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冲突的前奏(六)


  一年之计在于春,很多事情必须在年头上要开始策划。会议开到了第二天,陈克发现柴庆国的脸色有点不好看,像是在生什么人的气。
  “怎么了?被人上门求情,也不用气成这样吧。”陈克笑着问道。
  温和的慰问语言并没有让柴庆国有丝毫放松的迹象,他稍稍别过脸,脸色更难看了。其他四名同志知道事情不太对头,想来柴庆国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有话直说。”武星辰最先开口询问,最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麻烦,武星辰已经不能再承担什么突然的意外。
  武星辰这么一问,柴庆国满脸怒容的开口了,“这次咱们计划对河南用兵,我能保证我一个字都没有向别人说过,我也不记得有人在我面前提起过这件事。但是,昨天有人来找我求情,居然就说起了咱们有可能向河南用兵,希望我能给某某人一个机会。陈主席,几位领导,这件事你们若是觉得我说了什么,就大可调查我。但是这样的会议内容,居然有人敢把内容给泄漏出去,这得查。”
  其他四个同志同时变了脸色,人民党要保密的事情其实不是太多。政策,制度,党对这些内容只怕宣传的不到位,根本不存在保密的问题。要保密的则是对敌斗争方案,至少到现在还没有出现泄密的事情。更没有出现过这么高级别的会议泄密的问题。
  稍稍沉默了片刻,陈天华问道:“是谁来找你的。”
  柴庆国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色,“他没这么心眼,肯定是被别人给骗了。”
  听柴庆国这么一说,大家脑海第一个冒出来的名字就是“庞梓”。
  武星辰板着脸问道:“那人是不是庞梓?”
  柴庆国也知道这事情是瞒不住的,如果是旁人他早就把那人给扣下了。可庞梓是自己的老兄弟,他还是个师长,柴庆国是个军长,他也把不准是不是就这么直接把庞梓给扣下。武星辰一问,柴庆国点头称是,“人家说求情是事后来求情,我这事先来求个情,庞梓毛病很多,很多认识也不高。但是我不相信庞梓会刻意打听这么机密的问题。他懒得很。”
  这话要是换别人说,武星辰只怕立刻就开始训人了。柴庆国这么一说,武星辰气的冷笑起来,“你要真心担心庞梓的错误越犯越大,你当时就该把他给扣下。你这是让他出去继续胡说八道么?”
  “武大哥,你不是不知道庞梓那个脾气。我把他一扣,再给他说了这个道理。你觉得他会说老实话?到时候咱们就光和他一起纠缠吧。”
  “你……”武星辰被柴庆国这么直白的话给噎住了。对庞梓的个性武星辰是真领教过的,所以他能理解柴庆国的做法。一定要说的话,庞梓就是那种顺毛驴,自己总是要把自己当棵葱。完全一个“让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笨蛋。也不能说他不聪明,但是这家伙怎么都聪明不到自己身上去。庞梓很清楚武星辰和柴庆国其实不想把他怎么样,所以庞梓就觉得自己在别人面前应该“有担当”。这种个性经常把武星辰气的牙根痒痒。
  “唉!”武星辰咬牙切齿的从嗓子里头憋出一声。原本好好的战略工作会议到此已经开不下去了,都闹出了泄密的问题,还怎么开会。武星辰冷下脸问道:“柴庆国同志,你昨天晚上怎么和庞梓说的?”
  柴庆国回答的很利索,“我说,庞梓同志,这个消息你怎么知道的?这是高级别的秘密会议内容,你现在知道了就是泄密。我让庞梓立刻找武星辰同志汇报此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武星辰脸上,武星辰的脸色涨的通红,如果庞梓当天晚上就来找武星辰汇报此事,或者今天一早就找武星辰汇报。泄密的事自然就能和庞梓摆脱关系。可庞梓到现在都没出现,怪不得连柴庆国都不敢再替庞梓担待此事。
  原本对柴庆国隐隐的怨怼之情已经在武星辰心里头消散的干干净净,无论从组织制度上还是从兄弟情谊上,柴庆国已经仁至义尽了。
  就在此时,陈克恰到好处的插话,“同志们,我们不要因为庞梓同志是个师长就把问题看的太严重。只要不是他故意探听和泄漏消息,这个错误很常见。倒是咱们几个,消息肯定是从咱们周围泄漏出去的。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是直接泄漏还是间接泄漏,咱们几个肯定有责任。现在咱们就先回忆一下,泄漏消息的环节在哪里。我先说,我的嫌疑最大。”
  经过一番讨论与回忆,大家都认为自己没有直接提及任何与战略设想有关的内容。柴庆国、尚远,都先排除了泄密的可能,他两个人根本不直接参与这次军事计划之中。只要嘴上没有提及,应该不可能泄密。武星辰也大概被排除在外,在黑板上列了会议之后的行程,武星辰仔细回忆了每一个细节,应该是没有提及任何相关情况。不过武星辰记得自己对参谋长随口问了问河南方面有没有什么异常动向。如果参谋长有心的话,或许能够发掘一些端倪。
  陈天华认为自己如果有泄密可能的话,那就是和政治保卫部的干部提及了当前干部问题这么大,这么多,现在真的不是扩大根据地的好时机。
  等四位同志说完,陈克则说起了自己的情况。最近他收集河南情报比较多,所以从情报部门,到他的秘书,警卫员,都能够看到这些情况,消息很可能是从这两个环节泄漏的。
  陈天华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管理秘书和警卫员是政治保卫部的工作,绝对不允许泄漏任何消息,这是最基本的纪律之一,他满脸怒容的说道。“我马上派人去查这件事。”
  陈克挥挥手,“别着急,先把庞梓同志叫过来,问问他。”
  武星辰低下了视线,讨论了这么久,庞梓居然还没有出现。这不能说陈克没有给庞梓机会,按时间这都快到中午了,就算庞梓昨晚上什么都没干,白天追查这件事也得有个结果出来。抬起头,武星辰说道:“我下命令。”
  庞梓在警卫员的带领下出现在屋门口的时候怔住了,看来庞梓完全没想到居然被带到如此高级别的会议里面来。武星辰专门交代警卫员,如果庞梓问去哪里,警卫员只能回答武星辰司令请庞梓过去。
  很快,庞梓的目光落在柴庆国身上,只见庞梓的脸颊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带着一副知道自己错了的畏惧表情,庞梓跨进了屋门。
  “庞梓同志,知道我们要问你什么么?”武星辰开口了。
  庞梓是欲言又止,大有不想承认的意思。等了三分钟,庞梓还是张口结舌的。
  武星辰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温和的说道:“庞梓同志,我以淮海省军区司令员的身份正式通知你,你现在被停职了。你跟着警卫员去把停职手续办了,老老实实的接受调查。”
  “为……为什么?”庞梓被惊呆了。
  武星辰根本不想再多说什么,他依旧平静的说道:“没有什么。我身为军区司令,我有这个权限。我就用了这个权限。你现在走吧。”
  庞梓先是盯着武星辰看,又看了看旁边的柴庆国与陈克,他嘴唇哆嗦着说道:“武司令,我是说了些话,不过总不能让我卖兄弟吧。”
  武星辰无可奈何的摆了摆手,他用一种几乎绝望的口气说道:“你现在什么都不用说了,调查的时候自然有人问你。你要是真想说,那时候说去。”
  庞梓眼圈都有些发红,“武大哥,这什么时候了,总不能让我在背后卖兄弟吧?”
  武星辰别过脸不再看庞梓,“警卫员,把庞梓同志带下去。”
  从庞梓被带来,到庞梓被带走,其他四个人都一声不吭。没有任何人主动给庞梓台阶,让他在会议上解释。等庞梓饱含悲愤的背影消失在院门之外,陈天华试探着问道:“这次要不要让人民内务委员会的同志也参与进来?”
  陈克脸上也是完全的平静,“现在这不是敌我矛盾,属于组织纪律问题范畴,先把纪律问题调查清楚。”
  听陈克这么一说,陈天华松了口气,他的语气里满是无奈,“那对同志们怎么解释庞梓同志的问题呢?我认为大家会觉得这件事里面会有什么背景。”
  陈克依旧平静的答道:“实话实说就行了。固然现在会有很多同志认为整风里面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是,也会有很多同志相信党组织的决议并不是搞什么人事斗争。”
  “很多同志是对革命有功的。”陈天华还是没忍住,非常含蓄的提醒着陈克。
  “谁在否定他们的功绩?”陈克反问。
  陈天华被这话给噎住了,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倒是尚远接过了话头,“我是有些担心,这么大规模的人事变动,一些有野心的同志肯定会跳出来。试图把这些同志给一杆子彻底打倒,这不可不防。”
  “咱们不是要给这些同志盖棺定论,他们现在被撤职,是因为他们犯了错误。他们能够成为领导干部,是因为他们有相对应的功绩。这是两码事。这次整风要让组织确定一个基本理念,不管是晋升还是撤职,都只是就事论事,既不翻旧帐,也不抹灭功绩。我们党反复讲实事求是,这些同志的功绩是历史,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实,相对于现在来说,是已经存在的历史。同样,他们的错误也是事实存在的事情。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不可能让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变得不存在,那是掩耳盗铃。闭上眼睛天黑不了。”陈克回答的斩钉截铁。
  “那就是说,不追究那些求情者的责任了么?”柴庆国问。
  陈克苦笑了,“柴庆国同志,你刚才不想让大家对庞梓同志有先入为主的想法,我还是挺感动的,觉得心里头挺温暖的。谁都不愿意让身边的朋友,亲人,战友出问题。不想让他们遭受任何不公平待遇。这是人之常情,我认为这无可厚非。”
  柴庆国微微叹了口气,“陈主席,看来你还是不肯放过那些说情者。”
  陈克答道:“因为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抱着什么样的想法来说情的。所以我对此没有评价。我们对这些同志也不能有先入为主的想法。实事求是就行了。”
  讨论进行了好一阵子才散会。临了前,武星辰申请亲自向庞梓问话。“庞梓这个师长我看是得停职一阵子,让谁来接替这个师长的职位呢?”
  陈克毫不犹豫的答道:“这是军委的职权,由军委会议来决定吧。暂时由政委来兼任师长的工作。”
  武星辰回想着陈克所说的内容,意气消沉的向骑兵师师部走去。他真的不想去面对庞梓,倒不是因为觉得庞梓是大家公认的武星辰派,所以庞梓出事之后感到丢人。武星辰是觉得很难让庞梓理解武星辰自己的心情。就庞梓这个样子,他绝对会把整风看成整人的。
  果然如同武星辰所想,当他面对庞梓,要求庞梓说出是谁告诉庞梓根据地要对河南用兵的消息,庞梓带着一脸“铁肩担道义”的神色说道:“武司令,现在我如果说了是谁说的,你们还不把这位兄弟整死?你们要处置谁,就去处置吧。我不参与这等事。”
  事前武星辰就料到庞梓会这么说,他耐心的说道:“庞梓,你不是对袁世凯恨之入骨,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么?你现在不说这个人的名字,如果这个消息继续走漏,最终被袁世凯知道了。那我就只能说,你庞梓就是袁世凯的帮凶。你一点都不恨袁世凯么。”
  庞梓万万没想到武星辰这么说,他的脸很快就被憋红了。沉默了片刻,庞梓粗声粗气的说道:“我相信这位同志绝对不会把消息告诉袁世凯。”
  武星辰身材极高,哪怕是坐在那里,也比庞梓高出去大半头,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庞梓,缓缓的问道:“庞梓同志,咱们抓了多少北洋的探子。包括你们骑兵师里头,也是抓过探子的吧。你怎么保证咱们部队里面就没有北洋的探子了?你怎么保证这消息不会被北洋的探子知道。”
  庞梓对这个问题沉默不语。
  武星辰等了片刻继续问道:“庞梓同志,你别不吭声啊。你怎么想的,就怎么给我说么。你不说话是不是你默认了你其实不恨袁世凯?”
  庞梓紧紧绷着嘴,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委屈,过了一阵,庞梓眼圈红了,他瘪了瘪嘴,好不容易把眼泪憋回去,这才开口说道:“武司令,你要整人你就直接说么。你也不用找这么多借口。也不用给我安上这么多罪名。我去见柴庆国,就是想给一些人担保,他们不是坏人。你看现在弄的成什么样子了,部队里面到处是风声,一说就是谁谁谁是个大坏蛋。武司令,这些同志是什么人你不是不知道,他们不是坏人。”


第一八十零章 冲突的前奏(七)
  庞梓拒不回答到底是谁泄漏的消息,武星辰也没办法。这次整风运动中,军队里面不少干部就是因为有打骂战士的军阀作风,所以才被撤除了职务。作为军区司令,武星辰自己不能带头犯这个错误。更何况,他也不认为打骂能起到作用。
  武星辰耐心的说道:“庞梓同志,你认为我们调查不清楚是谁找过你么?这次从会议结束,到你找柴庆国谈及此事,这中间的时间没多久。找到泄密者一点都不难。”
  “哼!”庞梓冷笑一声,却不接话。
  武星辰心里面咯噔一下,陈克自己就坦然承认,从他这边泄密的可能最大。与会的同志们也这么认为。大家都觉得,最好的情况莫过于有人在会议召开的时候得到了情报,然后出现泄密事件。这样的事情固然严重,却还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完全属于纪律问题,牵扯面也不大。
  棘手的事情在于,如果是有人根据陈克的行动推断出了未来的战略方向,从而出现了泄密问题。这可就不是单纯的找出“泄密者”这么简单。那就说明整个组织构架上面有问题,必须对整个组织构架进行整顿。在整风运动的大背景下,再对情报和保密工作进行全面整顿,整风运动的局面会大到让人畏惧的程度。武星辰知道一部分同志能够认清整风,他同样知道更多的同志会产生错误的理解。
  武星辰很了解庞梓,他看得出庞梓这冷笑极大可能是因为泄密者并不是在会议上得到的情报,而是通过自己总结情报得出人民党有可能要对河南用兵的推论。
  “庞梓,你是真的认为泄密不重要?咱们的情报安全不重要?如果这个情报被袁世凯得到,他们事先做出相应部署。咱们对河南的军事行动就会遭到很多不必要的损失。这不是钱或者物资的问题,这将是很多同志们的生命!这点你可不要想错。”
  “袁世凯算个球!”庞梓冷笑着答道,“别说现在,就是前年我带兵去河北的时候,咱们真的两路夹击,袁世凯能渡过黄河退回北京么?现在咱们打外国人也就打了,青岛的时候,德国人大炮多得很,地堡群连绵不断。咱们不照样给打下来了。如果说让我的骑兵师全歼北洋,那是说大话。我们一个师绝对能扫平山东或者河南。他们根本就不经打。”
  武星辰早就知道庞梓肯定会来这么一通,他冷笑一声,“哼!庞梓同志,我听你这话,觉得你带的不是工农革命军。你这带的明显是你自己的响马。”
  在武星辰这般嘲笑之下,庞梓的脸立刻就涨红了,“我在河北杀得满清不敢出北京城。我打青岛也有战功。武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武星辰大大的冷笑一声,接着他脸色顷刻就变得严肃,甚至有点狰狞起来,他腾的站起身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武星辰指着庞梓的鼻子问道:“庞梓,你他妈算老几啊。你为建立骑兵师出过一分钱?你自己也拉过杆子,你能不知道建立几千人的骑兵师要花费多少。和天华同志在南宫县拉杆子的时候,你霸占了整个南宫县押镖的活,你才养了多少人?有五百人么?!你们吃的鸡鸭鱼肉从哪里来的,你是庞梓买的?不都是天华同志办的农场给你供的么?你自己能造一粒子弹么?你现在说起来,你骑兵师如何如何。没有人民党,没有根据地,你还组建骑兵师?你没睡醒吧?”
  这番抨击跟刀子一样,庞梓的脸登时就白了。若是别人说这话,庞梓还能装作不在乎,可是被自己的大哥武星辰这么一通毫不留情的抢白,庞梓完全无法接受。
  武星辰都快气疯了,他再也不想照顾庞梓的什么“体面”。现在武星辰胸中满是无法遏制的愤怒,他一面拍着桌子一面大声喝道:“庞梓,你也是条汉子,你自己拍拍胸脯问问你自己,骑兵师没了你就不能打仗了?我且不说你自己想单独拉队伍,你一个人都带不走。就算是你们整个骑兵师出去了,没有参谋部,没有后勤处,在外头你除了能当土匪之外你还能干什么?你要是真的这么觉得你庞梓了不起,好啊,那我现在就可以让骑兵师集合,你庞梓可以骑着高头大马告诉同志们,你自己想拉杆子,从此再也不是人民党的人了。我武星辰可以用淮海军区司令员的名义保证,谁愿意走,我们军区欢送。”
  庞梓听着这话,不仅脸色惨白,浑身都开始打颤。
  武星辰这么一通发泄,也算是平息了些情绪,“庞梓同志,你今天把这件事给后面问话的同志交代清楚。你不交代也可以,你就可以走了。”
  也不管庞梓有什么反应,武星辰转身离开了骑兵师师部。
  陈克听了武星辰的汇报,微微皱起了眉头。武星辰低下头,“陈主席,我一直觉得庞梓是个好兄弟,当师长的时候也很能干。这点上我是太纵容他了。我愿意承担责任。”
  陈克冲武星辰摆摆手,“这个不着急。我觉得庞梓同志说的好人坏人这个问题很好啊。”
  对于21世纪的青年来说,在反传统的这个年轻浮躁的氛围下,好人坏人已经不是评价人的标准了。如果有谁说“XX是个坏人”,那往往会被人认为见识太差。如果某人拍着胸脯说,我是个坏人。大家其实不觉得他是坏人,而是觉得这人未免“太二”。
  不过一百年前的中国,这个好人坏人还是评价一个人的标准,甚至是最重要的标准。这个标准的问题在于,一个人如果是个公认的“坏人”,如果被打死了……,那也就被打死了。没人会在意。陈克从来不是一个注重“犯罪者权益”的人,不过他也不认为“道德法庭”可以随意决定人的生死。
  陈克请武星辰坐下,这才说道:“武星辰同志,庞梓同志这么一说,我觉得他的心态很是能代表一部分同志的想法么。他们应该不畏惧惩罚,不过他们可一点都不愿意当坏人。”
  武星辰的思路一时跟不上陈克的想法,沉吟了一阵之后,武星辰才惊讶的问道:“陈主席的意思是,一事归一事。绝不牵连么?”
  “一个人的想法都不是孤立的。任何想法都是他整个思想体系的表现。但是,我们现在不可能完全解决思想问题。因为我们当下的很多物质条件不具备。脱离了物质条件,单纯的强调思想境界,那就只可能有极少数人能够过关。所以,我觉得这次庞梓同志说的很好啊。我们要向根据地干部群众说明,任何一件事都有始有终。我们不会揪住别人的小辫子不撒手,也不会翻旧帐,更不会秋后算账。我们不提及好人坏人这个说法,因为现在群众们都认为好人是不会犯错的,犯错的都是坏人。不管他们自己怎么要求自己,他们是这么要求别人的。所以不要牵扯好人坏人,我们只要要求当前的事情必须有说法,有交代。你觉得如何?”
  陈克这么一大通话说下来,武星辰一时半会没有能够消化完。这时代的确是一个“好人”与“坏人”进行斗争的时代。根据地里面大杀反革命,很多干部除了要按照规定解释清楚之外,还得给这些家伙扣上“大坏蛋”的帽子,以证明根据地杀他们是极为有道理的。人民群众对人民党歌颂劳动群众的宣传很满意,因为这些宣传承认老百姓是好人,老百姓自然喜欢。
  现在很多同志之所以对整风运动很抵触,庞梓那句话很对头,因为这些错误很可能就把他们给直接划到了“坏人”的行列。好人可以杀坏人,在这个时代可是个公理。哪怕是为了自己,也没人想沦落到可以“被好人任意屠戮”的坏人行列中。
  “这个我觉得很好!”武星辰想通了关节后连连点头,“但是陈主席,如果这么一来,我们用什么道理向同志们和群众解释呢?”
  武星辰所指的道理,就是根据地的政治与社会理念的基本概念。陈克笑道:“就用社会主义理念来解释。推动人类社会进步的是生产力,而革命是为了最大限度的解放生产力。归根结底,就是劳动二字。”
  两人在这个方面上谈了好一阵,武星辰很久没有和陈克如此推心置腹的讲过理念问题,听着听着,他感到自己对社会主义制度的认识是颇有误区的。
  劳动是创造财富的唯一方式,如果以这个角度来看,社会自然就是分为剥削阶级与被剥削阶级两大对立阶级。中国传统的好人坏人的划分方法,在这么旗帜鲜明的划分方式下就没了存在基础。
  在人民党中,犯错误,只要不是成了剥削阶级,把矛盾上升到“敌我矛盾”,那么就与好人坏人无关,这是“人民内部矛盾”。在《矛盾论》里面说的清楚,人民大众和封建制度的矛盾,用民主革命的方法去解决;共产党内的矛盾,用批评和自我批评的方法去解决。只要不从干部直接沦为“坏人”,沦为“敌人”。这矛盾就能被相当一部分在整风被撤职的同志所接受。
  得到了陈克的明确指示后,武星辰兴奋的说道:“我现在就去和陈天华同志讨论此事。”
  “好,”陈克答道,“不过武星辰同志,我是真心希望以后同志们能够先就问题拿出看法来,因为要遵循基本政治理念的不仅仅是同志们,我也要遵循这些基本政治理念。”
  武星辰突然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感动,他向陈克认真的敬了个军礼,大声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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