沉默,顾维钧非常能够理解。
  人民党中并非没有“叛徒”,尚远、蒲观水、严复,还有很多人都是真正的叛徒,他们也在人民党中获得了地位与声望,在退出政治舞台与人生舞台之前,他们还有着巨大的权力。然而这些人中没有一个是为了追求这些地位、声望、权力而背叛以前的效忠对象。他们参与革命的原因仅仅是他们希望建立起一个更加美好的中国,并且矢志不渝的为这个革命理想而奋斗。对于顾维钧这样的人来讲,想做出这样的决定是非常困难的。
  在顾维钧尝试着劝说日本驻华公使的时候,日本天皇裕仁也感到了巨大的痛苦。在他面前跪着的是海军军令部总长伏见宫博恭王,伏见宫博恭王并不是因为接受了昭和维新派的建议,前来探望天皇的安危。而是在海军爆发的叛乱中被抓了起来,海军的叛乱者们把伏见宫博恭王作为“礼物”送给掌握着东京的昭和维新派,然后又经由昭和维新派的“善意”而出现在裕仁面前的。
  伏见宫博恭王元帅是陆军大将伏见宫贞爱亲王长子,本名爱贤。出继华顶宫,改名华顶宫博恭王,但是预定继承伏见宫家的弟弟邦芳体弱多病,就回到了伏见宫。称伏见宫博恭王。1886年4月12岁就进了海兵16期,可是9月份就因受不了军校对皇族的照顾退了学,去德国弗伦斯堡海军学院留学。
  伏见宫在德国不是镀金,而是实打实的受教育。读完了海军学院以后还上了研究生班。回来以后又在海上干,因为反正不是什么至亲,天皇也不稀罕,别人当然就更不管了(反正也管不了)。
  在日俄战争黄海海战中,他是三笠号后炮指挥官的少佐第三分队长,被打断了三根肋骨,负伤后拒绝了军医的救治,要求军医先去处理重伤员,是赶来的炮术长加藤宽治少佐把他硬抱下去的。就这样他成了英雄。此后历任浪速号、日进号副舰长,1907年再赴英国留学,回国后历任高千惠号,伊吹号大佐舰长,横须横镇守府少将司令,海军大学校长,第二战队司令,第二舰队中将司令,军事参议官。1922年47岁就成为海军大将,升迁速度之快,在日本帝国海军中空前绝后。1932年进入元帅府,成为日军第一对元帅父子(第二对是寺内正毅/寺内寿一父子)。
  昭和天皇即位后,极力控制军队。1933年伏见宫接替条约派的谷口尚真出任海军军令部长,和陆军参谋总长闲院宫载仁亲王一道,代表天皇在幕后操控海陆两军。
  在见到伏见宫博恭王之前,裕仁已经见到了陆军参谋总长闲院宫载仁亲王。这位负责与统制派一起清洗陆军的家伙见到裕仁之后痛哭流涕。现在海军军令部总长伏见宫博恭王尽管性情刚烈,可被一群年轻海军军人俘虏带来的屈辱让他面如死灰,眼瞅着也有潸然泪下老泪纵横的趋势。
  代表裕仁去控制军队的两位亲王落得这么一个下场,裕仁已经清楚他为了控制军队做的努力此时终于寿终正寝。裕仁从伏见宫博恭王那里得到了不少外面的消息,统制派陆军也曾经吆喝着要攻入东京,拯救天皇。这快两个月过去了,统制派控制的陆军一动不动。在未来看样子也指望不上他们。现在海军也站到了“昭和维新”派那边去。昭和维新派现在还在逼着裕仁接见那些前来诉苦的日本泥腿子,并且不断制造各种“人民的天皇”这种弥天大谎。
  愤怒的情绪是真实的,然而裕仁却感到了一种恐慌,因为他发现日本的局势已经越来越脱离了他的控制,倒是向着“昭和维新”派所希望的方向一路狂奔起来。
  失败的预感如同阴云般笼罩在裕仁的心中。


第一百零四章 青萍之末(五)
  工农革命军中央卫戍区政委黑岛仁,也就是三十多年前的那位黑岛仁一郎,再次踏上自己的祖国日本的国土,是1937年6月19日的事情。以个人身份重回日本之后就不可能得到人民党的官方支持,黑岛仁一郎是知道的。日本现在乱的很,暗杀事件经常发生,黑岛仁一郎也是知道的。然而黑岛仁一郎毕生的理想就在眼前,他并无畏惧。
  三十多年前,黑岛仁一郎与一群日本青年跟随陈天华登上前往中国的轮船,他的目的就是要拯救日本。借助推动中国革命成功后的力量,然后彻底改造日本。消除日本所有的不公正,不平等,建立一个真正能让日本人民安居乐业的新日本。
  回想年轻时候意气风发的日子,黑岛仁觉得自己那时候真的是年轻。根本没有想到革命到底是如何艰辛的过程。但是黑岛仁从来没有任何的后悔,中国革命证明了一个更先进的社会能够把人类解放到何等地步。黑岛仁再也不会因为血统而向任何人敬礼或者跪拜,再也不会看到不平的事情却束手无策。
  即便革命了也未必能带来地上天堂,黑岛仁很清楚。只是不革命的话,包括黑岛仁在内的日本人民就只能在黑暗中不断挣扎哀号。
  一回到日本,黑岛仁这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与其他已经在中国身居高位的老家伙们一起投入了革命之中。他们与并没有要求与他们在中国等同的地位,大部分人作为基层加入了“昭和维新”的部队,任何一支革命军队若没有政委的话就只是空有热情而缺乏灵魂。
  另外的行政方面的人员则投入了整合现在“昭和维新”派已经控制的地区的工作上。现在有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所有实力派都在等待水落石出的那一天,至少是等待着看到明确未来的那一天。日本有深厚的分封传统,在中央政府被控制之后,日本各个地方迅速开始组成了自己的地盘。“昭和维新”派甚至连关东都没有能够完全控制。
  历史上很多直接控制中央的起义到了这个阶段也就完蛋了,或者是起义部队无法维持对中央地区的控制,最后自己在重重的问题中组织涣散,终于被击溃。要么就是不得不与以前的各个地方实力派们妥协,革命果实最终被窃取。
  北一辉对此非常担心,黑岛仁也有着同样的担心。眼下的局面已经很胶着,昭和维新派们要建立的新制度与日本现行制度有着天堑鸿沟般的不同。无论是社会结构,组织方式,还是营运制度,都与日本现行模式大大不同。一定要形容的话,新制度的政府能力要比现在的日本政府强出去太多。
  既然裕仁犹如茅坑里面的石头般又臭又硬,其他势力都在等着看,那么“昭和维新”派们需要抓紧每一分钟完成对日本的控制。有了中国的明确支持,看似在国内举步维艰的日本“昭和维新”派们有着相当的空间来施展手脚。
  首先就是恢复工农业生产,原本的官僚体系基本都不肯接受维新派的命令。既然这帮人不肯听话,维新派就靠着手上的武力自行建设。维新派首先发表通告,在维新派控制区实施“减租减息,扶助工农”的政策。
  在农业方面,凡是向维新派登记自己田亩的农民,地租与税收总量不超过总产量的50%。在工业方面,借着人民党开放了自己市场的机会,以及海军的加入,维新派们掌握了进出口的大权。除了将军队的所属企业改造成国有企业之外,日本维新派还得到了来自中国的“出口信用贷款”。也就是说日本可以向中国借钱购买他们需要的原材料。木材、铁矿、旧设备,日本维新派终于掌握了相当程度的筹码。
  黑岛仁这帮老家伙有着丰富的军事与行政经验,官僚们不合作,靠了民主集中制的选举以及培训制度,这些人艰难的开始组建起维新派的行政体系。
  在旧势力中第一批顶不住的是日本官僚体系,他们中间的不少人极度反对兵变。兵变之后他们纷纷选择躲避,大部分大权在握的官员都拒绝与兵变者合作。只是不上班就没有工资,兵变发生到7月,三个月没有薪水之后低级官僚们终于忍不住。不与逆贼合作的前提是中央政府还有权力与实力在手,现在从天皇到各个大臣,所有的大人物都处于被监禁或者被半监禁的状态。三个月不上班,损失的可不仅仅是那些薪水,连带着权力带来的好处与好处费也都不见了。
  兵变者们坚持了三个月都没有倒台,低级官僚们的心中是火烧火燎的焦急。六月底七月初,他们又看到了告示,兵变者们竟然“沐猴而冠”一样开始组织临时政府了。凡是在被兵变部队控制的东京地方民政单位中重新上了户籍的人,就可以申请报考“公务员”。眼瞅着日本“昭和维新”派们竟然已经开始了自己的权力之旅,这条道路还是日本各级官员们自己让出来的。这不能不让这些家伙们意外之中又大感恐慌。在口袋越来越憋,以及对未来前途的担忧之下,终于有那么一批低级官员用行动向“昭和维新”派表示了屈服。也就是说,到新的民政部门登记了新户籍,拿到了自己新身份证。而且报名参加了“公务员”考试。
  也就在日本这些低级官员开始尝试改换门庭的时候,日本的“几大”钢铁集团的头子们也开始与“昭和维新”派们开始接触。这些接触最初是维新派提出的。北一辉利用自己的渠道,向这帮钢铁企业提出订单生产的要求。由维新派提供铁矿,这些钢铁企业开始生产。
  北一辉在关东大地震时期积累的人脉当中有不少是大学生,在后来的十几年中,有些关系生分了,而有些年轻人一直在追随着北一辉。日本反封建联盟中,有想当一部分人都是这些曾经的年轻大学生。
  这些学生毕业后有些成为了官僚,有些则加入企业集团,还有些富裕家族出身的继承了家业。由他们穿针引线,北一辉的要求在不少企业中引发了激烈的反响。
  日本最大的问题就是缺乏原材料,缺乏市场。为了能够扩大原材料进口与商品出口,日本统制派提出了种种想法。最有趣的莫过于统制派之中同时存在着继续侵华与对华友好的两种观点。甚至同一个人都经常在这两种观点中摇摆不定。
  北一辉是一个对华友好派,日本资本家们都知道这点。资本家最注重利益,侵华需要巨大的投入,其成功几率现在看起来微乎其微。资本家当然不肯把钱投入到这么一个“项目”里面来。而且统制派还用战争来威胁资本家,让资本家们更是感到强烈的不满。
  既然维新派已经干掉了统制派的核心成员,又斩断了天皇裕仁对军队的控制,资本家以及财阀们都认为有必要与北一辉好好谈一谈。
  双方是以钢铁为由头坐到一起的,从中国归来的长谷川信繁是从事私营企业管理的。在中国的工业生产已经实施了招标制。工业生产招标制有全包,有分包,招标制度经过十几年的努力已经越来越完善。而且这个完善可不仅仅是某个或者某一批企业拿到订单之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每个企业在招标生产过程当中都要完成某一项或者多项生产技术的改进,以及承担一部分科研项目。甚至还要强制性淘汰一部分落后的设备。
  这是人民党工业进步的基本推动之一,虽然竞争还没有达到自由资本主义那种残酷的程度。人民党从来不反对竞争。还用相对有序的手段来强行提升企业的能力。只拥有陈旧的设备与技术,靠关系来获取订单的事情在中国是存在的。不过这种事情一经发现,立刻会遭到严厉的惩处。可不是没有人因为这种舞弊而掉了脑袋的。
  某些鬼迷心窍的公务员甚至党员在这中间玩花样,名义上做出了改进,实际上并没有达成改进。一经之后,他们都去新疆监狱里面植树造林去了。
  长谷川信繁为首的维新派谈判团与日本的大企业谈判之后,登时就震住了全场的人。日本企业根本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的办法。有一部分企业的所有者是勃然大怒,而另外一些企业所有者眼前仿佛打开了一个新天地。北一辉宣传主持的科技树计划进展虽然很慢,却托了这个宣传的服。北一辉有充足的时间跑遍了日本所有的工业财阀。不少财阀曾经很不解北一辉的这个“科技树计划”应该如何与生产相适应。这次他们总算是明白了该怎么做。
  在弄明白这些之后,长谷川信繁就谈起了“国家监督”的作用。因为在中国二十几年,长谷川信繁的日语已经不是那么流利,更重要的是他还经常冒出些汉语来。有些名词甚至需要长谷川信繁在黑板上写出来,再专门做出解释之后才能把谈话继续下去。这些不便并没有让那些企业主有什么不满,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这样的“高度计划”的体制上了。
  “诸君,我并不想向大家隐瞒我是个共产主义者的这个事实。我甚至很自豪于社会主义制度信徒的身份。社会主义制度的基本特点之一,就是由国家出面来推动生产力的发展,那么凡是致力于通过生产力发展来营运的资本,我们都会保证其合理的存在。凡是不试图采用暴力来推翻社会主义制度的人,我们都不会用暴力去摧毁他们。在未来长期的竞争当中,诸君一定会亲眼看到生产力发展是如何推动日本向着更加富强、文明、人道的方向前进的。”
  长谷川信繁的声音里面充满了自信,在中国二十几年中,他不仅仅看到了中国的变化,他还投身于推动这种变化的行列中,为其奉献着自己的努力。
  “大萧条还没有完全过去,我相信诸君都认为资本主义制度是有其内在制度性的缺陷。如果你们有兴趣的话,以后我会详细的与诸君讲述这个问题。现在我要讲的是,如果诸君希望自己的企业能够生存、发展,变得越来越先进。那么没有任何一个政府能比无产阶级劳动者的政府更可靠。封建制度与资本主义制度,不仅仅在迫害着劳动人民,同样在迫害着诸君。我可以保证的是,现在的政府是不可能与中国政府达成如此全面的贸易协议的。”
  财阀以及企业主们都对这话印象深刻。他们其实已经知道,维新派控制的由前军队企业改制而成的国有企业,此时已经拿到了订单。工厂的生产逐渐恢复,因为大量对中国的进出口贸易,这些企业的员工已经稳定下来。有这些企业作为依托,东京的低收入人群的日子竟然不比兵变前变得更差。
  到了七月中旬,更多有利于维新派的消息一个接一个。首先就是统制派控制的陆军在连续三个月没有发出军饷之后,终于一个个发生了动乱。士兵们在低级军官的带领下捕获了统制派的上层军官们,把他们送到了东京。而维新派们把这些部队纳入到自己的麾下。在日本的陆海空三军,暂时统一在了一个军事指挥体系的旗下。这对日本来说已经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看到已经暂时不存在军队的内战,财阀们惶恐不安,而资本家们则开始纷纷与维新派们签署了生产协议。合成氨企业早已经恢复了生产。以私营企业为主的钢铁行业,煤炭行业,以及轻工业也逐渐恢复了生产。
  到了1937年的9月,再也没有人敢公开称呼北一辉等人领导的是“兵变”,提起这次震动日本的大事,各方基本都称其为“昭和维新”。
  1937年10月1日是新中国建国15周年国庆。郑州进行了规模宏大的阅兵仪式。在五星大楼的观礼台上,出现了日本过渡政府的代表。
  在国庆典礼结束之后,陈克接见了日方代表。看着代表那年轻的面容,陈克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和同志们刚起来革命的岁月。那时候队伍里面都是生气勃勃的年轻面孔,那时候即便是最年长的老帅哥严复,头发都有些走向花白的意思。可严复的精气神绝不亚于年轻人。而现在的年轻革命者们已经在日本了。
  “陈主席,我这次来是想请人民党向我们提供技术顾问。”日方的年轻代表是安腾辉三中佐,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中国工农革命军的最高统帅。在观礼台上亲眼见到陈克乘坐敞篷车辆检阅部队的时候,安腾辉三就被陈克身上流露出的那种气势给慑服了。身为日本人,安腾辉三中佐很难想象,一个完全没有伪装的人是什么样子。在中国他终于看到了。
  来中国之前,北一辉曾经形容过中国的领导者,“他们都是通过学习马克思主义,通过学习中国文化,得到了自身解放的人。”这个评价实在是过于抽象,安腾辉三实在是想象不出。
  亲眼见到之后,他才懂得了“获得自身解放”是什么样的概念。不仅仅是陈克,在陈克身边的那些陈克的亲密战友同样是这样的人。根本不用去伪装出尊严,根本不用靠外在的举动去让别人产生什么“尊贵地位”的联想。他们中间有些人很英俊,有些人长相只能说很有特点。然而每一个人都有着源自他们内心的力量,都是那么的专注,那么的机敏,又那么的从容。面对这样一群人,安腾辉三中佐只感到一种强大的压力。在向陈克提出日本维新派请求的时候,安腾辉三中佐的声音忍不住都有些颤抖起来。
  很多年后,安腾辉三才明白当时自己颤抖的真正原因。当一个生气勃勃人的所有举动都那么自若,那么从容,没有任何力量与动作的浪费。安腾辉三本能的相信,如果陈克想要安腾辉三的性命,他也能够轻而易举的做到。这不是害怕陈克拒绝,而是弱小者面对强大者的本能反应。
  陈克同意了安腾辉三中佐带来的请求,他笑道:“我们人民党里面的日籍党员一直在等着日本革命力量提出这种请求。”
  想到黑岛仁等革命前辈在日本表现出来的实力,安腾辉三的注意力一时有些不集中。慌乱了片刻,安腾辉三答道:“我们希望中国能够派去更多的支援者。”
  “如果需要更多的支援者,就需要得到日本政府正式向我们提出请求。”陈克答道。
  “您是指要在日本实施土改会遇到的难度么?”因为有黑岛仁事先的讨论,安腾辉三中佐理解了陈克的话,并且把问题直接跳到了陈克的思路上。
  “从历史上看,任何国家工业化的快速发展,都是扫除了封建制度之后的事情。日本也需要走过这个阶段。”陈克答道。美国占领日本之后,依托着强大的军事力量在日本推行了土改。只是在历史上提的不多罢了。美国与日本也没有在这件事上大肆宣传。没有迈过这个阶段,日本的革命就谈不上阶段性胜利。
  谈话的过程中,安腾辉三逐渐发现,在他理解了黑岛仁等人的想法,并且把这些想法变成自己的认识的方面,他都能跟上陈克的思路。如果是安腾辉三按照自己的想法与陈克交谈,他就会在陈克提出的逻辑面前败下阵来。这不是陈克在刁难安腾辉三,而是安腾辉三自己发现自己错误的逻辑与认识对未来的推倒必然出现荒诞的错误。越是谈下去,安腾辉三感到越是心惊。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绝对正确的人类不成?
  与陈克谈话结束之后,安腾辉三反倒觉得自己冷静下来了。他发现不是中国不想帮助日本革命,而是日本革命本身还有诸多致命的缺陷。在见到陈克之前,黑岛仁等人也提出过差不多的话。或许是心里面承认了陈克的权威地位,与陈克的交谈让安腾辉三对事情的看法更清醒了不少。
  仿佛是要验证陈克认为日本上层会对日本革命实施绝望的反扑的观点,与陈克谈话结束之后,安腾辉三接到了来自日本的消息。北一辉遇到了刺杀,行凶的是裕仁。幸好裕仁的射击术比较差,拔枪射击前过大的动作引发了北一辉的警觉,所以仅仅是手臂被打伤而已。


第一百零五章 青萍之末(六)
  “不要提被逼无奈,你看那帮叛徒、死刑犯、犯罪份子,有几个是说自己干坏事那会儿是因为自己就想那么干?如果他们不想,他们会那么干么?真正的懦夫们都会说自己是被逼的。革命者们上刑场面对死亡的时候,谁说自己是被逼的?那时候他们只要肯说自己投降了,他们就能活下来!”
  陈克从小挨揍的原因很多,而只要是他敢说出“我是被逼的如何如何”,那这顿打是跑不了的。陈克的父母揍完他之后,也不会就此拉倒。肉体上的刺激结束之后,就是这么一通“精神上的折磨”。
  在参加革命之前,陈克对这种话即便是认为正确,也是很不耐烦的。直到参加革命之后,陈克才明白父母到底向自己传授了什么。亲爹娘就是亲爹娘,面对陈克这样在错误道路上矢志不渝的混蛋,那真的是牛不喝水强按头般的灌输。
  所以对裕仁行刺北一辉的事情,陈克根本不觉得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裕仁这么干再常不过了,没有人肯乖乖交出权力,即便是陈克自己也不会这么做。唯一值得担心的是昭和维新派们的观点,如果他们觉得裕仁这么做是被逼出来的,那就糟糕了。
  几乎是与安腾辉三同时得到的消息之后,陈克命李润石前去与安腾辉三谈话,看看明治维新派对裕仁有什么看法。李润石带回来的消息让陈克非常满意,至少安腾辉三本人并不认为要因为对裕仁有什么特别的对待。想来武器已经被收缴,下次与裕仁谈判的时候多注意些就足够。而且安腾辉三认为此时有必要让裕仁暂时从政治舞台上消失那么一年半载的。
  “安腾辉三同志的态度能够多大程度的代表皇道派的想法?”陈克问李润石。
  “他表示皇道派中还是有一部分人希望天皇亲政,据说这件事也是因为北一辉向裕仁提出要裕仁亲诊导致的。”李润石调查的很清楚。
  “看来裕仁不糊涂啊。”陈克对裕仁的判断力还是颇为赞赏的。
  与中国的皇帝不同,日本天皇没有亲政的传统,他们要么被日本的幕府将军玩弄在掌心,而且现在的天皇一脉在法理上也是叛国者。这些知识还是黑岛仁一郎向人民党的同志详细解释的。黑岛仁一郎,也就是黑岛仁自称自己是三千年华族血统,乃是南朝天皇的直系后裔。
  后醍醐天皇消灭了镰仓幕府后,就进行了第一次的王政复古,推行新政,史称建武新政。由于新政未能满足武士的要求,而且只重用京都的公卿贵族,故引来武士的不满。其中,倒幕大将足利尊氏更为不满,他虽然被赐给天皇名字中的尊字,但他想开幕府,结果足利尊氏迫后醍醐天皇退位。新天皇光严天皇策封他为征夷大将军。是为北朝。
  而后醍醐天皇退位后,持着天皇象征的三神器退往大和(今奈良县)的吉野,是为南朝,至此南北朝终于形成,史书还称为“一天二帝南北京”。
  经过多次攻防后,南朝的势力衰退。1392年,第三代将军足利义满逼降南朝,后龟山天皇把三神器(为天照大神所传八尺镜、琼曲玉、天业云剑)交给北朝的天皇,结束了南北朝时代。
  日本历史上关于南北朝谁是正统的问题争论了几百年,有人说,北朝控制了全国大部分地方,所以是实际上的统治者,应该是正统。但也有人说,后醍醐让渡的神器是假的,因此正统还是在南朝一边。直到1911年,日本社会主义运动的先驱者幸德秋水还振振有辞地说:“当今天皇难道不是从后南朝天皇后中抢夺了三件神器的篡夺者的子孙吗?”一时,在日本国内引起一场轩然大波,政界元老山县有朋还就此咨询枢密院。最后,作为北朝天皇后代的明治天皇作出裁决,认定南朝为正统,北朝各天皇不列入天皇传承系列,但天皇地位及其待遇不变。因此,足利尊氏被视为乱臣贼子,而楠木正成成为忠于天皇的典范。
  当然,幸德秋水这家伙被杀掉了,他那番言论到底在他的死亡里面起到了什么作用,人民党并不关心。眼下裕仁的行动是明显要挑事,不管如何,裕仁还是天皇,没有了由昭和军阀们组成的统制派,还有皇道派“尊皇除奸”的这杆大旗在。除非裕仁准备让北一辉这帮维新派彻底掌握政权,否则的话他也到了不得不出手的地步。
  北一辉不敢直接诛杀天皇,另立新君。如果他这么干了,现在维新派的起兵的法理就不复存在。这可不是人民党起来造反,管你是什么身份。站在革命对立面的都是反革命。人民党根本没有必须依靠对方存在才能够确立自己合法性的需要。
  革命理念是不是彻底,对于一个革命集团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列宁杀俄国沙皇,原因之一就是要斩除旧俄国所谓的“法统”。先死的容易后死的难,如果裕仁不想在以后被慢慢积攒实力的维新派给彻底干掉,那么他只有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确立自己的存在。
  李润石与陈克谈论了片刻,两人就确定了共同的想法。“这的确是非常棘手的问题。”李润石叹道。人民党革命理论相当完善的情况下,依然需要很长时间与袁世凯虚与委蛇,前途是光明的,道路可从来足够曲折。
  “裕仁只怕这件事闹不大,现在看维新派还算是暂时掌握住了局势。希望他们能够继续掌握下去吧。”陈克叹道。
  “咱们也只能这么等!”李润石与陈克一样有着足够的耐心。
  只有人民最终选择的人才能够成为国家的领导者,这对任何国家都一样。沉默的大多数正在用沉默表示他们的态度。当人民一起发出自己共同的声音之时,谁都抵挡不了。陈克对此非常清楚,蒋介石当年拥有着可以说压倒性的力量,然而人民喊出“我们要解放”的时候,蒋介石就一败涂地,最终跑去了那么一个小岛上去了。
  “英国人现在有什么反应?”陈克问。宣传部长兼了领导外交部工作的职责,日本闹到这个程度,英国人倒也喊了一些话,只是没见到英国有什么真正的行动。
  “英国还是老一套,倒是美国方面向我们提出了一个问题。我们有没有插手这件事。”李润石答道。
  “美国么……”陈克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就暂时沉默了。美国的态度很重要,在西太平洋日本一直是美国最强硬的对手,罗斯福新政推行之后美国方面一直在专注内部事物。竭尽全力从大萧条里面摆脱出来。不过暂时的沉默可不等于永久的沉默,陈克不相信美国人就会这么老老实实的看戏看到底。要知道现在正在进行的西班牙内战中,美国态度非常明确。
  美国认为苏联参与了1931年的西班牙推翻皇室,因此对新上任的共和政府予以敌视。当内战爆发后,国务卿科德尔·赫尔下令禁止对西班牙政府的一切武器运售,“秉持中立政策”。但美国民间企业却提供许多交战双方的支援,得克萨斯石油(Texaco)提供国民军350万吨汽油的运售并提供无限期贷款、通用汽车公司和福特汽车共提供国民军12000辆卡车、杜邦公司则贩卖许多弹药给佛朗哥。
  盎格鲁人·撒克逊人仿佛天生就有一种搅屎棍的态度,陈克即便不是种族主义者,他也忍不住有这种想法。
  美国向中国询问的问题其实挺危险的,这说明美国很可能要在日本问题上向中国摊牌。
  “如果美国向我们摊牌,这难道不是好事么?”李润石看陈克神色严肃,他忍不住问道。
  “呃?”陈克有些不解的感受。
  “美国如果真的想在日本再来一次黑船事件,那么就等于是把日本逼向我们这边。”李润石答道。看陈克的神色依旧不是那么明朗,李润石笑了,“我并不认为我们可以控制未来的精确走向。只是唯物主义者们首先要相信的不就是已经发生的事实么?”
  陈克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李润石的提醒让陈克摆脱了那种想控制局面的念头。这是陈克很久以来的习惯之一,他始终试图掌握局面,领导革命走向更好的方向。这是领袖们必须从事的工作,但是这在理论上是违背了唯物主义的。唯物主义者们相信物质第一性,唯物主义者的一切行动都必须建立在事实之上,必须用实事求是的态度来对待世界。
  作为历史的下游者,陈克可以把自己的行动建立在他的那个时空的事实上,当两个时空高度重叠的时候,陈克还可以“预知未来,掌控未来”,在这两个时空的走向已经出现重大分歧的现在,陈克必须以一个唯物主义者的行动来应对发生的一切了。
  这是陈克知道的事情,也是陈克下意识中很难做到的事情。李润石的提醒让陈克突然有了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这些日子以来积攒的种种压力突然间就飞到九霄云外。
  看到陈克神色上的变化,李润石也忍不住微笑起来。很多人都说过陈克准备让李润石当下一任党主席,李润石是知道的。根据李润石自己的判断,陈克的行动中也明显有这样的趋势。但是李润石自己并不在乎这件事,他首先是一个唯物主义者,所以他对陈克近两年越来越不唯物主义的做法很是心急。
  自打陈克向12人会议说出了南下计划之后,李润石就在观察陈克,他发现陈克所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这种压力如果从唯物主义者的角度来看,是很没有必要的。陈克已经越来越在追求结果,而不是像以前那样,通过工作来切实有效的推动社会进步。
  当然,陈克毕竟是人民党的领袖,他的判断依旧正确,他引领的方向即便是看着危险,可陈克表示自己愿意承担一切责任的时候,同志们依旧能够坚强有力的服从陈克的命令。甚至李润石都觉得陈克既然敢这么说,那么他指出的方向应该是能够一定程度达成目的的。
  李润石很清楚失败是很正常的,陈克愿意承担责任只是在控制人民党的人心。这种表态对实际执行中规避风险毫无意义,陈克哪怕是拍着胸脯发毒誓,实际的实践中照样存在不可知不可控的失败可能。而陈克的行动本身很可能在扩大这种失败的可能性。这是李润石要反对的。所以趁着这次日本的事情,李润石干脆就很委婉的向陈克提出了批评。让李润石高兴的是,陈克毕竟还是那个陈克,他自己已经发现了问题所在。
  聪明人之间是没有必要说太多废话的,陈克对李润石说道:“这两天我们一起喝喝酒,聊聊天,开开务虚会。思想上的问题有时候非常难解决。”
  李润石笑了,“务虚会可以开,吃饭也可以,喝酒么,我这个酒量一杯就倒了。想把会议开下去,你们可以喝,我只管吃就行。”
  “谢谢你,李润石同志。大多数同志在这个时候都是想着怎么去理解我下达的命令,完成我给出的工作。你却能考虑我是不是错了。太感谢了!”陈克边给李润石倒水边说道。
  李润石不卑不亢的答道:“我也只能看到你犯的这个错误,其他的具体工作上,我与其他同志一样无法做出判断。那些具体工作就由事实来判断吧。”
  事实的判断比陈克想到的来的更快些,只要陈克依照实事求是的态度来办事,他还是那个来自历史下游的陈克。美国的太平洋舰队在1937年9月11日,出现在东京湾外海的事情轰动了日本。
  1853年(嘉永六年)七月,美国东印度舰队司令马修·培里(Matthew·Calbraith·Perry,1794~1858)将军,率领四艘军舰开到江户湾口,以武力威胁幕府开国。舰队中的黑色近代铁甲军舰,为日本人生平第一次见到。培里赠给幕府显示工业文明的火车机车模型和电报机,而幕府却只能用力士搬运回赠的大米来展示实力。培里来航令日本人震惊,深切感受到日本与外国的巨大差距。日本人称这次事件为“黑船来航”。由于这四艘军舰合共有六十三门大炮,而当时日本在江户湾的海防炮射程及火力可与这四艘军舰相比的大约只有二十门,在不开国就开火的威吓下,幕府不敢拒绝开国的要求,但又恐怕接受培里带来的国书后,会受到全国的抨击,于是当时幕府的首席老中阿部正弘藉口要得到天皇的批准方可接受条约,并约定培里下一年春天给予答复。
  这是第一次黑船事件。第二次事件发生在第二年。1854年(嘉永七年)二月十三日,培里再次率领舰队来到日本,这次一共有七艘军舰,而且舰队一直深入江户湾内,到达横滨附近才停船,面对培里的强硬姿势,幕府只好接受开国的要求了。于是双方在横滨签定了《日美亲善条约》,也是日本与西方列强的第一个不平等条约。其他西方列强跟随著美国,纷纷向日本提出通商的要求,于是英国、俄国、荷兰等西方列强都与日本签定了亲善条约。日本被迫结束锁国时代,幕藩体制也随之瓦解。
  自此之后日本爆发了明治维新,在日本舰队通过甲午战争与日俄战争夺取了远东海上霸权之后,美国就成了日本在海上的最大敌人。
  现在日本的昭和维新正在最危险的时候,美国太平洋舰队再次出现在日本的东京湾外海,这无疑引发了昭和维新派们的极大危机感。难道美国是准备趁火打劫来第三次黑船来袭不成?
  日本过渡政府立刻向美国方面提出了质疑,美国太平洋舰队的回复是“例行训练”,这极为不友好的话让日本更加紧张起来。美国占领了菲律宾之后,几十年都没有在日本的海域搞过任何军事训练,这次怎么就来了“例行训练”?难道美国还准备没事就来日本这边溜达几圈不成?
  9月14日,东京湾外面除了与美国太平洋舰队对峙的日本舰队之外,再次出现了一支庞大的舰队。舰队采用灰色涂装,作为旗舰的战列舰上,中国人民海军的赤色旗帜在海风中烈烈飞扬。应日本过渡政府的邀请,中国人民海军与日本联合舰队的联合海上军事演戏在东京湾外面展开。
  中国这次紧急调动了母港在青岛的黄海舰队与母港在福建与台湾的东海舰队,两个舰队组合成的舰队包括两艘战列舰,四艘航空母舰,万吨左右的重型巡洋舰也有四艘。天空中飞行的有包括路基的轰炸机,以及航母上起飞的战斗机以及鱼雷攻击机的机群。
  一时间,东京湾外海成了炫耀军事力量的场所。天空、海面、水下,集结了这个时代最先进军事技术的装备都是剑拔弩张,耀武扬威!


第一百零六章 青萍之末(七)
  美国的太平洋舰队到日本来完全是为了打酱油的。根据已经到期后自动废止的华盛顿海军条约,中国与日本的海军总吨位加起来超过了美国的海军总吨位。在美国人的战略版图上,首先要选择的战略方向自然是大西洋地区。环北大西洋经济圈甚至到了21世纪都是世界上最大的经济圈,在20世纪30年代自然更是最强劲的经济区域。更是美国的第一战略方向。
  对美国来讲,此时的战略是南下第一,西进第二,对于东边的北大西洋则是采取了防御的策略。尽管罗斯福也吆喝几句“睦邻友好”“放弃门罗主义”,不过如果相信美国人嘴上的话,还不如找根绳上吊自杀更爽快。对拉美国家,美国采取的是极力控制的政策。罗斯福刚吆喝完睦邻友好,在1933年古巴人民起来独裁者马查多建立圣马丁政府上后,罗斯福立刻派遣30艘兵舰进行干涉;1934年美国训练的尼加拉瓜国防军,谋杀了尼加拉瓜的民族英雄桑地诺将军,支持与扶植拉美地区反动独裁政府。
  在美国的东边是强大的英国,美国还没有做好与英国撕破脸的准备,在北大西洋方面,美国一直实施着防御政策。
  至于在西太平洋地区,美国实施的是渗透政策。与二战后西太平洋出现了诸多独立国家不同,1937年的西太平除了美国的殖民地菲律宾之外,就那么七个国家,中国、苏联、日本、英国、法国、荷兰、暹罗,以及同属英联邦的澳大利亚与新西兰。
  日本维新派发动革命之后,美国本想通过对日本做点什么扩大自己在西太平洋的发言权。高桥是清内阁组建之后就努力强化与美国的关系,把美国作为他们最大的市场。既然日本乱起来,那就可以利用经济对日本狠狠的整治一番。结果日本维新派在经济上实施了对中国一边倒的政策,曾经致力打击日本的中国变脸跟翻书一样,竟然与日本搞起了睦邻友好。美国的如意算盘就这么顷刻落空。
  最令美国愤怒的是,中日在金融上实施了合作。曾经被迫向美国申请信用贷款的中国居然向日本发放信用贷款。打入日本金融市场,这是连美国都没能办到的事情。中日两国海军吨位加起来超过美国的海军总吨位。中日一旦按照眼下的方式走下去,很可能就会达成中日联合。美国地理位置优越,那是因为他坐拥两洋。任何优势都有其不利的地方,如果两洋上各有一股强大的力量,那么美国就会处于两面被夹攻的姿态,两洋出击就会变成两洋防御。
  所以美国就派遣太平洋舰队到日本这里示威起来,如果从中国的角度来看,美国这么干是把日本逼向中国的怀抱。但是在美国的想法中,他们认为自己这么做能够提高美国在西太平洋的发言权。因为美国不是英国,没有那么多全球范围内的利益,任何挑战成功了,美国就能捞一票,不成功也就不成功。反正那些利益本来就没有美国什么事。
  谁拳头大,谁就有更大发言权,这是1937年的世界秩序。在这件事情上,美国的态度自然是顺从世界潮流。至少是实质上顺从世界潮流,口头上则是吆喝一些比传统帝国主义国家更温和一些的口号。毕竟美国国内的封建制度没有什么底蕴,资本主义制度发展的更好。
  奉命前来示威太平洋舰队司令在旗舰中看着天空中不断飞过的机群,心里面叫一个不爽。司令已经非常不爽,下面的军官们就有些胆战心惊的感觉了。他们都认为中国是一个落后的国家,现在出现在美国舰队上方的中国空军飞机的体积远比美国军人想象的更大。尽管体积大,飞行速度却比美国空军的飞机更快。不少美国军人甚至怀疑中国这飞机只怕不是金属的,飞机体积越大重量越大,重量越大飞的就越慢。就算是英国与法国也没有制造这样大体积高速战斗机的能力。
  令美国更加觉得麻烦的则是中国的航母,四艘航母的模样与体积都不一样。根据美国空军侦察机的报告,应该是中国最新下水的航母外型非常怪异,除了直通甲板起飞处甲板上翘之外,在舰体前侧还出现了一个水平的侧跑道。这种古怪的设计与现在主流航母设计完全不同。
  美国舰队本来是示威的,现在被数量高于美国的中日两国舰队从两侧包夹起来。如果真的发生了战争的话,这就是腹背受敌的局面。空中飞行的不仅有航母上起飞的飞机,不少路基飞机也大量参与进来。天空中飞行的都是飞机。不同涂装的飞机在天空交错飞行,逼急,驱逐,再分开。不时有大型的机群以整齐的编队经过这片海域,从飞机的体积上看,大概是轰炸机群。总的来讲,除了没有实弹射击之外,这就是一场模拟的战争。
  “日本人允许中国飞机在日本机场起飞么?”美国舰队司令讶异的说道。空中的飞机多数都是中国飞机,始终能在战场上保持如此数量的飞机,要么是中国飞机数量够大,靠近美国舰队的空军基地够多。要么就是日本允许中国空军使用日本的机场。很明显,美国太平洋舰队司令倾向于后一种解释。
  “阁下,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们是不是结束演习,先回菲律宾?”参谋长试探着问道。
  经过这么一天多的对抗,中日两国的海军已经完成对美国太平洋舰队的包围姿态,“演习”到了这个份上也该收场了。根据美国海军的侦查,中国两支舰队各以两艘航母为中心位于美国太平洋舰队的东南与西南,而且与美国舰队的距离越来越远。但是,出现在美国舰队上空的飞机密度并没有丝毫弱化的倾向。
  给轰炸机群护航的战斗机群能够在轰炸机出现在美国放空圈前加入编队,而鱼雷攻击机机群则从各个角度包抄过来。“演习”当中的打击套路已经越来越熟练了。这还是建立在中国航母编队距离美国舰队越来越远的情况下。
  美国太平洋舰队这次出动的都是战列舰,除了靠近炮击之外,并没有有效的打击中国舰队的方法。太平洋舰队也数次尝试快速靠近中国舰队,然而中国航母编队跑得跟兔子一样,航母大编队甚至能缓慢但是持续拉开与美国舰队的距离。
  海军都是比较要脸面的,到了这个阶段,让他们继续玩猥琐流是不可能的。因为假如这是实际战争,美国舰队早就被摧毁了多次。人丢到适可而止就行了,继续丢人那是违背海军白手套的光荣传统的。
  大家都是吃海军饭的,不仅美国舰队明白演戏的结果,日本舰队也同样明白了中国海军的力量。中国海军的力量给日本海军造成的震动甚至在美国海军之上。中国海军炮击类型的军舰数量还是低于日本,这个只要一看就知道。即便是中国在屡次海战中给日军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也没有能够扭转这方面的趋势。毕竟中国的海军建设主要方向并非是炮击型的军舰。
  但是中国空军的建设速度远超日本想象之外,这次中日“联合军事演习”是非常紧急的状态,日本并没有向中国提供空军机场。中国的空军都是从青岛、天津、旅顺、朝鲜、乃至台湾起飞的飞机。这么多飞机持续不断的出现在“演戏区域”,让日本海军感到了极大恐慌。
  如果日本坚持与中国作战,就日本眼下的空中力量根本不足与中国较量。中国的航空母舰更是拥有强大的机动力与载机战斗力。不仅是美国舰队在跟踪中国舰队,日本海军同样在跟踪中国舰队。中国航母编队与美国舰队之间的赛跑,日军也是参与其中的。
  日本海军好不容易在英国的帮助下能够自行建造告诉战舰,中国现在明显也有同样的能力了。参加昭和维新的日本海军军官都很年轻,他们知道以中日之间的国力差距,中国卯足劲开始造战舰,那会是一个什么局面。日本被迫接受华盛顿海军条约,因为当时美国威胁日本,如果日本造一艘战列舰,美国就造两艘。英国与日本敢造两艘,美国就造四艘。以纯粹的工业能力做后盾,美国硬生生把英日给逼到了谈判桌上。因为两国都知道,比造舰,美国是占据优势的。
  而现在的东亚,以前的霸主中国再次恢复了自己强大的实力。中国眼瞅着也有了当年美国的那股子能力与劲头。
  经过这番暗中较量之后,日本海军也终于认清了形势。北一辉明显感觉到一度还觉得自己人五人六的海军,在山本五十六的带领下总算是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开始与过渡政府合作起来。
  美国方面的反应就没有日本这么友好,就在“中日联合演习”结束后的第五天,美国就向中国发电报,建议在华盛顿召开新一届的限制海军条约谈判。罗斯福特别邀请陈克前去美国参加会议。
  陈克以日程安排过紧为理由拒绝去美国参加会议,但是中国方面同意派遣代表去华盛顿参加此次会议。这次会议的中日双方代表是乘坐同一条船前往美国的。这是很有趣的表态,曾经大有不死不休的两个国家现在表现出了合流的姿态。中日双方代表出现在华盛顿的时候,不管是主办方美国还是世界霸主英国,他们的代表脸色都不那么好看。
  这时代世界上能够自造大型军舰的国家已经两只手都能数过来,美国、英国、法国、德国、意大利、中国、日本,就连苏联的造舰水平都比较含糊。倒不是这个国家没有造大型军舰的能力,而是苏联并没有一个自己满意的海军战略方向。苏联是个很悲催的国家,或者说俄国是个海上很悲催的国家。无论是北大西洋经济圈,还是太平洋经济圈,这个国家都是只差一步就能在版图上迈入,可是偏偏被死死的挡在了这两大经济圈之外。
  在北大西洋,苏联要么得干掉挪威瑞典,要么得吞掉波罗的海三国。如果采取入侵波罗的海三国的话,光占领也没有能够达成目的,苏联还得突破波罗的海,才能自由进出北大西洋。在太平洋上,苏联的海军基地只能设在荒无人烟的寒带地区。至于黑海这个出海口,除非吞下希腊或者土耳其,否则的话苏联完全受制于黑海海峡,即便是苏联能够冲入地中海,两头还有英国控制的苏伊士运河与直布罗陀海峡。
  这么悲催的海上局势让苏联没办法确定自己到底要走一个什么样的海军路线,如果是简单的憋出几十艘先进的战列舰,苏联的国力还真的承担不了。
  所以这次海军谈判,苏联并没有参加。倒是与会者都趁着这个机会向中国方面的代表朱姚套苏联的情况。因为苏联正在国内玩命的搞肃反呢。
  托洛茨基同志在东西伯利亚这个无人区当了一段时间的党委书记之后总算是想明白了,他向莫斯科写了一份诚恳的信,表示自己知道错了。为实际上有分裂苏共中央的错误行动承认了错误。铁人大叔倒也够意思,他同意托洛茨基同志回到莫斯科继续工作。
  但是这个局面并没有因为托洛茨基的服软而稳定下来。铁人大叔不是列宁同志,更不是陈克。列宁同志有着极大的威望,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反对列宁的意见。铁人大叔上台是靠了更加强硬的方式,以肃清异己为手段。哪怕铁人大叔的观点是正确的,哪怕是中国方面给了苏联很多支援,让苏联的建设与发展比陈克时空更加轻松一些。
  可是陈克领导的人民党是赶上了好时候,通过示弱的方式,中国一直没有被排除在世界经济圈之外。加上中国总是能够有欧美需要的一些商品,太平洋西岸又是一个世界的边缘地区,中国还能很好的投机取巧。苏联距离西太平洋太近,却又没能跨进西太平洋。把苏联挡在西太平洋之外就是欧洲畏惧共产主义的那些政府的必然选项。
  铁人大叔采取的强行积累模式引发了苏联民众的极大不满,平心而论,即便是陈克穿越到苏联,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去解决苏联的问题。苏联与中国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中国的传统中认为,皇帝是好的,官员和豪强是坏的。这种态度呢,能够让中国比较服从一个中央。人民党中央很容易就能得到人民的顺从。当人民党领导着中国,让人人有饭吃,孩子能上学,这就是旧时代下的中国普通人民能够想象的最好的政府了。
  俄国的传统很特别,他们认为乡间的自治是最好的,无论是道德上还是实际上都是最好的。这种在中国看来很奇葩的文化传统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铁人大叔的强硬手腕引发了激烈的反弹。
  在这个时候,又出现了基洛夫遇刺事件。有说法是,在苏共的第十七次代表大会期间曾召开一次非正式的会议,对国家情况特别是对农业担忧的代表们出席了这次会议,在举行秘密投票时,斯大林的名字被勾掉的次数之多,超过了其他任何人……有的人甚至说,斯大林根本没有当选,只是在最后决定增加中央委员的名额时,他才勉强当上中央委员。在第十七次全国代表大会上最受代表欢迎的中央领导人是基洛夫,在他发言结束的时候,代表们向他鼓掌欢呼,掌声和“列宁格勒无产阶级万岁”等口号声持续了数分钟之久。
  基洛夫(1886—1934),1904年参加布尔什维克,1923年当选为中央委员,1926年任列宁格勒省委书记,1930年起任政治局委员,在1934年1月第十七次全国代表大会上被选入书记处,任中央书记。
  1934年12月1日下午,基洛夫在列宁格勒斯莫尔尼宫遭到枪击,当即殒命。
  凶手是一个被开除党籍的叛徒,此人以前曾两次在斯莫尔尼宫附近被保安人员扣留过,并从他身上发现过武器,但两次都被释放,甚至于,1934年12月1日他还潜入到斯莫尔尼宫内。当他向基洛夫开枪时,基洛夫的警卫队长远远地落在基洛夫后面。
  暗杀基洛夫的凶手被当场抓获,基洛夫的警卫队长也被押上载货汽车带去审问,可是就在路途上,车子出了“车祸”,基洛夫的警卫队长因“车祸”死亡。后来,两个押送警卫队长的内务人民委员会工作人员也被杀掉了。此案发生后,连一个简单的调查报告都没有公布,凶手和49个所谓同谋就被处决了。这样,关于基洛夫被暗杀一事的直接见证人都死去了,“基洛夫案件”成了疑案:究竟是谁指使刺客暗杀了基洛夫?
  基洛夫被暗杀的当天,斯大林在没有经过政治局讨论和批准的情况下,对苏联刑法作了如下修改:
  第一、各司法机关应加速审理被控告犯有策划或采取恐怖行动的罪行的犯人。侦察恐怖活动案件不得超过十天。
  第二、苏联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团不会考虑这类罪犯要求赦免的申请。判决一经作出,不得上诉,不得赦免。
  第三、内务人民委员会应在这类罪犯被判处死刑以后立即予以执行。
  以上条文在西方被称为“基洛夫法”,它的出现为大规模的肃反运动提供了法律依据,历时四年之久的大肃反运动开始了。
  从1934年12月1日起至1935年,大肃反的对象还仅仅是“谋杀基洛夫的凶手”,被清洗的“谋杀基洛夫的凶手”据有关资料透露达50多万人。这是第一阶段。
  1936年是第二阶段。在这一阶段,最出名的事件是第一次“莫斯科审判”。
  大肃反运动中,曾在莫斯科进行过三次审判,受审的主要角色都是党和政府前领导人。这三次审判被后人称为“莫斯科审判”。
  第一次莫斯科审判有16名被告。
  1936年8月19—24日,在莫斯科对16名被告进行了公开审讯,这16名被告中有季诺维也夫和加米涅夫等,罪名是组织“托洛茨基——季诺维也夫恐怖中心”,阴谋暗杀以斯大林为首的党和国家领导人,基洛夫就是他们策划暗杀的。所有被告拒不承认有罪,结果,被告16人被判死刑并被立即枪决。
  在第一次“莫斯科审讯”过程中,负责大肃反运动的、以雅戈达为首脑的内务人民委员会犯了一些技术错误,有些指控不能成立,譬如指控之一是,“托洛茨基——季洛维也夫恐怖中心”的一个代表曾在1932年与托洛茨基的儿子塞多夫在丹麦哥本哈根布利斯托尔旅馆会见。16名被告被处决的一个星期后,丹麦《社会民主报》指出,那座旅馆在他们会见之前好久就拆了,而且,塞多夫那时还在柏林技术学院参加考试。
  1936年9月25日,斯大林和日丹诺夫指示政治局委员:“雅戈达显然没有能力揭露托洛茨基分子和季诺维也夫分子集团”,雅戈达领导的内务人民委员会“在这件事情上至少落后四年”,“绝对迫切需要任命叶若夫同志为内务人民委员。”
  1937年1月进行了第二次“莫斯科审判。”
  第二次“莫斯科审判”名称是“反苏托派中心案件”,被告是E.L.皮达科夫、K.S.拉狄克等17人,其中15人被枪决。
  1937年2—3月苏共举行中央全会,在这次全会上,斯大林提出了一个论点,即随着苏联社会主义建设的顺利发展,阶级斗争会日益激化。在这次全会上,斯大林指出党内还有着日、德和托派奸细;莫洛托夫指出军队内部有“人民公敌”;叶若夫作了关于“间谍活动”的专门报告。
  1937年2—3月全会闭幕不久,内务人民委员会就高速行动起来,矛头首先对准党的“第十七次全国代表大会”代表和选出的中央委员,“第十七次全国代表大会”选出的139名中央委员和候补委员中,共有98人,即70%,在1937—1938年被逮捕和处决;“第十七次全国代表大会”的1996名代表有1108人因“反革命活动”而遭逮捕。
  中国方面当然不肯干涉苏联的内务,陈克知道,扭转这个局面得到贝利亚同志接掌了克格勃之后的事情。
  面对各国代表的态度,中国的回答只有一个,“我们从不干涉苏联内政!”


第一百零七章 青萍之末(八)
  苏联的大清洗传的神乎其神,中国代表也听说过一些消息。只是人民党内部就此有过统一要求,不公开讨论此事。这不等于是说陈克或者人民党中央很赞成铁人大叔的做法。人民党最注重明正典刑。特别是保护宪法中规定的人民的权力。不管人民党心里面到底多厌恶那帮反对人民党的份子,不过大家好歹口头上都知道说:“反对人民党并不是罪行,只是一种个人的观点而已。”
  铁人大叔这钢铁一般的手腕,着实把人民党的同志给吓出了一身冷汗。人民党也讲钢铁一般的纪律,但是受不了这纪律的可以走人。到现在为止,每隔一段都会有针对性的整风行动,却没有以某个人或者某一批人为目标的定点清除。更不存在因为是XXX的同伙,就会被指认为反革命的事情。当然,这与人民党内部严格遵守党委制度有一定的关系,党委的决定错了,同意者者就一起受处罚。不存在某些人会遭到特别对待的事情。
  这做法固然造成了诸多官僚主义的问题,也存在推诿责任导致的人事斗争问题。不过这些不至于造成对某些派系的大规模杀戮。毕竟人民党也是有“人民内务委员会”这个单位的,这些秘密警察机构是维持公正的一种底线。作为对官僚体系的威慑以及博弈,这些机构的作用相当出色。
  不管人民党内部如何的议论纷纷,或者是有些心怀不轨的家伙反应激烈,中国方面依旧不愿意去评价苏联同志的事情。想干涉的结果只是引发苏联同志无谓的怀疑,“智子疑邻”这成语说了上千年,就是教育大家不要热脸贴了冷屁股。自以为是的是通向自掘坟墓的快车道。
  只是这世界上从不缺乏把找事当沟通的家伙,这在国家层面上更是一种常态。中国方面已经反复声明了自己的立场,外国的家伙们还是不依不饶的试图多放打探。中国代表团团长只能含蓄的提出,“为何这次会议不邀请苏联参加?”
  无论是东道主美国,还是其他国家,都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他们其实并不想邀请苏联,邀请了苏联就等于是自找麻烦。世界主要资本主义国家都对苏联这个近在咫尺的共产主义国家相当不满,不满程度远高于中国这个粉红色的生意对象。让苏联参加这么一个重要的海军会议,很明显并不合适。
  会议最终还是要进入主题内容,各国都讨论新的限制海军条约。理论上,各国都希望能够限制海军军备。英国方面对此的期盼尤其强烈。中国代表对此表示赞同,在会议上,中国代表认真的提出了中方的建议,“在限制海军条约上,我们中国愿意与世界各国一道维护世界和平。为了表达诚意,我们愿意把我们海军吨位提升到与英美一样的水平。中国是个热爱和平的国家,我们国家几千年前就有过一句话,好战必亡。所以中国愿意奉献出自己的力量来打击一切侵略者。”
  这厚颜无耻的态度震惊了除了日本之外的所有与会国家,中国人要求扩大海军份额的理由说的义正词严,一时间,各国连反对的理由都想不出来。
  过了好一阵,在各国代表看怪物一样盯着中国代表的目光中,美国代表有点结结巴巴的问道:“为什么中国不采用削减海军军备的方式来推进和平?”
  中国代表依旧一脸正义天使的模样,他认真说道:“我们只是要求提高比例,但是我方认为没必要谈吨位。如果各国觉得这个吨位不足以保护自己本国的安全,那么我们可以提高所有条约签署国家的吨位么。是现在的两倍、三倍、五倍、十倍,这都不重要。这大可谈判!”
  如此强硬的发言毫无歧义的告诉了各国,中国是做好与各国玩造舰竞赛游戏的准备。如果各国不接受中国要求提高海军比例的要求,中国是绝对不会就范的。
  中国方面的强硬态度立刻就引发了各国的强烈反对,之后的几天内,苏联的问题被抛到九霄云外,所有国家都在围绕中国的态度进行各种动作。
  英国方面自然是试图说服日本代表,希望日本方面能够重新与英国进行合作。英国代表甚至直言不讳的说道:“如果中国继续这么下去,我们英国将把地中海舰队,印度洋舰队都调集到太平洋来。”
  要是英国不这么说,日本方面还很可能下不了决心。英国的态度如此强硬,日本方面立刻就做出了决断——无论如何都要把英国佬给坑下水。
  中国如果遭受到外部的巨大压力,在可以对日友好的时候自然要尽量对日本友好。如果中国实在顶不住压力的时候,日本也可以靠出卖中国换取利益。当然,如果中国真的要对英国下手,最好的时机莫过于英国舰队云集太平洋的时候。在“中日联合演习”中,中国海军表现出来的强大战斗力让日方代表印象深刻。
  所以接下来美国代表与日本代表谈判的时候,日本代表就把英国的态度向美国方面一字不差的转述了一番。原本美国代表对劝说日本与美国合作并没有太大的信心。毕竟英日同盟现在还没有中止,以距离来讲,中日距离更近,两国一旦联合的话更加方便。得知了英国人的强硬态度,美国代表立刻转变了态度。“您确定英国的态度不是开玩笑么?”美国代表问道。
  美国人最害怕的不是中国,更不是日本,甚至不是苏联,美国方面最害怕的还是英国。当年德国干掉法国之后,立刻开始尝试与英国媾和。美国是死撑丘吉尔,对持强硬态度的丘吉尔比对亲儿子都好。就如同英国在法国投降之后,立刻派海军摧毁法国舰队一样。美国人当时最担心的就是英国与德国真的达成了媾和,然后英国、法国、德国联手进攻美国。那时候美国的海军疯狂计划着如何与英国舰队作战。
  听了日本代表的话,美国代表突然觉得失态要是真的发展到英国与中国来一场你死我活的海上大战,这对美国可是绝大的好消息。在美国方面看来,中国再牛,海军力量也很有限。英国打不进中国的本土,那么双方的战争会是一场全面的海上消耗战。日本海军已经被削弱到相当的程度,中国与英国再来一场全面的海战,把这两支海上力量给消耗干净。坐山观虎斗的美国在毫发无伤的同时,海军的力量在这个世界上的绝对比例自然是水涨船高。美国代表突然有一种希望中英海军现在就开战的期冀。
  中国陆军力量再强,或者如同太平洋舰队传递回来的消息那样,中国有着强大的空军力量。这两个兵种都不可能迈过广阔的太平洋打到美国本土来。任何中英的消耗战对与美国都是好消息。
  美国人的态度因为英国人的变化而起了变化,法国人与英国也很不对付。至于意大利,英国的地中海舰队是意大利人最痛恨的对象,要是这支舰队离开地中海去遥远的太平洋,意大利人自然是高兴的。如果这支地中海舰队被中国人击沉在太平洋,只怕意大利人还要欢呼雀跃,心中歌颂中国海军为意大利除害呢。
  唯一真心支持英国的只有荷兰,他们不希望英国在于中国的战争中失败。但是他们希望英国能够在太平洋给中国沉重打击,帮助荷兰夺回被中国拿走的婆罗洲等地。
  于是在各国不知不觉之间,中国看似成了众矢之的,可各国都想方设法的想让中国与英国直接起冲突。各国旗帜鲜明的支持英国,而且有意无意的把英国推上与中国直接对抗,甚至发生战争的第一线。
  英国佬当然奸猾似鬼,谈判的风向一变化,英国佬就觉得事情不对头了。英国只是想吓唬中国,而不是真的想干掉中国。英国现在是世界老大,有着全球利益,英国海军舰队要掌握各处的要点。为了西太平洋这鬼地方与中国打仗,英国人还没有那么傻。有这点子力气,英国还不如好好防备一下居心叵测的美国,压制一下地中海的意大利,还有正在蠢蠢欲动的德国。
  既然中国人态度强硬,各国又想把英国架到火上烤。那么英国人立刻就开始卖队友,英国代表立刻就把身段放软,开始认真的与中国讨论起维持世界和平到底需要多少兵力的问题。谈判以中国代表强硬的态度为开始,转了一大圈之后,又回到了中国代表强硬的态度上。
  不过英国毕竟是世界老大,该说的狠话还是要说的,“如果中国要造一艘战列舰,那么我们就会增加一艘战列舰。”
  “哦?”中国代表用看小娃娃一样的轻蔑眼神看着英国代表,“那英国方面需要我们提供给你们详细的清单么?我们只是要求与英国拥有一样的海军比例,我们并不在乎英国方面有多少军舰。”
  中国代表始终如一的态度让谈判到了这里就真的谈不下去了。最后美国方面不得不提出休会,这一休会就休了半年时间。第二次开会就是1938年6月的事情了。


第一百零八章 青萍之末(九)
  1938年2月中美商务谈判团到了美国之后,中国驻美国大使馆的大使黑着脸请大家看了一场电影。一群亚洲人的面孔出现在电影院附近的时候,周围一起来看电影的美国佬瞅向这群中国人的视线可不怎么友好。众人停在电影海报前的时候,中国方面人员的脸色也都不好看起来。
  大家对这海报上居中的人像很熟悉,那是漫画类型的陈克。陈克长了张方脸,高额头,高鼻梁,眼睛很大。即便谈不上很帅,也绝对是生气勃勃。这海报上的人像酷似陈克的外型,但是生气变成了一股邪气。作为背景的试管、烧瓶等化学实验仪器更是暗示着什么。中国上层都知道陈克是个科学家,专业覆盖面很广,尤其在化学方面造诣很深厚。海报上的电影名字是“福尔摩斯大战傅满洲博士”。
  一群中国人民党党员怒气重重的进了电影院,电影内容倒是老一套。这时代短发还不是流行的发型,陈克自打革命之后的发型始终是一厘米多毛碎或者六毫米的圆寸。电影里面傅满洲的形象中也没了辫子,而是陈克那种圆寸的发型。不仅如此,演员的化妆也尽力往陈克的外型上靠。
  看完之后,中国方面的人员都是大怒。美国拍摄了这么一个电影,其居心已经不用再讨论了。这电影在美国很叫座,在欧洲的市场也很好。傅满洲博士的形象刻板丑陋,被称为“史上最邪恶的亚洲人”。被西方视为黄祸的拟人化形象,是中国人奸诈取巧的绝佳象征。这一人物形象也被视为“辱华观念”中典型的“东方歹徒形象”。
  既然牵扯了如此公开攻击陈克的事件,相关内容立刻被送到了国内。陈克看完消息之后,既不是不生气,也不是厌恶,他竟然哈哈大笑起来。秘书被吓住了,陈克这是准备闹哪样呢?
  很快,陈克约见了周树人等在郑州的几位著名作家。好歹是看过那么多网文,陈克绝对不缺乏各种思路,他需要的是专业的合作者。
中国这些年电影行业还是挺兴盛的,再从苏联借调一些大鼻子白人特型演员,极端的时间内电影就开拍了。1938年9月,中国的彩色电影《茅山诛妖传》第一部已经拍摄完毕开始剪接。11月份就在中国公映。
很多年后,《茅山诛妖传》第一部重播的时候总是能够有不错的票房。影评界认为这是一部伟大的作品,开创了很多业界第一,其特效甚至到了21世纪还有很多可取之处。当然,这部片子在阴国被禁了一百多年,倒是欧洲观众很喜欢。
  电影一开场,就是几不同嗓音的话。
  “用印度安人的人皮,可以制作出优质长筒皮靴!”
  “阴国必须灭绝印度安人!”
  “每十分钟杀掉一名印度安人!”
  “只有死掉的印度安人才是好的!”
  开场就是充满血腥的场面,先是嘴唇中雪白的牙齿,接着一把铁钳钳住了一枚牙齿,硬生生的把牙齿从牙床上给拔了出来。鲜血从牙床上喷涌而出,镜头推远,一名黑人被牢牢的绑在一个类似十字架般的木桩上。拔掉黑人牙齿的是一个狼人,他仔细的观察着牙齿,然后把牙齿用水清洗了一下,放在了一个托盘上,这些托盘上已经放了很多这样的牙齿。黑人们的惨叫的混合着阴惨惨的音乐,营造出一种地狱般的声音,沉重的令人不寒而栗。
  镜头再拉远,在一片阴惨惨的庄园中心,更多的黑人被绑在众多木桩上。他们一个个呈现耶稣基督上十字架的造型,整个人呈现十字形状,手掌中心被铁钉穿透,钉在十字架上,手掌与身体上都是鲜血淋漓。黑人们痛苦的扭动惨叫着,整个场景如同地狱一般。
  一个个狼人不停的用铁钳从黑人嘴里拔出牙齿,有些留下,有些扔掉。最后精选出的牙齿满满的放了一托盘送进了庄园的正厅。正厅内仆役们的外貌就比较多种多样了,有狼人、吸血鬼、食尸鬼、巫妖。正厅内的柱子上捆绑了不少少女,一些金属管子深深刺入少女们的胸口,把金属管子口部木塞拔出,殷虹的血液就从管口流淌出来,流入了乘放血液的精美玻璃瓶内。仆人人端着这些瓶子恭恭敬敬的把装满的瓶子送到主座上两位主人那里。
  两位主人身穿西装,但是脸部是狼人和食尸鬼的家伙。狼人那位自然是华盛顿,食尸鬼则是杰斐逊。两人向底部残留着殷虹液体的银杯中注入玻璃瓶内的少女鲜血,继续边聊边喝。
  又过了一阵,一只巨大的蝙蝠突然飞入了屋内,在屋内盘旋了一圈之后就猛扑向地面。一股白雾在蝙蝠的撞击点上升腾起来,接着在白雾中浮现出一个身影,那自然是林肯了。
  “西奥多怎么还没到。”林肯端起一杯鲜血一饮而尽,然后问道。
  “他有事,暂时来不了。”狼人华盛顿用含糊的声音说道,接着张开嘴露出满嘴的獠牙。只见每一颗牙齿上都有着极细黑色纹理组成的符文。就见狼人华盛顿突然用力晃动头部,脸部的毛皮仿佛面团般肆意扭动,在令人眼花缭乱的变化中,华盛顿的脑袋终于停止晃动,狼人的头部竟然变成了普通人的模样。华盛顿再次张开嘴巴,嘴里面竟然没有一颗牙齿,他从托盘上选出自己满意的牙齿,将这些从黑人嘴中取出的牙齿一枚枚的安装到了自己嘴里面。
  吸血鬼林肯对身边华盛顿的作派视若无睹,他对杰斐逊说道:“我们必须使用贤者之石才能复活樱桃树,想炼制贤者之石就需要更多的生命。杀光所有印第安人的数量也并不够,需要更多的鲜血来献祭。”
  食尸鬼杰斐逊脸上黑气笼罩,他用阴冷的声音说道:“需要我做什么呢?”
  “我们要建立一个新的国家,让他们生养繁衍。最后通过一次大规模的炼金术血祭,将上亿阴国人一起炼制成贤者之石才行。”林肯慢悠悠的说道。
  “喔……”杰斐逊盯着林肯答道。
  林肯摘下自己的高筒礼帽放到桌上,黑色礼帽上浮现出明亮的炼金术花纹,接着一副泸州地图整个出现在礼帽上方。一条条的细线在泸州地图上组成了一个覆盖整个泸州的复杂炼金阵。“这就是西奥多研究的结果。”
  华盛顿与杰斐逊凑到炼金阵前面,林肯指着炼金阵说道:“那些要点必须有大量死者的怨恨之血刻下血之刻印。这在这些地方必须有残酷的战争,有残酷的屠杀。杰斐逊,我需要你写一部宪法,里面要故意留下漏洞。让阴国南方开始蓄奴,等到几十上百年后我们利用这种漏洞来发动战争,那时候就有足够的鲜血来浇灌这些土地了。”
  杰斐逊傲慢的笑起来,阴森的黑气让杰斐逊的脸看着狰狞无比,却又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压迫感。杰斐逊答道:“我会在费城办这件事。”
  接着画面就以这国土炼金阵的大地图为背景展开了,为了刻下在这副大地图上每一个血之刻印,怪物领导着阴国发动了独立战争、“购买”路易斯安那,南北战争,西进运动。这一切都是按照已经出场的三名怪物以及始只有一个阴森背影的“炼金术士西奥多”计划的路线实施的杀戮。每一次手指之处都出现着大屠杀。印第安人被赶进炼金阵中,炼制成了鲜红的石头。而这些鲜红的石头又被取到炼金阵正中心,那里有一具雕刻着美丽的树花纹的石棺。
  贯穿阴国炼金阵的是阴国的大铁路,“每一根枕木下都必须要埋葬一个冤魂!”炼金术士西奥多阴森的声音回响在泸州的上空。四位阴国大人物以及他们手下的那帮怪物的子女后代徒子徒孙们控制的阴国残酷的推行着血腥的政策。画面一转,镜头从阴国铁路上沉降到了阴国的铁路之下,那里整齐的排布着密密麻麻的印第安人与黑人的尸体,那些构成炼金阵的铁路有多长,下面的尸骨与冤魂就有多少。
  “我们需要更多的血!”背景是华盛顿、杰斐逊、林肯与西奥多的嚎叫。
  中国观众们从没有看过这样的电影,那宏大的场景,以国家,以美洲为背景的巨大阴谋,都让观众生出一种看历史片的感觉。当然,观众们大多都是受过初中乃至高中教育的,不少人联想起历史书上的记载,除了这魔幻背景之外,历史事件倒是都属于真实的内容。所以当中国人乘船到阴国讨生活的部分开始之后,观众们的心里面已经积攒了巨大的期待与担忧。
  华工在阴国主要是修铁路,其中有一位道号“方士”的茅山道士。到了阴国之后“方士”就觉得事情不对头,地下仿佛蠕动着无数的人类,这感觉让方士觉得浑身不自在。
  方士他们参加的阴国铁路工程队的老板是个低级吸血鬼后裔,除了吸血之外还喜欢吃人肉。不少中国华工都被这家伙给吃了,方士终于发现了端倪,他终于动用茅山道法除掉了这个吸血鬼。这消息惊动了控制阴国的狼人、吸血鬼、食尸鬼、他们立刻抓捕杀害中国人。
  面对如此危险的局面,方士并没有选择逃跑,中国华工修建的铁路已经补齐了阴国的国土炼金阵。如果不能在七天内摧毁阴国的国土炼金阵,泸州的所有人类都将被练成“贤者之石”。
  “哪怕是只有一个中国人在泸州,我都要摧毁这个炼金阵。”方士对同伴们说道。有些同伴选择了退出,离开阴国。有些则勇敢的跟着方士一起向着邪恶发动了进攻。在发现事情不对头的阴国美女以及浑浑噩噩但是走投无路的阴国黑人和白人混混的帮助下,极少数的勇者们一路杀向阴国的邪恶心脏地带。
  一路上大家遇鬼杀鬼,见妖诛妖,黑人,阴国白人混混,乃至中国同伴一个个倒下。路上倒是和试图争夺阴国势力的教会暂时联手。然而本以为可以依靠的教会其实早就背叛了他们的上帝,投靠到了邪恶势力的一方。大主教先是施展了神灵降临的降神术,却在上帝即将降临的时候用黑狗血与不洁的符文剑封印了上帝。
  原本看着有那么一点神圣味道的大主教露出了阴暗邪恶的本来面目,他得意洋洋的看着圣坛上被污染的上帝,得意洋洋的说道:“这符文是刻在华盛顿牙齿上的符文,撒旦的诅咒也远没有这么邪恶。”
  受伤并且被教会偷袭被抓住的方士怒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们真正喜欢玩弄男人的男人的肉体!不让我们信上帝做什么?当教士做什么?!”大主教脸上露出了淫邪与陶醉的笑容,“我们教会人员特别钟爱的是玩弄小男孩的肉体!那肉体,那纯洁的灵魂,那些哭泣与恐惧,太美味了!”
  在这危急关头,阴国美女变身了!她的手上与脚上长出了豹子般锐利爪子,先是干掉了按住方士的那几个教士。两人齐心合力干掉了大主教等人,释放了被囚禁的上帝。
  上帝一脸的羞愧,嘴里嘟囔着“没想到!没想到!……”抛下方士与受了重伤的阴国美女就这么从祭坛上消失了。
  在临终之际,阴国美女终于讲述了自己的出身。她有着狼人华盛顿的血脉,华盛顿某次杀戮印度安人的时候强暴了印第安人一族的圣女,印第安族的圣女懂得自然之法,就化身豹女逃了出去。于是一部分狼人的血脉就以这样的方式延续下来。这些后裔们想报仇,却没有办法,遇到方士之后,阴国美女终于找到能够依赖的对象,这才挺身而出。
  弥留直接,阴国美女把印第安人一族的圣器“真实之眼”塞到方士怀里,又仔细的帮方士整理好衣襟。阴国美女弥留前在方士耳边低声说道,“找到钗蕊·格林……”
  “我会救活你!”方士泪流满面的准备施法。
  阴国美女按住方士的手,“把力量留在报仇上!……方士,我喜欢你……”然后香消玉损。
  孤身一人的方士一把火烧了教堂,背景中是冲天的火焰,以及在火焰中静静安卧的阴国美女。在这绚烂的背景衬托下,方士那刚毅的面容,饱含愤怒的眼神,深深的打动了无数观看电影的女性。
  在邪恶的阴国心脏地带,也就是国土炼金阵的核心地区。方士靠了真实之眼的帮助,看透了这貌似山明水秀的地方,实际上是一片被施以障眼法的人间地狱。无数残破的人体在地狱的火焰灼烧中扭动着,发出凄惨的悲鸣。
  在心脏跳动的巨大轰鸣声中,在这片黑暗的世界里,回荡着地狱的乐章:
  尖叫啊,呻吟啊,地狱那无穷无尽的黑暗哟~妖精、怪物和恶鬼。怀抱断头等着你的光临~下去吧,下去吧,人类啊,快坠下来吧……
  下去吧,下去吧,地狱那无穷无尽的黑暗哟~火烧啊,水淹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人类啊~快掉下来吧……
  掉到地狱的最底层来吧。听啊~坠入黑暗者们开始吟唱,在血池,在火海。在针山……
  仿佛要被这黑暗吞噬的那一瞬,“真实之眼”绽放出明亮的光亮,照出了一条崎岖的小道。踩着血污与肉浆,方士突破了阴国邪恶心脏的外围地带。爬上了人类尸体与岩浆堆成的高山顶端,拉开了一扇小门,方士突入了阴国邪恶心脏的中央。
  在邪恶心脏的中央,却是一片净土般的世界。狼人华盛顿、食尸鬼杰斐逊、吸血鬼林肯,之前一直没有展现真容的巫妖——“炼金术士”西奥多·罗斯福也和他们在一起。
  “你认为能够阻止我们么?”这帮总是诈死之后又转换外型不断出现的邪恶怪物们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你一直没有看出来我们始终在你身边么?”
  这些家伙得意洋洋的把自己的变身一个个的展现出来,方士发现这些人在他的一路上都曾经见过,而且有些变身还混进了方士的除妖小队,并且在路上“牺牲”了。
  看着愕然的方士,怪物们得意洋洋的大笑起来,“马上这个世界就要归我们所有!我们将获得永恒的生命以及力量!之所以让你来,只是想有人亲眼看到我们的成就!等我们成功之后,接下来就将用你的血作为我们庆祝胜利的美酒!”
  妖怪们的强大力量的确不是方士一个人可以对抗的,在陈克抄袭的《萨菲罗斯》这首极具欧洲风格的拉丁语咏叹唱诗音乐中,方士展开了与四个妖怪的战斗。尽管以一敌一,甚至以一敌二都能够不落下风。可以一敌四太勉强了,方士被打倒在地。
  危机关头中方士再次使用了“真实之眼”。过去的景象浮现在方士的眼前。原来钗蕊·格林的名字翻译成汉语是“樱桃树·绿色”,是一位有着强大力量的北欧女巫。她被华盛顿的父亲用欺骗的手段给骗到了泸州做客。
  华盛顿的父亲试图诱惑这位强大的巫女,等巫女怀上了他的孩子,华盛顿的父亲就能够将巫女、孩子以及他的邪恶灵魂进行冶炼,练成三位一体的不朽存在。从此成为永生不死,法力无边的伟大妖魔。
  华盛顿发现了他父亲的计划,就试图诱惑巫女。父子两人为了这个女人大打出手,华盛顿落败了。失败之后的华盛顿抱着“既然我得不到,那就谁也别想得到”的想法,偷袭了巫女,用巫女用来砍木柴的斧头砍落了巫女的头颅。
  华盛顿盛怒的父亲看到巫女的尸体,把华盛顿家族人狼家族召集起来,先是装模作样的怒问:“是谁把钗蕊·格林砍了!”摆明了是想干掉华盛顿。
  可看到华盛顿手持杀死巫女的斧头昂然而出承认是自己干的之后,华盛顿的父亲又转怒为笑,称赞华盛顿够诚实,有担当。还赠给了华盛顿几样珍贵的礼物。
  华盛顿偷偷跟踪他父亲,听到他父亲和他母亲说起此事,华盛顿的母亲奇怪华盛顿的父亲为什么放过华盛顿。华盛顿的父亲说道,这把斧头拥有着强大的力量,能够斩杀妖魔。眼瞅着华盛顿一副要拎起斧头玩命的架势,自然是好汉不吃眼前亏。
  得到了珍贵的情报之后,华盛顿找机会偷袭了他父亲,借助斧头的神力成为了狼人一族的首领。然后结交了杰斐逊、林肯、西奥多·罗斯福等存在。准备用国土炼成阵炼制贤者之石,用以复活北欧巫女。按照他父亲的办法实施三位一体的法术,最终成为不死的存在。
  看穿了敌人的弱点,方士从阴国邪恶心脏的国土练成阵中心“钗蕊·格林”的棺木前拔起了地上的斧头,斩杀了四个妖魔。在“我还会回来的”怒号声中,邪恶阴国的心脏变成了巨大的山峰,山峰上出现了四个人的雕像。
  没有再交代方士的结局,电影直接变成了另外的一个场景。阴国国会商讨通过了《排华法案》,愤怒的议员们参与了投票。那些议员们的脸在各种怪物与人类的面容间不断切换着,露在袖子外面的手掌也在人类的手与兽爪之间变换不停。
  以极为黑暗的风格,这部影片就画上了句号。
  对于看过那么多魔幻片、大片、以及高技术电脑片的陈克,他对这影片的特技效果其实是很不以为然的。不过在1938年,这样的效果已经是惊世骇俗。川剧的变脸演员,以及各种声光效果的电子工程师们都竭尽全力。
  在之后的几十年中,这种电影的特效都在被反复学习使用。而这部电影开创的很多设定,也是众多后来者们模仿抄袭的对象。
  中国观众看到了一部极为精彩刺激的电影,而美国人,特别是美国上层看了这部电影之后,愤怒的情绪可想而知。这部电影在1938年就成为了禁片,之后一直被禁了一百多年。


第一百零九章 青萍之末(十)
《茅山诛妖传》里面用阴国代替美国,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中国是在嘲讽美国。至于美国的蓝血贵族,屠杀印第安人,虐待华工,乃至《排华法案》都是事实。英国上层看了这片子之后,一方面是为这彩色电影以及神奇的特效而感动,另一方面对中美之间的敌对情绪而心中大爽。
  英国人当然知道美国人希望中国与英国大打出手,英国人则是希望美国与中国大打出手。两个新兴的工业大国大打出手,英国人是最大的得利者。在英国人的帮助下,这部片子在欧洲流行起来了,不少到欧洲旅行的美国上层都看过这部娱乐性极强的片子。
  21世纪的中国与美国是不会互相误判的,两国之间部级的各种会议几十个,双方是真正充分理解了对方的想法,冲突仅仅是立场上有没有共同点,这就是本质上的利益冲突,与误判导致的对抗毫无关系。
  20世纪限于通讯条件,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对抗也显得更加神经质一些。电影也是一种表态,中国方面的恶毒嘲讽自然令美国上层怒不可遏。罗斯福本人是真的没想到中国直接嘲讽了罗斯福家族,作为白毛老狐狸,罗斯福心胸够大,自然有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豁达。另一个原因是罗斯福手下的工作人员也曾经向动员美国的电影业拍出一部能够压倒中国的经典出来。可惜美国电影业者看完这片子之后,满心想的都是怎么从这电影里面吸取经验。他们明确表示想在短期内派出这片子来不现实。
  除了在自己的心里面给人民党狠狠记了一笔之外,罗斯福就把这件事给放下了。他在乎的是中国的战略表态。日本在中国的扶植下恢复的很快,中日朝三国已经开始建设起一个更紧密的联盟。
  英国人对德国的绥靖政策越来越强烈,1938年9月,英国、法国、纳粹德国、意大利四国首脑张伯伦(首相)、达拉第(总理)、希特勒、墨索里尼在慕尼黑会议上签订条约。英、法两国为避免战争爆发,牺牲捷克斯洛伐克利益,将苏台德区割让给纳粹德国。更早之前,德国顺利吞并了奥地利。
  第一次世界大战过去不过20年,针对《凡尔赛和约》,一战时协约国军队的统帅,法国元帅福煦一针见血地指出,“这不是和平,这是二十年休战!”在这点上罗斯福的感受有些不同,凡尔赛条约中规定的裁军委员会名存实亡,德国的战争赔偿数额不断减少直至彻底取消,这笔财政负担和受害国的战后重建费用实际上从德国转嫁到了受害国身上。而且一战后欧洲局势的变化,让德国脱离了与苏联的接壤,奥匈帝国崩溃之后,战后德国保持了对巴尔干诸国的比其东南方的邻国更大的影响,而其他国家并没有努力改变这种状况。
  但是中国的表现就令罗斯福感到非常不安,这个国家的复兴速度远超任何国家的想象之外。如果说一战让德国获得对周边新老国家的优势,中国实际上已经重新恢复了远东的霸权。德国需要的是一个人能带领他们从屈辱中走出来,而中国无疑已经更早的拥有了这样的一位领导者。
  罗斯福倒是能够理解张伯伦的绥靖政策,绥靖政策就是祸水东引。试图通过绥靖让德国与俄国接壤,两个大国接壤之后的结果不论可知。特别是充满进攻姿态并且极度反共的德国,面对苏联的时候会有什么选择呢?
  与之相比较的话,统合了日朝的中国有北上与南下的选择。这十几年来中苏之间的那条尚可称为“边境”的地区,拿着身份证就可以自由通行。唯一一次的问题是斯大林要求中国禁止苏联公民在中国长期定居。这是中苏边界一个大问题,苏联一边的生存条件比较恶劣,加上山高皇帝远,很多苏联公民合伙与中国一起工作,只要有机会就跑中国居住去了。反观中国,除了去苏联那边做买卖赚钱,或者工作赚钱之外,中国公民没人愿意留在苏联一边。指望拥有这么一个边界的中苏冲突起来明显不现实。斯大林明显没有与中国闹僵的打算,有些事情他知道了之后就当没看见。甚至连西伯利亚地区苏联人民内务委员会的那帮人都不想住在苏联这边。
  既然中国不想北上,选择就只有南下,罗斯福做出了很容易得出的判断。
  在中国这边,新的限制海军条约完全没有签署的迹象,中国也就按照原先的计划开始大造军舰。得到了慕尼黑协议的消息之后,陈克召开人民党会议,“德国被折腾的惨不忍睹,是因为大萧条。如果没有大萧条,魏玛政府就能彻底站住脚。希特勒想要的是欧洲的生存空间,凡尔赛合约仅仅是借口而已。我们与纳粹德国的政治理念完全背道而驰,双方没有共存的理由。只是因为距离远,我们鞭长莫及而已。我还要提醒大家一个问题,在道义上,希特勒对犹太人的态度我们已经看到了,我们不能与这么一个国家达成同盟关系。”
  “那么陈主席的意思是要现在南下么?”李寿显问道。政治局常委必然需要知道陈克的南下设想。李寿显明白陈克如果想南下,又不想与德国牵扯上关系,那么就只有先于德国发动战争,李寿显建议道:“为什么不利用一下英国的绥靖政策?”
  陈克答道:“因为英国可以向德国绥靖,却不可能向中国绥靖。英国人是没办法继续退下去的,他退一步咱们就会进一步。上次我们与英国商讨在澳大利亚投资,进行矿产开发的事情,英国人并没有同意。”
  这话已经属于赤裸裸的帝国主义作风了,澳洲畏惧中国的心态同志们都知道。中国向澳洲与英国请求在澳洲西北部的探矿以及采矿权。并且同意如果发现矿藏,就帮助澳洲修建铁路以及其他基础设施。澳大利亚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中国的请求。因为这就有可能让数以万记的中国人踏上人烟稀少的澳洲西北部。如果中国人赖在那里不走了,只有几百万人口的澳洲是没办法驱逐中国人的。
  很显然,陈克又对澳洲的矿藏垂涎三尺,一股志在必得的模样。这局面倒像是英国要求与清政府贸易,清政府拒绝之后,英国就以“保护贸易自由”为理由用军舰打开了中国的大门。
  李寿显听着陈克杀气腾腾的话,他鼓了鼓勇气说道:“我认为让英国在这方面进行绥靖也是比较稳妥的方法吧。”
  政治局中不乏帝国主义者,常委中却没有帝国主义者,陈克想说服这些他认同的同志反倒要花费相当的精力,“这就是最大的问题,英国人是要维持自己的殖民体系,这个体系我们一定要摧毁。我并没有把英国的其他殖民地据为中国国土的计划,在这场已经无法避免的战争之后,我是希望各个殖民地都能够独立。所以,澳洲必须干掉。有些时候这些事情是很难分辨的,我做出这样的判断,是因为澳洲是英国的死硬追随者之一。解决澳洲与解决英国没什么区别。非洲那些被英国压迫的黑人国家,我们当然要支持他们获取独立。澳洲的主流已经是英国人,不用指望他们有什么幡然悔悟的想法。我们进攻澳洲,就是在进攻英国的本土。”
  “认同现在的英国制度,也就是在认同帝国主义,特别是落后的殖民帝国主义。”陈天华接了一句,“澳大利亚的存在本身就要维持英国的殖民主义,这点大家有意见么?”
  这位人民党的老元勋前两年病倒了,病好之后他还是强行继续工作。此时陈天华表示了对陈克的支持。
  “只有英国倒掉,才能出现各地殖民地独立的可能。如果英国维持现在的力量,力量没有遭到致命的削弱,英国就还能够靠暴力维持自己在殖民地的统制。”李润石也表示了对陈克的支持。
  陈克看徐电还是有些犹豫,他说道:“我们不会谋求在东南亚其他地区的领土,但是澳洲是英国死硬的一部分,澳大利亚与新西兰必须干掉。”
  徐电本人其实不在乎对外战争,只是他觉得自己根本不懂战争,对于战争方面的问题就只能多听少说。既然陈克已经明确表态,徐电也表示了赞同。
  “德国会对英国动手么?”齐会深问。如果德国对英国动手,中国只要在战争中撑到德国动手为止。如果德国不对英国动手的话,中国就只能够以一国之力面对很可能出现的各种围攻。如果是德国先动手,中国的压力就能大大降低。不过这又牵扯一个德国与很可能会被视为一条船上的人。这又与陈克提出的绝不能和德国牵扯上关系的事情冲突了。
  “不知道苏联同志是怎么想的?”李润石指出了问题的关键。
  苏联的肃反基本结束,这次运动来的突然,终止的也挺迅猛。契卡的最早负责人捷尔任斯基离任后一直在负责经济工作,尽管他一直与铁人大叔的意见有些不同,却并不是路线斗争。铁人大叔很信任并且尊重捷尔任斯基同志的意见。大肃反闹到1937年,捷尔任斯基同志这位契卡的第一代领导人都看不下去了,他向斯大林正式提出对叶若夫的指责与反对。
  人民党的同志不是铁人大叔肚子里面的蛔虫,大家只能根据具体发生的事情以及中国的历史来判断铁人大叔的想法。
  人民党是有绝对领导者的,陈克的作用很微妙,他能够得到无法撼动的地位的重要原因之一,是陈克自己就有能力主抓经济与科教文化工作。这些无疑是铁人大叔这位领袖的弱项。换句话说,中国搞经济工作的同志根本骗不了陈克,而苏联搞经济工作的同志能骗得了铁人大叔。
  俄国的封建制度发展的并不顺利,革命前农奴制都没有完全消灭。这与中国高度发达的封建制度完全不同。工业化直接让封建制度与官僚体系结合起来,给苏联弄出了很多问题。大肃反本身看着够残酷,对于铁人大叔这种能够指出正确道路的领袖来说,也是不得已的事情。服从斯大林同志的地位,与能够执行斯大林同志的政策,这是两码事。铁人大叔又不是神仙,下面的人打着铁人大叔的旗号胡作非为,把罪责都推到铁人大叔头上,这才是很常见的事情。
  陈克的另一个长项则是制度化管理,人民党有能力通过制度来解决问题。但是苏联同志明显缺乏这种完善制度的能力。与其如此,那还不如铁人大叔大清洗一番,真的弄成一声令下无人不从的局面。这种事情在中国的封建时代并不是只出现过一次两次。很明显,铁人大叔领导的苏联正在“补课”呢。
  从叶若夫的下场也能看出来这个趋势。叶若夫因无条件效忠斯大林而闻名,这从他1935年撰写的一片演讲稿中可以清晰地看出,在那篇被认为“是大清洗的导火索”中,他阐述了将异己的思想划归为“极其危险的暴力恐怖主义”的观点。
  斯大林同志要的是清洗掉那些他认为不合格的官员与党员,人民党讨论的结果认为这有点武则天的意思了。叶若夫同志则是类似周兴来俊臣的角色。
  而叶若夫同志很明显没有读过中国的历史,他根本不懂自己的定位。如日中天的叶若夫终于在1937年10月27日达到了他的高峰。当日在bolshoi大剧院,为了庆祝NKVD(苏联内务人民委员会)成立二十周年,他的肖像画和斯大林的巨幅肖像并行排列挂在无数红色帷幕之上,被无数鲜花包围着,主持人米高扬身着黑色高加索衬衫,高度赞扬了“叶若夫同志不知疲倦的工作”:“我们应该学习叶若夫同志不断向斯大林同志看齐的精神,所有的苏联公民都应成为秘密警察的代理。”发言后,叶若夫受到了非同一般的热烈欢迎。“他站在那里,一名旁观者说道:‘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好像他不确定这是否是他应得的东西’”,当天的情况斯大林的助手也向斯大林本人进行了汇报。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齐会深只说了一句话,“这人死定了。”人民党政治局里面传出不屑或者嘲讽的笑声。这笑声当然不是针对齐会深,而是针对叶若夫。稍微读过点中国历史的人都知道这种作派意味着什么。不少人甚至觉得米高扬这厮够阴险,是个需要注意的对象。
  即便是没有读过历史,只要多听听评书,关于月满则亏的故事实在是太多。这么嚣张的结果从来伴随着快速降临的死亡。
  果然,1938年4月8日,当他又被任命为人民水运委员会主席时,叶若夫终于开始走下坡路。1938年6月22日,拉夫连季·贝利亚成为了他的助手并在短时间内取代了他;当斯大林在1938年8月10日抨击NKVD(苏联内务人民委员会)的记录档案和工作方式后,在1938年8月15日,他被迫辞职,贝利亚旋即接替了他。1938年12月3日,叶若夫被解除了一切在苏共中央的职位,随后在1938年12月24日,他被逮捕并被关押在位于苏汉诺夫卡的监狱中。
  中国历史上关于这种事情的记载实在是太多,人民党高层甚至懒得去评价这种事情。甚至连斯大林同志大家也不想再去评价,大肃反的正确与否,如果从社会化的角度来看,应该是正确的。消除山头,干掉一些不方便干掉的家伙,特别是干掉那些吆喝着与斯大林同志站在一起的家伙,这种手段实再合适不过。等这阵风过去之后,叶若夫就有必要“勇敢的承担起责任来”了。他的灭亡也是必然的。
  有了这次的对比,人民党的同志们对陈克的信赖又加深了一步。陈克远比铁人大叔更有能力发动这等行动,但是陈克从来没有这么做过。人民党中央宁肯以百倍的工作,通过不断完善制度来解决这些问题。徐电在里面的作用不可小视。有这位司法部门的同志负责很多制度的讨论与阐述,真的能够将法理、法意、法度解释清楚。人民党又抓住“反封建”不放松的政治斗争路线。
  解决掉那帮咬着屎厥打滴流的顽固封建份子,开除了那帮怠工份子。人民党的营运好歹还能维持在一个相当高的效率水平上。
  贝利亚同志上台之后,人民内务委员会算是上了正规,至少开始大规模平反。这点中国历史上也是多次出现过的事情。经过残酷的淘汰与选择,由一个不出名的,但是最高权力者信赖的人通过平反来解决以前积累的一批“冤假错案”,重新恢复平静的态度,这同样是中国玩剩下来的。
  到了这个地步,想来苏联已经拥有了解决对外问题的空暇。如果想确定德国的问题,那就只能找苏联同志谈判。宣传部长李润石同志就坐了前往苏联的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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