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所谓的大内高手


  自从圣驾出走后,也有些宫内时地旧人来投,只是出了内奸案后,就不敢轻易任用了。
  龙武军有负责配合中书省和御史台稽核厘定身份,兼有查检奸细的职能,理论上如果有些我看不顺眼的直接让他消失。这种情况下,是不会太在意你杀错人的。
  自然有些旧日的内卫、高手,自然是不能马上规复起用了,先留于龙武军听用,名为教习,有些监视使用的意味。只有那些青城山、蛾眉剑宗的子弟,也选了世系身家清白、品性端良,数代以内本地家族的,暂充内用。
  反正我现在也是掌内禁要,有些东西多少应该知道一些,一路下来,知情的那几位倒也没有多少隐瞒的。
  比如那曾经收足孝敬,心情大好的高力士就告诉过我,怀石这几位确是与少林等名门大派大有渊源,他们的名义上的师傅很多,甚至不乏出身少林资深长老的,而且资历和辈分都不低的,其中有的甚至自前代睿宗陛下尚在相王府时起,就随侍在身边的老人。
  本朝护卫内廷的力量,明有北衙诸军,暗中还有些其他的力量,说起起渊源,最远可以上朔到隋末乱战。当时天下六十四路尘烟、十八家反王逐鹿天下,最终为李唐平定后,他们的后人以及降将作为获得新朝优容的条件之一,就是交出他们的家传所学,而其他凌烟二十四姓功臣,追随高祖、太宗征战天下的天策上将等,也有各自家传的绝学,那些功臣勋将,为了鄣显忠诚,也有将自家绝学贡献出来的,录入皇家收藏,日积月累下来,也巍为可观。
  而开国之初,一批追随李唐的高手因为一些各般原因,自愿去势入宫侍奉皇帝。成为第一代内供奉,也就是传统意义的大内供奉。自此以后,不论哪代皇帝登立,都有专人在新进的小太监中,专门挑选没有家室根底,又身体资质和耐性上佳的,选拔出一些作为世代相承的力量,让他们修习皇家密藏的武学典籍,并接受少林这些与皇室关系密切的江湖势力的退隐的一些高人的指导。象高力士以及童年入宫的假兄高金刚,就也曾是其中一员。不过这些人平日各有司职,身份相当隐蔽低调,作为皇帝身边最后的保护力量之一,非情势危急方才出手,大多数也许终其一生不显山露水,默默一代暗中传承下去。
  象我家这怀石老太监,就是平日里就在大内武库看守典籍的,平日不用侍奉皇帝也低调的很。
  不过这些人厉害归厉害,但显然对付成千上万的乱军,也是不够看的。据说曾有人建议以面君为诱,侍机击杀乱军为首的,以威慑平乱的,却因风险过大,否决了。
  此外,历代朝廷出于行事方便的考虑,也有秘密招揽一些当时成名多年的名家高人,为皇家服务,而成为所谓宫外行走的外供奉,归于殿中省和宗正寺名下,相对更公开自由一些,也广泛的多,那些宗室王亲身边也有派分行走,由于大都派去佐从几次讨逆,因此出走的时候,并没有外供奉在身边。
  这些外供奉,相对那些秘书省、殿、院的学士出身的官面上的文职供奉,殿中省有专门的僧、道、书、画、琴、棋、数术等百工之名,为他们身份的掩护。
  据说当然李白那厮也差点入了此门,只是这人太过狂放散漫,交游上至公卿下至江湖的,影响太大,实在不适合做受命行事的主。
  第三类则数量要多的多了,也被称为元丛、备身,也就是后世所谓的皇家侍卫,或者叫做班直的东西。
  依五班番一,执卫诸殿内,也称衙内五卫。专选拔军中世家健勇或是身世清白的优秀官家子弟,按照需要加授一些绝学武技,而一些素来与皇室关系密切的江湖势力也会提供一些人手,或是委人指点授受,专事仪卫宫禁随邑行走。
  以唐制,天子居所曰“衙”,出行曰“驾”,皆有卫森严。
  以羽葆、华盖、旌旗、罕毕、车马之众浩荡成行,皆安徐而不哗。
  其人君举动必以扇排仗,出入则撞钟鸣示,庭设专门的乐宫,道路有卤簿、鼓吹,为出行声色伴奏。礼官及百司必备物而后动,是以为极为阵容庞大和慎重也。
  而凡有朝会之(仪)仗,以五府三卫番上,分为五仗,号衙内五卫:
  一曰供奉仗,以左右卫为之;二曰亲仗,以亲卫为之;三曰勋仗,以勋卫为之;四曰翊仗,以翊卫为之;皆服鹖冠、绯衫裌;五曰散手仗,以亲、勋、翊卫为之,服绯施裲裆,绣野马;皆带刀捉仗,列坐于东西廊下,待传侯命的。
  诸如我那副将韦韬早年也是站过殿内班的,当夜所露的那手双枪联击的技艺也大有来历,来自当年六十四路尘烟之一,幽州罗艺的罗家枪,罗艺虽然被流死,但是其枪术,在战阵上甚为有名,被定为纲目之一。经过历代军中名家淬练,衍化出来的分支——辟雪枪。
  因为枪身长,枪术本来要求强大的臂力和身体协调性,特别对在马上冲杀鏖战而言,无论突刺挑击,要求强劲而稳健的下盘功夫,常人使得单枪就不容易了,能够使双枪术的人本来就太少了,使双枪所必须的灵巧和平衡性技艺就更难得。辟雪枪顾名思义,工夫有成,便可以轻易击碎轻细的雪花,而据怀石老头的眼力,韦韬眼下至少有一气出枪七朵的火候。
  最后才是大量的翎卫、策卫,也称做内兵,这些作为卫士仪仗宫廷最基本资格的,多少通晓一些武艺的官家子弟。也是构成内营和朝仗的基本兵员。只是伴随的时间的推移,不免也变成对王公大臣官宦世家,优抚子弟或承荫父泽的去处和所在,倒不一定要求技击军略了。
  依照唐制,四品官员的孙子、五品及上柱国的儿子、勋官二品及县男以上子若孙、散官五品以上子若孙,都可以补翊卫,翊卫本身就是正八品上阶职。比如象韦韬这般庶出的官宦世家子弟,大量充斥其中很平常的,不失为一条出路。
  以上配属的建制,皆归于北军中称内营以辖制,正好北衙六军统将各建一内营,不过神武军的建制,早在数月前就分别随着高仙芝、封常清的两路讨伐逆军的溃灭,而不复所在了。
  硕果仅存的左羽林军中,龙骧营因为一连串变故等原因,被我逐步打散,编充他部名存实亡,右羽林军的虎威营警后,却好死不死的遇上大名鼎鼎的曳落河,业已不复存在了。
  左右龙武军的熊犀、豹焘两营本来就不全,剩下多是藩属子弟(质子营),被并做一部,其中部分与河西藩部有关的,都随太子北上了。其中相当部分人,按照藩附的义务,将直接回到父兄的旧族、部领中去,招募族人勤王。
  其余的,便由我不可告人目的,而提拔起的那位吐突承晖率领,随我南下,这些人本来身手就不差,又经过战阵的洗练,都作为骨干充入新编马军,与解部并列。
  因此,当下重建后的全新内营,体制又不同前。
  分为内团、外标,内团还是重新选军中忠贞健勇之士,兼以地方官健忠良子弟为头目,也兼内仗班。
  而外标则另成一体制,因为有青城的前例,陆续有些剑南道的所谓“豪杰义士”什么的来投效,甚至还有远至山南、河陇的一些存在,虽然目的、动机和缘由不尽相同。但这些江湖中人,往多桀骜不逊,多有不习惯军规内仪的,如果不愿意受严律管束,直接派入军中只怕要出乱子,便以内营外团的形式另行管理。
  一般只要身手出众,身世家系没有太大的问题,就可以在里面挂上号,约束较少,行动自由些,将来要想从军入仕,或者退出归隐的有充分选择的余地,用宽松的管理以招揽人才,也是慢慢变相考察的意思。
  内团、外标分做五番,番下又分若干班、队、什。
  皆为宫内省和殿中省、内侍监依需要调遣,平日稽核考功等事宜则归龙武军管理。
  因此,其中不乏江湖属的上号的人物,在我手下听命,也不用太过担心,别人想不开来冒死刺杀纭纭。
  当然了从军就另一回事了,比如青城的那些年轻子弟初来,最缺少的就是军队的纪律和行走宫禁的规矩,有些本事又容易年轻气盛,私下不怎么看的起那些赳赳武夫的,不免生出些事来,不好好的整治一番,实在对不起自己,况且这也是为了将来的治下威信着想。
  所以我把他们先分下去编入各营操练战阵格斗搏击,对照优劣长短,用那些新加入的人手,演练偷营与反突袭,特别是针对高手袭杀的合击战术,与新练那班长枪短钩弩标网绳协战、围攻战术,也是培养协战的默契,毕竟战阵之上不比江湖争胜拼斗。
  只是这么一来,那些青城门人虽然本事不错,也没遇过这么麻烦的,被折腾的灰头土脸的叫苦连天,有些向师门告诉的,那得了封赐的青微子倒是笑咪咪的一句“军中理当令行禁止,尽全凭大人发落”就撇清干系,把他们全给卖了。
  于是我干脆变本加厉,经常都让那些人,编和队伍相互摸营袭营,以检验成果,于是到达成都以前,每驻一地,除了夜里天天要留人警戒的外,无不是被搅闹的鸡飞狗跳的,那小杨也参合在其中,倒是混的不亦乐乎,几乎每个营盘都让他摸过。
  也有一些接受不了我的方式,有所反弹和异议的,也被我振振有辞的大道理给堵了回去。
  “我们是军人,军人学的便是最有效杀人技艺,不需要好看的花把式”
  “什么,受不了,受不了还来从军干什么,建功立业要真本事的,吃不了这苦,就滚回去吧”。

【成都篇】第八十一章
  密集的咻咻之声大做,宽阔的场子里,各色人等挽弓长射,人型草垛上箭只密集。那是步射、平射的选场,属射声营主持的。
  “这如何品评”我指点左右。
  “分各色长、短、角弓还有弩机操法,百步试射长垛30发,而不出第三院(最外环)为合格”。陪行检视的射生校尉方仲均正色的应答到。
  “此外,还有军上所立的游射(绳牵活动靶)之选,十发不落一失,可为什长备,多中头首胸腹,为上等,可为番头”
  “这不已过乡贡的标准了”我反问道。
  “正是,因为可选良多” 兵曹尉陆少裔接口道。
  “还有角力和拉举之试”
  “一石三斗,甲等,过,下一位”,捧这名牌的老军中气十足的唱道。
  大门口,数架滚轮面前,几列成队的人排了老长,正满头冒汗的气沉运臂,将面前绳牵的沙袋,吱吱哑哑的奋力拉将起来。
  突然北角传出一阵喧哗。
  我注意到,其中一阵的射场,一片叫好声余音未落的,那几行挽臂搭弓试射人中,其中有人拨弦如飞,搭扣放射如天生臂使般,让人觉得,娴熟的很有些韵律感,已经一连数箭都射在轮车滑动的草人头上。
  “恩”拿来名单,我圈点了名字,泉勃泰,营州高丽人,有些惊讶,却也没说什么“让他们到程押衙那里报备吧。”。
  “另外再增一射速试“我想了一下补充道“以一刻发矢多者计,合用,多中者为优进”“是!”有快步跟随虞侯记下了。
  又来到另一阵。
  呼喝连声,汗牛充栋的那是翘关(举重)场的,多是肌肉迸涨的赤膊壮汉等短跨椟头挥汗入雨,不时有人大喝一声,将硕大的石斗摔在地上,震起一片尘烟。早有校尉温疡迎了上来。见到我等一行,那些面红耳赤,筋肉纠结的汉子纷纷学着曲膝行礼。
  “这里有跳荡(突击·前锋营)的选士,以提、平、抱举三石力为合格,四、五石为优异、授什长、番头” 显然上发足了一身汗,脸膛微红的温疡介绍道,我点点头,前锋营的将士,坚甲重兵,讲求的是勇力,能够披坚执锐为首冲锋破阵。
  见他身上的包布又些湿润。我道:
  “不过你也是跟我的老人了,在骆谷一一战落下箭伤未全,还是不要太使力,我可不想贼军没要成你的性命,却在这里劳累趴下了。”
  “谢军上关怀,不过某家粗人一个,躺了这些日子,骨子早发痒了,要松活松活才舒坦的”他满不在乎的说。
  这话说的我等一干笑起来。
  再看了中垒营的家什,那些专使辎重士兵,则是将整捆整捆的箭只,放在床弩的大斗里压实,用转轮拉上二指粗夹了铁线的牛筋弦,卡紧笋簧,旋走瞄射,不时砰的一声,在空气中带出一道道密集的弧线。
  或是熟练的拆卸分解,装运上牛车,再组装架设,绞弦上盘。装上特制的轮架,就可以拖运过程发射。这是按我的意见简单改进过的床子弩(又称绞车弩),又名为蜂巢弩。
  除了各种集束的大矢巨箭外,还可以在推斗里,换成大量碎石或者大块滚石、擂石,散散的抛射出去虽然没有什么准头,但一样有杀伤力。
  还有抛车,即所谓的抛石机。以杠杆原理用人力或者畜力抛射巨石或者燃烧物的操作。虽然龙武军原本是纯骑兵军,但重建的序列中,我还是要求他们熟悉这些,还把成都府库存的全“借”了出来操练。
  由于接管了节南节度使的成都大营,留下的钱粮簿籍营帐设施相当完善,交割了以后,于场地和设施都是现成的,倒是省了我许多事。
  最后到了新营,初步选好的新员,正在对各种兵器适用的训练试,各色长短枪槊刀剑牌架一应俱全,错列层层排的井然有序。
  大汗淋漓新卒的十人一列,在什长的喝骂下,参差不齐挺木枪朝前猛的冲刺。不时招的队正、伙头的呵斥。
  “苯材,扎个鸟势,放低手啊,斜顶腿啊,捅个马总比捅人轻易……”
  “顾左右间疏,太开了都是缝隙,莫不成想让人冲进阵来,你还有命没……”
  “一群瘟鸡,别和个挤做一团……傻才,你拿的是枪,不是柴棍,横举的,一转动就拌了左右”话音方落,哗啦一声哎呀呀呼的倒了一片。
  还有主官校尉黑着脸逐一猛踢屁股骂骂咧咧的声音。
  “一群瓷锤子,都给爷起来”
  “瓜松的娃的,眼色顾着左右,别跑出队了,莫使人专砍你个”
  “拙货,太慢了,想后人捅你的腚吗”
  砰的一身,又事有人举着木排,堆撞在一起的声音,惹的当值的营头火起,又是一阵狠狠训治。
  另外还有一些则是新增加的名目,比如反背着手对着斜坡做兔子跳,谓之有氧运动,只是不时有人气力不接,滚倒拌翻一大片;
  或是在奔跃仰伏,闪避飞射的无头箭,不时有人粘的白漆点点,被营官喝出场来,都是另有他用的。
  见了我前呼后拥的过来,引得一片注目,有些忘了手中正操使的家伙,又是一片人仰马翻的小小骚动。
  这些情形,却也是在意料中的,虽然兵曹和营官面上,不免有些挂不住,我也没说什么,毕竟看起来,这些身体素质和精神势头,还算合格的。
  转而问起一些其他的事情。
  “成都到大散关,到金州两线的粮料使办的如何了?”,有仓曹尉尚均常“已沿驿布使周全了,第二批也在路上了”……
  (唐代大军出战,于沿途、沿江等交通便利之地,设立仓储点,以便就近补给,类似于现代的兵站,以军粮使,粮料使、军需院使等名目管理,大散关的卫部,就十一个重要的中转点,置有军需院使,屯有数州之用备用。)
  又问了法曹尉言勋的差事……
  说话间,就到了模范营,扩建的新军中,借用了类似后世苏联“看不见的部队”的方式,每军以第一营,号为模范营,由一路拼打下来的老兵为主体构成,每营以第一团为老军模范团,如此类推到队、伙、什以下。
  相较其他部,配备待遇具高一等,每晚还要强制上课扫盲,由包吃住招的来的夫子们,轮番授字讲书,偶尔也讲些简单的战例。
  做为军中骨干来培养的,为一旦有需要,可以迅速扩充成更大规模的建制儿准备。每级建制的主官阵亡,也可以迅速补替之。
  其口号也极有特色“没有最强,只有更强”纭纭。
  相较其他地方,模范营的营盘森然严整,捉对缠斗在一起,看似没命的扑打踢斗的正是这些老军们,优待的同时,他们也有压力的,自从新定的训战考成法,达不到相应标准的,就要降级使用,甚至归到新兵义勇一列的待遇乃至踢出行伍的。
  最让我满意的,是他们心少旁骛的态度,并不因为我等主官的到来,而手头有所松绐,或如新军般有所慌乱或亢奋。除非命令,否则甚少不受外物的影响,这才有一点铁军的初形。虽然这放在平常里多少也算是不敬,但我不是那种在乎形式主义的人。
  建立一只合格军队,特别是冷兵器的军队,要做的事情其实很多。
  首先是操练,根据本朝的马步操典,新募的军卒,首先要无差别的进行队列,行进,枪、矛、刀、斧、牌、盾、弓、弩、长短远近诸军械多兵种使用等基本训练,然后按照训练中的表现和特长,分配各军再专门训练。首先善骑健力的人被分出来充入骑军,然后按表现和长处分属槊队、刀牌、步射等各军,最后剩下来的就进入中垒营担任类似工兵辅助工作。因此唐朝军队各军种一般的通用性是很好的。
  基本归总为以下五类:(引见小说《锋芒》)
  第一,练耳目,审金鼓,辨旗帜。
  广阔战场上,不可能听得到将帅的声音,亦看不到书面的命令,各作战分部、每一位的兵卒的行动,除了传令兵给各分部指挥官送达统帅的复杂指示和命令之外,其余规范化、例行化的命令,全靠金鼓和旗帜来指挥,夜间则加上火炬。
  这可不是民间艺人说书时所讲的那些擂鼓而进,鸣锣收兵,麾左而左,麾右而右那么简单。旗鼓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指挥信号体系,其内容之繁杂,绝非旬日之功就能够学会,往往须数月时间,一支新军方能练有小成。
  旗帜有两种功用,一为标识,二为指挥。光标识就颇为复杂了。
  帅旗,亦称纛,为标识主将所在位置,也是战争中全军的指挥中心。帅旗在,则主将在,全军犹存;帅旗倒,则主将亡,全军崩溃。在全军将士心中,这杆旗帜具有无可比拟的神圣意义。帅旗在正常情况下都伫立不动,并由最勇猛的战士持握,以稳定军心。一旦帅旗移动,则往往意味着战争中重大而关键战术行动的开始;或者对阵双方的帅旗一进一退,标识胜负已分,追歼和逃逸时刻的来临。

【成都篇】第八十二章
  可以说帅旗是支撑全军将士继续作战的精神支柱。举个极端的例子,即使主将犹在,指挥中心完整,只因某种特殊情况,如大风刮倒帅旗,都很有可能导致全军士气瓦解,变为一边倒的败局。这样的战役,历史上确有其例,如淝水之战等等,因为在激烈拼杀的战场上,其他分部的将士们,并不知道主将本阵的情况,只能遥望帅旗以确定主将和指挥中心的存亡。
  除帅旗之外,每一分部亦有自己的旗帜,作为该部标识。根据级别的由高到低,旗帜也由大到小。同级单位则以旗面之色、旗心之字、旗帜之边、旗杆之带来互相区分。按兵典,一般按照四方五行之色,中军为黄旗,前锋为红旗,左路为蓝旗,右路为白旗,殿后为黑旗,然后再以字、边、带来表示各自的上下隶属关系。只要是熟练的军士,一望旗帜,便知是哪一部分的弟兄,亦可避免在战场上的内部误伤。
  各分部的旗帜亦具有极其重要的作用。这是他们存在的标识。各营、各队、各什、各伍等,往往即使牺牲到最后一人,也要死死保住本军的旗帜。因为上级军官或主将指挥,亦不可能细察到每一分部,只能观览旗帜,确定其位置和状态。在他们眼里,旗帜在,该分部犹在,旗帜失,这一分部就算不存在了。本朝太宗更是规定,“凡失旗鼓旌节者,全队斩!有功准赎。”故而某部若军旗被夺,将士们往往拼了命也要再抢回来。
  指挥更为复杂。
  旗帜有各种各样的不同颜色、不同级别的旗帜,有各种各样的不同挥动手法,还有各种不同的应用场合。
  应旗。
  上面说到,中前左右后五军,分别以黄红蓝白黑五色标识。主将要调动某军,升某色指挥帜,某军见到须立刻竖起本军旗帜,以示“应旗”。表明该部已做好准备,随时听从主将调遣。若全军行动,主将同时升五色指挥帜,各部须同时应旗。应旗亦还可以细分许多种,如逐级应旗,分步应旗,全面应旗等,这里就不一一详述。
  进击。指挥帜点向何方,应旗部队就向何方前进。而这个点的手法,更是多种多样。高举,意味着缓步前进;低垂,意味着跑步前进;数支指挥帜相交,意味着受令部队合队;数帜分开,则意味着展开队形。等等,不一而足。
  行军。行军时,前哨挂一高招,即长竹竿上挑一面小旗。以颜色确定遭遇的状况:树林举青旗;水泽举黑旗;遇敌举白旗;山险举黄旗;烟火举红旗;依次向后传递情况。这仅是最基本信号。举起高招的数量、高招挥动的手法,加上刚才所言的颜色,分别表示林密、水深、山高、火烈、敌军人数、敌军态势等各种情况,非常复杂。
  据兵典,光旗帜一项,其基本手法就达数百种之多!尚不计其他特殊手法。
  鼓点。
  虽然击鼓就意味着命令前进,不许后退。但其中亦有很多内容。鼓点缓,慢步挺进;鼓点急,跑步冲锋;以“擂”的手法击鼓不止,立刻猛攻;所有军鼓同响,鼓声大作,拼死进攻,不胜即亡。以上也只为几个大类,其中有许多更细的手法,包括在队列运动时,也必须有相应的鼓点节奏配合,除视觉外还给予将士们听觉上的提醒,免得部分战士在没看到旗帜时,通过鼓点也知道长官想要他们去干什么。
  鸣金。
  鸣金一声,各分部停止行动;鸣金二声,各分部退回原地;鸣金三声,各分部转身,向相反方向行进。此亦仅为大类,按音节长短、发声次数、节奏缓急,细分为许多不同的命令。
  可以说,要成为一个真正合格的军人,仅这耳目一项练熟,就端地了不得!
  第二,练队列,立卒伍,定行列,正纵横。
  队列为阵形之基础,行列齐,纵横定,随后才能进行队列训练,队列训练娴熟,方可进行从简单到复杂的阵形运动和转换。
  经常性的队列训练,可以培养出坚决服从命令的良好军风,真正做到令行禁止,军令如山。
  队列训练直接练习小分队配合作战技巧。人人单打独斗,那是一场毫无水平的低级械斗,即全面混战;全局性的战阵组织和筹划,只涉及到主帅参谋等少数几个人;局部战区的胜负,小分队的组织配合非常关键,而一些关键点上的胜负,往往对整场战役的输赢产生重大影响。真正的精锐部队,是以小分队为基本单位进行作战的,谁突前,谁殿后,谁护左,谁遮右,谁近身肉搏,谁弯弓引箭,都分工明确,且相互间日日生活在一起,手足情深,心有灵犀,配合默契。战士们放心地把自己的后背、肋胁等薄弱处让给战友保护,自己一心一意地砍倒眼前的敌人!他们非常放心,那个白天跟自己在校场上流汗苦练,晚上回营一起骂军官、谈女人的弟兄,绝不会辜负自己独自逃跑,除非他已经阵亡!这样的小分队,如一头头红了眼的虎豹,不顾一切地冲入敌阵,搅出道道裂痕,而这些裂痕达到一定数量,敌阵其实就瓦解了。
  队列训练更是各种军阵的基础。唐朝虽不像西方古罗马军团的重步兵那样把密集方阵优势发挥至变态的程度,甚至每一步节奏都有讲究,但军阵排列和各种战术配合却更加多姿多彩。发展到唐代的阵法已经研究到非常精深的程度,最有名的就是本朝开国名将李靖李卫公的六花阵、徐世绩的五色阵等等。
  而且军阵尤重一个“变”字,同一阵对马军、步军、弓弩自有其变化,但万变不离其宗,军阵的变化,必然以队列的曲直方圆、离合聚散为基础。队列练不好,军阵的排列和转换,就只能是一团糟,不战自溃,未开打就输。
  第三,练体力,练拳术。
  军队尤其重视持久力,一触即溃、一冲即垮的战役毕竟不多见,局部或全局陷入僵局乃意料之中的事情,体力能坚持更久的一方,将在这些时候取得优势。长跑就是一种简单使用的好法子。
  持久力与下盘沉稳呈正向相关,这是历代军事家总结出来的经验。但仅此还不够。灵活、敏捷,亦为战争所需,而军中更选择了一种在民间流行甚广的传统活动——拳术,来增进战士们这些方面的能力。以拳法着称的少林一脉,因此与大唐之军队结下了相当的渊源。
  第四,练武技。
  也就是马、步、射、水等各兵种的战士们习练手中武器,提高砍杀技巧。不同的兵器装具,其中之诀窍更多。
  光唐军的格斗兵器有长短之分,就长柄就主要为枪朔。其中又细分漆枪、木枪、白杆枪,朴头枪等几大类,漆枪即马槊,及马身等长,短而挥刺灵便,上面有漆油浸啧打磨加工过,不容易沾血打滑,利于快速的穿刺拔插。木枪即传统步槊,枪杆长儿枪尖短圆,便于先敌刺杀。白杆枪,整根的白蜡树,质地坚密精巧,为禁军专用。朴头枪为执金吾使,枪头短儿有长勾为执法用。军中标配是基本人枪一杆。按照使用的套路又有大枪、小枪,硬槊、软枪之分。
  据说枪杆要是按实战军器的要求来种植,必须从白蜡树苗只有一米高时就开始修剪,不允许长任何侧枝,只能保留树顶的很少的几片叶子,为的是限制其生长速度,并使树干笔直。当军器用的杆子不可种在山上任其乱长,要时时关照着,万不能长虫,一受虫害就留下疤了,还不能种得太密,如果光照不好,就会长弯。一片向阳地,种上一百根,十几年关顾下来,能成得了三十根材就不错了。
  上述兵用枪以外,还有一种武将专用的长刃铁枪——稍,在军甚为流行,本朝开国名将尉迟敬德、程知节(就是演义说书里的程咬金,历史中他使的可不是那三板斧头)、李元吉等都以善使枪着称,另一位着名的尉迟敬德更是有空手夺稍的绝技。
  陌刀是唐朝特有的兵器,长击短接皆可适用,刀形似剑,双开刃,前锋略宽,连柄可长一丈,重15斤,兼有近战刀和枪的功能,为古代特有的斩马剑,在安西军中配备最多,有专门陌刀军的建制,陌刀兵介于槊兵和刀牌手之间,对付安息、大食那些轻甲甚至无甲的沙漠轻骑兵有特效,基本是人断马断的。
  在《卫公兵法》里为弓弩手的配置,箭射完后,可以接上刀棒近身搏杀。陌刀攻守皆犀利,但对士兵的身体素质有严格的要求,因为陌刀前重后轻,不象前后一体枪槊那么好使,要求稳健坚实的下盘和健长的臂力,才能比较好的控制兵刃,确保战阵冲杀格击的持长和稳固,而且作为重兵器,挥动起来要比普通刀具慢而费劲。
  短兵主要是刀,常用的制式刀有四类,除了陌刀,还有仪刀,有细刀、长刀、仪刀、银装长刀等名目,精工华美,多是禁卫宿卫充羽仪之用刀,鄣刀为普通官员专用配刀(唐人尚武,文武皆配刀以示风尚),但多不开刃唯装饰之用,样式不定。横刀,就通用常说的大刀片子,但较后世要窄长的多,一般只有三指到四指宽,为大量装备军中为士卒之配刀,市面上也可以流通购买的。
  一般士卒的备具为:弓一,矢三十,胡禄、横刀、砺石、大觽、毡帽、毡装、行滕皆——等等,其番上宿卫(警戒宫廷)者,惟给弓矢、横刀而已。
  依《唐律疏议》卷八——卫禁律“诸宿卫者兵仗不得远身”,所谓兵仗者,谓横刀常带;其甲、矟、弓、箭之类,值勤不带在身上或者遗失为重罪。
  此外还有剑、棰、锏等配备,唐代剑较为简单,无固定制式,但多刃宽而长,对使用技巧要求比刀高,因而多是有一定身份的装饰。
  棰、锏等为专对付坚甲重铠之重兵,故又称破甲锏,另有为骑兵所使的斧、啄、钺等马上操使的重兵,但不多见,也不是制式装备。
  说是十八般兵器,但用的最多的主要还是刀枪剑棍。
  其他另有弓弩牌盾等诸多战具。光步军刀排手用的排(盾)也有六种之多。不同的制式兵器不同的兵种,要求不同的技艺和战术。

【成都篇】第八十三章
  第五,练胆气。
  此属于精神和意志训练的范畴,虽看似较虚,却极其关键,是区分精锐部队与普通军队的一道真正的分水岭。
  在战场上面对面地拼杀,胜则生,败则死,对于人的精神考验往往比体力、技艺考验更重。胆气不壮,则心怯手软,空有一副大身架子,一切武技亦无从发挥。真正的优秀战士,不是看其他,而是士气旺盛,斗志昂扬,意志坚定而持久,关键时刻能够顶硬上。能做到这一点,即使体力稍弱,技艺不足,亦能够打败各方面素质强于自己却士气低迷的敌人。
  想想当初我统带了群残兵败将是怎么混过来的,真是汗颜……
  因此我不惜采用一些速成的被称为变态,甚至要担骂名的一些法子,反正那句话说的好,死别人家的孩子,咱不心疼。早年玩三国什么的战略游戏,看一堆数字打来打去的就觉得不过瘾,现在有货真价实人给俺做试练素材,不好好运用实在对不起观众了。
  当然了,依我懒散的性子,自然不可能学诸葛某人鞠事必亲的,只是照例召集手下开个扩大会,讨论计较个方案出来,逐一分派妥当就让大家放羊去自由发挥了。
  平时也就应景点个卯,查看些进度,偶尔再装高人指点一些,也就混过去了。只是这几天而比较特殊。
  望见模范营的狠拼之劲,虽是木制的家伙,却也搅斗的头破血流的浑然不知,直到无力以对了,才让人抬下去。主使日常训做的兵曹的陆少裔,同样是亦是叹然不已,这位主将大人虽然不大喜欢理事,却着实有些让人自愧不如的手段,用他常说的话,无非就是赏罚运用之道。
  “用残酷的纪律和训练塑造之,用荣誉和武勋激励之,用优厚待遇安抚之,军初成亦”当初议定训战考成之法,这般大道理,冷不防从那位大人口中说出时,已经见怪不惊。
  虽然军中自古令行禁止,不乏苛酷残忍之法,但到了这位大人手中,全成了小儿般的手段。除了不夺性命外,其淘汰率和受伤率之高,饶是多年的行伍,亦要匝舌的。
  况且在日常做训之外,这位大人还隔三岔五的总能变着法子,鼓捣出一些突发奇想的名目折腾士卒。
  诸如以挖掘潜力为名,夜半三更专选的最疲态的时景,领了军将们突击炸营,反应不及睡死如猪的就是被逮做一顿暴打。
  或曰三更突然鸣鼓集合,限定极短的工夫人马穿戴齐全,再摸黑行进,急速拉练上二十里。在乱魂岗上修筑工事,直到天明狂奔跑回来,落在后若干名的人就核减当天的口粮,等等。
  数不盛数可说是残酷,甚可被骂做是灭绝人性天伦的法子。
  还美名其曰,培养临机应变之道。
  最要命的这位大人还有一招,达不到要求的核减饭食配给,这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特别是饥寒中苦熬过来的人,虽然不乏叫苦连天的,却在填饱肚子的压力下,不折不扣的努力做到最大的极限。
  虽然有人言不合常例,酷虐将士的情形,不但闹起事来,还被人以苛兵致变的名目,捅到太上那里。那位大人也沉的住气,只是说了一句,“战场上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死掉的人是不可能讲常例的,至少现在你还活着,就足够了”,在太上那里举了原北军之糜烂,怯战不力为前车之鉴纭纭。就将大多数非议堵了回去,还顺势踢走了好些个碍眼的桩子。
  底下也不是没有试图偷懒投机的,结果中军教导营那些人,整治起来也毫不手软。受不了想跑路和试图抗拒的结果更惨,一入军门,终身受制的,也不处决了,直接送进苦劳营,在鞭子棍棒下进一步充分改造思想锻炼身体去了。
  连这种细节都想的周全了,实在让人很是服气也很是灰心,当初还有些自持身份,只是看在拔起半途的知遇的分上才当了这个差事,现在实在是没什么好说了。
  只是这一切,最后当骂名的,还是主训作的自己,自从因京师官学的经历,被那位大人看重后,“陆大阎王”“陆黑棍”“陆狗头”的这个黑锅就已经注定背定了。
  又冲过一列军士,胸腹腿脚都扎着沉甸甸的小沙袋子,领头的团头、队正身上显然要更多一些,一边狂奔,一边还有余力不时高声号喝道:
  苦不苦,
  想想家人不受苦,
  累不累,
  家乡父老正遭罪”
  仅寥寥数语,却已是深得人心。
  故此虽经历了种种远非常人所能想的苛苦和的非人的待遇,虽然有叫苦连天的,却是仍有不少人坚持了下来,对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也是难得少有沸怨的。
  只是想起那位大人当初的原话,还是有些郁闷,苦不苦,想想红军二万五,累不累,想想董存瑞。
  按照那位大人的说辞, “红军” 这东西,虽然不知是泰西哪国的部伍番号,但这转战二万五千里的行程,虽然不免有些夸大之嫌,但也是了不得的成就。
  只是那董存瑞不知何方神圣,但显然也是个坚忍不拔着称的人物,可与转战万里并称的功业,而且还是貌似华夏的姓氏,不知出身南阳董,还是沙州董一族……怎得没听说过。他的头脑却越想越远,纠结做一团了……
  另一边,环城的马道上,烟尘滚滚中,浩荡的一大群人正在马拉松长跑,搅起的尘烟滚滚,已成了近日来的一道风景了,道是找了不少观众。这便是新法选拔士卒的第一道关,没有好的体能和脚力来当兵,无益送死罢。后面有兵曹的值官,骑马执棍,紧慢跟随着,想偷懒取巧的,便挥抽上来了,几轮下来直接就汰下了许多身子骨不行的。当然头十名优胜的,也有酒肉奖赏的。
  考虑到许多流民可能一路饿了下来,肯来参加的,都给碗粥垫垫肚子,因此几个招兵大棚下,一直是人山人海的。
  其中不免也夹杂着蹭饭吃的闲汉泼皮什么,不过军中也不是好混的地方,第三次再来的时候,有眼毒的军士,马上挑出来一顿暴打,拖出去,另有地方招呼。
  “又一个,被打出来的”
  远远也有不少看热闹的乡人,议论纷纷。
  “这些日子可不得安宁了”
  “那是皇上的人在招新卒”
  “好好的禾苗田地,都踩踏坏了”
  “瞧你这张嘴,那些老爷都不敢说什么了,你又讨什么嫌”
  “反正占用的田亩,都给偿金”
  ……
  “可还有选官的,要求可是严了,要会武艺文章还有韬……什么来着,就算想从军当个兵头,也先要会爬山跑路的”
  “那些北边逃过来的人,都是打破头的往里钻,那个拼命劲真是吓人啊”
  “反正是吃皇粮,说不准还能见得皇上,那老了也可以向孙子夸了”
  “这是,你家的小子身板,我看也壮实,听说去年追那你家对门脱走的驴子,也一气跑了二十多里,何不去试试”
  “只是人家尽招北边过来的人为先……”不理乡人的调笑,这老汉却开始有些动心,嘀咕着家里三个小子都没成家,取媳妇的彩礼老办不出来,要不咬牙去一个,能成的话好歹也是在天子眼皮底下吃粮办事,今后家里见了乡里那些差头、里保、秀才、老爷们的,也可以仰着头说话了。
  “听还招百工技艺的人,说是去了就管饭”……
  “你说说,这军中召医工铁木泥瓦匠士,怎么就连织户、药工、厨子、还有相士什么也要”……
  “甭说了……
  “听说这位大人到了成都以后,泼皮无赖还有浪荡少年抓了不少”
  “还公开招募亡命,非十恶大罪,都可报效国家来减罪,只是全送进营没了消息。你家终日闲荡的那号可要小心着点。”
  “据说,只是因为那位大人说了句,军中不养闲人的,就有许多人倒霉了”。
  脚步又紧了些,却是无心多听了。

【成都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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