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 同步
作者:猫疲|发布时间:2024-06-29 00:54:45|字数:13389
天竺。
波尔瓦特高原位于巴基斯坦北部,在喜马拉雅山和旁遮普平原之间狭长地带的西端。高原的北边是属于低喜马拉雅山的哈扎拉丘陵和皮尔彭贾依 山地,盐岭呈近东西向横直于高原的南侧。印度河及其支流杰卢姆 河则构成这个区域的西界和东界。
在这个天然的分界的东面,暂时构成了大唐新成立的北天竺经略,从高原到低地边缘的势力范围。沿着河岸上的渡口,一些人正在拖家携口的渡河,首领卡塞尔,留恋的望了眼这片土地,去奔赴自己不可预料的前程。
他们是穿着奇异的服装,以大篷车为家园的罗姆人,天竺当地特有的流浪民族,被称为罪孽深重者子孙的低层种姓。由于他们属于不可接触的阶层,不被允许在任何地方长久停留,只能居无定所,常年活跃在天竺大大小小的城邦之间,在歧视和欺凌中,以歌舞技艺乃至扒窃占卜为生。
但作为外来者的唐军,用血与火的手段,大大改变了地方上的社会格局。
由于战争,这些歌舞卖艺为生的流浪团体也受到极大的影响,萧条和凋零,笼罩在这些以家族血缘为纽带的流动艺人头上,为了一点点饥饱,吧女人支使出去卖变成一种频繁的现象。
比如聚集在唐军前沿临时驻地附近,就有好几只这样的团体,因为这些外来异族人没有当地人根深蒂固的传统种姓概念,对这些社会最底层的贱民女子并不怎么嫌弃或是忌口,相对的生意比较好做,而且通过战争获得不少的身家,给的也相对大方。半袋稻米,一个罐头,都可以作上一桩生意。
因此有唐人在的地方,这种贱民种姓的流浪团体开始扎堆的出现,除了女人之外,他们还可以提供更多的消遣和服务,比如各种手艺活计,还有一些脏臭的粗重劳役。
胆大一些的,还可以去战场背尸埋坑,然后检漏一些这些士兵看不上的东西,拿来回积少成多也是一笔收入。但征服者能够提供的机会总是有限的,恶性的竞争和排挤,也造成这些罗姆人聚集的地方,治安急速恶化,为了谋生他们几乎无所不做,哪怕为此丢掉性命。
于是突然一天,有人把这些贱民团体的领头,都召集到一起。在他们踹踹不安的等待和猜测中,
来人宣布如果他们愿意为军队服务的话,利用他们活动的区域和各自圈子的关系网,为大军提供地方的消息,同时有目的散播一些谣言和传闻。
如果表现出色的话,可以得到从粮食生活用品到金钱的奖赏,甚至是在唐人统治的境内,解脱贱籍,获得一小块世代定居的土地。
就如古代安息的巴赫兰皇帝奖赏洛雷人的故事一般。于是外来者在当地,迅速获得了一大批耳目,并将这种影响扩散到占领区域之外……
……
非洲
索科特拉岛,又称“班赫”岛(意为幸福),这个盛产取乳香、龙胆、龙血树、没药、芦荟、麝香猫、龙涎香等珍贵香料的奇迹群岛,也是非洲与阿拉伯半岛之间最大的海岛。
有小半年时间,都是船只无法靠岸的季风季节。这也造成了相对封闭的地理和自然环境,以及众多独有的动植物。奇异的景观和生物,让这个岛屿彷如另一个世界。
虽然岛上大部分地方都荒芜贫瘠,但是只有内陆山区分隔出来的几条谷地,是可以耕作的,因此从公元前开始就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从埃及人、腓尼基人,阿克苏姆人,波斯人乃至最近的阿拉比亚人,现在又换成了来自遥远异国的塞里斯人,并被命名为赤海州。
阿拉伯风格的海滨要塞,被改建成了赤海州的官邸,非洲风格的木墙草顶圆屋,也门风格的土垒平顶棚屋,又增加了大量东方风格浓郁的高架木楼。
从海边到内陆山区,沿着通往山中河流分布的耕作区,大量各族的奴隶正在辛勤劳作着。
作为跨越了漫长的阿拉伯海,进入红海要冲贫瘠的泪门岛之前,最后一站的补给地,这里已经被唐人经营出相当可观的规模,
与后世掠夺性西方殖民者不同,除了征服之外,他们更擅长走到哪里,经营和开垦到哪里,乱石荒滩被挖开,红树林和盐水沼泽被砍伐,变成平整过后的耕地,并收集海鸟粪便和腐败的鱼类肥沃,用精耕细作和新作物使土地获得最大的产出。
还用先进的渔具打捞各种鱼类、螃蟹、龙虾和小虾,作为自己和奴隶的食物,并将大量剩余产品加工后对外贩售牟利。
向西南一百多外的对岸,就是阿克苏姆王国的版图,这片被山地阻隔的突出半岛,在外来船团的协助下,阿克苏姆王国,以强硬手段征服了东部沿海的具有分离主义诸侯后,这里也成为唐人的租借地,除了唐人及其追随者外,不准进入的区域。
随着当年最后上弦月的升起
大量形制各异的船只,聚集在峡湾中,他们通过数十条长短不一的简易码头栈桥上岸,只有稀草的荒凉海滩上被搭起了大量的帐篷营区,变成人声鼎沸的海边集市,各种肤色和穿戴的人群,摩肩擦踵的穿流在其中。
这是一次盛大的拍卖会,从红海到波斯湾沿岸的海盗和走私者,都得到消息聚集而来,这是每年唯一一次将他们的战利品,名正言顺代理贩售变成可爱的金银钱币,并获得一些所需武器物资补充的机会,
因为拍卖者几乎不问物品的来源,而且在海上有强大的武装威慑作为担保,所以这里贩售的物品极尽丰富,这些穷凶恶极的人们,可以象正常人一样在划定的区域内上狂欢作乐,或是酗酒斗殴,或是进行互通有无的黑市交易,只要花钱请一个见证人。
当然,其中很大一部分的货品,都是来自阿巴斯王朝统治的地域,从金银珍宝到珍禽异兽,宝马甚至是美丽的女人,只要你有足够的金钱,或是等价的货物。
这只是效法万安州自由港的一点点小尝试而已。
嘈杂而喧闹的街道中,已经成为传奇人物的辛巴达,在众多部下和亲信的前呼后拥下,高举着代表自己身份的旗帜,行走在街道中,享受着那些多数恶贯满盈的人群,避让和惊异的眼神。
这是他人生最风光得意的时刻。
作为一个良好合作典范的带路党,辛巴达不但从屡次劫掠行动中获得难以计数的好处,也从外来者的海上军事集团中,得到了从金钱、产业到荣誉和地位的奖赏,作为一名挂名在赤海州名下的藩籍将领,他甚至被准许拥有自己的仪仗和卫队,其中也包括了部分前阿巴斯王朝海军成员。
这些大食海军的士兵,同时也是彪悍骁勇的水手,因为海上征战的屡次失败,再加上驻留的港口和舰队一起遭到覆灭性打击,而让这个群体陷入一阕不振消沉中
其中部分将领和军官视为罪人受到严惩,或是作为有过失者被遣散,让这些士兵的地位变得尴尬起来,再加上陆地上旷日持久的战争,挤占了对海军的投入,
作为没法派上用处的特殊群体,不要说赏赐,连军饷都拖延甚久,近岸的例行巡逻也受到了影响,商业的凋零又加重了当地的生活成本,多数人陷入不得志和贫困中,为了生计重操旧业去打渔,或是参与危险的走私。
在这种窘困之下,受到昔日同伴的引诱,裹挟或者劫持沿海地方巡逻船队仅有的近岸船只,出奔外海做一名兼职海盗,就成为不是那么抗拒的事情,然后辗转为昔日的敌人服务,这其中的逐一转变,可谓一言难尽。
只要能带出船和人手来,按照载重和人头,都可以给予一定程度实物和金钱的奖赏,当然这个过程中也不乏试图反悔或是退缩的人,不过他们大都躺在海里的鲨鱼肚子里。
……
卡拉库姆沙漠中的冬天,依旧是苦寒而干燥,炎炎的太阳照射的地面,丝毫不能给人温暖,成群的人厮杀在沙漠边缘中,激烈泵动的血水随着撕裂的伤口,刚刚喷溅出铠甲保护的人体,就被流动的风吹散扬,只有很少一部分能够被干燥的沙土,贪婪的吸收掉。
厮杀到一方精疲力竭,或被意外的变故所打断,这种战斗来的快,结束的也快,连尸体都不用刻意处理,一场风沙过后,战场基本都被掩埋了。
随着代表河洲防线的一个个城垒为火焰和烟柱所充斥,唐军发起的冬季攻势,正在缓慢而坚决的向呼罗珊的核心腹地推进。只是作战的军队系列中,并没有多少唐人士兵的身影,他们还聚集在布哈拉地区进行修整和再编。
虽然攻破这些城垒的,主要是那些仆从势力的军队,处于众多语言民族习俗,造成指挥上的复杂性,要想在大规模的正面战场上将他们统合在一起,配合默契的作战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但是让他们以本族为单位,轮流分别攻掠这些城垒,或是按照专长进行小规模的局部协同,却还是绰绰有余的。
突骑师游牧骑兵用快弓牵制城头垒上的火力,拿着大排的拔那汗兵顶风冒矢,掩护着轻装的吐火罗人,迅速逼近墙根建立起支撑点,用携带的工具,飞快掘开墙基。在他们身后,青海义从和吐蕃效节混编而成的跳荡军,已经整装待发。
此外,还有少量伴随作战的唐军,他们打扮与多数外族士兵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却是战场中最出色的暗杀者,拥有精准的射术和特制弩弓的佼佼者,任何表现英勇的敌人都会得到他们特别的“关照”,这也让防守的大食军队中,下级军官和底层头目,以及有经验的老兵消耗的特别快。
在攻守最激烈的时候,来自敌人阵营中冷箭狙杀,总是让人防不胜防的,却又是致命的影响,更可恶的是他们的箭只上有特殊的物质,就算只是擦皮受伤,也很快会陷入剧烈疼痛引起的发热和昏迷中。
因此呼罗珊总督构筑的河洲走廊防线,比预期中奔溃的更快,但来自沙漠中哦你突袭和遭遇战,也变的更加频繁,遭遇的敌人也越发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起来。
绿洲边缘奈曼城的前线军事会议上,面对卡塔赫总督副官兼监督代表的质疑。
“没有见到塞利斯人的主力……”
埃米尔吉普拉伊尔沉声道,他统领着来自设拉子的军队。
“与我们交手的,主要是那些塞利斯人的附庸部队……”
“虽然我们能够击溃他们,但是那些塞利斯人总有另一只作战风格的人马接替他们……”
另一位埃米尔木阿兹。穆斯里姆亦回答道,统领着来自锡吉斯坦的士兵。
“我们常常要与不熟悉的敌人作战……”
埃米尔穆赛亚布,带领的是克尔曼行省军队。
“我们的士兵已经积累了可观的疲惫……”
他们是呼罗珊地区屈指可数的宿将,其领军的经历,可以上溯到阿布穆斯林的时代,平时镇守在东部诸身疆,镇压和杀戮是他们的家常便饭,因为大埃米尔对可萨人的远征和回援西方,导致呼罗珊本省的空虚,而遵从全权总督的饬令,从各自镇守的地区带兵聚集在呼罗珊麾下。
由于防线的吃紧,这些远道而来生力军,还没得到足够的修整,就不得不提前出动,冒着严寒和干渴,从呼罗珊大平原轮流越过沙漠,对步步紧逼的敌人,配合城垒的守军,进行惨烈的袭杀作战,以拖延敌人的脚步。
……
愿荣耀归于凯撒,在皇太子利奥的统领下。
罗马的军队已经光复北意大利全境,从米兰到热那亚,从皮埃蒙特到都灵堡,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挡罗马进军的号角,我们一次次打垮法兰克军队,攻破他们据守的城寨,一直将他们溃败的士兵,驱赶到了山脉中。
法兰克人的退兵,最终变成一场大溃败,我们俘虏了数千名法兰克人,包括一位伯爵在内的数十名法兰克领主,被杀死的敌人数倍于此,他们的尸体堆满了山边的隘口。
但进入冬季后的山区严寒和平原降雪,阻挡了我们进一步的追击,成为这场战役美中不足的尾声……
阿尔卑斯山以东的土地,无论是伦巴第人还是哥特人,或是,都已经恭顺的拜服在双头鹰旗下,古代罗马的心脏和内陆,重新回到了帝国的版图。
在帝国海军的努力下,法兰克人在海上的力量几乎被摧毁,接下来,法兰克南方沿海的城市对我们的海上军团来说,几乎是不设防的,罗马的士兵可以随意选择任一城市和港口作为登陆点,沿着河流用骑兵和步兵扫荡他们的内陆市镇。
强烈要求扩充我们的海上军团,将利古里亚海舰队配属到军团的行动中去,并征调更多的农兵和劳工,官吏,重建北意大利统治和堡垒防线……
此外受到战火荼毒的当地臣民,也需要赈济以度过这个冬天。
前期投入需要八十万第纳尔和三百万磅的谷物……
头发花白的君士坦丁五世,在圣宫御前会议上,用权杖敲了敲扶手,让议论纷纷的大臣和官员们安静下来。
“我只想问一件事情……”
“帝国的双头圣鹰已经衰弱至此了么,仅仅盯着一边,就无法顾及另一边了么……”
“帝国对亚美尼亚的判断被误导了,必须有人负起责任……”
“凯撒请息怒,或许我们还没有完全失去亚美尼亚……”
一个声音赶忙回应道。
【西北偏北】第六百四十四章
长安幽憩园,御赐的器物摆满了堂下,
蔓草龙凤纹银碗、双狮纹莲瓣银碗、海兽纹云瓣银碗、狩猎纹高足银杯、人物八棱金杯、乐伎八棱金杯、掐丝团花金杯、双狮纹单柄金铛,鸳鸯莲瓣纹金碗,鎏金舞马衔杯纹仿皮囊银壶,鎏金鹦鹉纹提梁银罐……
明显赏赐的规格比前番的萌萌出生,还要高出许多,毕竟这算是梁氏的嫡子,生母是正三品的贤国夫人,还没出生就被上下无数人寄予厚望的胎儿,不过我更担心的是高龄产妇的问题,阿蛮的年纪,哪怕对后世人来说,也是充满风险的,更别说早婚早育的古人。
好在采薇偷偷告诉我,阿蛮她们从小就勤练歌舞技乐,养成一身骨骼上佳的柔韧性,虽然在家里养尊处优,但这些年也没放下多少,所以相比寻常女子情况会好一些,这也稍稍让我安慰一下。
我现正在研究这个未出世孩子的名字,这是有首席继承权顺位的嫡子,而且如果是男的话,当今皇帝跳过我这个老爹,直接来赐名以示隆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古人的起名颇有讲究,特别是身居高位者就更要阐明大义,蕴意深远了。
象将门世家的子弟,普遍喜欢起一些带“征镇平定安讨破荡”之类字眼的,比如定邦、安国、破虏;文臣世族,则喜欢带一些“经纬安定济辅弼国邦”之类的字眼,比如国臣、佐国、经定、孝德、承礼;而那些归化的藩臣背景,则会普遍取一些诸如怀恩、承恩、知恩、奉恩、君受;天子内臣则倾向于赐名尽忠、克勤、守义、知节之类。
璀璨耀目的光芒,任由我家的大女孩和小女孩儿们摆弄着,晃动的印射到我呆的暖阁雕梁上,不由我微微一笑,却发现她们都突然丢下手中的玩意,向一个方向跑去。
“相亲了……”
“谁啊……”
“小白狼啊……”
“好歹是御封的皇汉之犬,少不得要觅些门当户对的良配啊……”
随着抬进庭院里,一个个笼子盖幕的揭开,却都不是日常可见到的犬类,而是一些来自海外异域的珍奇动物。
有毛色幽兰发白的西伯利亚狐,皮毛浓密的爱斯基摩犬,球尾矮脚的倭犬,我甚至还看到了一只硕大的斑纹非洲大鬣狗,有没搞错,这种猫型总科动物也行?。
在断断续续的哀号声中,耳毛耸立乍起,拼命倒蹬着四脚的小白狼,被一群小女孩儿生抓硬拽到笼子面前。
然后变成一片犬吠乱嚎的大合唱。
……
随着登闻鼓声中,长安内九外十七重城门的大开,早早等候在城外的市民百姓,像潮水一般的涌入这座都城中,开始谋求自己的生计,乃至追逐命运和前程。
骑着安西青花大马的高仲元,也在门道的一片侧目中,终于回到了长安,作为剑南武学第一批毕业的学军,龙武军克复关中后,奉命前往支援安西的将佐之一,一晃就已经七年了,当初意气飞扬的稚须少年,已经变成了军中的少壮砥柱,在龙武军一众年青将佐中,算是极有资历的前辈了。
虽然远在安西的经历,让他错过了后来诸如平定南诏、攻略吐蕃等精彩纷呈的重大事件,但是天下安定后重启的经营安西攻略域外的计划,又让他追求功名的生涯出现新的转机,作为长期活跃在当地的军事派遣人员来说,没有多少人能比他更有说服力。
另一方面说,从亲缘上说,他也是左散骑常侍、银青光禄大夫、权枢密院知事、岭西行台副总管渤海县侯高适高达夫的子侄辈。
由于公私两方面特殊的身份。
他奉命向总府大人述职,同时还担负有向天子及两府宰臣、枢密,说明西略概要的任务,需要言简意赅的说明经略岭西河外所取得的巨大成果及其潜在价值,为安西都护府南至行台,从朝中争取更多的支持和重视。
这无不让他诚惶诚恐的一路辗转反侧,既是近乡情怯,也是一种重任在身的,毕竟作为构成大唐北、卫、边、府的庞大军事序列中,数万名军将佐撩之一,并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亲自得到天子及朝中重臣的会见,并汇报工作的。
……
虽然河中一年大部分月份都是干燥少雨,夏季格外炎热湿重而春秋温宜干爽,但是到了冬天还是相当的寒冷干燥,典型的介于沙漠草原之间的大陆性气候。
从塔拉斯到西海(里海)的广阔平敞之地上,大半年时光毫无云雨而依靠雪水灌溉,大麦、小麦、稻禾、豌豆、毕豆等各色作物生长繁茂,土地平敞,盛产各种果实而出好犬良马。
苏对沙那出产的优质铁矿,布哈拉本地的硝石、渴石的池盐,八达赫善的金银,吐思的绿松石和铜铅,亦是当地出产流通的大宗矿产。
处于欧亚大陆公路桥类似十字路口的枢纽位置,再加上不断传入的外来文化和民族迁徙的融合汇聚。
这也让河中成为一个商业贸易和手工业极其发达的地区,世代相承的商业文化,已经渗透进当地居民的骨子里。
作为当地主要民族之一的栗特人,男子成年后就须脱离家庭,自去经商谋生,孩子一降生就进行经商教育,至“男年五岁,则令学书,少解,则遣学贾, 以得利多为善”。学成了更须独立生活。
当地百姓行商为世业者比例,更甚于樯稼,并以家族为聚落,形成从极寒的北方草原到酷热的南方丛林,从西方的沙漠政权到东土高原的一连串贸易据点。安西四镇之一的碎叶城前身,也是栗特聚居地所形成的贸易城镇。
光是在布哈拉地区,就分布着上千个“拉巴特”(既带有围墙的商栈,发展而来具有贸易据点性质的城垒市镇)
而坐落在人烟稠密广阔绿洲灌溉区中的布哈拉,是一座河中,乃至中亚罕有的宏伟大城,城墙周长二十余里,拥有数十座敌楼和带有塔楼的城门七处,
砖瓦房和土坯平顶房构成了这座巨型城市中的主要建筑,所有房屋临街一面缺少窗户。富户人家都装饰着雕花大理石镶条和壁画。整齐如块幅的街道和功能齐备分布合理的城市规划,号称是中亚地区最完美无缺的中世纪城市典范,
在城墙外,还遍布着木房与小贩货摊的拥挤区域,也是城市分类齐全的商业区,在这里来自河中各地的物产和资源,来自东西南北的国家的货物,琳琅满目的汇集成为数众多的专业市场。
虽然在刚刚经过动乱,并且前方战火如荼,但却没能让当地的商业活动停滞下来,因为大批穿过里海草原和花剌子模南下的可萨人,以及来自安西境内的归化商人,正在逐渐取代那些阿拉比亚人传统的地位和角色。
因此因为前期战争的封锁和戒严,而挤压下来的商机,反而出现了一个不小的爆发期。
在商业利润和冒险精神的驱使下,来自内布沙尔、赫拉特、木鹿、花剌子模的棉布和丝织品;来自拔那汗和本地出产的羊毛制品和织毯;来自安巴尔的皮革;来自悉末延、塔里汗、苏对沙那的酒类和蓼糟;来赫拉特的干果和葡萄浆;胡键实的马具和塔什干的弓箭;莫克兰的香药;石罕的颜料;旦密的肥皂、席子和扇面,撒马尔罕的金银器皿等等地方特产。追随着大量金钱流淌的脉动,活跃在这座古老的城市中。
自从唐人用相对较小的代价得到这座城市后,就召集人力物力重修了大多数被毁坏的城防和公共设施,让这座饱受蹂躏的城市总算恢复了些许旧观。
现在年近岁末,城市中主要街道被清洁和装点起来,安上具有特殊意义的灯笼和旗幡,因为作为征服者的数万唐朝将士,及其他们的附庸藩属、仆从国军队,也将轮番在这里度过一个充满异域风格的新年。
因此哪怕是风俗和传统迥异的当地居民,为了迎合讨好这些新统治者,也纷纷用有限的人力物力,将自己的居所和庭院用似是而非的灯盏、彩布和粉刷壁画装点起来,以适应外来者的风俗。
天气在一天天的变冷,但是聚集而来的商人和移民,再加上分散驻扎在城市里准备过冬的士兵们,让充斥着寒冷的空气也变得喧嚣而繁闹起来,
大群的牛羊禽畜被驱赶进城里宰杀,制作成各色熟食和干货,谷物和瓜菜也被大量的囤积起来,乳酪和酸奶,被成车的装进库房,大量当地出产的,用盐和糖腌渍的果脯蜜饯,炒制的干果,被分类搭配装成劳军的小包。
这些都是准备输送到前方去,供给那些继续在沙漠的寒冷和干渴中作战的藩属部队。有大量番军、义从作为预备队,供前方厮杀,大多数唐军将士可以在这个冬天,安心过上一个好年了。
因为除了一些靠近山地的边远地区,因为地理原因力未所及外,整个传统意义上的布哈拉地区,或者说康居都督府安远州,都已经向大唐统治下的新秩序,恭顺的低下头颅。
经过一番动乱和清剿,当地幸存下来的贵人和领主,商人代表们,大都在官府获得相应的官职和头衔,并很快接受了新的角色和身份,将自己的家族子弟派往安西都护府的首府,由太白先生主持的学府进修大唐的语言文学等内容,以尽快适应新政权的统治风格。
虽然或许他们无法象过去那样拥有更大的自治和专属权益,但他们毕竟将自己的家名和血脉从两个庞然大物的激烈碰撞中保存下来,并已经成为强大征服者统治秩序的一部分,依旧拥有继续发展和上升的可能。
这也是河中地方势力,历经古代波斯、贵霜王朝、萨珊王朝、伍麦叶王朝、阿巴斯王朝等历代统治,而能够长久沿续下来的生存哲学,
只要太阳还没有落山,城门就永远是开放的,除了络绎不绝赶场的商人和附近居民百姓外。
伤痕累累的番军和义从,也从前线轮换下来,大多数人却是喜笑颜开的,一方面是为了他还活着享受而庆幸,因为哪怕作为炮灰使用的吐蕃人和杂胡众,都会预期得到一份伙食和行头上的奖赏。
来自安西境内,以及河西转运来的油炭衣粮等冬需军供,酒水银绢等国内的犒赏,还有随同新开通的驿路马车带来的,挤压许久的家书和私人物品,也随之逐渐到达。除了这些以外。
大量的战利品和财货被运往后方,变成军帐上不断攀升的数字,又经由输军的商家变成大量来自国内的物资器械衣粮储备。再加上藩属各国输送劳军的物产牲畜和头笔贡税。
每个将士都可以得到一笔厚赏,再加上各自分到的战利品,加在一起足够他们在这座城市中舒服的消费上很长一段时间。
连带为他们提供各种消费、服务、劳役的当地居民,也多少赶上这一阵子旺市,勉强将前一阵子兵火焚掠带来的伤痛和得失,暂且掩盖在谦卑的笑容之下。
由于新统治者,开放了阿拉比亚人统治时期的大多数宗教禁令,,又宣布减免城市中孤寡及受灾家庭的征税,所以无论袄教、佛教、景教、摩尼教,各种教派的信徒,也可以籍着这个庆祝节日的气氛,和为新统治者祈求祷告的由头,堂而皇之的成群结队活动在街头上。
当然最为扬眉吐气的是那些当地的佛教信徒,这些被强迫该宗的人们,迫不及待的拿出藏在地窖密处,或是掩埋在地下的佛像、神龛,摆在街头两旁,焚香祷告起来,很有些扬眉吐气的味道。
他们已经得到新政权的许诺和保证,只待来自安西的僧侣团到达后,他们还将重建起自己的寺院,举行盛大的法会。
一些街道还是湿漉漉的痕迹,这是刚举办过得十一月头的乞寒泼水节,每到此日,地方士民百姓,无论贵贱便会在街道歌舞嬉戏,以水相泼为彩头,以求丰饶。
由于采用番汉共治法,被大食人废止抑并的岁首节、葡萄酒节、乞寒泼水节等诸多旧制风俗,也一并恢复,只需事前通秉即可。(按照伊斯兰法度,禁止饮酒歌舞等作乐形式)
而再过二十几天,就是唐历的新年,亦是当地沃教历的岁首节,岁首节即通当地的年节,此节连续庆祝七天的狂欢饮宴,举行赛马及射箭游戏,射中者可为一日王。届时还会举办,陈宝斗富的习俗。因此新统治相对宽和与包容的态度,也让当地居民以比较容易的方式,接受了新的现实。
而作为城市的中心和军事重地的内城,繁华喧嚣被士兵操练的号令声所压倒,寒冷的空气中,成群结队赤着膀子的士兵,在进行汗发如雨的格斗角抵对抗。
岭西总管行辕的驻地,就设置在布哈拉禁城的瓦拉沙赫旧宫,新就任岭西路行军副总管的高适,也在这里署理办公,兼带接受附近的大小国君邦主、贵姓、德赫干(领主),大地主以及商人代表的觐见。
由于历史的变迁,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呈现出民族、宗教、经济、文化的多样性,既有绿洲农业灌溉区,也有草原的游牧地带,既有发达的手工业聚落城镇,也有发达的商业贸易和城市经济,既有游牧氏族的宗法封建遗存,也有典型的雅利安封建土地贵族制度。
在唐人到来之前,无论是波斯人还是大食人统治下,他们都掌握大量的土地,垄断着水利设施,操纵当地的商业贸易,役使着广大的农户,依靠丰厚的土地产出和商业利润据有一方,相互连横合纵,战斗不止。
由于唐人占领和统治才刚刚开始,需要借助这些地方势力的地方还很多,分化相制在拉拢安抚为助力,是今后经营治理的一项重要内容
作为布哈拉,正是这种多元混合统治下的典型代表。
在布哈拉统治机构中,统治者胡马特有个人专属的精锐亲兵,称为沙基尔(恰基尔),意为侍从,唐人称之为胡羯。他们由年轻的贵族代表组成,被轮流派到国王宫廷中去担任宿卫,如同欧洲封建时代的骑士。再加上来自外族的雇佣军,就组成了某个城邦政权的基本武装力量。
安国(布哈拉)最盛时,为河中之共主,何国、史国、米国君王,皆出其旁裔,胡羯铁骑之名,享誉一方,可惜经过大食人数十载统治的屠戮和镇压后,已经不复旧观了。
据有降伏河中入组安国(布哈拉)之后,行台军也重建了胡羯,从各国王族、贵姓、德赫干家族成员中,挑选出来的年轻子弟,组成一千两百名自带甲马的胡羯,分作中左右三营。
只是这次侍奉的对象有所不同,他们是作为岭西行台总管的仪卫和前驱而存在。由于历代治理当地的胡马特家族,在大食人的垂死挣扎中遭到了重创,为了保护仅存的遗孤和血脉,年幼的王女伊琳黛,已经宣布由岭西总管大人收为养女。
这些胡羯子弟,穿着光鲜的唐式胸甲和链网披膊,无比肃穆而敬仰的神情,和行台亲卫、虞候兵一起,站满觐见的通道。
宫殿的深处,头发斑白的总管高适,正在高靠背的熊皮胡床上处理军务,
高适看了眼盛在金瓣银盘里的瓜果,已经放了好几天了,除了略微有些干燥,却还是鲜亮的。
瓦拉沙赫旧宫号称不朽之宫,据说哪怕在最炎热的季节,在这座经过特殊设计的宫殿里,新鲜肉类和瓜果即便放上半个月,也依旧新鲜如故。
他并不是一个对生活很挑剔的人,因此接管了这处前总督官邸后,除了添置一些中土风格的画扇屏风帷幕外,就没有进行太大的改变。
案上还放着当地最为流通的几种贵钱,最精致的是一枚迪勒姆(精金钱),由布哈拉的胡马特用六种金属所铸造的银钱,代表的布哈拉政权最辉煌的时代,此外还有大小不一的安息萨珊钱(大银币),大食的迪尔汗(小银币)和第纳尔(金币),大秦的索里都斯(大金币)和诺米希玛(小金币),只是这些现在市面上流通的坚挺货币,又多了来自东土大唐的泰兴宝钱。
各国各部送来的美姬珍玩宝货,在这座作为行台总帐的宫殿里已经占满了不小的位置。所谓河中之富,富甲连云,并不是空穴来风。
因为他也姓高,因此有传闻将他与之前的山地之王,列国保护者高仙芝,联系在一起,因而害怕他的报复和清算,而无不曲意逢迎的讨好之,从这方面说,他职衔上尚有不如,但是兵临的疆界,已经超过了高仙芝的成就……
虽然他已经年近花甲并且老态明显,但那些前来觐见外邦的君王贵姓们,却只能在座前卑微的低下头颅,用谦卑的笑容和战战兢兢的心情,揣摩着这位岭西总管的心情和好恶。
这些王公贵姓的所求和动机或许不同,但只要高适一句话,就可以让他们付出身死国灭的代价。因为他坐拥带甲数万,仆军连云,还有整个安西及大唐作为后盾,人生和事业的顶峰,莫过于此。
他生于武周久视元年,历经中宗、睿宗、玄宗三朝,自小喜言王霸大略,务功名,尚节义,却为朝中大臣所轻,始终不得志,不得不弃官游学,也结交杜甫、太白等一众当代名士,四十七岁才做到一个小小的封丘县尉。
改而从军入幕受河西节度使哥舒翰幕任掌书记,才在军队中得到人生的第一次转机,安史之乱朝廷起复哥舒翰,他也水涨船高拜左拾遗,转兼察御史,佐哥舒翰守潼关。
潼关之败让他失去了信重的恩主和前程,却也迎来人生第二次转机,以权龙武军右郎将的身份被征召从军随驾西御,这时他已经五十岁了,然后在那位大人的麾下开始一发不可收拾,短短数年辗转天下战剑南战关中战河南战河北战河西战安西,直至官拜节副,总管一路,所谓大器晚成,莫过于此。
现在他还有一个机会,让自己的最后人生更进一步。
所谓岭西、河中之地。既富且饶,户口人民亦广之,既有大漠高山之险固,亦有草原山林之骏马良材,要说史上也曾出过几个带甲万乘之大国。相较古之安息,今之大食,虽然略有逊之,但只要能合作一力,也力拒抗衡一隅,是以有曲波底(古太白)之强横,亦有断路群起攻之忧患。
可偏生这片地方自古族类繁多,变迁多种,民俗风物各异而矛盾丛生积怨连年,大多时候根本无法统合起来,而只能任由大国侵攻鱼肉,而各自摇摆辗转侍奉于门户之下。
当时唐军的强势介入改变了这般局面,以朝廷王师为主心骨,以摆脱大食烦苛役使为诱因,争相附骥于旗下,遂成一个有共同目标的初步整体,成为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王师兴难,借势而行,不过如此,是以大军西进,如雪滚崩,可用之兵愈多,而全无就粮境外之困,凡钱粮犒赏器物用度多自足而富有广大进退之地。
如今来自国中新锐将士,热血健儿,沙场老军,纷纷聚集在旗下,国中出产的精甲良仗,新锐军器,被服、缁粮,用具也优先出现在这里。这是一场惩强凌暴的国运之争,所谓红旗一卷,各国景从的局面莫过于此。
但正因为如此,相比那些轻车急进,势如破竹的军将们的乐观,他有更清醒的认识。他们甚至因为没能参加多少大战,而只能从事一些碾压性的地方清靖行动,或是因为更习惯类似恶劣季节的藩军,在接下来的冬季攻略中扮演的主要角色,而有所抱怨。
因为唐军之胜势,其实至少有四成的功夫实在这战场之外。不过说到这里,他不得不无比佩服那位总府大人的深谋远虑,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在这位身上得到很好的诠释。
他居然在多年前就策划了对大食的攻略和对策,要知道那是他还是一个驻留剑南一隅的北军将领而已。并且前后投入人力财力无算,暗中经营了这么久,才在一朝王师出安西的最关键时刻,恰达好处的派上了用场。
无论是长久如一日的扶持和培养地方上的情报网和眼线,还是联系地方豪强贵姓,以厚利名位诱使之,以武力暗杀胁迫之,使西征大军轻入异境屡得襄助而势如破竹;或是护商剿匪靖道练兵,乃至遣人出境袭掠附敌藩国,致其不能安于境内,或是收买和资助那些大食国内的叛臣,使其不暇内乱,以拖延牵制大食人的对应措施……
更别说使人通可萨,结国盟好,以分河中商旅之利,又富安西之境而强备兵甲,且削弱敌国可用之资;在国中经略诸边输供安西,驱使藩胡、回纥为之西向所用;窥略北天竺、吐火罗情形,以为大军后备之选,这种战略层面上的长远布局……
或许,攻灭吐蕃,使其不以为西路之患,也只是这些宏伟目标的一个里程和环节而已。就如那位韦阁老无意间说过的,他们是追随在一位数百年难得一遇的名将麾下作战,他的征途,不仅仅是世人的眼界所能拘束的。
直到亲兵前来更换火盆余烬的响动,才让他从深思和回忆中惊醒过来,却不由摇了摇头,毕竟是年纪大了,变得越来越喜欢感怀思古了,随即将视线重新回到大幅的沙盘上,
相比正面战场的缓步推进,呼罗珊境内南北两路偏师,亦是捷报连传,
被称为河中诸城之母,最古老的城市之一,呼罗珊东南的重镇巴里黑,昔日大月氏王朝的首都,已经被唐军接管,他们将和吐火罗人一起组成新的羁縻州;
呼罗珊更西南的沙赫里布兹,则成为蒙面者白衣军的新根据地,;
河中北方的花剌子模,城市归于行台管理,咸海河洲低地,则成为附庸的回纥人及突骑师部众的牧马地。
南下越过没烂山的一只前锋,甚至与远征大昆仑的海外藩,取得初步的联系。
在中路直插呼罗珊首府木鹿,小旗插满的长龙的尽头,还有数万敌人在等待着他们,经过这个冬天的准备,他们又会有怎样的变化。
“或许,可以见一见大食来的使者了……”
高适自言自语道
“塞利斯人准备过年?……”
“类似于当地的岁首节,按照他们的风俗是塞利斯国家最重要的节日之一……”
“为了过好一个隆重的节日庆典,正在收集各种物资和奢侈品,香料和调味品,活畜和肉类价格正在飞涨……所有的当地居民都被召集起来,为之进行相应准备”
木鹿城,总督卡塔赫,听到密探送回来的消息,不由松了口气,总算前线没有遭遇塞里斯中央军团的报告,显然最接近事实的判断是,这些塞里斯人远道而来长途跋涉,无论水土还是气候原因,都迫使他们需要休整和过冬的时间。这样的话呼罗珊的军队可以稍稍喘口气,暂时不用面对塞里斯中央军团,那些可怕的武器和强横的战术。
……
泰伯里斯坦,康纳罗布欲哭无泪的看着远去的船队,他被泰伯里斯坦的新政权留了下来,作为亚美尼亚方面的联络人和商贸顾问,不得不要在当地呆上很长一段时间,与心爱的美少年楚白重逢愿望,再次变得遥遥无期。
好在塞利斯人已经控制了他的家乡,他出身的康氏一族也及时改弦更张,投向了新统治者,对这位卓有远见的家族成员寄予厚望。
【西北偏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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