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9章 俱怀逸兴壮思飞(七)
作者:猫疲|发布时间:2024-06-29 00:54:45|字数:61544
愿他被他信奉的神祗选为选民
愿他能在他国王的宫廷中被奉若上宾
愿他获得丰饶,财富
其注定长寿!
所有人:皮瑞。阿穆如
指导和土地登记的长官
库里嘎尔祖
世界之王
在美索不达米亚出土的一枚大型的玉髓滚筒印章 以苏美尔楔形文字书写的铭文:
……
血腥,焦臭,还有此起彼伏的呻吟和哀鸣声,成为拜占庭营寨里最主要的情景,虽然突破敌人的包抄追击,但是逃回来的大量人员身体上的烧伤,却让医生有些束手无策,
拜占庭人继承了古罗马宝贵遗产,同样也继承希腊城邦以来,古典时代在眼科和外壳上的医学成就,但是对于烧伤,显然不在这个范畴之内。
拜占庭人算错了一件事情,塞里斯军队的火器,并非如他们想象的,只要是雨天环境下,就完全无法使用,敌人也很好的利用了他们这种偏见和错觉,整整隐忍了一个多月,都没有使用这种武器。
因此当它们在战斗的高潮,集体亮相的时候,就成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无论是飞舞在天空会爆炸的火焰,还是能发出巨响将人打成碎块的雷霆之鸣。都超出了拜占庭人所认知的武器范畴。
虽然他们很快用严酷的训练和从小刻在骨子里的服从本能,重整了战斗序列,但是显然忽略或是高估了他们普遍配备的坐骑,所具备的勇气和意志,如何确保这些可怜的牲畜不受惊在战场上乱串,就让他们焦头烂额,更别说冷静对应敌人的反击。
在高空热气球的监视下,他们引以为豪的希腊火部队,甚至才刚刚投入战场,就匆忙的宣告谢幕,抛投的大型燃烧弹直接覆盖了他们的位置。
这场战斗之后幸存下来的拜占庭军人,从此得出一个教训,并且把她写在了自己的军事教材之中。
“赛里斯人同样善于运用,战略和战术上的诡计或是欺骗手段,他们可以在不具有压倒性优势的情况下,假装露出某些虚弱的事实,引诱敌人来主动进攻,然拥有富有韧性的防守和毫不起眼的防御工事,给予对手迎头痛击和巨大的挫败感,然后才全力投入到反攻之中。
在这种情况下,已经陷入他们的战术陷阱,而精疲力竭的敌军,几乎很少有人能够逃过他们的包抄和追击。”
作为这一切的主导者,赛特有些苦笑的站在战场上,这是他统帅过的最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了,相比之下,之前带着一伙同伴兼职佣兵的生涯,兼职不可与日而语。
一万多名藩汉健儿就这么轻易交付在他手中,还有七个以上的民族,组装成的附庸兵团,作为他的外围辅助,这让他亚历山大。
他用了一个多月时间压制军中主动出战的呼声,而将他们化整为零,混杂到那些藩属部队中去,参与弗林军的对战,以摸清他们的战术风格和配属情形。
但是,最后围歼战变成击溃战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本部的兵力有限,而这些藩属仆从军之流打顺风战时固然视如虎狼,毕竟还是没法真正做到指挥如臂使的,因为抢夺敌人刻意丢弃的战利品,而让部分弗林军获得喘息之极,集结人马从战线的薄弱之处脱逃而去,
但至少他和李睿这对名声不显的搭档,用这场用耐心和意志进行较量的战斗,证明自身的手段和才具,足以压倒那些引而不发的质疑和异议。
他已经在这个遥远的东方国度,找到自己的根源和归属感,现在剩下就是如何报效那些一贯看重和支持他的人,所以他并不在乎和抗拒,那些政治意味十足的婚姻,所代表的形式主义和象征意味。
……
这次没有仪仗排场之类的刻意武力宣誓,连日常护卫的存在被都淡化或是隐藏起来,反正已经没必要了。
所以高举鹰旗的拜占庭代表到来后,在临时驻地内见到的,只有大批新挖掘和收集来的文物,被分类堆满在露天之中,最常见是各式各样印满文字的泥板和大小材质不一的石板雕刻。
品相完好或是材料价值高的,则被放在纸盒或是木盘之类的容具中:大小不等的青金石滚筒印章 棱纹的三角形青金石和金子交替组成的项圈;黄金、青金石和红玉髓缀成的珠链;玛瑙小圆板、青金石圆柱以及叶形金片垂挂物组成华冠;阿卡德王萨尔贡一世青铜像和国王猎狮图浮雕石板,带翼黄金公牛像。
除了年代久远的泰西封和塞琉西亚之外,还有来自年代更早的,后巴比伦河新亚述帝国都城尼尼微古城遗址的埋藏品。
这回见拜占庭人派来的新使节,特地安排在午餐时间,丝绸的桌布上摆满了珍馐,通过煎炸煮炒蒸的各种手段,散发出迷人的香味和热气。
海鲜蔬菜侩饭,酢浆鱼生,糖浆拔丝虾柳,椰肉蟹块,海螺砗磲鲜汤,海带紫菜凉拌鱼酱,椒盐鱿须,生煎海鳗片,葱炸沙丁鱼,醋溜鲨皮,还有海龟蛋做成的拼盘……
伴随我本部人马的,还有河道里负责运送辎重物资的水轮大船,其中也包括了来自波斯湾的水产,装在大桶里依旧足够鲜活乱蹦的大龙虾和高脚蟹,海鲢,比目鱼和乌贼……甚至还有一条两尺长的幼鲨,
得益于来自东方的特殊保鲜活手段,这些原本属于巴格达统治上层一小撮人才能享受的珍馐,现在大量的出现在巴格达的市场中,这也意味着从到巴格达到巴士拉的南方水路,重新恢复通畅。
阿拉伯人的饮食禁忌,让他们浪费了太多美味珍馐的食材,他们几乎不吃海带之类的藻类,也忌讳任何有贝类或是带甲壳的海产品,甚至包括少鳞或是无鳞的鱼类,对于海参、海胆、海竹之类相貌丑陋的美味,更是避犹不及。
沙漠型宗教的保守和愚昧,可见一斑,因此很多物种对他们来说还是处女地。
因此等到唐人来到波斯湾进行船团捕捞后,几乎是满满而归的收获,这也算是作为吃货文明对世界各地的文明开化,所作出的贡献之一吧。
“很荣幸见到您,伟大的统帅……”
来人不过三十出头,地中海沿岸最常见的褐发和浅色皮肤,绫线分明的面廓,显示他所具有的希腊血统,
身穿一领希腊式对襟短衫,外套紫色绣金边花纹外袍,整体看起来充满某种程度心志坚定和富有城府的特质。
“我前一次见到您麾下军队,并且承蒙款待和安排的时候,还是在西索格底亚那……”
他再次握胸浅鞠身致礼道
“现在您已经是花剌子模、锡斯坦、法尔斯、米迪亚、克尔曼、俾路支,呼罗珊、伊朗高地和美索不达米亚及其周边地区的征服者和保护人了,实在是令人感叹和敬仰。”
“我也听说过你啊,马略。努科维,大秦使团之中最富有知识的成员,也是最年轻的外加代表。”
我吞咽下一口蛋炒鱼松道,作为交涉的前置条件,自然也早有人向我汇报过对方的来历。
“据说你仅仅用了半年时间,就掌握了华夏的语言,并且能够进行简单的阅读。”
“能够与意味对东方有所了解和认知的代表进行交涉……这显然是一件好事”
“但是我的故国有一句谚语,卑躬屈膝,必是有求于人……”
然后我放下杯子,身体微微前倾。
“你我既然都代表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国家,就没有必要浪费这些外交言辞了……”
“我和我所代表的国家只想知道,您和您的军队,还想要得到什么。”
他脸色动了动,继续一副谦卑的模样道
“我们之前还在兵戎相见,此刻却要在这里讨论相互交流,你不觉得有些荒谬么……”
我没有理会这个问题,继续转而对付起坚硬的甲壳来
“既然你们挑起了战争,那什么时候结束,就得有我说了算……”
“善于采纳合乎时宜的对策,获取最有利的价值取舍……”,
他脸色不变的继续恭维道。
“这难道不是身为主导和引领一个大国的上位者,所具有的胸怀和睿智么。”
“再多的恭维和花言巧语也不能改变一个事实,我们方才是去的上风的胜利者……”
我抹抹嘴巴,满不在乎道
“后续军队已经北上了,你需要拿出足够的理由来说服我和我的士兵,如何放弃眼前唾手可得的胜利果实和功勋的机会。”
我转头过去,由伊利亚将一枚剥开的雪白蟹鳌肉送进嘴里。
“好让你们剩余的军队,全身离开亚述地区,毕竟在这片土地上,对罗马军队抱有敌意的,可不仅是我们的士兵……”
“或者,你们还要重演一次当年在美索不达米亚的死亡回归之路么……”
“很抱歉浪费您的时间……”
他的脸色凝重了起来,再次对我行了一礼。
“毕竟我们两个国家,没有根本上的厉害冲突,反而在各个领域都具有相当的共同利益……”
“当然,之前由于沟通不畅导致的军事冲突,及其所造成的损害,也是需要付出代价和补偿的……”
“幼发拉底河上游自代尔祖尔河口以下的流域,都归属于你方的主权宣示和保护之下……”
“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军队已经或者即将获得地区。”
我咬了一根嘎嘣脆的腌制鹿角菜。
“只要追击歼灭了你方在美索不达米亚地区剩余的武装力量后,贵国还有任何手段和方法,可以阻止大唐进军小亚细亚的脚步么。”
“我倒是知道到一句话,亚洲是属于亚洲人的亚洲。”
“帝国绝不可以失去安纳托利亚,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
一直恭谦有礼的他,难得这么严肃一次。
“战斗到最后一个,你们有这个机会么。”
我继续轻描淡写地道
“或者说西方的法兰克人,或是莱茵河的阿瓦尔人,北方的可萨人,会给你们全力投入东方的机会么……当然你们可以放弃东法兰克和阿尔卑斯军区。”
“您对帝国的了解,真是令人敬畏啊……”
听到这里,他似乎吁了口气,转而低声道。
“那就换上更现实一些的条件把……”
“北方原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行省,再加上伊塔利亚的山内地区如何,这样就可以越过高加索山脉,直接与可萨人进行贸易”
“那里是你方亚美尼亚人的聚居地吧。”
“亚美尼亚人的立场,并不在我们的考虑当中”
“听到这个消息,我既惊讶,又欣慰啊。”
“其实,我并不需要彻底占有这些土地,但我需要足够距离的缓冲区……”
“那叙利亚北部的黎凡特沙漠,将十分符合您的需求……”
“大唐的商旅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中立区域……”
“阿颇勒东南拉卡谷地的六座城市,将成为一个自治城邦领,除了军人以外,两国臣民商旅,可以在这里自由往来如何……”
半响之后,负责记录的多名现场书记官,已经忍受一份吼吼的备忘录
“你真是大唐人民的好朋友啊……”
看着展开的大地图上,一一被标出来的位置,还算满意地道
“愿东方鹤西方帝国的友谊,能够永流传……”
“我希望能够得到一些书籍,不仅仅是文学和思想方面的……”
“包括技术上的交流吧……”
“可以考虑,但是你们也必须拿出对等的交换。”
最后我摸了摸肚子,觉得这顿午餐已经吃的太久了
“剩下具体的细节,以及需要添减的附加条款,就让专业人员去交涉吧。
议和的条件包括九万磅的黄金,作为礼送出境的保护费,可以用当地的古代文物或是艺术品来抵充,身体健康的女性,也可以抵充一部分。能够用金钱解决的问题,从来就不是拜占庭人的问题,这也是他答应最为痛快的条款。
又比如交换俘虏和对具有一定阶级和身份的人,进行有偿的赎身;界域的勘定和逐步移交的时间表,对当地突发事件,避免引发新一轮直接冲突的,优先军事干预手段;交出阵前袭击外交使节的凶手和幕后指使者……等林林总总一大堆……
此外还有书籍上的要求,我代表大唐对君士坦丁方面,开具了一份漫长的书单,包括另一个时空的阿拉伯百年翻译运动在内,横跨上千年直到欧洲文艺复兴时期所涉及的作品源头,本着有错过没放过的理由都列举了进去。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还没有被十字军澄外来势力攻破过首都的拜占庭帝国,还比较完好的保存着欧洲大陆上最后一部分与希腊罗马有关的文明成果和知识财富。
比起文艺复兴时代那会,凭借阿拉伯人手中传回来的,真假难辨鱼龙混杂的一些所谓古典时代着作孤本残本,就能根据历史传说脑补出无数史诗巨作,有良心和善于发明真相的欧洲历史学家们,可要苗正根红的多。
说不定数百年后,希腊罗马的正统根源,就在华夏了。
作为对等的,赠送了大批新版印刷的,诸如四书五经、周易、道藏、大藏经之类来自东方哲学思想着作,但是涉及技术类和历史类的则需要严格加以甄选和限制,比如农政全书,齐民要术什么的,虽然是流传日久的古人着作,但也是需要加以删减和修改的。
作为议定文书中,并没能用文字体现出来的附加条件,或者说秘密条款之一,就是对地方上的信仰和族群冲突的处理和善后方式,
拜占庭军队将带走愿意追随他们的基督徒,他们可要带着随身的财物和地面上的活物,集体迁移到半岛西部新设置的边疆行省内。大唐的军队将保护或者监督这个过程,确保大部分城市房屋澄地面建筑,及配属的公共设施完好的验收和交接。
作为没有明约的条款之一,作为拜占庭的军队撤出前的秘密义务,还要负责顺带清理掉这些地方上的YSL神职人员,以及一些有名望和号召力的地方人士,尽可能多的送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去满是甘泉与美果,还有七十二个纯洁仙女侍奉的安拉乐土。
这些人消失后所产生的空白和的位置,预期将被来自东方的另一些同样信仰的人所取代。
……
“如果迫不得已,那就将这片充满纠纷与仇怨的土地,留给东方人好了。”
这是包鲁斯及其疲惫伤痛的军队离开之前,所定立的方针。
但是他所没能想到的是,这些伎俩并没有产生预期的效果。
赛里斯人对于这些土地上蔓延纠缠的民族和宗教仇恨,并没有任何主动弥合或是进行化解的打算,而是提出一个简单明了的分治方案。
让冲突地区各个信仰和族群的人,各自建区分置,然后以城市为单位,按照宗教民族上的天然共同点和喜好,各自聚集在一起组成一个区域好了,
在塞里斯军队的监督下,让混杂而居的人口,各自迁徙到同胞占据优势的城市,然后由这些城市组成数十个拥有相当自治权利的地方城邦政体。
就像是后世穷途末路的日不落,在离开印度地区时,所留下的黑手一样。因为这种迁移并不可能完全是自愿的,故土难舍是人之常情,但是在不可逆转大趋势下,期间必然伴随着更多的冲突和伤痛,更多的仇恨也就这样积累下来了。
但是对唐人来说这已经足够了,起码他们的主要控制区可以消停了,同时在兵力不足以长期控制的西部,得到一大片情况复杂的缓冲区。
他们只需要一个充满混乱和痛苦的对照,来告诫其他控制区内的新臣民,服从和恭顺,才不会让生活便的更加糟糕。
——《阿拉伯半岛演义》
【西北偏北】第八百零一章 亚美尼亚之痛
我们喜欢和平,讨厌战争;但是,为了和平,我们需要战争
——《罗马军制论》作者:维吉休斯
……
大批被释放的战俘,拖着疲惫的身体,沉默的行进在道路上,他们的长矛,投矛、盾牌还有刀剑,成捆的放在牛拉的大车上,缓慢的伴随他们前行。
同行的还有有也在道路两旁,三三两两的骑兵,用一种矜持而冷漠的神情,监视或者保护着这些被释放的军人,之前的袭击事件,给多少蒙上了点阴影。
因此他们的任务,就是跟随和监视这些被释放的战俘,直到他们进入靠近沙漠边缘的,拜占庭人所设置的营地和城垒中。
作为有价值的军官,已经先头一批被马车集中运送回去了,因此这些俘虏带队的都是些低级士官,行军起来依旧井然有序。
因为政治上的需要以及对长远未来的打算,那些唐人对这些拜占庭俘虏的监管,并不算太过残酷和严厉,伤员可以得到救治和修养,除了日常有限的赔给外,可以用力气和劳作换取多余食物的份额,他们甚至可以在战俘营中,内部自行交易或是推举出代表,与随军商人进行接触。
因此当他们离开战俘营地的时候,身上多少多了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他们也付出一些重要或者不重要的东西,比如一些老兵和士官,会被私下找去进行访谈,用感兴趣的东西,换取额外的配给。
赛里斯人愿意付出代价的,也不一定是关于军事情报或是军队内部的信息,也是包括他们出身的家乡,家庭成员和生活状况,从军签到额职业和专长,在军队中的感受和日常,乃至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等琐碎无序的东西。
但是只要有新鲜的内容,多少都能够获得一两个赛里斯特色的罐头到糖块、酒类等实物报酬,也可以更进一步的用比较敏感的东西,换取一些钱币作为报酬,然后再换成那些东方随军商人提供的特色小商品。
从某种程度上,作为三大陆的贸易枢纽和黄金公路的西方桥头堡,拜占庭的军队中,并不缺乏小商贩出身或是具有商业因子的人。
“已经陆续有四千多名被俘虏的士兵回归……预计几天后会达到六千多人”
“部分军旗和鹰标也被有偿交还,这样我们还可以恢复两个军团的编制,让这次的损失不至于太过难看……”
负责交涉事宜营地中,从南方风尘仆仆归来的小马略,轻轻捏了个额头,虽然代价不菲,但是总算获得一个比较体面的停战条件,
只要剩余的军队能够安然回归,就还不至于动摇到帝国在在安条克乃至叙利亚地区的统治。
自从他乘坐赛里斯人的水轮船沿河而上抵达摩苏尔之后,他就彻底放弃了最后一点的侥幸和犹豫的立场,一心尽快促成和结束与赛里斯人的军事对抗和拉锯,从东方战场抽身。
帝国的军队也需要时间消化,从战争中所获得的东西,无论是经验还是教训。
“战后统计已经出来了……”
“我们总体上损失了四成的骑兵和六成的步兵,仆从部队几乎全灭,辅助部队的损失大概也有一万多人……”
“只有有足够的时间收拢逃兵,以及让伤员得以恢复,现存的兵员基数上还可以增加两成左右……”
“相比之下,骑兵部队的坐骑和牲畜损失很大,因为在战场遭到火焰袭击和惊吓的缘故,很多归还的骑兵,已经无法承担警戒和作战任务,只能暂时编配到预备联队的步兵序列中去……”
听到这里,小马略微微摇了头,又点点头,这次虽然损失很大,但是一旦这些有过在东方与各种敌人作战经验的士兵,重回到帝国军队序列中,又将是一笔难能可贵的财富。
起码在战术和装备上,将掀起一轮新的变革浪潮,对皇帝正在筹划西大陆攻略,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又比如被海军垄断而固步自封的希腊火技术,或许可以有所触动和改变什么。
“其中,来自尼西亚和马其顿军区的士兵,损失已经超过了七成。”
然而他对被统计官特意所强调的事实,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事实上这也是皇帝特使前来的任务之一,将圣像崇拜派的影响,从军队中沉底清除出去。
“剩下的士兵,也不再成为问题。”
“他们将被重编,按照人头分配土地,然后安排在安条克、阿勒破及其他新设的军区。”
“这样,三五年之后,我们将从当地获得新的兵源……”
……
“我们失去了俯视美索不达米亚的屋脊,也失去群山之间肥沃温暖的河谷地区,获得仅仅是片刻的喘息之机……”
一名随军的亚美尼亚人,如此哀叹道。
按照历史渊源,传统意义上的古代亚美尼亚地区,包括了南方干燥的平原地区,既阿拉伯帝国的亚美尼亚行省;事实上半独立的北方高地和西部山区;小部分从属东部米迪亚行省的山外河谷地区;以及黑海西南岸由拜占庭人控制的小亚美尼亚军区。
作为西亚次生文明之中,古老的地方政权之一,广义上的亚美尼亚人,就散布和生活在这些区域之间。因此,作为各大文明和帝国势力版图和军事冲突的夹缝中的代价。
除了新生的亚美尼亚王国军外,尚有大量的亚美尼亚人依照外出谋生的传统,作为各方的从属部队或是雇佣军的身份,同时存在和活跃在赛里斯、拜占庭和阿巴斯王朝的军事序列之中。
然后在争雄逐鹿的战场上,毫不犹豫的对昔日熟悉或是不熟悉的同胞挥动武器,浴血厮杀在一起。
扎格罗斯——努赛宾山口,宏伟料峭的山壁,像是两只张开胸怀的手臂,将一个庞大的营地,环抱在怀中。
作为附庸的数万名亚美尼亚人及其追随者,在担忧和纠结中,迎来了新的一天,他们已经失去了南下所获得大部分战果和收获,现在又被切断了回家的最近道路。
当初背弃盟友的报应,分毫不差的重新落在他们头上的时候,才发现现实并没有那么美好,朝令夕改的投机,最终令他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阿拔斯王朝覆灭之后,亚美尼亚人并没有能如预期一般的获得更大的利益,反而成为了地区几大势力联手重点打击的对象,狼狈无比的退出米迪亚行省,又在亚述北方进军中失去了大部分的步兵,接着靠近扎格罗斯山脉的城市和据点,也被来自山地的库尔德人所夺取。
现在这些亚美尼亚人,只能抱着某种悲愿和无奈的心情,暂时依附在拜占庭军队的羽翼之下,期待用时间来重新添好伤口,回到战场的那一刻,但是失去了对那些城镇的控制权后,他们就逐渐被物资上匮乏和缺少药物的伤痛所困扰着。
只能用掠夺来的财物,从拜占庭军及其随军商人哪里,以较高的代价获得有限的补充。
晨曦的雾霭中,一名来自亚美尼亚教会的教士,睡眼惺忪的用冷水泼了泼脸后,进行着晨间的例行祷告,作为最早皈依基督教的国家之一,现今的亚美尼亚人,同样是主的信徒,并且拥有自己形同独立的教会。
打着哈欠的哨兵拄着长矛,将松开弦的弓和箭只靠在一边,有些湿漉漉的空气中,突然传来某种细碎而尖锐的声响,他定神仔细听了听,又睁大眼睛,好确认那些被风吹动的模糊灌木,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
然后脸颊骤然一痛,被一种强大的力量推动他的头部,猛然向后翻倒下去,摔出沉闷的声响,却是落地之前已经死去了。
几处被急促遏止的惨叫声,几乎在同一个时间响起。
亚美尼亚人的驻扎营地,发现自己遭到进攻的时候,敌人已经逼近到了珊墙之下,外围甚至没有接到任何的预警。
头戴软尖帽,长袍背甲的波斯人,和包着大团头,身穿着旧王朝制式锁子甲的穆斯林新附军,如潮水一般的用上了两人多高的寨墙。
他用木板和大盾,填平外围的陷阱和沟壑,在栅墙上刀砍斧劈的破开一个个缺口,然后蜂拥而入。
他们甚至很有几率和默契的让开正门的通道,然后由三五成群马挂木撞锥的骑兵,发起冲刺,带着巨大的惯性将包铁的尖头,狠狠捣在厚板大门上,木屑飞溅的到处一个个凹陷的坑洞,
直到大门崩成四分五裂的碎块。
亚美尼亚这一刻,也被激发了高地人藏在骨子里的悍勇和血性,他抓起身边一切可以找到的东西作为武器,勇敢的迎向这些闯入的敌人,因为他们身后还有为数众多的老弱妇孺。
一些人冒着箭矢跑上了仅存的塔台,他们吹起了告警的号角,用沉闷浑厚的音符,呼唤不远处的罗马军队,
但是回应他们的只有一片的死寂,拜占庭人早就连夜从自己的营地里撤走了,然后将进攻的通道和前沿让给了那些敌人,从这一刻开始,亚美尼亚人就被昔日的盟军和宗主国,给抛弃了。
在国王和大多数贵族都外出的情况下,群龙无首,六神无主,是他们最好的写照。
他们乱糟糟的挤在一起,寻找和推举每一个可以做出领头的人。
箭塔和哨位一个接一个被点燃,敌人的喊杀声和同袍的哀鸣声之间在营地边上奏响着。
终于有人缓过神来,聚集在一名年长的武装主教身边,这位主教虽然已经四五十岁,但是肌肉发达的他,在片刻之前刚刚用沉重的手杖,打翻多名波斯人,将附近各自为战的人召集起来。
这名亚美尼亚主教,振臂高呼道
“拿起武器,骑上战马,推倒外墙冲出去……”
“所有能够站立的人,都必须投入战斗……”
在他的呼唤和指引下,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了他们的身边,落到波斯人手中的下场和恐惧,让他们成为袭击浪潮中,一块坚挺而不断壮大的中流砥柱。
然后从天而降的火焰,彻底吞噬了他,也让周围的人,彻底丧失了勇气。
被骑兵保护着,向营地另一侧山地小径转移的年轻妇女和孩童们,也传来了响彻的哭喊声,敌人同样在这这条截击了她们。
这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抽调了亚美尼亚米拼死战斗的最后一丝勇气,成群结队的四散本套,然后在被波斯人的骑兵,砍到在荒野中,或是追逐射杀在山林的边缘。
……
扎格罗斯山脉,山外绿洲之上的卡米什利城外,
等候在村庄之中,前来觐见的亚美尼亚王马克西米连及百多名贵族,并没能等来拜占庭人的统帅包鲁斯,却发现自己已经,陷入成千上万高举大盾,手持刀剑和投矛的拜占庭军队包围之中,
而在被分隔开来的外围,他们的扈从和护卫,当场在盾墙和矛尖的逼迫下,解除武装并且予以逮捕。
这些拜占庭士兵的军旗,也不是曾经与亚美尼亚人一同并肩作战过,而有所熟知的白鹿、山雀或是云杉那几个野战军团,而是来自安纳托利亚诸军区以外的,北方奥普希金军区的火焰马军团旗。
一名陌生的军将向他们宣告,以泄露军事机密,恶意制造和挑起与赛里斯人军事冲突的罪名,将被押送到君士坦丁堡接收专门的军事审判
如果来自拜占庭统帅方面的怀疑和质控,被证实或是成立的话,在君士坦丁堡里的大竞技场里,与人兽拼搏到死,将会是他们唯一的下场。
要知道成就了前代皇帝君士坦丁五世的“保加利亚屠夫”名声之后,就没有如此之多的外国贵族和王族,出现在大竞技场里,成为拜占庭市民的经久不衰的话题了。
同一个的时间,由亲卫队封闭了城门,禁止出入的卡米什利城中,士兵们还算安定,但是军官之间就开始涌动着某种东西。
“为什么……”
大声的质问,响彻在城市长官的官署中。
“一切为了罗马的荣耀……”
面对若干名军将的质疑,包鲁斯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当帝国的军队回城之后,我们的后方,不再继续存在亚美尼亚王国这个一个不稳定因素。”
“这是对盟邦的背叛和出卖……”
亚美尼亚血统的骑兵将军,高声的质问道。
“尼西安……”
包鲁斯大声叫着这名将军的名字
“你对亚美尼亚国王投入的关注,已经超过了你作为帝国臣民的本分和作为军人的职守……”
“鉴于你已经不再适合统领我们的骑兵……”
“以西路军团统帅的名义,解除你的职务,送回安条克,等待皇帝的裁决……”
铁腕镇压了部下的反弹之后。
“你这是在用您的政治生命和军事生涯……”
完成交涉,首席书记官小马略低声道……
“相比之下,我个人的名誉和信用,又算得了什么呢……”
白发苍苍的包鲁斯捏紧了拳头
“当他们盘踞在高原之上,众多拥护者之中时,我们只能容忍并且尝试借助他们的力量……”
“但是他们因为贪欲和野心,离开熟悉的故土,贸然深入到着平原上的战争中……”
“解决一个重大隐患的契机……”
“相比那些远离家乡,并且在战斗中精疲力尽的赛里斯人……”
“这些首鼠两端,习惯背叛和投靠的亚美尼亚人,才是帝国统治秩序中,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啊……”
“我已经厌倦了他们在这场战争中的反复无常……”
“无论是帝国还是艾穆哈人,乃至赛里斯人,只要有足够的利益,都可以轻易的背弃……”
“在复兴亚美尼亚的口号和理想背后,是马科米扬家族毫无信义可言的私欲……”
“现在这一切,终于可以得到终结了……”
“一个混乱的亚美尼亚高地,更符合两国接壤的需要……”
“另外通过战争中各只军团的表现……我更担心的是我们的军队之中。”
“如果有人为了个人私利,与亚美尼亚人私下达成了某种默契和共同立场,那即便我们离开这片土地之后,战争依旧难以避免……”
“我需要尽快抢先斩断这些隐患的根源……”
“毕竟赛里斯人已经信誓旦旦的保证,他们毫无袭击帝国使团的理由和必要,你觉得他们的保证有足够可信度么……”
“如果以占据优势者的自尊和立场,我更倾向于相信他们……”
小马略若有所思的回答道
“特别是在我们的第一批使团已经访问过的情况下……”
“这样的话,问题就来自我们的内部了……”
包鲁斯捏了捏日渐稀疏的胡子。
“我需要你从后援的补充军团中挑选忠诚可靠的人员,以清查失踪人员的名义,进行全权行事的秘密调查……”
“遵命……”
小马略微微的颔首。
……
我进入亚述省境内,随着深入底格里斯河中游,富饶绵连的阡陌纵横和分布密集的村庄,逐渐被是不是小片出现的荒野和灌木丛所取代,几乎一成不变的田野,也变成了风吹熙熙的草地、苇丛和沙洲。
这里也是公元前西亚最残暴奴隶制国家——亚述帝国的发源地,
阿舒尔城遗址,古亚述人的主神阿舒尔神宫的废墟上,我处理了一件突发的争端。
对于新成立的希伯来人自治领,首府被命名为新锡安,但是在领地命名上却产生了争议,来自半岛北方当地的希伯来人族群代表,希望起名为犹太城邦,而来自北方可萨境内,移民和商人居多的希伯来人群体,则希望为新家园起名为以色列。
也就是以希伯来人十二士师家族为首的第一个政权,南北分裂之后的各自名称。
最后官司甚至打到了我这里,我给了他一个新名字,解决了这场纠纷,就叫迦南共和国。
当然这个共和国,并非后世意义上的东西,而是古典式贵族寡头共和的变体,希伯来长老和众多商业家族组成的城邦议会共和国。
也算是我在这些边缘地区所进行的政体实验素材之一吧。
【西北偏北】第八百零二章 亚美尼亚之叹
“包括懦夫在内的任何人都可以发动战争,但要结束战争却得到胜利者的同意”
古罗马历史学家:盖乌斯。撒路斯提乌斯。克里斯普斯
“战争是强迫敌人服从我们意志的一种暴力行为”
普鲁士:克劳塞维茨
……
库赫。塞汉特高原之上,从雷扎耶湖盆地,到乌尔米耶湖东北的河谷平原上,当地百姓麻木不仁或者波澜不惊的,再次经历了统治者和政权更替的风云变幻,短短的十年之间,从阿拉比亚人到亚美尼亚人再到阿拉比亚人,再到拜占庭人和赛里斯人,他们就体验和忍受了,复数以上统治者的更替。
来自亚述的泰伯里——米迪亚联合兵团,轻而易举的就接受了亚美尼亚高地南方的军事重镇和南北交通枢纽——大不里士,
闲着这处阿拉伯世界最着名的地毯产地之一,已经被各色的士兵所填充满了。
“搽亮你们的刀枪喂饱你们战马,到亚美尼亚去……”
“那里有有肥腴的山谷和成群的牛羊……就像没穿衣服的娘们”
“让我们抢光所遇到的一切人和城镇把……”
高举已经镶上九颗宝石,代表击败了九个强大对手的卡维战旗,萨珊王李思远骑马小步奔驰在这些士兵的列阵之前,声音洪亮的鼓舞着。 用欢呼相应他的,是如林的刀枪和人马嘶鸣声,不论是波斯人,还是突厥人,不论是穆斯林还是基督徒,或是被新王国放逐的亚美尼亚人,乃至来自高加索以北的马扎尔骑士,都狂热拍打武器吼叫起来。
亚美尼亚人的复国梦和大亚美尼亚理想,再次在残酷的现实碾压下彻底破碎了,就像是历史上多次发生的一样,被重创的亚美尼亚人,将迎来长达数十年上百年,波及好几代人的黑暗沉沦时代。
哪怕这次靠近大亚美尼亚的终极梦想,似乎只有一步之遥,然后被打回原形,堕入更黑暗深渊中的绝望和颓丧,毫不掩饰的体现在那些幸存下来的亚美尼亚人的脸上。
作为自视过高的野心和诉求殉葬品的,不仅仅是新生王国的数万军队,还有近十万名随军队扩张,而前往温暖干燥的南方地区,寻找新生活和家园家园梦想的亚美尼亚百姓。
所幸并不是所有的亚美尼亚人,都站在了失败者的阵营中,在赛里斯人麾下效力的数千名同胞,成为了他们最后的希望,比如亚美尼亚大主教之子,骑兵联队长马苏里克,也在其中……
因此在这个时刻,
白发苍苍的亚美尼亚大主教马科杜尔,满腹心事的行走在大路上,这些天发生巨变,让他的头发最后一点灰黑色,也彻底变白了。
为了与赛里斯人达成和平协议,拜占庭人亲手毁掉了新生的亚美尼亚王国,然后把他们丢给那些充满怒火和仇恨的波斯附庸军,他们的命运可想而知。
大主教所能做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前往亚述地区免检那位塞里斯最高统帅,尽可能最大限度的减小因为战败和出卖,而让亚美尼亚人所遭受的损害和伤痛,好为将来的复兴保留下珍贵的种子,
他甚至不过年迈体衰,尝试在马背上睡觉,因为他在路上每耽搁一天,或许就有更多的亚美尼亚人死去。
在赛里斯军队眼中,或许会为了贩卖奴隶所具有的价值,保全俘虏的姓命,但是对于那些充满怨恨和复仇感的波斯人来说,显然就无所谓了。
亚美尼亚人的悲剧性,从文明诞生的一开始就似乎已经被注定了。
独特的地理位置,让亚美尼亚从诞生之初的命运和历史就格外的坎坷,虽然很早就形成了自己区域特色,山地环抱河谷的独特环境,让他们从不缺乏坚韧不拔的奋斗和抗争精神,
但是相比周边临近的几大文明发源地,及其崛起的大帝国,却缺乏足够的自保的实力,在这些帝国因为内乱或者外敌入侵而衰弱的时候,亚美尼亚人很容易就乘机崛起,成为称霸一方的区域强国,任何一代英主,都是在大国霸权之间玩平衡的高手。
但是当他们稍微复兴之后,亚美尼亚人就不得不在这些更加强大的帝国军队铁蹄下屈膝,因为亚美尼亚地理本身的出产和资源,缺乏足够的底蕴,根本输不起,几场大战失利之后,就很容易陷入一阕不振。
但是复杂绵连的山脉和河谷,又会在敌人的重兵面前,保存亚美尼亚人最后一点的传统和血脉。
所以亚美尼亚人想要强大不得不拼命的想要扩张,获得更多的资源和缓冲。但是这种扩张同样会触犯地区大国的霸权,
因此,自公元前建国开始,每隔一段时间,亚美尼亚地区就会被外来征服者,一遍遍的践踏在在脚下,当旧日征服者的血脉与土着融合之后,往往又被被新的征服者所取代,从波斯人到罗马人到拜占庭人到阿拉伯人,几乎没有意外,这次,显然又要加上来自遥远东方的唐人。
马科米扬家族侍奉的昔日君主,就是来自波斯帝国七大贵姓的分支,而作为他竞争对手,巴拉克土温家族,则更多融入了倭马亚人的穆斯林血统。
当马科米扬家族用一种相当模糊的态度,自称来自东方威震一方的马氏家族后裔,也未尝不是没有攀附东土血脉和历史,太高自身家族渊源的需要。
……
雨季过后,海陆积压的物资和商品,滞留在高原地区的人流,一下子都得到了宣泄。深入亚述地区后,大量的人员和物资,无数条涓涓细流一样铺陈开去,
在划定的区域内,建立以城市和集镇为基础的行政体制,然后辅以唐人为骨干的屯点和归化人村落,充当最低层的治安、收税、派差等基本职能,再加上其他征服地区的移民,对荒废或是萧条的本地村庄进行人口填充,通过外来移民的掺沙子,将本地人的影响力和凝聚力摊希弱化。
这样一个标准的统治样板,就基本竖立起来了。当然其中不免各色各样的矛盾冲突,作为人数最少的唐人,就可以以比较超然的立场进行仲裁和处置,以为此上层统治民族的权威。
作为我个人扶持和倡导的项目,
考古和发掘历史遗迹的日常之外,又多了一项,就是照例收集当地的天文学,数学、医学等阿拉伯世界比较出名领域的学术成果,及其相关的专长人才。
虽然在这个时代,后世阿拉伯第一位哲学家金迪 (801 年——873 年)、倡导原始精神的德拉比(870 年——950 年)、完成融合希腊哲学与伊斯兰教神学的巨 匠伊本。西拿之类,着名古代科学家都还没有出生,或者再也没有出生的机会。
但是从倭马亚王朝到阿巴斯王朝,通过舶来科学知识,还是积累了一定的学术成就。
当初在皇家大图书馆里找到的医学资料,就外科、内科、骨科、眼科、神经科、妇科多种分类,涉及营养学、脉搏、 药物、发热、结石病、胃病、癫痫、眼科、外科等医学着作一百多卷。
又比如《印度的计算术》翻译本,就是后世流行世界的阿拉伯数字的最初起源,
相比穆斯林比例较高的伊拉克地区,两河中游的大亚述地区,可以说是基督徒聚集并且相当活跃的地区,本地的穆斯林也以非正统派(阿拉比亚)的穆斯林居多。
因此,当地这些学者对于政治或者民族气节操守上的敏感性,显然不如在各自领域的专注,再加上很多人本身就不是穆斯林,因此“劝说”他们为新政权服务,并不算太过困难的事情。
甚至因为阿巴斯王朝在近年战争中穷兵黩武,导致这些并非直接在军事或者战争领域内产生效能的学术领域,过得有些举步维艰。在足够的金钱和实物补助,以及家人的安全保证下,鲜有能够马上给予拒绝的。
一方面要感谢作为民政总管和首席顾问的卡塔赫,所提供的人脉和资源列举出来的名单,另一方面则来自这些学者之间帮衬性的相互举荐,在战后普遍萧条和饿肚子的威胁下,享受了几天温饱有闲之后,他们恨不得把能够沾上点边的亲戚家人学徒弟子都拉进来,
“岭西行人司通事虞候,经北通番使马克己求见……”
“他来做什么……”
我想了下,接过递上来的文书,三言两语的就看清了简单和前因后果。
“原来如此,就把人带进上吧……”
一个皮肤发暗,面如沟壑老者,被马克吉待到我的面前,然后由马克己充当临场的翻译,我按照预先想好的内容开口道。
“亚美尼亚人想要获得宽恕,并且保存国家的条件很简单……”
“第一,参加过南方战争的亚美尼亚贵族及其亲缘支系,都必须集体迁徙到大不里士以南居住……”
“当然,允许你们带上所有可以带走的财产和牲畜、、”
“第二,与旧王马克西米连有关的三代以内男子,必须前往东土朝见我们的皇帝,以获得宽恕和谅解……”
“你和你的儿子所代表的支系,可以作为特殊的例外……对愿意协助和服从大唐的人,我们从来不会吝啬”
“第三,现有亚美尼亚地区必须提供至少三千人规模的,自备马匹和武器的骑兵……由我们安排驻守伊朗高原和呼罗珊地区。”
“重点城市的驻军规模和各领地的贡赋徭役,可以比照伊朗和美索不达米亚地区,进行修订……”
“凡湖附近的领地,分成至少二十份以上……其中十份由占领军分配,剩下的五份由表现配合,本地人接手,五份作为马科米扬家族的供养份地,你和你的后代管理其收益和产出”
“按照人口比例,每座城市只允许存的城市治安维持力量……最多不得超过五百人”
“……”
每听一条,大主教心中的悲哀和苦涩,就浓重一份,当他们将这些条款听的差不多的时候,心中反而已经被麻木的有些无所谓了。
瓜分王室和旧贵族的领地,可以说是对战败者的惩罚,重点驻军和贡赋徭役,当年在阿拉比亚人的手下,也不是没有遭遇过;
迁移马克米亚家族,可以说是将统治上层壶底抽薪,用兵役将亚美尼亚地区最后一点抵抗力量和可以武装的青壮,都抽干掉,一环扣一环的步步紧逼,最后除了亚美尼亚这个国家的名以外,就只剩下个任人摆布的空架子。
离开自己熟悉乡土和根据地的亚美尼亚人,几代之后还会是原来那些彪悍而无畏的亚美尼亚人么,
看似优待和宽大,格外保留他和他儿子部分权利的代价,是来自亚美尼亚同胞的猜疑和裂痕。从某种程度上说,他的确是出卖了剩余的亚美尼亚人的利益和将来,
但是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很可能是更加痛苦和绝望的未来和前景,这是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吞下的苦果和恶名。
“记住,这是通牒而不是交涉,你只有选择是还不是的权利……”
“请不要质疑我的执行能力。”
我风轻云淡的弹了弹手指上一枚雕琢成甲虫的古代印章 就像是赶走一只恼人的苍蝇一样。
“也不要和我说什么亚美尼亚人的抗争精神和代价……”
“紧靠武力想要获得一个彻底顺服的亚美尼亚,或许没有那么容易,但是制造一个充满残败和废墟的亚美尼亚,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也请不要做出任何拖延时间或是其他浪费时间的无益之举,不然也许我们下一次就是在高加索山外,和可萨人讨论亚美尼亚的地位问题了”
我补上最后一击,然后挥手示意可以带他出去了。
但是对方似乎还想做出最后一次努力,站在原地扭头又对马克己急促说了几句话,一直面无表情的马克己也有些动容起来。
“他可以接受这些条件,但是希望尊上能施舍给他们,一个微薄的恩典……”
马克己有些难以启齿的小心道。
半个月之后,
幸存下来而群龙无首的亚美尼亚人,重新选出了他们的代表,和少量残存的首领一起,在大主教的领导下,集体觐见了赛里斯人征服者的统帅,请求为他们任命一个新统制者。
于是他们得到一个名为李思雅的女王,虽然她还年幼的很,远在东土正是牙牙学语的年龄,却拥有来自前代赛里斯皇帝的崇高父系,以及来自波斯萨珊七大贵族分支之一——亚美尼亚王系后裔的母系,融合而成的尊贵血脉。
大主教之子出人亚美尼亚地区摄政,而作为最熟悉这些地方的马克己,则成为这个新生地方政权的第一任监察(亚美尼亚都督府长史)
……
唐人对被征服土地上的当权者及亲族,或是被镇压的反抗者及其眷属,并不是一味的处决或是杀戮了事,往往会采取一种看似宽仁却是周期漫长的慢性煎熬式的惩罚,让他们去朝见大唐天子,以获得宽恕和收留。
这段朝拜之路,往往以上万里的距离为计算单位,因此很多人被能到达目的地,就先抵达了自己生命的终点,因为年老或是体弱,体力和精神不支,或是突然急症染上时疫,客死异乡的比比皆是。
这些散步在丝绸之路上的,带有各种异域烙印的大小坟墓,也成为后世研究华夏朝贡体系,文化和势力影响范围的重要依据和素材。
——《桂川丛谈·大唐岭西考》作者:韩冈
【西北偏北】第八百零三章 死节从来岂顾勋
战争从有私财产和阶级以来就开始了的,用以解决阶级和阶级、民族和民族、国家和国家、政治集团和政治集团之间的,在一定发展阶段上的矛盾的一种最高的斗争形式
——本朝太祖
……
随着马科米扬家族的大举南迁,以及因为追随过赛里斯人而被酬赏的,前亚美尼亚流亡者回到故乡,并成为大大小小的新领主后。
从此,亚美尼亚人从地缘上被分为了两个渐行渐远的文化圈,高度商业化的山外(平原)亚美尼亚人,和农牧化的山内(高地)亚美尼亚人。
——《西亚通史——亚美尼亚》
炎热的白天和黑暗的夜晚,
离故乡多么遥远。
已经经历了重重的激战,
没有喘息的时候。
军队日夜不停的战斗,
我们向前突击战斗,
忠实的战马和我们的战友们团结在一起,
永远首先痛击敌人。
大唐掷弹兵,前进,向着胜利迈进!
大唐掷弹兵,前进,我们在进攻!
我们在南诏和吐蕃以及炎热的沙漠,
每一个敌人都要面对死亡,
直到最后的城堡陷落,
敌人被彻底击败,
被大唐掷弹兵,大唐掷弹兵彻底击败!
无数黑发黄肤的东土将士,身穿厚重明光,高举枪戟,高唱唐朝版的《掷弹兵曲》,汇集成浩荡的铁流,继续向西行。
歌声中那种直荡云霄的冲天之势,连顽强积郁在天空上的最后一点阴云,也被他们涌动在歌声中的雄壮身姿和铠甲闪亮反光所劈开,露出灼热的太阳和澄净的天蓝。
继续西进的理由很简单,就像我的参军团所建言的那样。“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弱则卑伏,强必寇盗,人面兽心,不顾恩义,其天性也。”
虽然这些作为缓冲的地区,并不在直接操控的计划内,针对他们畏威不怀德,进行一次力量宣示性质的武装进军,确保一定时间的存在敢和威慑力。
才更好进行后续步骤的分化分治和政治生态的放养实验。谁知道拜占庭人走了,会留下什么后手或者说是麻烦。
从古至今那些能够存续很久并且史上留名的契约和协议,都是依靠相应的力量或者说是共同的利益点,来维持和确保的。
心怀不轨的图谋和愤怨,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苍白而脆弱的。
亚美尼亚人初步降伏之后,泰伯里——波斯和米迪亚的联合兵团,就宣布归还建制,各自行事,分别担负起亚美尼亚高地的镇压和扫荡,以及对阿塞拜疆行省的全面压制。
相信这一切初步完成之后,可以得到每天至少一两万名附庸军的新兵源,其中预计以轻骑兵和山地步兵为主。
因此眼下,承担起前驱和武装开道任务的,是六大藩属兵团之中的回纥——花剌子模兵团,这些来自东方草原的游牧骑兵,在来自咸海当地低地沼泽的中亚步兵的配合下,高效率的清理着,后续大军可能经过的一座座城市和村镇。
清点和守卫当地的水源和物资库藏,并且要保证有足够的当地人,可以作为临时征发的徭役来源。
我也得以心情放松的,坐在轻纱帷帐笼罩起来的骆驼大车上,这架原本用来提供哈里发朝圣之类远程出行需要的骆驼车,充分体现了作为统辖阿拔斯王朝这一个大帝国的至尊,所经营的奢侈享受和独特品味。
作为要用四十只骆驼才能拉动的,缓慢行进的小型移动宫殿,有两层半高,最低一层是用来存放各种奢侈享受所需物资的储物层,中间层才是主人日常活动的场所。
地面是用带有熏香味的木材,上等的丝绸和说不出来理的珍贵皮毛堆砌起来的,按照前中后,分为半敞开的会客间兼校阅看台,日常生活起居室和卧房三个部分。
顶层是带栏杆的露台,和用金银刺绣的帐篷罩成的礼拜间,也存放着专供哈里发赏鉴阅读的宗教和其他种类的书籍。
只要很简单的改装,就变成我的移动办公场所和发号施令的行帐。
“渤海公的身体,已经渐见康复……”
“从慕州(木鹿)镇,移镇依法州(伊斯法罕)……”
“这样我就可以把大后方,放心的交出去,做好眼前的事情了……”
和拜占庭人大城合议之后,我需要处理的,就剩下一些比较重要的琐事,
比如,在平原地区的雨季的结束,作为道路工程配套的驿所和信号板传讯站的深化施工,以及项目工程量扩大之后,如何控制技术流失和要点保密的请示。
比如南方两河下游依兰平原上,巴士拉省内的昆仑藩属兵团和海外军州的联合督府,已经开始收获了第一批速生种的土豆,不过种源并非随军从国内带来的,却是来自西天竺的天赐州,近岸屯田区的海外二三代品种。
这也意味着,所谓唐人屯垦团这些,自古天赋全部点在种田上的华夏耕战民族,扎根西亚异域的第一步,有了一个好开头。
又比如岭西行台之下所有标志性的山川、河流、城市,用以华夏色彩的重新命名的项目工程,最后就变成在广大军民中,采取有奖悬赏性质的命名征集。
我又翻开一篇奏事,不由咦了一声。
却是岭西兵曹判官辖下的军前匠做司报告,从亚述都督府境内找到的十几口石脑油井,和那几处沥青矿坑,已经有一半以上,开始恢复产能了?……
“这很好……”
作为矿物沉积相对贫乏的美索不达米亚大平原地区,这些油井和矿坑,算是了不起的例外出产了。
而无论是原油,还是沥青分立物,都是龙武军开发的军事项目和工程建设中的重要原料成分。
而且作为后世最大的石油地质沉降区,当地那十几口石脑油井的历史,甚至可以上溯到第一波斯帝国时代,主要用来作为拜火教的燃料的使用记录,而当地人使用沥青的历史,则可以追溯到更古老的巴比伦汉谟拉比时代。
本地出产的地面自流性质的原油,之所以被称为石脑油,就是因为其相对澄净易燃的特质,特别是比较国中已经开采成熟的静边、玉门、汉中那几处的产量和品质,都有不错的提升。
当地人只是简单的水化蒸馏,就可以提取到接近半透明的所谓“石油精”,这也是当地,作为古典特色的火器投掷部队的核心装备。
和西方拜占庭帝国所依仗的,松香樟脑油等易燃物合成的猛火油——希腊火,正好是两种截然相反的科技树。
……
圣城麦加,所有穆斯林毕生的心灵家园和精神寄托,正在陷入某种痛苦和悲痛之中。
大名鼎鼎的前海盗兼走私犯子头目,如今的义从校尉辛巴达,表情复杂的站在城外的土丘上。
在他视线的方向,来自阿克苏姆王国的高原猎骑兵和努比亚步兵,以及科尔普特长矛手和弓箭手,猛烈的攻击着这座半岛上最神圣的城市。
正是他的牵线搭桥,引领着这些来自对岸非洲大陆的联军,一路长驱直入杀到这里,
这也是他对唐人海外拓殖船团,所交上的最后一道投名状,从此以后,他就算割断了与旧日生涯的最后一点羁縻,彻底摆脱了荣誉唐人的特殊身份,正式成为一名能够让后代子孙,享受科举教育和荫蔽制度的大唐官人。
阿拔斯王朝覆灭的消息,也像是吹响了这些海外唐人拓殖船团,大踏步扩张和进取的号角,从波斯湾到红海,沿海地区的城市几乎是成片成片的,投入到这些东方人的旗帜下,寻求某种庇护和效力……
最后连那些来自半岛南方内陆地区的部落酋长和教长们,也也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低声下气的希望能够与这些来自海上的征服者和贸易家,建立某种更加稳定,并且密切的纽带。
最强硬或是顽固的保守派,被自己的支持者所杀死,然后头颅被装在堆满盐的盘子里,奉献给那些海外的征服者,作为某种诚意和姿态的象征。
然后辛巴达所在的船团上层,接到了一个最优先的命令,作为位于东非之角(索马里半岛)的赤海州和西天竺出海口平原(巴基斯坦,卡拉奇)的天赐州,两大船团组织的联合行动,他们将成千上万的,来自阿克苏姆王朝的军队,运到了阿拉伯半岛西南的汉志平原,然后在距离圣地麦加不过两百多里的海岸线上登陆。
作为非洲大路上硕果仅存,最古老的基督徒,这些来自阿克苏姆王国的士兵,用一种置身于圣战和上帝荣耀之中的气概和狂热,疯狂的毁灭和扫荡着,这座被沙漠边缘和山地所庇护的城市中,所存在的任何一丝异教痕迹。
在城破的绝望和失落下,那些被临时雇佣来守卫城市的贝贾部落士兵,也放弃了努力和抵抗,自暴自弃的转身加入到杀戮、劫掠、焚烧的盛宴中去。
于是,
圣地终于迎来了他最后的日子,除了被杀死和屈服,剩下最虔诚的穆斯林都聚集在了圣寺中,凭借高达而坚固的建筑群,拼死守护着最后的净土。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老人还是孩童,病人还是伤残者,都在至高至大的感召下,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斗志,他们用一切能找到的东西武装自己,只有很少的人拥有弓箭,被安排在屋顶上,有刀剑的小部分人站满每处入口,其他人就只能用木棍或是砖石土块来作为武器。
但面对那些武装到牙齿的敌人来说,这种抵抗是惨烈而且徒劳的,一把武器往往在短时间内转手十几个主人。在箭雨下,他们用身体相互掩护着,死者不停勉励着生者。
妇女们脱掉衣服,冲进爆笑的敌人中间,为男人们的反攻创造机会,他们用不计牺牲的代价,让敌人一次次被赶出圣寺。尸体铺满了通往内部的廊柱和过道,流淌的血水顺着地势在宫殿中汇集成一个个小池。
然后无计可施的敌人,开始放火,装满可燃物的容器被丢进人群并打破,熊熊烈火让华美精致的圣殿顿时失去了颜色,人群在哀嚎着,虽然不停的用沙土试图扑灭四处流淌的火焰,但被称为火神马达兹的愤怒,还是接二连三的从宏伟的建筑中,喷涌而出。
大火烧了一整天,然后被圣殿轰然坍塌的尘土所扑灭,残存的过道和建筑废墟里,尽是被烧焦或是被熏死的人体,他们是如此紧密的堆成一团,以至于不得不象在浓密森林中伐木一般,用斧头和大锯,才能清理出一条通道。
所以的是,虽然经过大火的肆虐,圣寺最核心的部分,圣神天房,还是几乎毫发无损,但这不能有助于改变它即将遭遇的命运。
欢声雷动的敌人拥进那些只有身份最尊贵的人士,才能驻足的礼拜间,疯狂的掠夺所能见到的每一样可能之前的东西,无论是贴墙的金板,还是镶嵌在天顶上构成星座图的璀璨宝石,甚至连用融灌的银子在黑曜石墙壁上写成的圣训,也被粗暴的用小刀给刮下来。
然后墙壁被拉倒,地砖和基座被拆开,每一块建材都仔细分类装车运走,最终轰然一声巨响,圣石连同雪花石的底座,在尘土中四分五裂。
关于圣石的最终下落,众说纷纭,据说幸存下来较大的残片有七块,
其中最大的一块,飘扬过海,来到了遥远的东方,成为塞里斯皇帝收藏品之一,随即又被赐予一座佛教寺院,成为了所有东方穆斯林的精神家园。
第二块被安达卢西亚的二代哈里发希沙姆一世所获得,和古莱氏族之鹰,开国君主拉赫曼的灵柩一起,供奉在科尔瓦特的大清真寺内,接受北非及西班牙穆斯林的朝圣,为此他付出一整只船队的香料和珠宝等贵重货物,以及直布罗陀海外租借区的代价。
第三块通过外国商人之手,辗转来到了君士坦丁,被巧妙的雕琢之后,成为拜占庭皇帝大斗兽场中央天顶上的装饰物。
第四块出现在埃及,在亚历山大的港口清真寺中长期展示,成为后来霍比王朝的皇家珍藏。
第五块为马格里卜的酋长手收藏,他们用数倍等重的珠宝来换取这件圣石的碎片。
第六块据说在阿克苏姆人的岩石教堂中出现过,作为皇家历代武勋的战利品陈列。
第七块,被献给了某位不能说名字的人,成为他众多收藏品中的一件,又分散在众多疑冢和藏宝传闻中,等待后人去发掘。
还有更多微小的碎片和尘土,则混在真真假假的传说,不断在历史中被反复出售,最后在各种收藏家手中持有的记录,达到了数万条。
【西北偏北】第八百零四章 古来为见白骨黄沙田(上)
对那些需要战争的人来说,战争是正义的;对那些失去一切希望的人来说,战争是合理的
罗马共和国历史学家:李维
……
两河流域,昔日的伊拉克行省南部,巴比伦尼亚地区,底格里斯河不远处的一处村庄,正在举行某种落成的庆典仪式。
人声鼎沸中,披红挂彩,摆满了宴席,慷慨的提供肉食和酒类,所有参加庆典的人,不论是本地人还是外来人,不论是肤色或是发色的差异,都会拿到一个东方特色的陶制罐头作为纪念性礼物,因为意味着由一个唐人为核心的移民村镇,正式建立起来,并且投入使用。
作为一处样板示范性的模范屯庄。
年久失修的残破土围,被铲去松软崩坏的表层之后,被用湿润和淤泥和沙子、砾石的混合物,修补起来,然后插上防止野兽和乱入的沙刺木。简陋的柳条和灌木绑成的入口,也被用平整的木板门所取代。
当地居民留下的那些,柳条和泥土夯实而成的平顶棚屋,也被有选择的改造,基座被用碎石垫高,肮脏潮湿的地面被刮平,然后抹上防水的白灰和干草捣平压紧,墙壁被重新夹土版筑,东方式的木架横梁取代了那些覆顶的苇草,
从河滩下层挖来的一块块泥坯被塑型晒干,堆窑焚烧成大块的褐砖和弧面瓦,最终成为了新搭建起来的,东土风格祠堂和小型庙宇的墙基和瓦顶。
水源和沟渠也被重新布局,挖掘和扩容更多覆盖式的地下储水池,然后将排放废物的下水道和生活垃圾堆放点分开足够的距离,以防止自然浸透渗染。
建设起来的仓房和其他公共设施,则是为了耕作和经营附近的土地和产出,兼带管理和征收附近本地村庄基本徭役赋税的需要,因此也在村庄中心,推平建设了简单的训练场,武器库和防火的小型塔楼,以确保满足日后一定数量的驻军需要。
虽然如此炮制下来,工程量和耗时不会小,但是只要成为了某种施工的模板,技术和工艺上的额难度就被大大的降低,那剩下只有适当因地制宜添减或是修正的内容。而作为征服者和占领军的驻屯据点,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从来就不用为缺乏劳力而发愁。
随着露天流水席的长桌,在村落内的粮食晒场内摆成蜿蜒的长条状,作为被邀请来作为主要观礼宾客之一的慕容复,也微笑的看着这一切,感受着某种怀念的味道
当初作为武装侦察兼做交涉的领队,在遭遇弗林军时突然遇袭落马,虽然很快被那些追随的亲从给抢了出来而捡回一条命来,但是亚美尼亚人的倒钩箭,在他的肺部落下了难以愈合创伤,
因此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只能退出一线的战斗序列,转到地方的二线戍卫或是三线的屯守序列,负责一些强度较低的地方巡治任务。
好在无论是作为大唐的正列军将,还是那位大人的附庸和私属家将,伤退之后的待遇和福利不差,也不缺用武之地,他很快就领到诰身,作为西平州(巴格达)外围羁縻州附属县的一方团练使,兼带附近十多个土着村的新领主,直接拥有一座房间众多,仓室满满,奴仆成群,入住马上可以使用的偌大庄园,还附属有大片的田地和果园。
按照国中的惯例,作为宾客之中身份最高的他,被邀请到前台,为村落的新名称揭幕。
要知道这里也安置了多名,原属安乐州慕容氏一族,现在的湟源郡王家的部众中,作为小慕容的陪嫁一起带过来在军前效力,却因伤残退役的多名族人。
虽然从军队中退役,不能再追逐武功和更多的收益而有些遗憾,但是他们到了这里后,同样马上就拥有现成的土地,房屋和女人,还有个人名下成群的牲畜,再加上他们自身的积蓄。这些安定而富足的生活日常,多少能够抚平他们离开军队的失落和躁动。
这里原本的名字,阿布比哈尔村,既波斯语“骡子停歇的地方”,因为附近靠近一片,因为历史上河流泛滥留下的淡水沼泽,
因此当地居民,可以通过水渠引来相对充足的干净水源,除了日常的耕种大麦和小麦,种植果园和放养小型畜类外,还可以从沼泽中获得作为日常用具和编制材料的芦苇,以及在鸟禽和鱼类的收获,
又靠近历史上的商路干道,所辐射和延伸出来周边地带,因此村民们可以通过为路过的商旅提供服务和特产,来获取其他外来商品的交流,比如盐和铁器,又比如为附近几个畜牧业为主的村落,提供肉用牲畜的转手贸易。
但是从东方一路捎过来的战火,最终摧毁这里这里的繁荣和安定,稍微有点身家的人,都逃向了巴格达方向,男性不是被征募进军队,就是变成来自高原剽抄部队的战利品。
最后侥幸没有饿死或是病死的老弱妇孺,根本无法抗拒了来自征服者的强令和暴力,他们不得不含着眼泪低声磋泣着,背景离乡到数百里外,新统治者划定的陌生安置地去。
仅有少部分人得以留下来,主要是年轻的女性和寡妇。生活无依的她们,只能靠给占领军及其附庸的士兵充当短期或是长期的情妇,或是嫁给外来移民组成新家庭,才能获得继续生存下去的机会。
虽然是一片萧条,但是无法阻挡那些冲东到西,马不停蹄追逐利益和机会的商人,很快就会开始打这里经过,当地的居民虽然换了,但是他们的主要行业,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这处新家园,被起名为安乡,由安置到这里的退养老兵,按照俊杰和丛书序列的高地,各自提名和建议,最后投票选出的,这种村镇级别的自命名,只要上报到军司和营田大使处,就可以变成正式的官方名称。
而城以上的重新命名,很大一部分则是就简原则,直接用原本地名的汉声通译,当然一些交通要冲和重点城市,则被赋予多的政治和军事上的象征意义。
比如巴格达被命名为西平州,苏萨改名为扶南州,克尔曼沙赫被起名为新散关,埃克巴坦那(哈马丹)被起名为抚远州,贡德沙普尔被命名为新武关,夷刺被起名为新胜关,尼谱谢尔则成了崤山郡。
东西扎格罗斯山脉也成了西天山,新贺兰山。
此外,一些聚居点附近的地理山川,桥津关渡之类的故有名称,也可以按照东土的风格进行再命名,只要你有足够的功勋,或是相应的身份。
最常见的,就是很多人睹物思情,因此直接把家乡附近熟悉的地理名称照搬过来,然后最多加上一个别字,以示标注。
长此以往,就再也没有阿布比哈尔这个地方,只剩下X家村,X姓集、X坑、X家山,之类的,充满各色外来移民风格的新地名。
这也是同时安置和发生在两河地区,数百上千个外来移民据点的日常状态和生活面貌。
……
向西的进军还在继续,卡米什利、努赛宾、乌发尔、克孜勒泰、阿克奇阿卡勒、杰伊兰、哈塞克,艾因……
一座又一座古老或是年轻的城邑和市镇,随着涌出来相迎的孱动人头和高举在银盘里的马鞭和毛毡,卑微匍匐在征服者的脚下,
一路上不停来觐见的景教教士,沃教祭祀,希伯来拉比、什叶派的毛拉,流水灯一样的出现在沿途的序列中,因为拜占庭人临走前所刻意留下的烂摊子,这些地方的教区或是寺院,都出现了大量的暂时性的真空,许多城市的清真寺里,甚至找不到能够引领每日祷礼五功的人。
而且拜占庭人做的显然比我们想象的更彻底,连属于社会边缘的拜火教、希伯来人团体,也遭受了池鱼之灾,当地稍有些名气的富户或是商人也不能幸免于难,不是被勒索或是强制搜刮一空,就是被裹挟着带回到西部的领地内去。
这多少也造成了这些城市社会上层的大量空白,失去了来自熟悉上层的最后一点基本维持作用,很是在那些,原本就冲突不断的宗教和族群之间,愈演愈烈的社会矛盾上,又火上浇油推波助澜了一把。
因此这段时间,无序扩张的抢劫和暴力,已经超出了原本宗教和族群色彩的界限,变成城市间混乱和痛苦的最大根源,光是在在拜占庭人撤走和唐人接管的这段时间差中,就有成千上万的死去,还有数以万计的家庭遭受各种痛苦和创伤。
因此先行的藩属兵团,已经用刀枪的残酷语言,狠狠教育了一番陷入各种宗教和族群纠纷的当地人,让他们明白什么叫面对征服这的恭顺和附从,谁才是决定这些土地极其生活人群未来的主宰者。
起码这些军纪不怎么好的藩属部队,在对遭遇敌意的地方,经过组织性抢劫和杀戮的惩戒之后,多少还是会找出合适的人来,重组当地的基本秩序。
所以就算有些人,想要乘虚介入这些地区,也必须获得新政权的认可,不然什么时候莫名其妙的暴尸街头,或者全家消失在无名暴徒的袭击中,并不是什么新闻。
作为这些外围和缓冲地区的处置预案之一,
以底格里斯河上游西岸为基线,一些重点城市和事先规化好的区域,将进行领主权的公开拍卖,当然这次不再局限于那些希伯来人,而是面向所有追随在大唐岭西行台旗帜下的邦国部族,势力和群体。
当然目的是借这个契机,吸收和利用,因为战争而郁积在他们手中的财富,以及一种变相的酬赏。
因此这次可以说是大开方便之门,以一千第纳尔金币或是同等价值的其他货币为最基本的准入门槛,无论是团体还是个人名义,只要他们能够拿出足够的保证金,或是同等价值的抵押品,就可以加入到竞拍的行列中去。
不同的城市和地区,按照历史上的人口和产出,附属资源,所需要的担保金也是不同的,无论是群体和个人,同时所拥有的规模和上限,也是有所限制的。这样就避免了某些群体依靠财力上的优势,压倒性的排他竞争。
当然所有土地名义上的所有权,都是属于大唐岭西行台的,中标者在承认岭西行台的宗主权的前提下,将获得相应城市或者区域内,可以子孙沿袭高度自治的管理权,以及治下人口使用和收益的各种权利。
这也是一个香饵,回收财富和资源的同时,也削弱那些因为战争收益,而壮大起来的附庸民族或是邦国的实力,让他们将资源和精力分散到这些支离破碎的领地中去,确保他们在作为人口比例较少的统治民族——唐人面前,难以形成抱团性的优势,自然没有足够的力量,产生不必要的念头和想法。
但出乎计划外的是,不但是国中诸如回纥人、青海部之类藩属群体,来自河中的粟特兵团或是新成立的萨珊郡国,甚至是来自呼罗珊地区的辅助部队或是伊朗高原的新附军,等原本同属穆斯林或是非穆斯林,都表现出足够的兴趣。
连来自北方的可萨汗国,也通过某些代理人的作用,取得了好几块飞地的所有权。在足够的理由和诱惑面前,什么国家民族的概念,暂时都是可以视作虚无的啊。
走走停停的喧嚣与烦扰之中,我的大军终于抵达了哈兰绿洲,进入北叙利亚大沙漠之前的最后一站,满眼是金灿灿的沙海,空气中满是随热风吹过来干燥的粉尘味道。
拜占庭人花了不少气力营建,最终由放弃的大型兵站,
……
大马士革城中,多少恢复了一些繁荣和喧嚣,得益于北方愈演愈烈的宗教和民族冲突,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有大量穆斯林,按照民族和信仰分治的协定,而大举南逃入这个阿拔斯王朝最后的保留地,
从而充实了因为常年战争而陷入凋敝和萧条的叙利亚地区,也为最后的阿拔斯残余政权,提供了大量的劳力和兵员。
当地当地的统治者,也得以采取大量革新措施,比如在掌握的大部分土地上,恢复了古老的公有氏社制度和武士封邑。用轻税政策吸引更多商人冒险前来交易。
虽然刚刚击退了进犯的拉赫曼大军,并且听闻对方重病不起而呈现崩解利息之势,迫在眉睫的另一个威胁,拜占庭军队也在贸然的东进战争中,于占据了两河之地的赛里斯人手中,遭到严重的挫折。
但是杯盘狼藉,满是酒臭味的宫室中,作为大马士革和叙利亚大部地区的实际统治者,新继位的哈里发伊塔,却丝毫没有喜悦和欣然的颜色,而是有些形容憔悴的一杯接一杯的饮酒。
南北两大重要威胁相继消退的同时,随着那些逃亡者而来的,却是一个更糟糕的消息,这些消息甚至超过的了,逃进半岛中部沙漠的麦海迪,卷土重来的程度。
因为随着拜占庭人势力的消退,是更加强势的赛里斯人来了,因为据说,他们与拜占庭人达成的停战和约,只限于既有的控制区内。
这些东方来的侵略者,有着不可思议的意志和勇气,作为他们的对手和敌人,每次一次都以为他们可能就精疲力竭的,止步在某个天然险要或是高原大川,然后只要片刻的休整和停息,他们就会以不可思议的姿态和勇气,重新出现在对手的前方和后方,用无畏的勇气和意志,冲垮这些苦心经营的防线和堡垒。
几乎没有人能够长期的阻挡住他们,最初关于他们的传闻,只有东部边境的局部冲突而已,然后变成边境上的隐患,接着隐患变成东部行省接二连三的沦陷消息;
一次次的派出援军和一次次战败的消息,让王朝真正重视起这些东方入侵者,他们已经出现在伊朗高原之上,变成动摇王朝统治根基的心腹大患。
然后战火随着东部被击溃的最后一支生力军,直接烧到王朝的首都之下,力量分散在东西战场的阿拔斯人,发现自己所要面对是国家生死存亡的最后之战。
当不顾一切从西方带回来最后的大军,伟大的“胜利者”曼苏尔大帝,也被更强大的征服者所击败,横跨三大陆的阿拔斯王朝,转眼间就只剩下供人凭吊的残垣断壁。
作为阿拔斯王朝最后的继承者,伊塔的勇气和意志,也在那些逃亡者的描述和等待一个又一个噩耗的煎熬中,被消磨殆尽。
伊塔这段日子很不好过,作为阿拔斯王朝最后的血脉和国嗣,也继承了最后的遗产和国运,成为众矢之的压力很大,他的周围几乎都是虎视眈眈的觊觎者,而内部也不缺乏潜在的敌人。
就算是他,倚重为心腹的首席大臣叶海亚,也无法赋予全面的信任。他分不清楚这位的奴隶与勤勉,到底是为了阿拔斯王朝最后一点存续,还是因为他个人的因素更多一些。
“他们到底要什么……”
他将酒杯重重的投掷在没有人的空廊上,有些神经质的囔囔自语道,此刻他觉得自己的处境,就像是波斯萨珊末代王朝的历史重演一般。
但是起码作为末代王子的俾路斯,还可以从呼罗珊和吐火罗,乃至索格底亚那重新聚集部众和追随者,进行最后的抗争,最后父子两代都失败后,还可以从那个东方的大帝国获得容留和庇护。
而他和他麾下的阿拔斯残余臣民,已经逃无可逃,退无可退了,北方是拜占庭人的新占领区和实力最雄厚的安纳托利亚大军区,
南方是内陆浩瀚的大沙漠和横贯山脉背后逊尼派叛党盘踞的西南沿海;向西的话,陆地上是西奈半岛沙漠背后,前朝残党和哈瓦立即派控制的埃及地区,出海的话则是那些赛里斯船团控制的,各种海盗和走私分子活跃的天下。
就算侥幸以较小的代价,突破了海上的封锁,更遥远非洲的马格里布和阿非利加的酋长们,会如何对待他们这些失去了根源的丧家之犬,还是个未知数,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拉赫曼那样的运气和机会。
至于向东,收复故地,抱歉,那是大多数人想都不愿意想的事情。
【西北偏北】第八百零四章 古来为见白骨黄沙田 (下)
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
——老子
……
虽然已经夏天已经逐渐远去,但是干渴和灼热,依旧笼罩在北叙利亚沙漠的西部边缘,不论四季,用大自然威能的独特方式,宣示这谁才究竟是这片区域主人。
一名筒帽皮铠的百夫长,再次饮下一勺清泉水,但是内心的焦灼更加强烈,
虽然对可能到来的赛里斯人无可奈何,但作为叙利亚的实际统治者,还是必须做出足够的姿态,以安定麾下臣民的心思。
于是这只骆驼骑兵构成的联队,就不幸被选中了,作为唯一的机动力量,他们和当地募集来的乡村志愿兵和城市警备队一起,据守在这个最东端深入沙漠的小型绿洲至上。
他们负责守卫着一个沼泽湖塘,及其旁边用木墙和土堆将几口水源,围起来形成的大型聚落。
这个聚落作为穿过沙漠的商队和旅人,第一站的落脚地,拥有数千座帐篷组成的,提供饮食和清水,各种商品、保镖和妓女,以及其他各种各样的服务,各种肤色的从业人员,是这里的一道风景。
但是现在只剩下不足千余帐的存在,主要无法离开或是保佑侥幸心理的当地居民,受到持续战争和政权崩溃的影响,往来沙漠东西方的商人几乎绝迹,再加上那些赛里斯人在海外的活跃,许多人宁愿走海路,虽然所费时间更多,但是风险远远小于社会秩序崩溃的陆地,而且运输数量更大,成本更少。
负责观察的塔楼上,突然吹响了告警的喇叭,让他冷不防跳了起来,丢下水勺,拍身上了骆驼,胡溜溜而起,扬尘而去。
所幸的是,这位百夫长并没有见到,想象中敌人的踪影
沙漠绿洲的边缘,来过几个跌跌撞撞的身影,他们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撕成长条的碎布被不明质地粘合物的仅仅裹在身上,散发出一种熏人的恶臭。
百夫长指使这首下,将这些不幸的人儿抬起来,拖到了沙棕的阴凉处,并且用清水灌饮及浇燿他们的身体,但是还是有两人因为脱水和中暑而死去。
剩下来的人逐渐恢复一点神智后,通过他们痛哭流涕,语无伦次的反复询问之后,才明白他们穿过沙漠并不是某种偶然或是自发的行为,而是源自那些赛里斯人创造的独一无二的刑法,
这些幸存者,是来自被集体处刑的某座城市的居民,因为他们有组织的暴动,试图围攻和杀死接管这座城市的外籍新领主,然后是毫无例外的被赛里斯人的军队碾压。
但这次他们似乎没有马上遭到集体屠杀的命运,只是将比较健康的女性和孩童被抽出来后,然后剩下的人,都被聚集到了沙漠另一端的边缘。
真正的考验在这一刻降临了,每个人被搜刮一空,只留下一件勉强蔽身的衣物,光脚站成数十个集群。
一名穆斯林军官走出来大声的宣称道
“向前走走出这片沙漠,就是你们的活路,这是最后的恩德。”
他们在刀枪的驱赶下,两手空空,跌跌撞撞的徒步走进了沙漠,最终消失在沙海的深处,仅有少数幸运儿通过抽签,得到了一罐象征性的水。
也有人在沙丘背后马上折转回来,绕远路逃回到绿洲中,然后迎接他们的是穆斯林新附军的刀枪和马鞭,这些人被剥开头皮,倒插在沙漠中,听着自己血液流干的声音,慢慢被烤死。
接着就是噩梦一样的旅程,在沙海深处,无数饥渴焦灼的人们相互争斗着,少数拥有水罐的幸运儿,成为了最先被攻击的目标,到手的水还没有喝上两口,幸运变成了噩梦,参杂着受害者血和其他沉淀物的水罐不停地频繁易手,直到被失手打翻倾倒在滚烫的沙子上,然后有人扑抢在地上吞噬这这些滚热湿润的沙子。
最后大多数人彻底失去了理智,像野兽一般撕咬着,相互残杀,然后活下来的人吞食对方的血和肉,来维持生命,尽管如此,最终只有极少数意志最坚定的人,凭着最后的理智和方向感,走出这片染血的沙漠。
尽管如此,惨烈的遭遇和经历,让这些侥幸穿过沙漠的绝大多数人,也都变得疯疯癫癫的,或是在见到绿洲和水源之后,彻底一直崩溃,只剩下满嘴的呓语和忏悔,
因此在此后的几天内,又陆续有人抵达这处绿洲,只有极少数人将自己的见闻,流传了下来。
最残酷的集体刑法,用数万人的生命,在茫茫沙漠中铺出一条,用尸骨堆成的路标。紧随这条亡者之路而来的,是车辚辚,马萧萧,甲杖如林的东方军队。
……
大不里士通往西南山地地道路上,顶盔掼甲的骑兵簇拥中,一支车队也在徐徐前行着。
新任的西平守捉使,权巴比伦副都督,宇文赛特带着他的新婚妻子妮可,也走在通往小亚细亚的大道之上,
他走的是传统小亚细亚入侵美索不达米亚的北线,因此不时可以遇到,奔走在道路上的泰伯里——波斯藩属兵团的士兵。
这些挂满收获或是拖着成串俘虏的萨珊骑士或是波斯步兵,见到赛特身后所擎的旗帜,无不是恭敬的退让到路边,纷纷脱下头盔和倒垂武器,用自己独有的方式行礼致敬。
作为岭西行台的全权特使,他甚至还有一名叫做绯炎的货真价实小公公随行,作为天子使叶孟言叶大公公的贴身跟班,在国内只是下五类的杂作小黄门绯炎,到了这里,也摇身一变成为持节使番的一方要员了。
绵延起伏的山势,逐渐变得低伏起来,他们已经走出了扎格罗斯山脉的西端,随着景物变得开阔起来,他们开始顺着地势向下走。
新营造的城垒,在山口城镇废墟的不远处,耸立着,虽然尚未完全竣工,但是已经完成的部分,已经足够形成一定的地理方有优势了。
虽然已经与弗林人达成合议,但是傻瓜才会坐等对方循规蹈矩的王城协议,而不做其他方面的两手准备。
走出山口的蔽翼,进入平原地区之后,也就意味着进入叙利亚的北方,阿勒破地区了。
第一站的对象,就是访问拜占庭人统治的安条克军区,因此使团中除了按照合约交付的部分书籍和指定物品,还跟来了部分不怕死的商队。
作为此次外交活动同行的担保人兼见证人,代表拜占庭方的安条克大主教孔特诺里亚,也在牛车的阴影中,时不时的打量着这对年轻的新人。
事实上,那个酷似莉莉丝的面容,无须让人介绍,就确认了自己血脉和后代的身份,
在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儿之后,他迫切而焦灼的心思反而平静下来,在这种不知情的情况下见面,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处于多年失亲的补偿也好,积累发酵的愧疚也好,他有的是其他方式来间接实现自己的目的,实在没有必要增添额外的变数和烦扰了。
起码看起来她发自内心又溢于言表的幸福感,让他多少有些欣慰。这样的化他身后就再也没有什么牵挂了,可以把自己这幅残躯的最后时光都奉献给主的事业。
以加强两国联系和纽带的名义,为她受洗,然后名正言顺的充当教父和保护人,这样就足以断开她昔日与所谓的黑魔术崇拜社团的过往和痕迹。
这个所谓的黑魔术团,不如说是寄身在教会内部的某只希腊化沃教徒分支中,异端化的泛信多元崇拜团体。
在他们的教义中,上帝为唯一元灵,然后以不同的化身形态,出现在各种宗教神话中,因此无论是希伯来神话中的苍蝇王,还是苏美尔代表丰饶与繁育的山羊魔神,或是波斯神话中的黑暗主,都是上帝权能的一部分。
康布里斯遥控的秘密结社,以黑魔法的名义,利用一些古代遗留的典籍,研究和提供一些毒药、迷药、春药和其他作用的秘药,高价兜售给上流社会牟利,其中也包括某些高层神职人员。
但自从获得足够的身份和支持者,掌握了教会的力量之后,这些深埋在社会黑暗之中的沉渣,也随着他追查妻女过往的诉求,而浮现出来。
突然几声急促的号角,打断了孔特诺里亚的沉思。
看到这些出现在地平线上,全身包裹在大块铁片之中骑兵极其他们所举的旗帜之后,孔特诺里亚不由松了一口气,
既然对方派来了最精锐的帝国之锤,布罗诺埃(福音圣骑兵)作为迎接,可见帝国方面对此次受邀出访的重视。
领队的正是在巴格达有过一面之缘的小马略,他的现身表明一个事实,虽然拜占庭的军队中还存在重重杂音,但是作为统帅包鲁斯的态度,却始终是十分明确的。
在这些骑兵的伴随或者说护送下,第二天的中午时分,他们就抵达了第一个目的地,
作为拜占庭移民最集中的据点,宏伟的安条克城中,无数白色或者棕色和黑色皮肤的军民,站在街道两旁,好奇或是心情复杂的,打量着一行来自东方帝国的外交代表,
无论是他们血红的盔缨,还是描绘着金银线,在肩膀手臂和腰带上,雕琢成猛兽造型的明光大铠,或是全身罩在丝绸绣袍里的雄峻战马。
看着这些熟悉的风物和陌生的人群,赛特却有些恍然若失的错觉。曾几何时,那片灰白的石壁之下,天真甜美而意绝凛然的少女,义无反顾的用短剑对准自己的脖子,拼死掩护和保全自己名义的未婚夫和爱人的那一刻。
那是另一个叫莉莲的金发少女,用生命所留下的刻骨铭心,毕竟蒙昧的初恋总是最美好的,不是岁月时光和经历,可以轻易抹去的。
一想到这里,那种不经意从心底流淌而出的情愫和愁绪,就像是压抑许久的涌潮一般,很容易就变成眼眶中的酸胀和温暖。
妮可不经意紧握住他的手,让他从片刻的失神中惊醒过来,掌心那种真是存在的温暖,就像是昨夜抵死眷恋的花样和欢愉一样,让他深切的明白到,更要珍惜眼前人的意义。
“让开,该死的贱民……
一个集市的木制围墙突然倒了下来,随着缺口成片摔倒人群中,一些人在挤压惯性下直接冲到了街道中,负责清道的士兵,用短矛的杆部,狠狠抽打着这些挡住街道的人流
看着眼前跌倒在街道中,死死抱着一只黑猫,皮肤黝黑的女子,赛特有些惊喜喊道
“卡玛……”
那个拥有印度血统和肤色,自称是活了几百岁的精灵,到处流浪的女占仆师。以及她那只来自埃及神庙的圣猫后代——古代法老宠物的黑猫安卡。
因为这个意外,而让使团带上这个额外的累赘之后,总算进入了拜占庭军营和官署所在的内城。
下马之后
“除了那个莉莲之外……你这一路,还招惹了多少女性友人啊”
妮可用指甲不轻不重的掐着这他手心,笑眯眯的咬着耳朵。
……
耶路撒冷城中,巴勒斯坦既约旦河流域的总督,人称大胖头鱼的陆双鹤,再次陷入纠结中。
按照他的理论,人生就是不停的选择,好容易因为拉赫曼的病危,而逃避了这个团体的分裂危机,现在又到了他该做选择的时候了。
虽然有拉赫曼的遗训,又是哈里发的女婿,但是他这个总督的地位并不算巩固,他的治下军队,可以分作号极大势力。
首先是他出身的,并且依仗为心腹的唐人义从(雇佣军),最初仅有一个千人队而已,后来通过来自船团的追加投入,和拉拢船团那些海外归化人,凑成了三个营的规模。
他们也是陆双鹤的基本班底,但是这些唐人义从(雇佣军)的支持,并不是无条件的,他们多少还要收到海外船团的影响,顾及到作为唐人的基本立场,并不是没有人质疑,做了藩王女婿的大胖头鱼,还能一如既往的和大唐,或者说船团的利益保持一致。
其次是拉赫曼留下的安达卢西亚骑兵,来自西班牙半岛的各个穆斯林化族群,所组成的轻骑兵部队,他们之中的军官,也是拉赫曼分封的领主,有自己的土地和附庸,士兵也多是有产者。
这也是一个相对排外的团体,他们愿意效忠了赫曼,但是对于身为外国人身份,并非正统派也并非归化穆斯林,拉赫曼的女婿,就明显打了个折扣。
从某些方面说,他们对西班牙本土的希沙姆一世的归属感更好一些,只是因为漫长的距离,才不得不蛰伏在总督旗帜下,
这也是这位总督治下最大的不安定因素之一,如果陆双鹤想要获得更多独立自主的权利,他们是无法跳过去的障碍。
然后是北非地区的柏柏尔人,这些来自被拉赫曼征服的当地部族士兵,只要有足够的军饷和补给,对以维持现状,并没有太大的异议,但是同样他们的立场,也是容易被其他出价更高的势力所收买。
他们虽然具有数量上的优势,但是更像是一盘散沙,连信仰的宗教都千奇百怪的,从古老的非洲基督教会到新兴的穆斯林哈瓦立既派,甚至是黑色希伯来人和原始图腾的拜物教,他们的纪律和士气也是最参差不齐的。
最后是拉赫曼在叙利亚和巴勒斯坦收降纳叛,及其就地招募的所谓“新军”,虽然在北进战争中遭到重创,但大概还有十几个不满员的城市守备队,因为大部分是重建的,因此这些新军,从兵员素质到装备情况,是一如既往的“新”。
从宗教立场和族群渊源上,也更倾向安达卢西亚集团的,而不是这位总督大人。如果总督的命令和拉赫曼的遗训出现偏差的话,还有多少人愿意听命,还是个问题。
唐人的海外船团在海上固然强势,但是对于深入内陆的军事力量投入,就未免力量有限了,他们就算像支持陆双鹤,也只能从物资和金钱上,并且确保他有一条安全的退路。
然后这段时间,耶路撒冷当地的某些YSL教长,通过他的妻子传达隐晦的善意和条件,如果他愿意放开坚持的立场,就此皈依圣教成为一名穆斯林总督的话,当地人组成的新军将彻底向他宣誓效忠,并因此向安达卢西亚骑兵团体施压的大义名分,还可以以耶路撒冷教团的名义,在礼拜五的公众祈祷会上,确保他子孙后代的世袭权力。
这个条件对他这样一贯隐隐以天朝上国子民为豪的陆双鹤,也具有足够的冲击力和诱惑,但这也意味着,他就此背弃自己祖宗和出身,并且承担被同胞的质疑和分裂的风险。
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失去海外船团的信任和支持,这一点对他手下的唐人团体来说,才是最要命的。
莫大权势的诱惑和自小养成的价值观,以及某种程度上的愧疚感,在他心里反复拉锯着,变成表情上紧缩的眉头。
【西北偏北】第八百零五章 骨肉恩岂断?男儿死无时(上)
赛里斯皇帝凭借数量庞大而精密的官僚体系,来统治他的国度内的大小数千座城市,数以万计的乡镇和村庄,这个国家实在太大了,无论是从它的最南端,还是最北端,分别走到都城都需要在路上浪费数个月的时间,
这个帝国以惊人的财赋供养着长千上万的官吏,并常年维持着数十万的常备军,以威慑经警惕那些服用国家和势力,并且定期消灭周边地区新崛起的不安定因素,如果有需要,皇帝和她的大臣还可从亿兆臣民中,轻易动员起数倍于此的兵员。
如此强大的国家,能够击败他的唯有他自己,
——《小马略日记》
。。。。。。。。。。。。。。。。。。。
很容易就敲定了,长期派驻的交涉机构和商业代表,然后是选址,具体法律适用和贸易条款上,对已两国商团和旅人,初步所达成的共同点和行事准则。
然后更进一步的就是商业仲裁和法律纠纷上的内容和细则……
相互馈赠礼物和特产,比如唐人送给拜占庭皇帝的礼物,就包括了特别铸造的,具有里奥四世年号的大中小三种规格的金、银、白铜、青铜宝钱各一千枚。还有来自统治下数十个民族和地域特色的贵金属工艺品。
与其说是赠礼,不如说是籍着互赠的机会,某种程度上的商品目录和样品的大展示,因为其中除了少量来自皇室例行的赐物之外,绝大多数都是有哪些各个社会阶层和地域,大小商人团体和家族,所奉献出来。
所以衣食住行,各个细节的日常和享受无所不包,看起来琳琅满目极尽丰富,充分体现了天朝上国的物华天宝芸芸。混在其中的几百套书籍,反而变成微不足道。
包鲁斯以下的拜占庭人,毫无例外的震撼了一下,就像是历史上罗马哈德良皇帝的使者,第一次被波斯的沙汗沙(王中王)的富丽奢华所震惊的一般。
不过这种震惊实在强大武力后盾的直接感触下,很快就变成某种商业活动上的期待和渴望。
出访的第一天,就达成了一百多万迪尔汗的交易额,这种依靠国家外交背景下的贸易活动,风险和牟利几乎是呈现反比的。
拜占庭人更感兴趣的是,塞勒斯人提供的货币兑换业务,理论上无论是埃及还是叙利亚,或是拜占庭本国使用的古代和现代货币,都可以按照贵金属的成色进行兑换,然后用这种铸造精美耐用的东方货币,在赛里斯人的控制区内,就可以非常便利的采购各种特产和舶来品。
他们甚至发明了一种纸质的凭证贸易,来代替辖区内所流通的货币财富和日常携带的贵重品,只要在贸易起点城市的特定商业联盟,用钱币或是等价的贵金属,或是其他奢侈品,换取一张便携的凭票,就可以在远方的城市提取到等价的钱财,当然相比随着距离索要付出的人工折算费用,却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然后再找个基础上,很容易的就变成习惯性的,依靠轻薄的纸面契约和文书,来完成大宗商品的预期交割,然后依靠这些交割完讫的票据,直接从产地或是工坊,直接获得商品的所有权。
而这一切的信用保证,就来自赛里斯人的控制力和统治手段,或者说是政权强制力所维系的信用体系,因此,参加到这个经济和货币循环体系中去的人和势力,也等译是潜移默化的被变相与官方的统治利益,绑架在一起。
虽然分别经历了艰苦卓绝的长途远征,又在这个夏季狠狠打了好几战,但似乎似乎没有影响到拜占庭人对待这件外交来访的热情和态度。
这就是国家政治的虚伪和嘲讽,哪怕是恨不得打出狗脑子来的死对头,但是只要能达成妥协,并有足够利益来维系双峰的共同点,那就可以暂时抛弃那些纷争和恩怨,想多年的好友一般坐在一起把酒言欢,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无论是同样在擅长战场之外运用权术的拜占庭人,还是拥有古老历史积淀的唐人来说,都是没有太大差别的。
这也是包鲁斯为首的亚细亚方面军,在对东方伸手的过程中受到重挫后,能够比较体面从失利的负面影响中摆脱出来,为皇帝在帝国的臣民面前,寰圆的获得一个掩盖战败和损失的解释或是说法。
作为领军与拜占庭人正面对战的将领身份,并没有被刻意掩饰,因此作为使团第一代表的赛特,没少收获,毫不掩饰的敌意或是其他复杂的情绪。但是既然是作为占据优势的胜利者的一方,那就需要交涉的对方来顾全大局了。
在公开招待的宴会上,虽然不乏有一些质疑和纷争的声音,但都被比较好的应付过去,毕竟作为主办方,任何一个成熟的政治家和上位者,废了老大的周折和功夫,死伤了无数的人之后,才好容易达成的某种默契。
断然不可能随便允许因为个人的一己之见或是冲动,而导致产生计划之外的变数和波折,然后放任这种,轻易暴露内部不和与分歧的丢脸事实,驭下不力或是控制力虚弱之类,自打脸的事情发生。
在战争中失去了熟悉或是亲近的人,但是更多是被释放回来,而从赛里斯人那里拉上某种渊源的人。
在乐师、舞女和小丑等各种艺人烘托下,各怀心思的筵席之外,一个静默的房间内,
“很高兴见到诸位……”
刚刚离开宴会厅的,当地最高军事统帅包鲁斯和皇帝的特使,带着满身酒水和菜肴的味道,一起站在这些各种肤色的年轻人面前,
“你们都是来自安纳托利亚军区内,最忠诚可靠的军人家庭后代……并且有为帝国不惜奉献一切的精神和勇气。”
“现在你们为帝国献身的机会终于到来了……赛里斯人已经与我们建立正式的官方渠道”
“按照对等原则,我们也将派出常驻的代表和商业团体……”
“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希伯来人了……”
“从学徒开始,学会希伯来人的口语和生活习惯。”
“作为代价和掩护,你们的真实身份,已经在辅助部队阵亡和失踪的名单上……”
“同时你们的家人将按照头等功勋眷属的标准,得到土地和金钱的补偿……”
当他们都退下后,包鲁斯和皇帝特使却继续留了下来,讨论这些名单上的事迹和表现。
“这是一次全新的尝试……”
“让我们抛弃传统那些针对性的收买,或是威逼利诱某些团体和个人的传统做法”
“赛里斯人所代表的势力,是一个历史悠久且足够富强,充满荣耀和自豪感的古老国度。”
“这些传统意义上的手段效果不算好,而且代价过大……”
“很容易让对方警惕,或是有所防备,这就意味着我们的失败和无能”
“那为什么是希伯来人……”
“这是来自曾经出访塞里斯首都,并且在西征军队呆过一段时间的小马略的建议……”
“因为处于某种历史渊源,那些赛里斯人统治区内,希伯来人的职业和传统,让他们拥有足够灵活的立场和资源。”
“得以广泛的参与各种经济活动,并且相对于其他族群拥有更多的便利和优先。”
“已经有东方的希伯来人,在占领军的政权中担任官职的事例,或是成为高层私属的家臣记录,从这个领域入手,受到的防备和抵触也是相对较小的。
“赛里斯人的新政权,广泛的吸收那些有专长的各族人士,这也是一个不可错失的短暂机会……”
“毕竟随着时间的退移,当当地人民习惯了他们统治之后,这种需求就会自然消退了……”
“就像历史上查士丁尼皇帝,派人所做的那样么……”(注:一)
“不不,我们的目的不是某件具体事物……”
“君士坦丁希望对赛里斯人有足够深刻而全面的了解……”
“因此,他们的任务是没有具体期限的,也并不是局限在武力或是其他军事情报,、商业信息……”
“重点是合适身份的长期潜伏,广泛的参与和加入到一切,与塞里斯军队有关的事业中去……”
“这也是我们在安纳托利亚军区,进行选拔的缘故……”
“然后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伺机获得赛里斯人的火器,及其他工艺技术的原理和数据。”
“海军的希腊火,已经敝帚自珍了一百年,而没有任何的改良和进步……”
“赛里斯人的战术操条,训练纲要和军队编成,也是我们可以学习和借鉴的方向……”
“这是一个需要花费漫长时光和无数投入,来认真面对的强大对手……”
“虽然爆发战争的可能性,已经微弱不计,但是更深入的了解和交流,是无可避免的……”
离席的这段时间,意外还是发生了,几具被打翻的人体,和被士兵包围隔离开来起来的人群。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离席的主人包鲁斯,压抑着怒气,低声质问道
“按照惯例,我们还邀请了一位罗马主教及其同行的法兰克贵族……”
“但是,那些法兰克人,似乎认识塞里斯大使及其伴侣……”
赛特表情复杂的看着对方,
麦尔斯,这位由矮王丕平派驻在罗马地区的,前护圣骑士的团长,法兰克的青年贵族,居然也在安条克的宴会上出现。
“赛特,居然是你……”
“你这个野种……”
住口,没教养的乡下蛮子,有什么资格和相提并论
赛特大人的祖上,可是源自前朝赛里斯帝国的皇族宇文氏,哪怕是本朝皇帝所赏识和看重的,伟大与荣耀的第一国宾氏族。
上溯到亚历山大东征的时代,比罗慕路斯兄弟在苏泰河岸建立第一个城市,更要久远的存在。
“魔女?……”
“你是在指认安条克大主教,圣孔特诺里亚的监护人是魔女么……”
“僭越者,到底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意图挑起君士坦丁和罗马的教义纷争么……”
“或者说……”
“无礼的家伙,你这算是,代表法兰克王国,对大唐宣战么……”
“什么……”
“公然试图袭击派出的外交使节,并侮辱东方王朝最尊贵的家系……”
“或者我们可以视做罗马人,对待条约和外交活动的漠视和疏忽么……”
“我们不需要道歉,我只要结果和态度……”
“如果罗马无力处理,那请借道给我们……大唐的健儿将自己讨还失去的荣誉和公义”
“开……开……开……什么玩笑”
“这怎么可能……”
接二连三的战争宣言,霎那间宴会大厅变成菜市场一样的喧闹。
看着死死被拜占庭卫兵压在地面的迈尔斯及其同伴,正在义正言辞大声交涉的官员。往事彷如浮光掠影一般的闪过。
曾经何时,两人的差距已经到了如此不可逾越的地步了,以及根本不用他出声和表态,麦尔斯极其同伴的命运,就已经被注定了。
但他心底没有丝毫的快意和得逞的成就感,就像是记忆的角落里,无关紧要的灰色一隅。
赛特很想站起来说点什么,结束这场索兰无味的闹剧,但是却被妮可给紧握肩膀,硬生生按住。
“请记住,你现在代表的已经不仅仅是你自己,还有你背后的大唐帝国,及其数十万的西征军民……”
他叹息了一声,妮可显然比自己更加适应这个身份和立场,最后还是遵循了女人的劝告,哪怕迈尔斯及其友人,被定下十恶不赦的罪名,像是尸体一样的拖出去,也在没有看过一眼。
……
昏昏暮色中的耶路撒冷城,一如既往的笼罩在众多教堂、清真寺、礼拜所以及其他宗教建筑上空,无数种语言和口音的晚祷声中,
但在此时此刻,这座用希伯来语中的“和平之基石”来命名的,多教圣城和发源地,同样正在为某种远方传闻带来的阴霭和寒流所浸染着。
继穆圣的家乡和家族陵园,阿拉比亚文明的发源地,第一个阿拉伯政权的首都——麦地那之后,不远处群山边缘的另一处穆斯林精神家园和梦想之地——圣地麦加,也遭到了渡海而来阿克苏姆军队的洗劫和摧毁。
一夜之间,多少崇高的家名和血脉,遭到了灭顶之灾,多少历史悠久的清真寺和宗教学校的传承,连同里面收藏的典籍和着作一起,以及被屠戮的家长和信徒一起,在烈焰和号哭声中化为灰烬。
圣地麦加所遭受的惨祸和厄运,已经随着海陆,多少传到了这里,极少数北上逃亡的幸存者带来的悲惨描述,对耶路撒冷本地的经师、教长和伊玛目们,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相比那些茫然无知且劳碌于生计中普罗大众,一种兔死狐悲而人人自危的情绪,已经在这些神职人员的上层中,悄悄酝酿和发酵着,
因此在城东,以圣岩大清真寺为中心,规模最大的穆斯林区内,
那些得到消息的高等神职者们和虔诚的上层人士,几乎是成群结队的躲在封闭的厅室里,对着麦加所在的方向嚎啕大哭,用泪水和祷文倾诉着自己对圣地毁灭的哀恸和悲痛。
但是也有少数人并不是那么虔诚和恭敬的,抱着某种幸灾乐祸式的心情暗自窃喜着,麦加圣地连同里面天房克尔白圣石的彻底毁灭,这也意味着YSL世界的宗教和精神世界的中心,也势必发生转移。
要知道相比其他地方,耶路撒冷从来就不是一座纯粹的穆斯林圣地,而是一处以宗教上比较宽容着称的城市,住在耶路撒冷的基督徒和犹太人在缴纳人头税后,可以获得在社区内的自治权。
(历史上这种局面,直到11世纪初,来自埃及的哈里发下令摧毁耶路撒冷所有的基督教堂和犹太会堂,才宣告终结。)
从此以后,耶路撒冷不再是屈居于麦加和麦地那,之后的第三圣地,而成为唯一保全完好的最高圣域,也是穆斯林仅存最后的朝圣地,与之而来的权势和利益,简直不可估量。
就在这中煎迫和焦灼的心情中,耶路撒冷需要能够自保力量的呼声,开始汇集成某种汹涌欲出的暗流,
在来自上层宗教人员的牵头和串联之下,大量由巴勒斯坦和约旦河流域的本地人组成的新军,开始分成小股易装进入耶路撒冷城中,而在城北的犹太区和城南的基督教区,甚至是老城西南角最小的亚美尼亚区,也毫不例外出现了大批持外地口音的朝圣者。
而向拉赫曼的外国人女婿——驻留总督塞里斯首领陆双鹤提出的善意和建议,也是这些举措中的重要一环。
现在,这位外族总督,终于做出了决定,这不由令这些高层人士弹冠相庆。
当夜色彻底降临,位于登霄圣岩最高处的圆顶大清真寺内,也变得灯火通明鱼贯而入,汲汲一堂的教职人员和观礼的上层人士,他们将见证一个重要的历史时刻。
按照事先的计划,总督大人在城中召集他的部下,然后以自己为表率带动这些同胞,集体皈依圣教,在诸位伊玛目和教长的见证下,举行沐身、讲经,正名的仪式。
这些善战的外族雇佣军中,如果不愿意皈依的,将被馈赠以财物礼送出境,回到他们的海外同胞中去,然后剩下的人与土着新军,柏柏尔人军队一起组成一个全新的教国。
直到儿臂粗的鲸油蜡烛都烧掉了大半,他们等了许久之后并没有等来预期中的总督夫妇。有人想走出去,却被逼迫着倒退回来。
随后,他们看到的是,出现在各个入口和窗格外,闪耀的刀枪和拉满的弩弓,顿时哗然大乱,各种骚动和咒骂声像是潮水一样的几乎要将这处殿堂掀翻掉。
事实上,正奔忙在街道上,率领部下镇压穆斯林区内掀起的骚乱和冲突的总督大人,也也很有些无奈。更有一种名为坑爹的纠结情绪,和世事无常的无力感。
事实上他已经决定接受对方的绝大多数条件了,并且做好相应的准备,比如承受某种程度的内讧和损失,但是一个突然的状况,或者消息,打乱了他的所有步骤。
一向只存在传闻中的,大唐岭西行台的那位大人,带着数万虎狼之师,正在前来耶路撒冷朝圣进香的路上,已经进入北方的叙利亚地区。这让他原本改弦更占的勇气,就像是骄阳下的露珠,迅速蒸发殆尽。
在这种情况下,他继续一意孤行的后果,不是作为数祖忘典的叛贼,被自己欣喜若狂,奋勇恭迎王师的部下吊死;就是和那些并不可靠,也未必坚定的“本地盟友”一同,被当作不识好歹的绊脚石,一起碾碎的下场。
于是他再也不用实践他的选择论了。虽然镇压和平定由此引发的从此起彼伏的穆斯林叛乱和骚动,固然令人焦头烂额,但总比事后被来自东土的本国军队,当作反面典型灭了好。
【西北偏北】第八百零六章 骨肉恩岂断?男儿死无时(下)
法兰克王国西部,卢瓦尔河下游,纽斯特里亚大公领,靠近海岸的地区,生产牛羊肉和奶酪着称的萨尔特河流域
勒芒城堡,这座有罗马人修建,用来防御布列塔尼亚前线野蛮人聚落的坚固军事堡垒,也迎来了最后的时光,
退守在这里法兰克王国第二顺位继承人,纽斯特里亚与勃艮第的大公爵卡洛曼,及其余党部众万余人,被数倍于自己兄长查理曼的军队,围了个水泄不通。
在于拜占庭人精疲力竭的东部战争结束后,用了大半年时间重整旗鼓的查理曼,已经完全巩固了自己控制区内的基础,大量年轻并且有才能的贵族或是贫民的青年,充实到他的军队和政权中去。
从某种意义上说,除了坐困围城之外,卡洛曼已经再也无法得到如何兵员和物资上的援助的,查理曼掀起的大清洗和驱逐战争,几乎让西法兰克和中法兰克地区的诸侯领主为之一空。
内外交困的断绝中,交缠坠落的人体,飞舞的箭矢和弹射的实弹,像是一点点收紧的绞索,逼迫着城中守卫者的心里防线。
虽然他们还有足够的食物和水源,并且武器充足,但是已经彻底失去了希望。
查理曼提出的,将卡洛曼一家送进修道院,其他人流放的条件,随着被抛下城墙的信使尸体,而宣告破裂。试图里应外合,彻底解决自身困境的少数不坚定者,也被卡洛曼亲自带人,砍死在触手可及的门道中。
以士兵为代价的消耗战,就在攻坚与防守中持续的上演着。
查理曼的部下同样充斥着疲惫和绥怠的情绪,很多人几乎转战了了大半个法兰克王国,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他们在此之前甚至最远也就去过,所居住的村庄和城垒附近的集市。
绵连的内战和对抗拜占庭军队的入侵,让法拉克王国的采邑封臣和村庄氏社的二元体制,几乎濒临崩溃。
许多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希望打完这最后一战,然后带着战利品和抚恤,回到自己的村庄或是领地内去好好的休养生息。
持续数年的战乱,已经让无数的土地荒芜,无数的家庭断绝了生计和消息,成千上万的老弱妇孺被饿死或是挣扎在生命线上,饥荒和瘟疫是最普遍的消息。
虽然法兰克人是崇尚勇士和战争,鄙视生产和劳作,以面对敌人战死为荣的民族,但是没有足够食物的话,也照样会变的虚弱,被病痛缠身直至死亡。从这一点来说,无论是他们新皈依的上帝,或是传统土着神明,都是无助于事的。
于是眼下他们唯一能够得到的指望和期盼,就是来自于那些接收了普罗斯旺地区后,与王国军开展贸易的赛里斯人。
在持续一年多的法兰克内战之中,他们驾驶着满载来自突尼斯、埃及或是西班牙的谷物、油脂,以及其他紧俏物资的船队,沿着塞纳河上溯,与法兰克人进行磕磕绊绊的交流和军需生意。
相比没有统一货币,也贵金属匮乏,多数只能靠以物易物的王国贵族们,这些奇怪的东方人,显然更喜欢用年轻的女性和罗马背景的古物,作为交易差价的补充。
于是对战败者的清算被无限的扩大化,对所遇到的古迹和废墟,进行破坏性的挖掘和搜刮,也成为这些法兰克人的重要收入来源。
查理曼也无法等待下去了,战争虽然极大的损耗了法兰克王国的国力和根基,但也等于是变相摧毁了大多数,自莫罗纹王朝沿袭下来的尾大不掉实力派贵族领主,抗拒文明开化,遵从陋俗和传统的保守势力,以及潜在绝大多数反对派,留给查理曼及其子孙的,是一个更大发挥空间的政权和版图。
因为战争,有大量年轻充满朝气和创造力,或是具有才干的人,得以以不同的理由,加入到查理曼的势力中去,这让他可以比之前的历代君王,采取更加多样性和符合社会变迁的治理策略和手段,
虽然他从小就是目不识丁,只能让别人给他阅读来进行学习,并被东方那些当权者,讥讽为“愚昧的蛮子首领”,但是其实他也是最重视教育的君王之一,并且身边也是充斥着一批富有知识和阅历的人。
他还雇佣商人重金从意大利地区,获取那些对统治国家或是增强国力有所帮助的书籍,只是在这个时空,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和机会,让他实现自己的理念和想法。
所以他必须尽快结束内战,然后全力以赴对抗那些入侵兵占据了法兰克东部大片地区的拜占庭人,用对外的矛盾,将在内战中变得伤痕累累,仇怨纠结的法兰克人,重新团结在王国的金色雄鹰和百合旗帜下。
因此在足够金钱和代价的润滑下,查理曼甚至得到了某种号称对攻坚极具优势的东方武器的帮助。
十多架意大利人打造的弩炮,被推到了城墙射程的边缘,然后一些特殊的弹药被装了上去。
燃烧的球体,拖着黑烟飞进堡垒之中。随着火焰的生气和滚动的惨叫声,守军的意志就像是被烟熏火燎的蚁穴一般,迅速崩溃瓦解着。
看到这一幕,城下站在木排后面,整装待发的法兰克士兵们,顿时亢奋的嚎叫起来,艰苦卓绝的战争,终于可以结束了。城垒里堆积着卡洛曼身为王国大公爵和王位竞争者。从各地收刮聚敛来的财富,将士他们最好的犒赏。
但是领他们有些失望和不知所措的是,来自后方的本阵,却在这个时候吹响了收缩阵线,就地防御的号角声,这个意外,顿时让这些身经百战的排头老兵,不由的摘下头盔,将盾牌狠狠摔在地上,大声咒骂着,纷纷扭头看向本营的方向。
他们看到的是原本作为压阵的骑兵,纷纷涌出集结地,向他们的侧后方跑去,卷起大片的尘土。
然后他们才听到正式告警的锣鼓声,他们与勒芒城堡的反方向,因为较大的树木被砍伐一空,空旷的原野之上,大队大队衣甲闪亮的骑兵,越过灌木和稀疏的树丛,踏着青葱的草野,缓缓的逼近围城军队所在的营阵。
看着天边那面高高飘舞在空中,圣枪环绕荆棘的旗帜,查理曼深深的叹了口气,吾友罗兰,你终究还是出现在了敌对的战场中么。
代表阿奎丹,布列塔尼和加泰罗尼亚地区特色的军旗,像是众星拱月一般的环绕在遮面代表圣棘骑士团的旗帜左右。
尾随的步兵列阵中,一些牵着马黑发黄肤的雇佣兵,也赫然在其中,
“谢天谢地,终于赶上了,要是这么快打完,我们才开个头的生意,还怎么做下去啊……”
作为大伙的领头人,地中海沿岸大名鼎鼎的塞里斯船团常务代表之一,前海贼金秀坤,摸着脑上的热汗道。
“好歹是个万乘大国啊……底蕴还是有的”
……
耶路撒冷南方,贝尔谢巴城外,安达卢西亚兵团的驻地,某种程度的戒严和动员,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安达卢西亚兵团,是一个相对广泛的概念,包括了拉赫曼从西班牙本土带来的骑、步、弓诸兵种,以及部分山地步兵和轻步兵组成的辅助部队,目前得以留在巴勒斯坦地区的,大概还有一万多人,属于拉赫曼麾下军事序列中的精华部分。
目前,这只军种齐备的兵团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统帅,因为他们之前在战时,是由拉赫曼亲自指挥的,这成为他们的某种荣誉和高人一等的身份象征,但也造成了他们在拉赫曼离开后,某种程度上的群龙无首,只能暂时屈居在名义上的总督麾下。
得到零星逃出耶路撒冷的教长报信,
作为兵团中最大的实力派,所有骑兵部队和若干辅助联队的统领,西布伦城主兼下约旦河的领主西法赫。安都兰,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久候的机会,已经到来了。
身为安达卢西亚驻留兵团之中,最忠于倾向科尔多瓦王朝的强硬派军人。
从某种渊源上说,西法赫与新登基不久的哈里发希沙姆一世,是姨表亲,作为早期本地基督徒归化而来的西班牙穆斯林后代,他们也是摩尔人的祖先。
他的父亲迎娶了柏柏尔人部族的贵族女子,而获得提拔为将军的机会,从血缘上说和希沙姆的生母,同出一个家系的。
因此作为出身外戚姻亲背景的,年青一代的高级军官,他也拥有了比别人更多上进的机会和优势,比如加入拉赫曼哈里发的近卫骑兵序列,参与本土柏柏尔人大贵族叛乱的镇压。作为为储君培养的班底,特准在科尔多瓦大清真寺学习宗教学和政治方面的知识。
然后追随拉赫曼的远征大军,登陆叙利亚击败无数的敌人,也在战地中继承了父亲的将军职位,距离镇守一方的艾米尔也只是只手可得的事情,只要他再取一位科尔多瓦皇族的女性,进一步巩固这种拥护皇室的纽带。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再次北伐之前,他几乎被预定为留守的最高长官,但是拉赫曼病倒后,居然就拱手吧总督的位置,留给了那个既非穆斯林也非宗族或是本土出身的外国人女婿。
只给与了他在约旦河下游的一大片领地作为补偿,连安达卢西亚兵团的指挥权,也没有明确授予他,因此他到目前为止,还只是一名骑兵统领。
这也成为他煽动和串联那些心怀不满者的最大理由。于私的个人因素来说,他也曾经是那朵安达卢西亚玫瑰,近水楼台先得月最有希望的追求者之一。
但是通往埃及和马格里布,乃至安达卢西亚的海路掌握在那些海外赛里斯人手中,并且他也没有把握在驱逐了那位总督之后,作为远渡客军可以轻易获得当地人的一致拥护,所以他选择暂时的蛰伏。
但是这位赛里斯人总督显然被某种利令智昏的理由所冲昏头脑,居然出尔反尔对耶路撒冷城里,支持他改信的宗教代表下手。
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得到这个还没完全确认的消息,他蓄谋已久的大脑中顿时涌现出无数的可能性和归化。
借这个机会,讨伐那个背信弃义的总督,收拢当地人的新军,拉拢柏柏尔人军队或者让他们保持中立,最终成为巴勒斯坦和约旦河流域的事实上的主宰者。
首先要做的,就是获取一个理由和名分,乘着那个外国人总督,已经被拌在了耶路撒冷城中,暂时无法抽身的机会
从那个赛里斯伪总督身边,把皇室血统的表妹抢回来就是了,反正对这些穆斯林来说贞操从来就不是问题,拉赫曼的后宫里从来不缺具有亲缘关系的女性,况且她还未为那人生过孩子,相比安达卢西亚玫瑰所具有的容姿,他更需要也只是这个身份所代表一点名分和大义。
随着召集令的发出,不断有来自外地的步兵或是骑兵部队,赶来汇合,由于安达卢西亚兵团中,除了作为机动力量的几只骑兵联队之外,其他部队都分散驻守在各地,所以要将他们全部召集起来,实在颇费工夫。
除了正规军序列外,这些被授予土地的新军事贵族们,还从自己领地上带来了私兵和民夫,这也让安达卢西亚兵团的规模进一步壮大,也多少影响了效率和组织性。
因此,他终于等不及了,带着自己直属的骑兵队先行出发,直扑总督名下的领地,被肥美水草的湖泊和大片田庄果园所环绕的安巴尔地区。
呼啸过面巾的风向,已经让他不由想象起来,那个娇小柔媚的身姿,蹂躏在身下的情景。
然后他遇到的第一个麻烦。
总督私属庄园低矮篱笆和木墙之后,挡在这些骑兵面前的,同样是属于安达利西亚兵团序列的一份子,
由西班牙基督徒组成的轻甲剑士,整整三个大队,这也是拉赫曼留给自己女儿的最后一点遗产,站在这些士兵当中的,正是他此行的目标。
“我们奉总督的命令,前来保护他的家人,请迅速与我们汇合把……”
按照既定的说辞,一名军官走上前去喊话到。
“……”
回答他的是一只穿喉的箭矢,也让那些有些不知所措的剑士迅速安定下来。
“蝎子的尾巴,豺狗的舌头啊,最甜蜜的毒药总是谎言……总督的家眷何时需要安达卢西亚的骑兵来保护了”
女子的声音一下就指出了实质。
“或者说这是你们图谋不轨的自行其是……”
“这是为了哈里发的荣誉和血脉不受玷污……”
既然撕破脸了,西法赫也主动走上前去应声道
“名为你丈夫的那个男人是个无耻叛徒,他已经背弃了圣教和我们的信仰,并且打算对所有的信徒举起屠刀,难道你还要继续追随他沦落地狱么……”
“赶紧过来,让尊贵的血脉置身事外,我以先人和贵族的荣誉发誓,将保全你平安回到科尔多瓦……”
“请您不要抱有过多的妄想了……”
人群中的年轻女子,以与她稚气的年纪,不相称的大义凛然宣称道
“他是父王为我选定的丈夫,也是我一生遵从和侍奉的男人……”
“我将誓死扞卫身为女子的节操和丈夫的荣誉……”
“哪怕是到火狱中去……”
然后惨烈的战斗就此爆发。
……
北叙利亚,
夏末秋初的原野上,满是沉甸甸的果实混合青涩麦穗的气息,种植园里的葡萄和石榴、无花果、油橄榄都已经熟透到,直接掉在地上开始腐烂,却没有人来收获。
好容易在相对的平静中休养生息了两三年,可以对着仓房里堆放的谷物和干果嘘一口气的叙利亚人,不得不再次心惊胆战的迎来新一轮,外来入侵者的消息,在眼泪和叹息声中,哀伤自己坎坷多磨的命运。
但是在驱逐和击溃了当地守卫之后,似乎这些入侵者在底格里斯河岸边,暂时停下了了脚步,
拉卡河谷中,高耸的山壁,遮蔽了大部分时间的炽热阳光,在山边荫蔽出高低起伏的阴凉之所,底格里斯河的河水,带来饱含凉爽水气的河风。
也让这里成为叙利亚着名的避暑之地之一,当地绵连的园林和山丘中,也以出产甘甜多汁的瓜果着称,但现在这些种植园和别墅,聚集满了来自东方的士兵和营帐。
靠近岸边的浅滩上,冰凉的河水被一个个石滩分割之后,自然而然的沉淀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水洼,然后通过引水渠,灌溉这种植园里的作物,或是变成别墅里的生活供水。
于是在风尘仆仆的军队抵达之后,这里就变成天然的洗浴场,满是光膊赤精的人体,在其中惬意的沉浮着。
当蓄力他统治者伊塔的使者,带着数百名奴仆和成群牲畜,及其驮载的礼物和慰劳品,前来交涉和询问这些征服者的来意时,见到的就是这么的一幕。
同一个时间,叙利亚沙漠北部边缘的另一个地点,古老的帕拉米拉城,也迎来了一只武装到牙齿的军队和浩浩荡荡穿过沙漠的车队。
作为历史上,曾为叙利亚与两河平原之间的贸易中心和古代沙漠王国都城,帕拉米尔的名字,在公元前19世纪就出现在卡帕多西亚的泥版上了。
同样这也是一座几经变迁的古老城市,据传最早的建造者是所罗门王,属于所罗门王国的边境堡垒,然后在公元前成为波斯帝国的属地,在塞琉古王朝灭亡之后,建立起自己的地方政权,史称帕拉米拉王国。
公元一世纪以后一直是罗马帝国的附庸,在波斯萨珊兴起后,又作为波斯帝国的附属城邦,参与到对罗马的战争中去,最终因为出尔反尔的投机行为,被愤怒的奥勒良皇帝抢劫一空后,彻底焚毁。
最后一代女王被俘获到罗马,戴着金锁在凯旋式上游街之后,死在罗马人的监狱中。
因此,古罗马分裂出来的拜占庭人,继承了这处边境堡垒之后,用不断增筑的高墙壁垒,继续统治了三个世纪。直到七世纪阿拉伯人的崛起,而不可避免的随着叙利亚行省的诸多城市,一同沦陷在沙漠骑兵的狂潮之中。
虽然在历史上多次被摧毁,但是作为商业枢纽的地理位置,让它总是很容易就恢复旧观,埋没在沙丘中的宫殿群,凯旋门,剧场,方塔、墓地壁垒等,显示着历代统治者所留下的痕迹。
其中的建筑大多既有古希腊、古罗马恢宏大气的风格,又有叙利亚本地传统和波斯文化的神秘与华丽。
其中最壮观的是,贯穿城市东西的1。2公里长的柱廊街,它的历史可追溯到公元2世纪到3世纪王国时期,光是柱子之间的路面就宽达11米,两侧另有6米宽的辅道,全部用石块铺成。这在建材稀缺的沙漠地区,算是相当奢侈的大型工程。
阿拉伯人按照自己的习惯和喜好,拆除了拜占庭式的城墙之后,当地商旅又在水源和树丛周围,重建起一圈低矮的土围。
待到我和我的部下,出现在这里的时候,这里已经是满地狼藉,空荡荡的一片死城。
临时逃走的当地居民,可以带走财产和牲畜,但是作为天然的水源和绿洲,却是没法搬走。于是低矮的林荫中,被一个个骑兵的营帐和马厩,所充斥着。
名为帕拉米尔的绿洲棕榈树丛中,战地的服务营地,几只长矛和帆布支承起,一处三面漏风的临时饭馆,
大肉汤饼,切丝的饼条和浓煮的肉羹浇头,炖菜汤,简单实惠又美味。一叠子手撕饼子,一勺子羹汁浇头,无限量自取的汤底,仅仅一枚五十文大通宝,或是两枚陈色杂驳的迪尔汗,就可以油水十足的饱餐一顿。
架子上烤着古今中外皆大同小异的全羊,焦黄流油的羊肉也被削曲了大半,露出一根根雪白的肋排。
新鲜采摘的油橄榄、饱满的椰枣和肥瘦相间的肉块烩在一起,冒出香甜醇厚的气味,
椰枣叶遮盖的树荫下,我仰躺在凉椅上,
惬意的抚摸着披散在膝盖上,伊利亚的银色发丝,享受这她例行的口舌服侍,用嚼烂的冰块帮我消肿,一边由尉迟瑶用沾着薄荷味的冰凉清水仔细搽试全身,直到我腋下和体表的温度变得差不多。
然后解开紧束的紫色蕾花的胸围,释放出堆雪欺霜的浑圆颤颤,将羔羊和骆驼脊背提炼的花卉精油,倒满颤颤巍巍的上身涂抹均匀,然后紧贴的抱住我,开始在那些被太阳暴晒发红的部位,进行贴身的推拿。
“为什么会是耶路撒冷呢。”
穿着银白甲片的戎装,一边剥着饱满的石榴子实,然后用纱布挤汁到我嘴中的小慕容,漫不经心的问道,这也是大多数人的疑问,只是我一贯的表现,让他们习惯性的附从,并且认为具有深意云云。
“想看看地中海和死海,顺便完成一个心愿而已……”
伊利亚被一种突然弹起来的东西拍打在嘴角,轻轻娇吟了一声
“只是一个心愿?……”
小慕容已经卸掉下衫和裙甲,紧紧的套在我身上,开始用身体内部的动作逼问到
“嗯,某个未完结的心愿,以及自古以来的理由。”
【西北偏北】第八百零七章 丈夫四方志,安可辞固穷(上)
惟有死者方可看到战争结束。
——希腊·柏拉图
……
地中海的浪花轻轻拍打着,一年四季几乎没有太大的风浪,除了特定的季节,这里也是地球上风浪最小的海洋之一。
独特的地理环境,造就了地中海沿岸相对怡人气候的同时,也大大限制了当地航海水平的发展,比如从史前时代开始,建造干舷很低的划桨船,然后跨越了希腊城邦,罗马共和国、拜占庭帝国,乃至意大利城邦诸多时期,甚至被一直沿用到大航海时代末期,才在工业革命和蒸汽机明轮船的推动和挤压下,不甘心的退出历史舞台。
原因无他,相对其他总是不乏暴风骤雨的大洋来说,地中海的日常风浪实在太小了,小到只要很简陋的造船技术和原料,就可以跨海满足航行的需要。小到对于航行距离和自持性,实在缺乏进一步改进的动力,大多数时候地中海沿岸的国家,只要把船造的更宽更慢,可以运载更多士兵和货物就可以了。
更别说,长时间不知道船舵为何物,在海战基本靠划桨转向加速,冲撞和接舷肉搏来击败敌人,成为地中海文明的主流,
以至于被来自东方的航海家们,戏称为地中海澡盆,因为当我们的祖先以及在风浪里拼搏的时候,同时代的希腊罗马还在名为“海”的澡盆里嬉戏。
而在阿拉伯的商人崛起后,依靠椰枣和棕榈树干捆扎的船板和糖浆粘合缝隙的单桅横帆船,就可以纵横在地中海上,成为沿岸国家和势力最头痛的兼职海盗势力之一。
而作为欧洲东部桥头堡的拜占庭人,则依靠与东方的交流和往来,多少吸收了东方的技术和经验,于是造出了更大更高更多桨的划桨船,并在船上装上弩炮和可以喷射的希腊火,顿时就成了地中海称霸一方的强大势力。
但是现在这种角色逐渐被唐人的船团所取代了,他们发现自己为了远洋航行而建造,格外精密坚固而的海船,进入地中海后,很有些大材小用的浪费,
在这里公认最好用的不是那些高舷阔体的艨艟斗舰楼船,而是那些短程而轻巧高速的海鹘船,以及可以在内河与近海之间,顺逆潮流潮汐航行的大小水轮船。
但是在这个普通的月份内,这些在外洋都难得一见的大型海船,却以成群结队的形式,纷纷出现在了地中海中。
……
耶路撒冷城中的穆斯林区骚乱,好容易才平复下来,又镇压和收拢了赶到耶路撒冷城附近的当地人“新军”的三个联队,陆双鹤就得到了自己领地遭到安达卢西亚兵团攻击的消息。这让他有些心急火燎的嘴上马上生出了个大疮。
身边有内奸,这是他第一时间的想法,而彻查的结果让他很沮丧,作为外来民族的总督,他在当地的根基实在太浅了,浅到连身边的人,都无法对他建立完全的信心,哪怕这些失踪的人员,是拉赫曼指定陪嫁给他私属财产,并且用财帛和田产刻意恩结过的。
到最后,唯一可以依靠的还是那些本国同胞啊,可惜他们数量实在少了点,只能再向船团求取援助了,要知道他原本是打算接受那些耶路撒冷穆斯林代表的条件,所以对船团方面,多少采取了隐瞒和拖延手段。
现在要重新取得联系,然后获取援助,显然是远水难解近渴的事情,但是他还是把耶路撒冷丢给亲信,然后自己带着一千多名弩手,飞速赶往自己的领地,他进入加沙的领地之后,可以看到远方自己的庄园在燃烧,在黝黑的夜空中,就像一只硕大的火炬一般的明亮,
他的心中一沉,心中浮现起一张娇美的面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会追随在你身后,为你坚守荣誉与名节的。”。
然后在陆双鹤几乎绝望的焦虑中,意外迎头撞见到了护卫着自己的妻子,科尔多瓦公主的残余部队,仍旧在着火的庄园里战斗,不过那些进攻的安达卢西亚士兵,却成了被包围和攻打的一方。
事实上,由于是轻装突袭,没有足够攻坚的器械,骑兵统领西法赫攻打总督庄园的计划,并不算顺利,他麾下三个不满编的骑兵联队,连装具都没有配备齐全,因此当他们一半的人员,都下马投入到厮杀中去的时候,意外出现某种戏剧性的转折。
一只计划外的军队突然出现,攻击了西法赫的部下,然后他的犹豫不决断送了最后脱身的机会,他没办法舍弃下马攻击的另一半人,只能亲率剩余的人怒吼的冲杀向新敌人序列,但是一直战斗到重新天亮,西法赫都没能如愿以偿的等来他后续的部队,而是满怀怒火的总督陆双鹤,及其麾下弩队的箭雨。
当领头人都中间落马之后,他的部下也不出意外的溃散了。
待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陆双鹤借助朦胧的天光,打量着而这些突然出现的援军的旗号,赫然是相关唐人船团的直属武装,这让他有些惊讶,又有些担忧。
但是对方却主动打破了沉默,领头一个的声音高声招呼道
“大胖头鱼,做了藩王女婿,就不认识老兄弟了么……”
“南山贼……”
他惊讶的望着对方熟悉的面孔,
“你不是在埃及厮混么……”
“一言难尽啊……”
对方嘿然一声。
“老子大老远跑来帮忙,你就打算这么干站在说话么……”
半天之后,陆双鹤就明白了,什么叛乱骑兵统领西法赫,没有得到后援的真相。
因为在安达卢西亚人集结的驻地内,已经被外来军队所封锁,一名广为安达卢西亚兵团军官和将士熟悉的人物,昔日大君拉赫曼的侍卫副官,如今来自希沙姆一世身边的特使,站在他们之中如此宣称道
科尔多瓦王朝与大唐,两国军民自拉赫曼哈里发时代,就结下了深厚的战地友谊和守望互助的合作关系,
希沙姆陛下也一贯重视与大唐的历史渊源和友好传统,并且希望将这种纽带进一步发扬光大。
对于巴勒斯坦总督下辖,发生的骚乱,只是少数野心分子,借着王朝的旗号,妄图分裂和离间,两国之间延续两代人的,密切的经济政治交流和合作。
这是不得人心,并且注定失败的,希沙姆陛下坚决拥护和支持大唐在当地拨乱反正的正义之举。
放在安达卢西亚兵团残余将士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就地归化,然后被授予官职,打散编制到新军中去,或者带着所有的财物和眷属,乘船回到遥远的西班牙去,希沙姆陛下愿意接纳这些身经百战的有功将士,唐人的船团将为他们提供这种便利。
作者政治妥协和减缓的一部分,宣告玩这些内容之后,这位侍卫副官,即刻起将成为巴勒斯坦地区的常驻代表,代为行驶形式上的宗主权。
尽管有来自安达卢西亚官方的劝说和表态,但最后还是只有近一小半的安达卢西亚人,对总督重新宣誓效忠,并奉远方的大唐帝国及代行者岭西行台为巴勒斯坦和约旦河流域的宗主和保护人,
剩下的人除了一小部分决定去埃及定居之外,余下则选择回国之路,然后他们会发现自己的最终目的地,没并非满是油橄榄树和葡萄园的西班牙海岸,而是浩渺无垠的沙海,以及沙海边缘上,拿着鞭子和笼子的部族奴隶贩子,在热情和迫切的心情中等待着,这些白皮肤的新鲜货源。
随后的几天内,
来自海上的援军,几乎是如天降神兵一般的出现在海岸线上,轻易的击溃了那些乘乱到处抢劫和作乱的柏柏尔人和新军士兵,然后在本地同胞的带路下,一路逼近耶路撒冷城,将骚动的城市再次镇压下来。
这些援军除了国中背景的海兵队和土生唐人的团结兵外,有来自归化民族的倭人、新罗人和骠国人,也有科尔普特人的辅助军,甚至还有一只千余人的努比亚雇佣军,却是来自距离最近的埃及地区的通海军州,但这个只是开始。
接着是来自东部非洲之角的赤海州,他们也带了助战的黑色皮肤阿克苏姆王国军,登上巴勒斯坦的土地。
然后来自波斯湾东岸的天赐州,来自意大利半岛东端的中海州,来自以马耳他为中心的西地中海群岛的西通州,
唐人船团在海外初步建立的新老六大军州,几乎都派出了自己的精干部队,以及充满地域特色的附庸武装,齐聚在耶路撒冷附近的海岸线上。
直到这一刻,作为本地的主人,既要为叛乱和骚动善后,又要安排这些同胞而忙的焦头烂额的陆双鹤,这才有些明悟,自己可没有那么大本事和面子,可以调动这些雄踞一方,下辖殖民地和港口据点无算的海外军州。
显然他们都是为了其他的理由前来的,比如某位即将抵达耶路撒冷的大人物。事实上他们聚集在这里的理由也很简单。
经过这些年的经营和开拓,这些以唐人为核心的海外船团,各自形成自己的势力范围,利益基础和立场上也变得不尽相同,因此虽然还是在男孩都督府的旗号下,以大唐和本国人利益优先的统一立场进行协作,但是在发展各自外围势力的同时,在重合领域的矛盾和摩擦也不可避免的逐渐增多。
就像是当年的阿巴斯王朝西部战争,唐人的船团几乎是按照地域,分别活跃在几大反阿巴斯王朝的阵营中,但是现在作为共同敌人和焦点的,阿拔斯王朝以及不复存在了。这些船团为核心的海外军州的立场,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因此,他们迫切需要一个名分,来奠定和确认他们在海外作为的合法和正统性,同时为为唐人在海外经营的各大势力和组织,建立一个内部协商仲裁的长效机制,制定各种意义上的标准和赏罚制度,以避免唐人之间,因为恶性竞争或是本地化以后,失去维护本国的立场,以及其他意义上的内耗。
响应作为唐人海外大开拓时代的幕后推动力量,南海都督府的世袭之主 ,兼路上远征大军的统帅,来到耶路撒冷城,无疑是为自己所代表的船团,争取响应的地位和条件,进行基本势力划分和确认的,一个最好的契机。
因此我根本无需带太多的军队,就可以在当地得到数万名本国背景军队的拥护和呼应。从某种程度上说,打通并掌握了波斯湾出海口的依兰低地到天竺沿海地区,也等于在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把持了这些海外船团的经济命脉和财富根源,
这也让这些海外船团,想要籍着这个团体为个人或是家族,获取财富和利益固然容易,如果诞生了野心家之后,想要自立或是背离本族立场的情况下,代价也会沉重到几乎无法承受。
毕竟除了殖民地自给的粮食和金钱外,维持船团运作的大型海船和各种装备,到各色职业人员的补充,移民的填户还是需要靠本国,以及本国藩贡体系下的诸多藩属势力来输血的。
更进一步说,入股哟能够通过武装支持,来在地中海东岸,建立这么一片以唐人为主导的海外飞地或是羁縻属,对更加紧密的联接横跨阿拉伯海、红海到地中海的六大海外军州,也是一个重要的枢纽和中转区域。
更不用说通过传统跨越沙漠的商路,与岭西行台控制的美索不达米亚连成一片后的直接和间接好处。
如果这片地区能够稳定下来,那就是在大唐岭西行台扶持下的,巴勒斯坦地区唐人政权,与位于小亚细亚的拜占庭人,叙利亚的阿拔斯残余政权之间的地中海版三国演义了。
在这种思虑中,我的一行穿过了约旦高原上黄沙绿洲和荒石土丘,抵达了死海岸边的高丘上,人人都差不多已经被晒黑了一层油皮。荒凉的高原和沙丘在这里仿佛一下被地势骤然沉降的裂谷,给吞噬了一般。
“这就是死海……”
我望着浩渺荡漾的海面,因为高度盐化而呈现出一种深沉的青色,远远望去,死海像一条双尾鱼,或藏或露,游弋在群山脚下,因为结晶反射而白花花的近岸,就像是环抱鱼身的玉带一般。
这也是后世巴勒斯坦和约旦的交界处,不过相比后世作为旅游胜地,建筑物和商贩林立茨比,到处是当地人在推销小商品和真假不明特产的喧嚣与繁盛,现在只有一片荒凉而贫瘠的景象。最近一座有人烟的聚居点,距离这里也有好十几里。
这就是世界上最深的咸水湖、最咸的湖,有“世界的肚脐”之称陆地表面最低点,据说圣经里亚伯拉罕时代,被上帝派大天使所毁灭的罪恶与堕落的双子城,所多玛与蛾摩拉的遗址,就在死海南部的海底。
虽然事前依旧派人在这里有所准备,但是我想了想,现在还不到时候,只是派人灌取了一些高浓度的海水,和三个女人一起在凉棚下泡了泡身体,又挖了一些据说对美容护肤有奇效,被后世以色列和约旦国家垄断经营的特产——死海淤泥,
就继续出发了,这一路依旧荒凉,没有飞鸟,没有树木,连空气都是处某种低于海拔的低压,汗流浃背之下,却连风斗流动不起来,不过在这个不毛的荒原里却有着独特的风景,因为土石剥落而露出来的盐碱层,就像是灰白色的雪花,斑驳的散布在炙烤灼热的土丘之间。
沿着时不时可见埋有骆驼和人类骸骨碎片地道路痕迹,穿过死海西岸蜿蜒曲折起伏的犹太山地,就正式进入耶路撒冷地区,也就是当年我的考古队,外域之行,唯一没有能够成行的目的地,因为世界经济问题而泛滥的穆斯林兄弟会,让当地再次成为了冲突的热点地区。
或许现在我有机会扭转这种命运。我们遇到,第一个有人类活动痕迹的据点,就是在山地中开采的古代盐矿,面对我们的不是迎接的人群,而是一群盘踞的盗匪。
这多少让我们耶路撒冷之行,带上了点阴影。
【西北偏北】第八百零八章 丈夫四方志,安可辞固穷(中)
战争满足了,或曾经满足过人的好斗的本能,但它同时还满足了人对掠夺,破坏以及残酷的纪律和专制力的欲望
——查。埃利奥特
……
大唐本土,长安城中,作为大食国在中土最资深的常驻代表——马拉苏德,罕姆,正在前往皇城大内的马车上。
这是他在大唐已经度过第十九个的年头,当年年富力强的少壮贵族,现在已经被风霜染白了须发。这些岁月也让他身上被打上了深深的东土烙印,他学会东方人的语言和文学,饮食习惯和交流方式,当然除了对至大的信仰之外。
从前年开始,随着朝中某个政治派系的核心离开,而影响力有所减弱,他们这些前大食使团成员,逐渐被解除了软禁和监视的待遇,开始出现在各种大朝礼拜活动中。
但是关于故国的消息还是被严密的封锁着,他们只能通过某些波斯商人的间接渠道,得到自己国家正在发生战争,只言片语而且真假难分的消息。然后他们好容易解禁的待遇,一夜之间,又回到了困守行馆一隅的从前。
但是今天他破例,得到宫廷中的召传。乘坐在四方馆的马车上,感受这些突然变得礼数周全,不敢丝毫慢待的官员态度变化,难道是赛里斯人与本国的地区战争,出现了转机。
只是刚刚从圈禁中解脱出来的他,并没有没有注意到这些人眼中,带着某种悲悯性质的客气和嘲讽,直到等候的台阶尽头,一名官员将大食历次递交的国书,一并交还给他。
并且用某种饱含幸灾乐祸、轻佻或者说快意的复杂口吻告诉他,既然你所代表的大食国已经不存在了,这些东西也就没有继续留存的必要了。
这个如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顿时让马拉苏德懵了,他颤抖着看着眼前,手上被退还的文书,几乎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但是那名官员的话语还在继续,作为对亡国臣民的宽大和施恩,大唐愿意为这些失去祖国的外交代表,提供归化或是某种政治上庇护,但是这些颇具善心的强力人士,也希望他能够在另一些方面有所表示,比如在需要的时候提供某些证言证词……
直到马拉苏德眼前一黑,腥热的液体就像涌泉一样,猛烈的喷溅和数人环抱的拱柱上,就像被抽掉了脊梁骨一样软软的塌陷下去。
……
千年之都,神京洛阳,来自万里异域的消息,不管经过了如何的延迟和波折,这个老大帝国的中枢神经到统治的末梢是如何的迟钝和,最终还是聚拢成了新一轮的冲击波。
雄踞极西,赫赫巍然,如日中天的大食被灭国了。这个消息让那个可刻意忽略的名字,在沉寂了许久之后,再次成为大唐士民空中津津乐道的话题。
万念俱灰的大食使臣,在奉召进阶之时,不堪其辱活活气死在廷柱之下,则成为这个消息推波助澜的添助。
而对着西方嚎啕大哭,做完最后一次礼拜,然后用各种方式相继自杀在行馆内的其他使团成员,则成为了各种文抄上,对于这个陌生远国也有最后一点忠义臣子的绝唱和感叹。
相对于忙碌于生计的市井小民的愚钝和茫然,经过这些年的宣传和普及,在士人之中多少还是有些成果的,相比早年西北大患吐蕃破灭的消息,大食可是一个版图和人口国力,都几近本朝的域外大国。
他们的国使,也是每次大朝礼拜,当之无愧的第一序列,说亡国就亡国了,让人很有些真幻破灭的离奇感。
而受到冲击最大的无疑是西市藩人坊中,那些客居京畿的番胡至属,一夜之间,长安、万年两县,接到的改籍和归化的要求,几乎暴增无数,仿佛这些番人一下子都变成了仰慕大唐的衷心之士。
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鼓舞有人愁,在这一片纷扰之中。
作为大唐都畿中,最后一位横跨四朝硕果仅存的人瑞,太子少师韦见素,也躺在自己避暑庄园的凉阁中,对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讨论和点评这个消息所代表的变化和机遇。
而堆在案几上的各色文抄和邸文,代表着这位元命老臣,对于朝廷世事的最后一点关注。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啊……”
努力睁开浮肿眼泡的韦见素,喝了口药汤道
“好事是,龙武军上下都可以安心了,不论将来的成败如何,安然而退的立身之基是有了。”
“坏事是,据此渲天大功,那位开府想要归还国中的难度,不免更大了……”
“且不要说,他这是给朝廷开了一个天大的难题和先例……”
“须要知晓,这些年下来,除了少数昔日盟助和天子之外,几乎没有多少人希望看到他,重归朝中。”
说到这里,韦见素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次子,关内节都督韦韬。
自从那位请出归乡探亲之后,他就隐然成为龙武系在京畿的新核心。要知道,权位这种东西从来就是易得难归,越多越好的。但显然他既没有辩白,也没有急于否认,只见他表情淡然,目光澄静望着自己的父亲,让人看不出他有什么样的心思。
“想必此时好些人,已经四处拼命奔走呼号,不吝赞誉的渲染夸大此泼天功劳……”
“这岂非好事……”
官拜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三品的韦鹗,忍不住开口道
“……”
韦见素有些不满意的看了眼自己的长子,哪怕已经进入政事堂末班,但是还喜欢玩这种明知故问的小心思。
“攻灭一个远域大国,这是当年班定远,霍姚嫖,也没能达到的高度和伟业,古往今来为所未闻的功劳,可不是一句虽远必诛,可以辩白的。”
“更何况他明明是回去探乡的,也能不甘寂寞的生出这般变化,恐怕贵为天子至尊,也没有腹案和准备吧……”
“经此事后,只怕天家对他是否归还的心思,也变得捉摸两可了”
“此事可说,与我们韦家拖不得干系,但又有牵连不深……”
“所以我们的立场也很明确……韦家不出面,但是须得二郎力挺到底……”
“你们要明白……”
韦见素又对着欲说什么的长子摆了摆手
“吾身已是人臣之极,儿孙亦有成,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你两一入政事堂,一掌畿内之要,文武两途,韦家的权势已经够显赫了……”
“现在的要务,是如何稳固韦家的根基,经时弥久而富贵绵泽子孙,而不是一脑子钻营着,如何再更进一步啊……”
“阿大……”
说到这里,他语重心长的叫着长子韦鹗的小名
“不要老是觉得阿父碍了你的上进之途……那个位置是你可以站的稳的么?”
“或者说,如今韦家的权势炙热,还不够让人眼红,让天子心生忌端么……”
“再显赫家势,还能光耀的过李林甫,或是杨国忠……”
“一味贪求幸进……前车之鉴,也不过是王毛仲之辈的下场……”
“平时还是多动些心思,扶持下远房偏支的子弟,不要尽想着把恩荫抓在本家手中……”
“从这点说,你不如二郎啊……”
“但说道用人选人的眼光,还数那位当世无双的梁开府啊……”
“十七郎(韦皋)如今的成就,居然是他从本族中慧眼识才……”
“所以说切莫小看了这位,任何不可能到事情,到了他手上,说不定都有出人意表的变数……”
“萧规曹随,以不变应万变,才是长久之道……”
“一切事情的关键在,朝廷如何酬此大功吧……”
重新调整了心态的韦鹗,再次开口道
“替天子经抚远疆,那是他的分内,可攻灭一个万里大国,就未免有逾越擅专之嫌了……”
“因此无论怎么议定,封赏不是,有鼓励边畔靡费之嫌,不封赏就更不是,岭外乃至安西、河西的数十万军民离心……”
“前后处置不妥,只要怕生出大乱子的”
“说难为,其实也不难……”
韦见素轻轻嘘了一口气。
“其实可以师法古时周礼之制啊……”
“周礼?……”
韦鹗和韦韬兄弟,不禁面面相觑。
“对,就是周礼,此番开土之功,要是放在周天子之世,倒是好办了。”
“酬国以诸侯,令为屏藩,但是自从祖龙开郡县,就未闻有善例……”
“可是……”
被打这个说法震惊的韦鹗,有些口干舌燥的涩声道
“须知史上粉藩的八国、七王之乱,已经足为后世前鉴,但是一个去国万里,音讯往来数月的远藩亲臣,却又和本朝羁縻的那些四边九夷,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世为华夏种……”
“只要世为华夏种就够了。”
韦见素斩钉截铁地道
“当年周封诸侯,也不过是披荆斩棘于中原四荒,驱服北狄西戎南蛮东夷各种,历经无数代经营有成,方有如今中国之地……
“就不知道天子是否由此魄力和圣断了。”
“或者对那些人来说,两害取其轻,你说,会选哪一样。”
同一个时间,
“相信我,为了不让主上归国,那些人,什么事都可以做的出来的,也愿意付出各种代价……”
官拜通政司左使崔光远,对着聚拢在身边的党羽,用近似的口吻,开声道
……
遥远的地中海东岸
耶路撒冷城中,作为总督招待昔日故人旧交的私人宴会,也在进行着。
虽然是刚刚经过一场动乱,但是作为半个主人的陆双鹤,还是尽可能的搜罗食材,以尽地主之谊,
分量十足的手撕牛羊肉,油炸羔羊肉,荤素炖菜和清蒸海鲜,甚至还有一整只的烤骆驼被架在地穴的火炭上,
大盘的时令的蔬果拼盘,鸡块、无花果椰枣碎末混合炒制的甜味抓饭,薄荷味的薄饼,还有无限量供应的,来自埃及的淡啤酒,来自叙利亚的葡萄酒,来自色雷斯的谷物酒和亚美尼亚高地的奶味酒……
酒过三巡,
喝的一身油汗,别号南山贼的南齐云,恋恋不舍的将目光从穿着清凉的侍女身上收回来,摸着肚子上层叠的肥肉,满意的打个饱嗝,在埃及见多了黑皮肤和深色皮肤的女人,或许也该尝尝白皮娘们的滋味了。
其他受到招待的宾客,也就数十人而已,都是昔日同一条船上,共度远赴大洋的熟人和渊源,刺客也正在相互之间打着旧交的旗号,相互套取、交换各自的消息和见闻。
“上埃及那地方啊,除了沙子就是沙子,也就河边那点地方能够活人……长的水草比庄稼多。”
用一杯淡啤酒润润嗓子喉,在主人刻意诱导下,南山贼再次滔滔不绝起来
“不过古物遗迹什么的倒多得是……”
“咋家奉命带队专在那里一带摸金,掘破了一个又一个的陵寝地穴。”
“虽说大半都是空的,但是只要能破开一个完好的封藏,里头的珍宝器物,数不胜数,美不胜收,可惜大头都是要交上去了……个人只能留几件赏玩”
说到这里,南山贼再次啧啧有声
“那低头周围虽然大都是沙子,可是当地的古代藩王,可是一点都不穷的……连尸身都恨不得用金子和宝石裹起来”
说着说着就不免扯到一些熟人的近况上去。
“还记得江清月和李未果那两口子。”
”就是在船上一个病的要死,另一个要死要活的那对夫妻么……“
“人家现在过得可滋润了,在安素国(阿克苏姆王国)混的风生水起。”
“李未果那厮因为参加了国中多次平叛战事,现今可是安素王家的兵马大教头。”
“江清月也是当地摄政太后 ,恩旨身边行走的诰命,手上好几处产业,这次在赤海州来的人马中,估计可以见上他两。”
“这次你的旗下,怎么没看见董大姐两口子啊……怪想念的”
“董晓晓和范铁柱那两口子啊,年前就带了一群小兄弟,跑到西通州船团去混了。”
“现今在欧西的那些蛮族之地,算是重操旧业了。”
“不但占据了好几个岛子制盐贩利,还兼职私贩子转手当地的物产,在当地名气大得很啊。”
“不过他们的地头离得远,恐怕还要些日子才能赶过来。
“你们有人知道深河桑的消息么……”
陆双鹤端着杯子,再次问起另一对印象深刻的男女。
“大河桑啊,我倒时听过一些……”
一个人转了过来,却是当年同船的另一个熟人——黑岛仁,现在已是意大利半岛东端的中海州船团,的一名海兵先登校尉,兼第二海上军团辅助部队的联队长,拿饷都是两份,还有自己固定出产的份地。
“黑岛君……”
“拜托别叫我黑岛了,某家已经是官家人了,蒙赐改姓,你该叫我谢顿才是……”
黑岛仁赶忙摆摆手道。
“我再好,有你滋润么……”
他转头对着一同钱来的唐一刀笑道
“你入了景教改了教名,取了当地番酋之女,陪嫁了一大批田庄地产,还做了罗马城的守备官……那可是个日进斗金的肥差啊”
“最近岳父死了,部众和地盘都归了你,连后母和小舅都接过来奉养,想必乐在其中了……”
”哪里哪里,大胖头鱼你的岳家才显赫呢,好歹是横跨数国之主啊,连带着这么大一片地面都归你管着……“
眼见他们要陷入相互吹捧下去的循环中,
“恩,话说回来……”
黑岛仁,或者说谢大官人咳嗽了一声,将话题转回来。
“我等之中,要说机缘巧合或境遇离奇的,莫过于大河桑和他妹啊……”
“据说早年在西边被大秦的皇太子看上,作为随员深得宠信,哪怕行军打战也带在身边的”
“前年这位大秦殿下班师回朝,剿平乱党登基成皇上,大河和深叶也一同入了宫中,赐了田宅和豪邸,还可以随意出入宫中,经常彻夜不归,可谓君前的红人……”
“现今,大河桑已是大秦水军的督察,论位阶还在在我辈之上啊”
“深叶妹子做了圣宫掌膳的女官,这兄妹两在大秦的都城中,可说出双入对形影不离,与寻常夫妻无异,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不过他们这次,就没法应招而来了……”
“错过了这回,可就没有下一次了”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啊……”
“也不知道这次能得个什么样的封赏……”
“那位可是皇上身边数一数二的人物啊,连大食都给他给打没了……”
但总而言之,他们对即将到来的回见和朝拜,充满了某种期待和期盼。
他们虽然在这域外之地,多少有所成就,但是从小熏陶在骨子里的乡土情节和故国渊源,让他们在富足得意之余,格外渴望来自母国的肯定和认可,能够为自家谋求一个荫泽后代子孙的诰身,那就更好了。
……
灰赫色的荒原之上,
一片混乱的巴勒斯坦地区,满地的难民和流亡者,拥堵在道路上,然后被我开道的骑兵,用马刀和皮鞭毫不留情的驱赶到远离大陆的田野里去,留下满地的狼藉和血渍。
这在期间也不免发生一些,年轻的女人毫无廉耻的露出自己的身体,来吸引注意力,父母将女儿高举起来,希望卖给路过的人来换取食物之类的事情。
这让我忽然想起,因为阿拉伯之春运动的连锁反应,而纷纷开始向外国买春集团和富豪,出口萝莉来盈利的动乱国家。
这是后世那些躲在电脑屏幕后面,围观键盘政治局的指点江山,然后在留言里YY一下从这些国家,进口批发萝莉的梦想。而始终难以理解的,某种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的残酷哲学。
【西北偏北】第八百零九章 丈夫四方志,安可辞固穷(下)
狭义上的古代巴勒斯坦地区,是从黎巴嫩山南麓延展到阿拉伯沙漠北界的一片地方,它的西面是地中海,东面则和叙利亚——美索不达米亚草原接壤,面积只有两万六千平方公里左右。
——《古代东方史》作者:俄·阿甫基耶夫
……
以约旦河为界,随着我们走下以小丛林和灌木的荒芜山地,为主要基调的犹太山地,和长满芦苇并为猛兽所居住的荒野莽丛占据的河谷上段,各种各样的历史古迹和遗址,也开始频繁的出现在零星人烟的荒野上。
因为这里富含黏性的土壤,成为了当地制造器皿和砖类建材的优良陶业原料。
作为阿拉伯半岛大陆次生文明的发源地之一,这里的历史可以上溯到公元前20世纪前后,闪米特族的迦南部落的定居,也发生过诸多历史事件。
比如公元前1010年希伯来人的第一个国王——大卫,击败十二士师家族之首,雅悯派扫罗的古战场;大卫之子——所罗门王迎接招待来自非洲士巴女王的场面石雕;所罗门王身后希伯来人内战,分裂成以色列和犹太的决定性战役;
公元前586年,巴比伦之囚事件中,新巴比伦王尼布加尼萨二世,将被俘三万多名希伯来王族、贵族和工匠艺人,刺瞎眼睛的行刑地;公元前332年,来自希腊的马其顿亚王国的历山大帝占领该城,所立下的祭祀碑柱;马其顿帝国崩溃后,托勒密王朝(埃及)和塞琉古王朝(叙利亚)争夺巴勒斯坦所有的战场;
公元前63年,罗马人摧毁耶路撒冷,将所希伯来人卖为奴隶所建立的殖民据点和集市。罗马帝国统帅提特斯,罗马皇帝哈良德镇压和屠杀希伯来人暴动,所建立赞美上帝和武功的纪念碑。
乃至倭马亚王朝的第二任哈里发欧麦尔,为长期围困和夺取,基督徒所把持的耶路撒冷,所建立的兵站和驿所旧址。
穿越了这些历史遗留的尘雾和印迹之后,最终得以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座公元778年的耶路撒冷城,
它坐落在巴勒斯坦最富饶黎凡特地区的沿海高地上,也是当地最大的城市和古代宗教中心,相比后世宗教民族冲突不断和战火,所造成的荒芜和水土流失,这座城市周围几乎都是适宜耕牧的小河谷和矮丘。
因此一路上可以看到成片的农田、草场和相距的很近的村庄聚落,很多村庄就在视线可以对望的山丘之间。
当地人饲养长角牛、绵羊、驴和狗,种植大麦、黍、小麦和燕麦。果园中则栽满了石榴和油橄榄,无花果和葡萄,
通过这些平坦的田地和丘上的果园、牧地,为所在的城市提供者充足的谷物、肉食、蜂蜜、腊制品、橄榄油在内的其他油脂和各色水果、果仁等副产品。
然后对外输出小麦、水果、蜡、亚麻、皮革和羊毛,及其他手工制品。
而我们的最终目的地,所谓耶路撒冷城,是由经历古代希伯来人的南北分裂、巴比伦之囚,罗马人的围城,希伯来人历次暴动之后,若干个年代高低不等的遗址,堆叠在一起修补而成的。
据说在最后一次科哈巴领导的希伯来人暴动,终因寡不敌众而失败后。罗马皇帝哈良德为了惩罚犹太人,除了用血腥屠杀,将整个巴勒斯坦变成一片废墟,耶路撒冷被彻底摧毁,神殿成了瓦砾堆。
哈良德为了彻底清除圣殿的痕迹,还效法迦太基城的古例,用罗马人古老的习俗,把圣殿及其周边的土地全部用犁铧全部翻耕,这就是到了后世考古发达的时代,迄今为止找不到圣殿遗迹的历史原因。
因此沿袭到现在的城墙是一个高低不齐的不规则扁圈,最高12米,最低处才过人高,身手矫健的牧羊人几乎可以一跃而过,新旧不一的十一座城门,也不是按照四方均匀分布的,而是主要集中在商贸往来较为密集的南北向。
而城市的占地范围,其实是分为城墙内和城墙外的两大部分,城墙内又分为新城和老城残差的交错在一起。
就像是铺在微微起伏的土地上,一块被摊的薄厚不均的煎蛋,因为风化和历史沉淀而颜色较深的蛋黄部分,就是城墙所环绕的内部区域,颜色较浅的蛋白部分则是城市不断拓展出来的外延。
而新城老城之间,因为采用建材和年代上的差异,也呈现出一种土黄到棕黄的过渡色。
穆斯林主要住在圣殿山附近(东北),基督徒主要住在圣墓教堂附近(西北),犹太人主要住在哭墙上方的山坡上(东南),剩下的数量较少的其他宗教信徒,诸如米特拉教派,胡拉米叶信徒,则主要聚集在亚美尼亚区内。
而在各大宗教内部又包括了许多教派,包括历史上视为异端的聂伯利斯派(东方景教),因为圣像破坏运动而毁誉参半的穷人保罗派,都共存在这座城市里,甚至还有欧洲大陆上,被罗马帝国时代开始剿杀至今,几乎绝迹的阿里乌斯派踪迹。
比如四世纪建立的圣墓教堂,同时归君士坦丁教会、罗马教会、亚美尼亚教会、埃及教会和埃塞俄比亚教会共管和使用的,各教派之间互相冲突,以至于圣坛的钥匙要按照月份,在这些教会首领之间,轮流进行保管。
因为作为众多信仰和各自教派的圣地,历代增筑和改建的宗教建筑,让城中土地和空间变得日益狭隘和拥挤。再加上历代统治者前来朝拜后,都要纪念性的扶持和捐赠更多的宗教场所,
因此虽然几经焚毁和破坏,耶路撒冷城的面积,还是在众多小丘之间,几乎是见缝插针式的顽强扩张着。
这也是一座人口密集商业发达的大城市,在近代阿拔斯王朝统治下,光是常住居民的人头税和信仰税,每个月就为行省贡献了数万到十几万迪尔汗税金。
而每年产生的交易税,让这座城市的管理者,都可以为王朝聚敛到约数千磅的黄金。更别说定期的朝圣者浪潮,所带来的附带收入和经济效应。
因为这座城市里聚集了太多的宗教圣地和古迹,因此处于某种恶意趣味和自古以来的不可告人之心。
除了同行而来的那些中亚地区拜火教、摩尼教派代表之外,还打算建立几座唐式寺院和道观,反正既然是世界性的宗教圣地,也不差这么一些来自东方的新宗教元素,算是新版世界宗教圣地的,养成和再造计划把。
最后将耶路撒冷及其延伸到海边港口,周边的附属土地划分出来,成立第七个海外军州的构想。然后以这个殖民区为切入点,扶持起一个唐人后代主导的巴勒斯坦和约旦河流域的地方政权。
这样的话,当地名义上的总督陆双鹤,就成为一个关键节点了,威孚交加还是慷慨的补偿,需要见到了其人,根据其表现和手段,来决定了。
退一步说如果他实在不行或是立场不堪,组成一个家臣辅佐团,直接以扶持他的后代为目标,也是一个备用方案。
这样思考着,我的前哨对耶路撒冷城周边的额初步探查,也已经完成
高倍的咫尺镜中,耶路撒冷城外,先期到达的大唐海外船团的六部军州,已经按照各自的序列和所属,站成了若干个等待校阅的大型军阵。
虽然除了少量唐人为主的海兵队和团练外,其他人肤色甲服装备都不一致,但是所举的一水同色旗帜,多少承托除了他们还不错的精气神。
最大的一股,则是当地总督陆双鹤,及其七拼八凑出来的部署,将近万余人的军队,但是多少有些杂乱无章 或是暮气沉沉的错觉。
夹杂在这些军阵之间的,则是当地推举出来的市民代表和宗教领袖,大概有数百人,站在那些自愿或是不自愿出来迎接的当地百姓前列,引导着他们大声的喊话或是集体祈祷。
“打起精神,检查行头……”
我对着身后回了挥手
“大好的舞台摆好了,就等我们的表现了”
而对于那些等待中的耶路撒冷的居民来说,这是一个有生以来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月份了。
这座城市自建立以来,从没有见过如此之多的东方人,他们主要是黑发黄肤的人种为主,杂以黑色皮肤、褐色皮肤、淡色皮肤的其他种族,充斥在街头巷尾的大多数角落。
而随着那位东方征服者即将到来的消息,一夜之间各种谣言和传闻,就像是爆发的瘟疫一样肆虐开来。关于这位毁灭了阿拔斯帝国,的征服者的来意,诞生了无数的版本。
其中最好的版本,也只是这位来自远东的征服者,是在效法古代亚历山大大帝的故事,通过耶路撒冷之行,为自己一路波澜壮阔的征服里程,获得一个里程碑和头衔上的点缀。
最糟糕的版本,则是这位征服者将要效法古代的哈德良皇帝,用彻底毁灭耶路撒冷所在过的一切痕迹,来展示自己的功业和意志。
然后人心惶惶的居民,为此爆发发生了好几次逃亡的浪潮,但很快因为总督大人的封锁而告终,然后这种惶惶不可终日的焦灼和恐惧,近而变成各种信徒之间,多次爆发的冲突和流血事件。
在这种骚动而喧嚣的日常插曲中,耶路撒冷剩下来的人们,好容易熬到了这一刻。
顶盔掼甲站在人群的最前列,事到临头的陆双鹤心中也有些坎坷,却是因为某种私人的缘故。
根据一个流传很广的传闻,说那位当世无双的开府大人,对年纪幼小的女性,具有某种偏执的嗜好,
特别是对那些血统尊贵的女性,更是怀着某种热衷收藏的兴趣,连他的正妻,当今天子宠信的幺妹,和他名义上的妹妹,也是从幼年就养在他身边,进而成为他的重要伴侣。
而陆双鹤的小妻子,安达卢西亚的玫瑰儿,正好都符合这些标准,他不得不做一些准备,比如将自己的妻子以某种理由送到,忠心部署控制的某只漂泊海船藏起来,
但是要是那位大人正是提出要求,那自己又该如何自处呢,说实话,在各大军州将士的环绕下,他想要有所作为几乎是不可能的。
难道就要这样奉送出去了么,他万般的不舍,又在利害得失中纠结着,
他正在持续胡思乱想,忽然就被身边传来轰然的喧哗声所打断,在没有风的情况下,地上的尘土,随着越来越明显的震动,轻轻的飞舞起来,变成淹没小腿的尘霭。
“是山丘在动啊……”
有人惊呼出声,然后被更多人的惊叹和抽气声所掩盖,
那是一座无数闪亮的钢甲、盾面和枪剑丛林构成的山丘,然后是更多金属色的山丘,随着地形高低起伏的笼罩在那些缓缓行进所掀起的尘雾之中,就像是踏云漂动的浮岛。
然后在小跑奔驰的扬尘中,成千上万连人带马披挂到牙齿,只露出森森眼洞的骑士,像是流淌的无尽水银之海一样,迎着璀璨的阳光,将所经过的一切染成了金灿灿的光芒,连滚滚飞扬的尘埃,也无法掩盖他们的身形和英姿。
“主啊,这是上帝的军队么……”
“这一定是神之武装啊……”
“神奇的海市蜃楼么……”
然后他们口中,这些叹为观止的移动山丘,随着一个口令和动作,很快就变成连片血红的颜色,不,现在是整个大地在移动了,或者说大地已经被鲜血的颜色所浸透了。
最终出现在地平线上,漂浮在这片被无数盔缨和大氅、旗帜,染成红色的大地之上,是一座宏伟如城堡的宫殿,无数的牲畜拉动下,缓缓而坚定的逼近耶路撒冷。
……
万里之外的大唐故国
长安城中,官拜卫尉卿兼千牛卫大将军,卫王李琰,也迎来他生活在泰兴朝的第十一个年头,
作为当今天子的长弟,和乾元克难的功勋重臣,这些年闭门谢客,隐敛低调的寓居生涯,让这位昔日意气风发的宗室第一勇将,变得朴实无华而气质沉厚,就算是出现在大朝礼拜之上,也很难找到昔日的英略武勇。
他也整整九年,没有离开过长安城了,最远的一处踏春,也是在西南角的曲江别苑,连前朝太上大行,他也是在太庙中告哀,然后痛哭成疾,直接病倒在家中,此后哪怕龙首山和北苑的如画风光,就在大明宫的墙外一侧,也决不离开长安城一步。
但是他时隔多年之后,突然第一一次冠带整齐的离开王邸,带着亲王规格的卤驾来到银台门下,破天荒主动请求觐见天子并得到获准,然后他滴出来的奏书,顿时就轰动了朝野一时。
奏书之中说他感觉身体抱恙,旧伤郁积,恐为不久,希望身后,将慕容王妃所出的唯一的长子封于域外,为国经定屏藩云云。
相比风评参差不齐的宗室诸王,卫王作为叔父和宗亲的资格,甚至要超过当年年幼的皇子——嗣睦王述,自请外出的事件。
顿时如沸釜投薪一般,将大食覆亡事件所带来的波澜,再次推上了一个高潮。
【西北偏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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