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积蓄


  别宴回来的时候,我心中还在存想。
  此时的摩尼教还只是一个外来色彩浓重,的夷教,象佛门一样,有所谓的三印十诫的教条。
  口印即不妄语等戒律,手印即不杀生等戒律,胸印即不奸淫等戒律。十戒为不拜偶像,不妄语,不贪欲,不杀生,不奸淫,不偷盗,不欺诈,不行巫术,不二见(怀疑宗教),不怠惰等。
  在回纥也只有一些耨沙,也称为“一切净信听者”(俗信者),乃是最底层的信徒。大部分教义,也主张节欲,安于清贫,忍耐痛苦,守望互助等,带有穷人互助组织的色彩。与佛门的节欲戒忍,有共通之处。
  要说真正开始走上歧路,还是三武一宗的法难,武宗灭佛之后,以传统士大夫为背景地道门得势后,虽然没能把夷教在中国根深蒂固的佛门给灭绝掉,但是却殃及池鱼,把景教、沃教、摩尼教这些外来的新生宗教,给扫荡掉。
  摩尼教也是由此转入地下,为了生存与本土神话合流,吸收乡野愚民巫祀淫祝的手段,变成一个漫天神佛无所不包的泛信教门。
  不过大凡邪教横行之世,基本都是社会矛盾激烈,人心动荡,精神缺失的特殊年代,残酷的现实,让普通百姓,没有可以寄托的心灵家园,于是才有这些邪门歪道乘虚而入,形成大势的机会。如东汉末年的太平道,南北朝的五斗米道,北宋末年的明教方腊,元末清初的白莲教、天理教,清末的太平天国拜上帝会。
  如果是太平盛世,这些邪教的能量也相当有限,不过是骗财骗色,糊弄愚民的勾当,只要暴力机器一声令下,顿时烟消云散。只有在百姓生活在生身火热中,对官府彻底失望,才是邪教自生做大的最合适土壤。流毒与世的邪教并不可怕,通过统治者的缺失,扎根人心的邪教,才是最可怕的破坏者。
  就如隋唐盛世,很难形成像样规模的邪教,因为相对富足的生活,安定的环境,以及开放的精神,乃至身为汉人的民族自豪感,自然而然成为抵御歪理邪说的屏障。
  不过对我来说,这些东西还是很遥远的事情。
  让我举棋不定的,最后仆固可敦给我透露的一个消息,这些年随着大量栗末人进入回纥,一直有人试图在回纥的部落中传播大食教,在乌古斯人中已经长生了一些影响……这就足够了,虽然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渠道得知我对大食教的态度。但是有些东西的立场,基本没有什么好妥协的。
  回纥早年信的是草原萨满教,一种认为万物有灵的原始自然崇拜,不过撒满叫本身并不是一个成熟的宗教体系,也没有具体的教义,只有一个大致共同的崇拜对象,各部落根据居住环境的轨仪和风俗也不尽相同,基本是各自为政,因此随着回纥势力的扩大,逐渐被其他宗教所渗透,象靠近西域的一些部落,近水楼台的接受佛教信仰,拜火教教东传,成为突厥上层的信仰后,又有接受拜火教的,也有随着弗林(东罗马)学者和商人的常驻,而接受景教的……
  而留在回纥王庭里供奉长生天的那些祭祀和长老,与其说是宗教人士,不如说是部落轨仪和风俗的传承者。
  相比沃教、景教、佛教那些动辄成百上千年,积累下来的基础、资源和理论体系的古老宗教,摩尼教无意要根基浅薄的多,比它更年轻的,只有两百多年前穆罕默德创造的伊斯兰教。但是相比伊斯兰教,摩尼教在中国历史上的种种恶名,就简直纯洁的像个婴儿。
  至少在伊斯兰教之前,没有这一种宗教会把杀戮和征服直接写在教义里,多少还要假惺惺的披上一层拯救、赎罪之类的遮羞布。这是一种诞生在沙漠的极端恶劣环境中,提倡杀掠来维持自己生存发展的宗教。因此在他们名为生存的教义面前,各种古老宗教都不得不纷纷败退。
  历史上摩尼教虽然很早就传入中土,但是正式建立寺院公开活动却很晚,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在长安、洛阳建立寺院的要求,还是由入唐作战的回纥人提出来的,只要我放任不管,按照往常的惯例,为了笼络回纥,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
  ……
  第二天,我换了装束在前呼后拥的簇拥下,在普通回纥人自发组成的临时市场里瞎逛。
  人很多,范围也很大,不过简而概之就是,脏乱差三个字,肮脏的泥地上铺块皮子就算是一个摊位,立个四面通风的小帐就算是店铺,所谓的酒肆,就是两三根杠子支起的凉棚下,一群人坐在脏兮兮的毡毯上,直接用皮囊喝酒,喝的醉醺醺,把啃得狼藉的骨头,到处乱丢……
  时不时还有人一言不合打起架,然后围上一群吆喝叫喊的酱油众,然后很容易因为看的过于投入而被波及,如入过程空中飞人,砸倒若干摊位,被摊主饱以老拳,很快演变成一场混战,然后在维持秩序的士兵驱赶下,一哄而散。
  “他们是苏夷部的族人……据说祖上是北海牧羊的汉家天子使苏武的后裔……”
  今天陪同我的人,已经换成了来自王帐的仆固达干,他指着一叠雪白的绒毯介绍道
  我嘿然,无独有偶啊,游牧民族也有喜欢攀附祖宗的,还傍的是汉朝的名人。前有李陵,后有是苏武,这算不算是汉朝价值观,文化输出的一种成果。
  “……最擅长的是织绒,苏夷绒柔至绵密,可是享誉一方的珍品……”
  草原虽然贫瘠,物产不丰,但相对回纥这么大个国家,除了传统的羊马牲畜外,还是有一些玉料、金沙、皮草什么的特色产出。很快那些随从的手中,就抱上一堆淘来的货物,其中水青油亮的老狼皮,也有青白皮的仔玉原矿,大大小的玛瑙卵石,火红的狐尾围脖什么的。
  在这里最常见是满地叫卖的牛马牲畜和皮货毛毡,最受欢迎的是各式金属器皿夹杂着部分来自西域风格的金银器,最热闹的是酒肆和叮叮当当忙个不停铁器作坊,还有一串串用绳子套住手脚,供人评头论足的奴隶。
  草原上也有人市,大都是部落战争中的失败者,也有过不下去自己卖身的牧人,只要草原上的纷争和灾害不止,这些东西就永远没法绝迹,当然最好卖的还是女人和工匠。前者可以生育人口,后者可以创造财富。不过质量好的就很稀少了。
  作为可汗的驻地就更不缺少这东西了,甚至还有少量罕见的西域奴,
  “他们是什么人……”
  我指着一些,正在牛羊的粪堆劳作,看起来相当精壮的人。
  “这些贱奴是不卖的……”
  “为什么……”
  “他们都是当日老汗的帐中当值鹘卫,按理应该殉死的,但是新汗开恩,让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在这里劳役致死。,以赎其国……”
  迎接酒宴上,老汗身体不适,提前退席,随后被王子叶护的贴身卫士所刺杀,凶手数人当场被擒,另一位王子以复仇为名,策动左护军,当场攻杀宴席上的叶护等人,大索亲贵,拷问凌逼,死者累累。
  以至于逃出来的各部首领,在很短的时间内召集部众,公推另立老汗次子移地健,重新杀入王庭,才有了现在这位牟羽可汗。
  我轻轻摇摇头,随即又看见大饼脸塌鼻子的矮个子,穿了一身袍子混杂在叫卖的人群中很显眼。
  “他是新罗人……叫郑大世,出身拱卫新罗王家的黄狮子队”
  仆固达干撇了一眼道
  “当年的渤海龙泉京马球赛,输给了宿敌倭国,而新罗王金成庆颜面无光,那些球手全部被流放全罗道去挖矿……他逃了出来,跑到草原来避祸,最终投奔了回纥”
  “难道来回纥就不挖矿么……”
  “如果他输了,我们可没有矿给他挖,我们会把他拖到马后朝着太阳的方向,一路拖着暴晒到死……”
  我嘿然。
  其中夹杂着几个衣不蔽体的白皮肤胡姬,在此起彼伏的哄笑声中,麻木的扭动着身体,不由我停下脚步,多看了几眼。
  “尊贵的唐使大人,她们是刚刚从西边拔那汗那儿,给贩过来的,据说那儿来了个不得了的豪商……”
  正在拍卖的商人,似乎认出我的身份,突然屈身小跑着凑了过来。
  “唐使大人……”
  听到这个字眼,原本围着轰然吼叫,衣袍华美的人群,顿时散了开来。
  他们看我的表情有些奇怪,熟悉,亲切,敬畏,还有难以察觉的提防和抗拒什么的,一些人还有些类似闻风色变,一下子退得远远的举动。
  “他们这么表情是什么意思……我有那么而可怕么?”
  我摸摸脸转头问随行的杜佑。
  “人生最大的快乐在于到处追杀你的敌人,侵略他们的土地,掠夺他们的财富,然后听他们妻子儿女匍匐在你面前的痛哭声……”
  他低声道。
  “嚒……”
  “这是大人你前天喝醉时,对他们说的……人生极大最得意的事情啊”
  我暴汗、瀑布汗、成吉思汗,果然是莫装13啊,一装就被雷劈啊。
  “你是栗末人……”
  我皱着眉头打断拍卖商人的喋喋不休。
  回纥汗国虽然是由游牧部落联盟组成的国家,但是因为某些缘故,其中还是混杂着形形色色的其他地域的人种。
  其中最常见的,就是被称为东方犹太人的,来自中亚的栗末人,算是一个比较特殊的群体,他们主要从事商业,某些商人干脆和部落一起迁徙,沿途进行贸易,为各大草原势力互通有无,各取所需,经年累月,积累下来的关系和资源,也相当可观,某些实力强大的栗末人,可以作为中间人,调停部落间的纷争,或是成为连接数十个部落贸易的经济纽带,乃至依靠自己的贡献,直接在王庭中任官,具有相当的影响力。某些人,作为可汗的税官已经是好几代了,据说摩尼教,就是他们从河中带回来的,
  因为这些年,他们与全力开拓商路的唐人商团既有竞争也有合作,关系相当微妙。安史之乱后,大唐很多地方掀起了排胡的风潮,而与安禄山为同族的栗末人正是首当其冲,因此许多栗末人为了自保,纷纷找门路托庇于权贵,或是改姓改籍努力改头换面变成汉人,还有一些,则通过草原上同族的关系,获得回纥人的身份。
  但是他们的骨子里,还是天生的商业民族,无论受到何种打击,无论变幻何多种身份,追逐利益的本质,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就像我手下就有不少出自康、何、安三姓的栗末人,作为我庞大家业的分支,天南地北的到处奔走。无论是戈壁大漠草原冻土雪山高原,都有他们的行迹。
  但是他们各自有代表不同部落背景的利益,唐人重视开拓商路,对他们亦是各有利弊,多了许多竞争对手,同时市场和商路规模也增加了。但既然他们无法与唐朝官府主导的国家贸易这个庞然大物对抗,那就有目的合作,利用自身优势,稍稍分一杯羹,也是一种选择。
  因此,虽然按照最短距离的商路,需要从回纥借道过境,但是具体从哪个部落的领地上通行,并且如何保证这跳线路上的利益,不受那些流动性很大的部落迁徙所影响……就值得详细的讲究和商榷的。
  有些部落打得到好处,肯定有另外一些得不到好处的部落会眼红,游牧民族又是定期迁徙的……
  他们就相当与回纥王庭内部权贵关系密切的利益游说团,既能够拉近关系,反之也能够推波助澜。
  历史上的安史之乱后,这些栗末人就为了更大的利益,多次鼓动过回纥南下,抢劫腹地空虚的唐朝州县,而长期对唐朝强买强卖,一匹马换四十绢的暴利贸易,也大都操持在他们手中。
  但在这个时空,我手中的筹码无疑要多的多。大唐的实力并没有象历史上那样损耗的,回纥也没有因为屡屡入唐作战的机会,收获了更多的利益,而逐渐掌握交往的主动权。
  别说在大唐朝廷有意识的主动国家贸易之前,什么商人集团的能量和手段就是一堆渣。
  再说虽然大唐目前的状态,还没做好和大食之类,全面对抗的准备,但是对付他们发家起源的昭武诸国,只要一次边军调动,或是仅仅一只诏书那么简单。
  作为东西方大陆贸易,最大的商品生产地和消费市场双重身份的大唐国内,只要一条针对性的政策,就可以让这些游离在草原上的商业势力焦头烂额,只要肯多绕点远路,那些草原部族短期还影响不是很大,但是那些活跃在草原上的栗末商人就要崩溃了,他们本身没没有生产能力,做的本来就是层层接力性质的中转贸易。
  而他们的竞争对手除了传统的安息人、大食人、唐人之外,还多了商业游牧民族出身的可萨人。所以他的选择似乎变得相当有限。
  ……
  郭卓底里的议事帐篷中,那些牙帐头领们已经四散,但是还是有一些身份高贵的留了下来,却聚集到另一个小帐中,将亲信左右赶的远远去警戒。
  “我早说了南边那些人靠不住,谁知道奴刺人的事件中,唐人知道多少内情……”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依仗的那些高地下来的人,就可靠么?”
  “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赶快给我把那些麻烦送出去……”
  “不行,现在我们的部帐,已经出现不明的窥探者……更不能轻举妄动了……”
  “我们虽然拥立了可汗,但是可汗那里,可未必和我们一样的想法啊……”
  “谁叫那些拜火众,简直是猪,居然想通过扶持磨延啜发动变乱,来兴盛教门……结果现在倒便宜了那些摩尼众……”
  “那些唐人怎么办……他们带来的人也不少,可是不容小觑的,我们至今都没摸透他们的底子……”
  “出使的这位唐国大人,可不同寻常,据说他是个西域通,虽然号称从来没有来过草原,但是对草原的一切事物,似乎了若指掌,他的军队,还在西南山地里的时候,就在训练士兵学习游牧人一样作战和饮食……”
  “回到长安后,又派他的军队千里迢迢的进入草原和沙漠,轮流进行残酷的锻炼……他的军队里充斥了来自北方各族的勇士,战斗的时候用他们做眼睛和耳朵,没有战斗的时候,就用他们扮演敌人,来考验自己的军队……”
  “这位大人的野心,可不仅仅是那些河流边肥美草地和潜藏矿坑啊……他想把这大地上所有骑马的人,都变成唐人的奴役,想把草地上所有四条腿的生灵,都变成他的牲畜啊……”
  “他还在自己的家里供养白狼、白鹿和白熊……其心昭然啊……”
  ……
  长安皇城百司,刚刚敲过退朝的登闻鼓,从丹凤门涌出来青蓝绯绿朱紫服色的人流,象被海绵吸水一样,消失在各种衙署的建筑群落中。
  某坐官署的静室中。
  “现在正是良机啊,卫伯玉在河西北路整理边防未归,梁疯子去了回纥,为了策应他高达夫也去了三受降城,只有一个韦韬,是要随扈去洛阳……”
  “你以为河北挪粮赈灾案,主事者暴死御史行台,就那么轻易了结了么……天子之怒,不动而已,动若雷霆,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少不得我们要争一争出路,不争可什么机会都没有”

【长安篇】第四百九十一章
  青帏白帐金丝驼戎的壁挂。汹汹的火盆,难以驱散那秋风中带来的一丝丝凉意。
  “我等对大汗的忠心可鉴,毋庸置疑,也请大汗稍微考虑臣下的心情……王庭之变后,王氏的权威和实力并不像表面上那么乐观,还需要时间来经营……”
  一身骑猎装的贺莫达干,正在牟羽可汗面前,痛陈厉害。
  “摩尼法虽有种种善处,但是帐中百姓却是知之甚少,需徐徐图之……”
  “顿莫贺,我的手足……你虽然出身莫贺部,却和我一样身上流着药葛罗的血……”
  牟羽可汗轻轻摇头。
  “你们都是青狼的高贵子孙,在王帐不及的地方,你就是汗的手足和眼睛,难道连你也不能理解我么……”
  “……”
  莫贺达干看着可汗的眼睛,赶忙低下头去,却依旧是一言不发。
  “你难道忍心看着,那些同饮一条河水的人,因为不同神明的指示,而刀兵相加,血流成河么……”
  可汗又道。
  “一个拜火众,就让我们的王帐血流成河……最骁勇的将士没有死在面向敌人的方向,却被来自背后的邪恶所击倒,最忠直可靠的臣属,成为被屠戮的理由……”
  “大汗,那您又怎么保证,这些摩尼众,不会……”
  突然帐外传来喧嚣声。一个戴尖帽的小奴跑急冲冲的跑到帐前,四肢抵地跪在地上通报说。
  “董突大人的部众,与唐人使团冲突起来了……”
  “我的地盘,我的人马多,我为什么要按你的要求,接受挑战,脑子进水了么……”
  “勇士的荣誉,我呸,老子是玩智商的,又不是玩肌肉的……打给我狠狠的打。”
  站在一片的狼藉的市集,我很生气,在市场逛的多了,突然跑出一帮家伙,指着我的方向说了几句话,跑上来要求挑战,以决定某个女人的归属,我当然不客气,一声警哨,跑来一群人把他们围殴掉。
  “上使大人……”
  人群中挤了出来的是脸色很不好看的莫贺达干,看着满地打滚的某些人。
  “您这是在做什么……”
  “我在保护自己……”
  我冷笑看着他。
  “你们回纥人的地方真不安全,居然有人光天化日之下袭击大唐使节……见事不可为,还想煽动百姓为他出头。这就是豪爽武勇的回纥人待客之道么……”
  莫贺达干皱着眉头,走到一个被打的最惨的秃子旁边,让人搀扶起来,说了几句话,对方激动的咆哮起来。莫贺达干犹豫了下,开口道
  “上使大人,董突他说是按照草原的规矩,向您挑战……你侮辱了勇士的荣誉”
  “那我也是按照大唐的规矩围殴他而已……这是卑微者妄想挑战高贵者的下场。,他侮辱了上位者的尊严……”
  我针锋相对道
  “董突是老王的兄弟,也算高贵青狼血脉的子孙……”
  莫贺达干听到这句话,倒是苦笑起来。
  “我还是天可汗子孙派来的最亲信的人,要不我派人向您挑战……你肯接受么?”
  莫贺达干听到这句话,倒也没有生气,拉我走到一边。
  “只是一直不知根底的野狗,向您吠了几声,您也要还之以咆哮么……”
  “怎么会……我会用棍子抽的它个半死,以后看见我就屁滚尿流的跑远远的……”
  “那被野狗咬一口,难道你也要……”
  他有些气结。
  “被狗咬一口,自然不会去反咬一口……我最大会把它他剥皮拆骨,做成狗肉火锅,补偿我的损失”
  “我明白了……”
  他摆摆手,好像甚有权威,周围的人连分辨都省的,抬着那些被打成猪头的当事人,飞快离开。
  “这算不算是红颜祸水呢……”
  我看着给我梳理发髻的小慕容,突然出声调笑道。
  随后我才知道,今天这场冲突,却是属于偶然的无妄之灾,那个光头佬董突,是前代葛勒可汗的兄弟,牟羽可汗的小叔,不过没有当任任何官职,属于部落中游手好闲的哪一类,专门在草原上结交一些勇士,
  因为某个缘故,他看见了那只歌舞团中的小慕容的面貌,然后念念不忘,一直追到唐人的营地中,发现对方被天朝上使给包养了,
  于是想用一百匹马做赌注,和我赌斗这个女人的归属。按照草原人的传统,女人和畜群,都是用拳头和刀子来决定的,于是他就杯具了。
  “那就让我祸害死大人好了……”
  她亦吃吃笑道
  既然小慕容来了,就干脆顺便利用那些歌舞团的关系,在回纥人中收集消息。这些天夜晚一直腻在一起,听取她的单独汇报,这也是她少数仅有能够独占恩泽的时光,用她的话来说,女人终究是要有所归属的。
  虽然没法想小丫头一样成为我身边最受宠爱的女人,也无法和阿蛮他们相比资格、地位、重要程度什么的,那就退而求其次,做我身边一个重要不可或缺的女人,也不错。
  ……
  回纥王帐中,牟羽可汗和贺莫达干的话题,也变成了这个意外纷争。
  “董突太冒失了……”
  “大汗,我觉得这背后或许还有其他人的影子……”
  “你觉得唐人真有值得依仗的底气么……”
  牟羽可汗突然换了个话题
  “你不在帐中的时候,许多人向我进言,说唐人的广阔土地,就像是待宰的肥美羔羊,遍布财富和人口……只要我们肯去取”
  “又有人告诉我,大唐的皇帝,只剩下一个荣耀而崇高的名义,他甚至对自己的军队,无能为力……不得不小心翼翼的用官爵和财物,维系这相互的关系”
  “那他们肯定没有告诉大汗,在唐人的土地上……同罗人和阿思布家族的下场……”
  莫贺达干微微苦笑道
  “当初那位斗战神的帐下,拥有无数各族的健儿,有能怎么样……”
  “经过了连绵的战争,固然拖住了唐人的手脚,但也用战争磨练出一只可观的军队,虽然他们一样的疲惫而困乏,缺乏供给和装备……但是他们依旧拥有象辰星一样的百姓,象海洋一样繁多的物产,还有年轻的皇帝和他们的近臣,虽然他们矛盾重重,但是对待外来的力量,总是充满了警惕,所欠缺的,不过是恢复的时间……”
  “如果不能一鼓作气而下,我可不希望将我们的部众陷进去……这片大地上,可不仅仅只有我们回纥人……到时候,对某些人来说,不过是交出名义上的罪魁祸首,换一个新的领头羊而已”
  “至少现在,我们和唐人都有相互需要的理由,至于将来如何,这似乎并不重要……”
  “既然这样……”
  牟羽可汗眼珠轻轻动了动。
  “那我们就让这场会盟,成为一场佳话吧……”
  ……
  待到最远的一只部落代表也到齐后,
  所谓的射雁会盟,其实场面很宏大,程序很枯燥,内容很单调,在太阳升起来第一缕光芒照进帐中的时刻,由部落里最有权势的九位族长,用毡毯围成轿子,抬着可汗朝着太阳的方向绕行九次,然后穿过贵人头领组成的人群,接受各部首领以长生天的名义的祝福。
  由帐中的长老进行占卜一个合适的方向,进行群体追猎,射取后年迁徙途中的大雁,送上代表自己部落的箭矢和大雁,宣誓在今后的岁月里继续效忠可汗,追随狼头塐的指引,然后在朝南地道路上,用突厥文和栗末文勒石为碑,会盟就算结束了。
  随后除了留在本地王帐外,那些远道而来的部众,就可以拆除营帐踏上归途,他们要在下第一场雪之前,回到照进的部落,准备过冬。不过大多数人还会停留上一些日子,进行交易和交流。
  而这次会盟,他们滞留的时间会比往年稍稍长一些,主要是大量唐人到来的缘故。
  这些天我和使团的其他人,在不停的接受各部首领的招待,也见识各地的草原风情和民俗,然后派出相应的代表与各地的勇士较技,接受挑战,回纥国里有些名头的人物也见的七七八八,太府寺、鸿胪寺、礼部那些人,和回纥高层进行的秘密交涉的事项,也大半谈的差不多了。
  因此,
  会盟结束的第二天,是唐人使团回宴的日子,唐人使团的营地举行了公开的招待会,除了那些平时只能作陪的小姓部落之外,连带那些来观礼的外族藩国首领一网打尽,展示我大唐风物的市易活动也达到了一个高潮。拿出一些珍藏的食材和作料,和烹饪手段,让那些回纥人吃的连舌头都吞回去。
  搭建起来的台子上,一些穿着水袖长裙宫装的舞姬,正在应着《清平乐》《竹枝调》,翩翩起舞,倒也吸引了不少看客。
  而这些舞姬就是那些回纥中的栗末人,特地送来的礼物之一,我端着杯子左看右看。
  “白登王子已经到了帐中……”
  按照朝廷册封,可汗曰颉咄登里骨啜蜜施合俱录英义建功毘伽可汗,可敦曰娑墨光亲丽华毘伽可敦,自可汗至宰相共赐实封二万户。又以左杀为雄朔王,右杀宁朔王,胡禄都督金河王,拔鉴将军静漠王,五叶护,十都督皆国公。
  朝廷的拉拢,可为煞费苦心了,这种封赠,可不是虚名,而是每年有实打实支给的俸禄和邑产,一般折合成绢茶等回纥百姓喜闻乐见的商品,在长安还有按照他们爵制规格建立的大宅,以备他们进贡朝见时落脚。
  作为封臣回礼,这些受册封的首领,都要派出自家的子弟,到长安去觐见天朝皇帝,答谢天恩。但我没想到,可汗派来的,居然是那位有西域血统的小王子白登,这或许意味这什么。

【长安篇】

猫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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