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劳动和平等(六)
作者:绯红之月|发布时间:2024-06-29 00:55:27|字数:9353
身为联络参谋,顾璐也算是相当有见识的。不过当女生“说瞎话”的时候,年轻的联络参谋顾璐就觉得难以应付了。那位接线员女同志因为听到了顾璐的话忍不住笑出声的时候,顾璐下意识住问了句“怎么了”。接下来这位女性接线员同志答让顾璐完全理解不能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要笑。”
这个答案摆明了不是实话,因为接线员肯定知道为什么“不很清楚为什么要笑”,到底是追问还是对此置之不理,这个界限颇难把握。顾璐现在心情不好,所以不愿意分心去考虑这么多,他说道:“给我接总指挥部。”
接线员答道:“已经接好了。”
顾璐感到颇为意外,他拿起听筒摇动话机,很快听筒里面就传出总指挥部徐参谋的声音,“喂,是哪位?”
稍带讶异的看了接线员一眼,顾璐才对着话筒说道:“请问柴总指挥在么?”
柴庆国听了顾璐的汇报之后,沉默了一阵才说道:“我听说你平常这会儿都在睡觉?”
“是的。”从没人当面提及此事,顾璐更想不到自己的这个作息安排连柴庆国都知道了。
“你这会儿别睡了,马上给我赶过来。”柴庆国命令道。
放下听筒,顾璐又瞅了接线员一眼,虽然他的办公室就在接线班旁边,但是顾璐还真的很少来这里。搜索着记忆里面的信息,除了知道接线员可能姓林之外,其他的则是一片空白。只是此时也不是追究发笑的原因。柴庆国自己做事干净利落,也绝不喜欢其他人拖拖拉拉。带着被女性笑的耿耿感觉,顾璐大踏步的离开了接线班。
一踏进柴庆国的办公室,顾璐就感到一种肃然。在工农革命军的指挥官中,陈克的地位是神一般的存在。总政委何足道与总司令华雄茂距离大家比较远。作为排长偶尔能够接触到的则是第一线的中高级指挥官。在这些人里面,章瑜被称为阴冷。蒲观水则是讲规矩。柴庆国的风评则是太厉害。很少有人见柴庆国笑过。当然,也很少有人见他发怒。顾璐虽然不怕柴庆国,但是面对这位指挥官的时候,他总是不由自主的就打起了精神。现在也是如此,当柴庆国面无表情的让顾璐坐下的时候,顾璐立刻端端正正的坐了下来。
“你去吕凯文团长那里,把他为什么调动部队给我弄清楚。”柴庆国说道。
面对这个要求,顾璐有些迟疑的答道“这是政治保卫部的工作吧?”
在路上他考虑过吕凯文这么做的问题,没有组织上的安排是不允许私自调动部队的。如果上纲上线的话,这牵扯到政治保卫工作。调动部队意欲如何?这可是个大问题。说完这些,顾璐看着柴庆国,却见柴庆国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顾璐心里面就打起了小鼓,他有点怀疑自己这么说是不是没找对在这件事情上要出面的部门。
就这么对视了一阵,顾璐听柴庆国说道:“顾璐同志,如果我现在要求你暂时把这个团的工作接掌起来,你觉得有多大把握?”
“呃……”顾璐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无论柴庆国说什么,都不会让顾璐更惊讶了。好不容易稳定住了心神,顾璐答道:“我……,我会努力完成组织上的安排。”
“嗯。那你就去准备一下,估计明天就能上任。”柴庆国说道。
“柴总指挥,吕团长到底怎么回事?”顾璐问道。
“私自调动部队,不用问理由,首先就要撤职查办。你现在只是暂时代理一下,以后的安排,以后再说。”柴庆国答道。
顾璐当然知道私自调动部队的性质有多严重,特别是在这么多部队云集徐州的当下,各部队更要严守纪律。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就这么一件事居然就让吕凯文落到撤职查办的程度。而自己在这件事情中充当的这个角色就有点令人意外了。
“你有什么顾虑么?”柴庆国问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现在我的想法,我是在想我能不能把工作干好。”顾璐答道。刚说完,他突然觉得这话有些熟悉。一转念,就想起自己下意识的模仿了林接线员的话。
柴庆国不管顾璐的想法,他冷冷的说道:“有顾虑是正常的。部队现在扩大到这种规模,首先就是讲纪律。接下来就是讲能不能把工作干好。至于别的你就完全不要考虑。能不能把工作承担起来,大家都看的很清楚。不光我们在看,同志们也在看。今天是吕凯文同志撤职查办,那么现在就让你来担起这个工作,如果你工作干的不好。明天就可能把你撤职查办了。”
这种冷静的态度没有让顾璐感到畏惧,相反,柴庆国所说的极大的刺激了顾璐的精神,他答道:“是。我会努力完成任务。”
这态度很明显出乎柴庆国的意料之外,他又看了顾璐片刻,这才问道:“你有什么想法,现在说。别上了任之后你再觉得后悔。”
“柴总指挥,我没什么想法。干不好就把我撤了呗。我努力工作就是了。”顾璐答道。
“你不害怕有人说闲话么?”柴庆国问道。
“……,没想过别人是不是说闲话的事情。我只想着自己专心工作。”顾璐答道。
“如果有同志表示对你的质疑,你准备怎么办?”柴庆国接着问道。
“那也得让同志说话啊。”顾璐回答的很干脆。
听到这个回答,柴庆国没有再说话,又过了一阵,柴庆国才挥了挥手,“现在你赶紧去忙你的吧。等待组织上的通知。”
吕凯文以及团政委,副团长被一起撤职的消息很快就震动了根据地。而关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也很快被全军通报。陈克本来是准备视察吕凯文所在的团,吕凯文事先得到了消息之后,就伙同政委与副团长一起,准备在陈克主席面前表现一下,他们打算头天晚上先把地刨得更松些,以便第二天能够有上佳的挖土表现。
对自己的所做所为,吕凯文以及政委和副团长全部承认。既然他们表现的比较老实,组织上的定性也做的很快,“私自调动部队,违反军队安全纪律。不遵守工程安排,弄虚作假,邀功请赏。吕凯文等同志被免去一切职务,送去培训班接受教育。”
顾璐也在两天后以代理政委的身份接掌了部队的指挥权。工作岗位变动,工作也得立刻交接。顾璐告别了联络科的同志,准备去上任。上任前,顾璐还是忍不住心里头的疑惑,找到林接线员询问了当时她为什么要笑。
林接线员实在是没想到顾璐会问这个问题,不过这次她到没有继续发笑,“我是觉得你在这件事上处理的很果断。想起来一开始你遇到这些问题的时候,皱着眉,看着那么为难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想笑。”
“我刚开始的时候就看着那么为难么?”顾璐对这个回答感到相当的意外。
“刚开始的时候,你满心都是想把工作干好。可是明显不知道该怎么做,那种着急的样子很有趣。”林接线员说完这些,还是忍不住笑起来。她的相貌很普通,很难给人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可眼睛虽然不大,却异乎寻常的又黑又亮,在露出笑容的时候,让人格外的注意。一面看着这双黑亮的眼睛,顾璐一面回忆着当时自己的感受。他全然想不起自己到底有没有林接线员说的那么为难。
不过解开了心里面的疑惑,顾璐倒也没有想继续追究下去的打算,他大大方方的伸出手,“林同志,谢谢你说的这么直白。”
林接线员也大大方方的伸出手,“不客气。”
和连络科的同志们告别之后,顾璐就前去赴任。部队驻地根本没有多远,在组织部的同志带领下,顾璐召开了第一次会议。团级干部因为参与了这次弄虚作假的事情,已经被一扫而空。一营长高智生暂时代理团长,二营的营长担当了代理副团长。尽管有组织部的同志参与会议,在突然遭受了这么大的“耻辱”之后,团里面的干部 们一个个都如同霜打过的茄子般蔫了。
这事情的确是很丢人,团长吕凯文本来是想拍马屁的,没想到拍马屁成了拍马脚。柴庆国对这种行动反应实在是过激,而据说陈克主席对此也相当的生气。经过这么一番事,现在的团干部都感觉在人前抬不起头来。哪里还能在会议上有什么精神。
顾璐对此很能理解,他对着同志们说道:“大家现在的想法,我大概知道。我以前在排里面工作的时候,连里面的军需同志手脚不干净,结果被抓走了。出了这种事,走到哪里,都会有人说你们连怎么怎么的。我觉得大家对这种事情不用在意。”
不用在意这话,组织部的同志也说过。可是这并没有让同志们感到有什么好受的。顾璐看着垂头丧气的一群同志们,啪的一声,他猛然见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这么激烈的动作让同志们下意识的都抬起头看向顾璐。
顾璐大声喝道:“吕团长他们不该弄虚作假,这没错。可是为什么陈主席要视察咱们团?不就是因为咱们团工作表现出色么?吕团长他们是想的太多。干革命想那么多干什么,组织上分配啥工作,咱们就干啥工作。丢人的是吕团长,咱们同志们有什么丢人的。往后谁敢对咱们团说三道四,告诉我,我来训他们。”
这么一番表态,虽然没能驱散同志们的郁闷,好歹也让大家振奋了一点精神。
“顾政委,你也不能见人就骂吧?”代理团长高智生闷声闷气的说道。
“我当然不可能见人就骂,不过谁说道咱们脸上,我当然要骂他。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抓住些陈年烂谷子的事情不放,这是什么心思?我们绝对不能助长了这歪风邪气。”顾璐斩钉截铁的说道。
其他同志听了这话,也有了点精神。尽管还是有些蔫,但是顾璐开始安排工作的时候,大家至少也能够有条理的开始参与进来。
顾璐又猛拍了一下桌子,“大家不要觉得自己干了什么错事。如果大家干了什么错事,组织上早就把大家给撤了。既然组织上没有撤了咱们,那就是说组织上希望咱们能够继续好好工作。如果不想好好工作的早些说,组织部的同志就在这里呢。受不了就申请走人。不想走人的,就打起精神好好干!”
第一七十零章 劳动和平等(七)
“放你的狗屁。”顾璐声如洪钟般的吼了一嗓子。所有参加会议的同志都愣住了,要知道,参加会议最低也是个团长。而师长军长在这里坐了好些位,还没有人敢如此放肆的来一嗓子的。
顾璐所呵斥的对象是他对面的一位团长,方才这位楚德力团长话里面夹枪带棒的嘲讽了顾璐所在团。大概意思就是说顾璐的团干活努力,是为了表现。代理团长高智生又羞又恼,没等他说话,顾璐已经拍案而起。一句“放你的狗屁。”就脱口而出。
楚德力没想到顾璐这个不久前还是个参谋的干部居然如此火爆,他正在得意洋洋的发言,被这么一句怒骂。竟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顾璐可没有给楚德力思考的时间,他说话语速很快,就跟机枪一样突突的连续不停,“我们团工作干的最快,挖的土最多。凭什么我们团不能凭先进。这次评先进比的是劳动成果。吕团长就是被撤职了,也不是因为他工作干的不好。你刚才说的全都是狗屁话。”
其他团长师长和政委们并不真心赞同楚德力方才的发言,这是年前的评功会,评定的是部队的工作成绩。从吕凯文团长在职的时候,他指挥的44072团的工作表现就相当出色。如果工作不够出色,是不可能被推荐给陈克视察的。只是吕凯文这么一出事,大家总觉得没办法对44072团实施与其他团相同的评功标准。
只是大家心里面这么想,却没人敢这么说。跳出来说话的44063团工作表现也相当出色,团长楚德力的立场大家都很清楚,如果能把44072团给排除在评功范围外,他的团就有可能拿到最佳劳动团的荣誉。这不仅仅是荣誉,这还包括了做多奖励。例如第一名的团,每个干部战士都能够得到四条新出品的肥皂。至于搪瓷缸什么的奖励,据说每个人也有一个。而且第一名的荣誉,对于部队来说更加珍贵。所以每个干部对这场冲突的原因心里面都有数。大家感情上未必支持楚德力,但是理智上也未必支持顾璐。
“你怎么能骂人呢?”楚德力终于反击了,只是这反击未免有点无力。
被人指责骂人,顾璐根本不为所动,他高声说道:“团长出错,自然有组织上来处置他。可是不能因为团长一个人的错,就把一个团的劳动都无视了。团长该为团里面的工作负责,没理由让团里面的全部同志给团长他们几个人负责。”
楚德力觉得自己揪住顾璐“骂人”的这个小辫子未免太软弱无力了,听顾璐说的有理有据,楚德力终于想出了应对的法子,“私自调动部队,那党委监督去哪里了?”
“调查结果很明白,吕团长和政委根本没有召开党委会。这是他们私自商量后下的决定。你说党委监督去哪里了,党委都没开会,这怎么监督?”顾璐针锋相对的与楚德力吵了起来。
“评先进不仅仅是你干了多少,这还有个思想问题。评先进是个全面的事情,团里面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当了先进,这是个什么榜样?”楚德力终于切中了要点。
这话倒是切中了要点,已经有干部微微点头。无论如何,44072团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都不能当作模范来宣传。顾璐却没有丝毫畏惧,他大声说道:“你这么说,可以,那就把评先进的规矩改了。这次评先进的规矩比的就是劳动,谁干的多,谁组织劳动组织的好,谁就是先进。”
听顾璐的回答相当的明确,同志们的视线就落到了工程总指挥柴庆国的脸上。柴庆国神色平静,他说道:“很好,咱们就把这次评先进的规矩再讨论一次,定下一个党委决议。以后平定工作,就按照这个新规矩来办。”
这么一说,同志们都觉得能够接受。现在部队评先进,或者说在这次工程里面,评先进还用的是军功评定的方式。如果在战场上敢私自调动部队,且不说吕凯文立刻就要掉脑袋,44072团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战功。评先进根本就轮不到他们。但这次的评定标准制定前完全没有想到会有吕凯文这种事情发生,评定标准完全是以劳动成果来安排的。所以44072团到底怎么一个评定法,就显得极为尴尬了。
“我建议,凡是团级干部出了问题的,该团就没有资格评任何先进。”楚德力率先说道。
他话音刚落,4407师师长钟秀林冷冷的问了一句,“我作为师长,团长出了问题,我有责任。这种师级的评定怎么办?现在我们军长也在这里,我问问,我们军级的评定怎么办?”
楚德力原本没有想那么多,被4407师师长开口一问,他登时不敢再接腔。如果真的按他所说的,一人犯错株连一片,向下能株连,向上也能株连,这问题可就大了。而且4407师师长开口之后,除了顾璐之外的其他三个团的团长与政委都对楚德力怒目而视,尽管楚德力胆子颇大,心里面也是有点发毛。
“不妨这次就把二团排除在评定之外好了。”庞梓说道。
钟秀林根本不给这个问题讨论的时间,他立刻答道:“那我们师就少了这么一个团不成?别的师四个团干活,我们师三个团干活。你干脆就把我们师直接排除在外好了。”
庞梓被这话抢白的颇为难受,他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那钟师长你觉得该怎么样?”
“责任得分清,干了活就白干了?如果这样评定,我觉得不公平。”钟秀林盯着庞梓大声说道。
会议室里面陷入了沉默,钟秀林的话很有道理,干活当然不能白干。可这么一个突发事件实在是太难以分清责任。不是说事情的责任人无法分清,而是作为部队干部与部队之间的责任问题。战场上这种责任是极好处理的,可现在不是在打仗……
沉默啊沉默,沉默了好一阵。其间不少人想说话,却都生生忍住了。如果是说些上纲上线的道理,那就是谁来负责的问题。吕凯文等人已经为他们的行动付出了代价,但是这些没有出问题的人,却要承担什么样的结果。若是把责任某种程度的扩大,那么包括工程总指挥柴庆国在内都跑不了责任。而山东军区又该承担什么样的责任呢?
大家都无法确定该如何定性责任范畴的时候,钟秀林又开口将了庞梓一军。“庞师长,你有什么意见?”
见同志们的目光都聚集 在自己身上,庞梓脸色忍不住难看起来。他是真心厌恶顾璐,在庞梓看来,因为陈克想启用顾璐,结果导致了其他干部根本无法插手工程兵的工作。这种另起炉灶的做法很是让庞梓失望。偏偏武星辰和柴庆国旗帜鲜明的支持陈克,这让庞梓完全失去了机会。所以他是希望狠狠打击一下顾璐所在的团。只是他原先没有想过矛盾居然在评功上爆发了。如果顾璐所在的团因为劳动成绩评上了优秀,庞梓是会非常非常不高兴的。
庞梓是师长,钟秀林同样是师长。即便是骑兵师比步兵师更加风光些,那也仅仅是在战场上,在党委会上庞梓可没有任何优势。不仅仅是对钟秀林这个师长没有优势,就连对顾璐这个团政委,两人也是一人一票,庞梓并没有理论上压倒顾璐的资格。
“柴总指挥,你怎么看。”庞梓无奈之下把这个皮球踢给了柴庆国。
柴庆国在听大家争论的时候始终神色平静,一言不发。庞梓这么一说,柴庆国开口了,“这次定规矩,不是光这么一件事临时处理。那是以后要当作部队评定的新章程。我没什么看法,新规定一旦确定,牵扯的是所有部队。应该是同志们来讨论这个问题才对。”
听完这话,庞梓心里面更别扭了。他本以为顾璐一个年轻同志也没什么特别了不起的,没想到顾璐会提出修改评定规定。如果是临时讨论对待44072团的处理,那事情就好办的很,党委一商量,这次想捏顾璐他们团是圆的,就能捏他们团是圆的。想捏他们团是方的,就能捏他们团是方的。毕竟是临时决定。可顾璐上来就直奔整体评功规定而去,若是在整体规定中不公平不平等,损害的可是整体的利益。与会的所有的干部可都不敢胡来。
想到这里,庞梓瞅了顾璐一眼,又瞅了柴庆国一眼。心里相当的懊悔。如果自己一开始能够把这个规定引导临时决定就好了。庞梓想。
柴庆国却不管庞梓怎么想,他几年前和陈克在北京相识的时候,就被北京那个“党小组”给整过。组织斗争可是非常残酷的一件事,如果有立场不同的利益集团存在于同一个组织里面,除非一派彻底失败,被清除出组织。否则的话那斗争就是不死不休。当时陈克没有支持柴庆国,柴庆国可是极为愤慨的。直到一年多之后,柴庆国才明白陈克当时的确有不得不那么做的理由。陈克暂时还需要北京那帮人的支持。当陈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他自己就主动离开了北京。如果一定要给出一个总结,大概可以用“统一战线”来形容吧。
在现在的人民党里面,同样已经有了明显的路线斗争问题。而且斗争的复杂程度根本不是北京那时候可以比拟的。就如同眼前的这场斗争,其矛盾的根源,根本没人说出来。或者说,根本没人敢说出口。所以柴庆国只能采用“全面修订规则”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对于顾璐能够把话题引到这个方向上来,柴庆国是相当满意的。党组织内部必须平等,这是组织的底线。今天能对44072团动手脚,明天就能对柴庆国动手脚。最为工程负责人,柴庆国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组织制度的良好运行。
楚德力实在是没想到自己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他最初的想法很简单,排除44072团这个竞争者,按照原先的评定规则,就是他所在的44063团夺得第一名。可他没想到,想如何有理有据的将44072团排除在评定范围之外居然是如此棘手的问题。
部 队加强文化教育,教育部除了推出《新华字典》之外,还编写了《现代汉语词典》以及《成语词典》这两本工具书。楚德力看过一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用语。当时楚德力还觉得这个比喻很可笑。揪根头发,顶多把头发拽下来。能有多大点事啊?现在他突然觉得用“牵一发而动全身”来形容眼前的局面,实在是再形象不过。
同志们都不吭声,柴庆国也不能任由此事就这么拖下去。“这样吧,评功的事情现往后放,眼前咱们先讨论工作的事情。但是新的评功标准定不出来,这个功就不能往下评。”
这话说完,楚德力只觉得同志们纷纷向自己投来很不友好的视线。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不评功就没奖励。部队里面固然辛苦,待遇则是相当不错。在根据地合作社没有能够普及的日用工业品都是优先供应部队。部队的同志们则省吃俭用,把很多用品寄回家里面。例如解放鞋,搪瓷缸,肥皂,这可都是大受欢迎的日用品。据说有些住在与其他省交界处的部队家属,把寄回来的这些工业品私自卖去外省,立刻就能挣到一小笔钱来贴补家用。如果过年了还不能按照计划分发奖励,同志们可绝对不会高兴。
只是当前局面到了这么一个地步,楚德力想收回原来的话都办不到。不管同志们的眼神多么不友好,楚德力也只能认命。至于顾璐一开始骂楚德力“放狗屁”的事情,楚德力甚至忘得干干净净。
会议后面开的就相当的沉闷,工作安排完,确定两天后再商量评功规定,大家默默的起身散会。柴庆国让书记员赶紧整理会议记录,自己起身赶往陈克那里。
听了柴庆国的介绍,陈克问道:“就没有一个同志分析一下矛盾在哪里?分析一下为什么制定不了评功标准?”
“谁敢说?”柴庆国也很无奈。这次的矛盾是内部分配的矛盾,而不是敌我矛盾。如果在战场上,只用干掉敌人就行。评功很简单,谁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就可以按照任务完成来评功。现在各个部队都完成了自己的工作,那就牵扯一个分配问题。在这个矛盾上,几乎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零和游戏”。别的部队分得多,自己的部队就分得少。这矛盾在爆发关头的实际激烈程度,几乎可以媲美敌我矛盾了。
“落后的生产力与先进的生产关系之间的矛盾么?”陈克仿佛是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他不太相信什么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力之间的矛盾。只要“人民”眼见到的东西,大家都希望拥有。就如陈克以前也曾经尝试放纵过自己的想象,到底什么才能让自己满足。大概的结果是陈克认为自己能够成为一个无所不能的至高存在。至于这个“物质文化”需求能否兑现,那只是现实的物质条件决定其“不能”,而不是陈克自己“不想”。
抄袭自陈克所见过的历史上的制度,科技,乃至组织模式,这依旧是抄袭出来的东西。想让这些似是而非的玩意真正营运起来,需要的还是这个组织和体制本身的内部完善。党在历史上时时刻刻处于随时都可能覆灭的局面,所以个人的需求必须彻底压制。如果个人需求影响了组织的运作,在组织覆灭的同时,个人也就要完蛋。即便是陈克当前某种程度的解决了根据地大批饿死人的情况,却不等于组织会因此更强大。
“要开会把这件事说明么?”柴庆国没有陈克想的这么多,他倒是直入主题。
陈克吁了口气,慢悠悠的答道:“说了,也得看大家到底怎么理解。如果大家不能认识到眼前的局面,把这个当成人事斗争,那就是南辕北辙。反倒不如不要明着说。”
柴庆国对陈克的态度很是赞成,“要不了几天就要过年,咱们不赶紧把东西发下去,部队的情绪会受到影响。想来同志们也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这次讨论的要点该在哪里?”
“劳动和平等。”陈克给了答案。如果想表面上平息纷争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采取一刀切的方式,所有部队发放的东西统统一致就可以了。不过这种“平等”甚至比“不平等”更可怕。对于劳动热情来说,这种做法将导致毁灭性的打击。
“既然讨论评功标准,那就得公平,得平等。平等不是一刀切,而是平等的给与劳动机会。在这个平等的劳动机会上每个人的表现定然是不同的。但是归根结底,判断标准只能是劳动。”
“大家貌似对吕凯文同志这种组织行动上的错误很想抓住不放……”柴庆国提醒道。
“那就让大家先讨论这次评的到底什么功劳。这才是矛盾焦点。”
柴庆国听了陈克的回答,迟疑了片刻才接着问道:“陈主席,如果这次大胆使用顾璐同志,会不会让其他同志感到不公平。”
“这个世上从来没有绝对的公平,顾璐同志当时被调查的时候,对他来说就很公平么?肯定不是。但是我们就因为有可能会让顾璐同志受委屈就不去调查他么?这肯定不行。只要确定一点,我们使用顾璐同志绝不是为了给他补偿,而是经过考验之后,证明顾璐同志的确有可取之处,而且他很上进。这就够了。至于同志们的疑虑,这只能通过时间来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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