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羌


  节度使就属于这种差遣管体系里的军事长官,前身是都督、大都督、大都护、行军总管等种种称呼,本来是作为常设的军事统帅,领本部长驻防一个地域,负责相应方面的军事攻略,但由于战争的需要和权限的扩大,逐渐演变成无元帅之名,有元帅之实的,行省级别的一方大军区总长。
  不过此时的节度使,还只是纯粹军事上的统帅,对直属本军以外的部队,所谓的节制,也只有军事上指挥权,而没有日常军队管理权,即节度使可以号令某个军队去攻打防御特定对象,但在其他人事、迁调、武备、后勤、庶务等方面皆归朝廷委派,兵部提调管理。
  当然安禄山绝对是个大例外,这人外表粗鄙却心机深沉,极会打战用兵,又擅长邀宠媚上,最后一人身领北方三大道都节度使,爵至东平郡王,兼有尚书左仆射、闲厩群牧等数十职,权势之盛,举天下无出其右,可以公然利用身兼各种职权,培养心腹调集精兵甲马为己所用。
  而朝野上下,够分量与之抗衡的也就剩下那个死鬼宰相杨国忠。不过安禄山本人极度蔑视杨国忠,杨国忠遂与他有隙,始亦言他威权太盛,必为国患,每事必反之。安禄山的多职集权,实质为后世的藩镇割据开了个可以效法先例。
  即便如此,但在朝廷体制之下,哪怕权倾天下如安禄山者,号称五百将军二千郎将之众,将要造反前,也得通过举荐报请朝廷批准,将自己的亲信逐一安插在要害关键位置,才敢发动。
  现任的这位剑南节度副使崔圆也不是个等闲人物。为官四十出头的鼎盛年龄,外表健朗爽利,糅合了出身行伍的强干和淫浸老于事故的气质,明明是武人,却象文官一般爱留个小须短茬,也没有一般武夫的粗悍骁勇,反有儒将之风,文词亦当出色,初召对于老皇帝,剑南军务政略种种,奏对应答都相当得体,印象甚好。
  要说他也是真正的科班甲第出身,杨国忠一手提拔起来的少数正统行伍出身的实务派人物。据说少年时孤贫,却志向卓迈,喜学兵家。开元中,诏举遗逸(临时特开的科举),以钤谋对策甲科(武举兵科策对考试),恩授京兆府参军,累绩为当时京兆府尹萧炅欣赏,荐之出放会昌丞。杨国忠遥领剑南节度时,引他为左司马,颇有建树,属于那种既能做事又会逢源上下的人。因此天宝战争后的,改知留后、副大使。收拾历次次大败留下烂摊子,经营剑南有年,边防稳固,连平日权利欲极重的杨国忠,以宰相兼职了剑南节度大使,但近年来实际剑南诸事皆委决与他。
  并且直到出逃前,杨国忠还向皇帝信誓旦旦保证过“臣尝兼职剑南节度使,早令副使崔图,练兵储粮,防备不测,目下远水难救近火,且由车驾暂幸西蜀,有恃无恐,然后征集各道将帅,四面蹙贼,管保能转危为安呢。”
  不过这为藩镇一方的节副大人,也是久经宦海,习有后世闻名的川中大变脸的绝活。“剑南节度副大使崔圆为吾心腹,当无忧”
  就是这位“你办事,我放心”的剑南节度副大使大人,听说杨党覆灭后,汉中事情有变,马上变脸“相率倡义”,将近来杨国忠派在剑南准备后路的余党鲜于嵩、章尤敬等以下收禁,献名册从旨处断。
  早前他也不是不来,而是来不了了,因为那位汉中王殿下以圣驾到来,防止杨党逆贼作乱为名于剑门一带实行戒严,封锁消息,被延迟了许久,连听说变故派遣的使者,都一度被挡在了剑门关下,改引大军前来。因此这两位同殿为臣时,虽相视而语笑彦彦,却总让人感觉到底下还有些什么。总之城府深沉的很。
  对于我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半路出家,做火箭蹭上来的新贵,也如一般同殿为臣的那种热忱有加,没显出其他什么别样的颜色。虽然是一方封疆大吏,官秩品级俱高于我,却也相当的客套,有所要求一律应承了下来。
  连带那些这节度副大使帐下的那些孔目官、节度押衙、左右厢马、步军使,各军兵马使、都知,衙前将等,更不敢怠慢,一应所需。
  所以北军中郎(我自兼)以下三部五军二十余营,除了留守的新进龙武军中郎将韦韬以及诸长史参军书记留内外,如今便领了新进右郎将卫伯玉、新进左郎将高达夫,骑部别将兼骑曹事解思、仓曹尉尚均常、兵曹尉陆少裔、胄曹尉卢延凯、法曹尉言勋、功曹刘瑭、代司薄薛景仙、押衙都司程十力、五军别将之闻少名、吕希用、高千里、吐突承珲等、二十四营都尉、校尉温疡、余宏、范佐,他们一班将属,来成都军大营里任意挑人,这些天领了他们象一班蝗虫席卷了节度使军,下领的:前、后、左、右、中五军兵马司、奇兵队、跳荡营,左右厢虞侯兵等等。每次来回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均可以看见守营值日官的苦脸。
  只要除队正、伙长以下军卒,无须报备,皆随挑随走,底下抵触也不是甚大,毕竟入选禁军,那待遇和地位都非同类可遇的,只是我要求甚是严格,光为从军十年以上经历五次以上战事的老兵这条就裁汰了大多数,那些部属又有各自的风格,就费了老大的工夫,才凑足约千人。加上那些部属也按配额挑了自己看上眼的人也不过千余,其中一半要支援游击军,我不选军籍高的,最好是底层兵卒,也是便于控驭的考虑。
  只是自从骆谷之战后,几乎是一路变着花样操练过来的,足郁闷了半多月,又没有了对头,闲暇下来,那些底层的军士,讨教过了那些汉中地方军后,有些人不免又新找那些剑南军的同袍,交流交流身为军人的一些“特殊”感情。
  当然只要不闹出人命来,那些军将反是乐见其成作为一种选拔对方和检验战力的手段,甚至据传有不良长官,操纵暗中的赌局,盘剥军士资财云云。当然不免依隔日稀鼻青面肿的成果,军中跌打伤药用量暴增的后遗症,以及军营中一些财物损毁的报备。
  好在上位大人不伤性命、不牵连他人,不聚众行事的令行禁止,法曹的值日参军也盯着紧,对于这种暗流,因而仅限于偏僻地点,小范围内的有节制交流水平。
  今天却是新军到来的缘故。
  由于剑南节度使移师的同时,也缴发了勤王诏。因此伴随着不断汇集的剑南道属各路边州、军镇派赴的勤王之师,如今的汉中变成一个大兵营,目前,除了最偏远的云南、昆宁两镇外,皆都得信出兵,最晚的也在路上了。所以我们可选的范围也扩大了许多。
  负责接洽兼调度的,为我们介绍各营番号编属,连营重寨。
  实际是检点各军为名的挑人。
  今达汉中的便是来自吐蕃高原,常年镇守唐吐边境的松州兵二千,兵虽不多却甚精悍。
  我检点诸军时,远远就瞟见了,旌旗林立中,尤为显眼的羊头旌和各色造型古拙的黄羊旗,顿时一楞,想起个一个崇拜羊图腾着称的古老少数民族——羌族,便唤了负责接洽调度的掌书记。
  “这是羌人吗”
  “回大人,这正是潘州的山羌”
  “山羌?”
  “所谓之山羌……”
  而所谓的山羌就是相对生活在平原低地“逐水草而居牧猎”的平成羌而言,高原升降区缓冲山地 “依山居之,垒石为室、耕猎为生”的羌部。诸如效力于青、塘之地的振武军、龙城军中,就有属于平成(原)羌的乌头羌、白河羌等,则是出色的马军。这些都属于内附唐朝治下,受汉化影响的东羌。
  另有藩附唐的东女、白兰、西山八国、白狗羌、附国等所谓的域外羌,又称做西羌。
  那掌书记姓魏见阅丰富,颇是健谈,见喜于上,另言一些羌族典故。
  果不出所料,那是来自潘州的羌兵赤斗营,士卒高大健硕,高原常年日照特有的古铜色,从头盔后露出异样的发式。小辩纠结的发髻,那掌书记说,这支是属于潘州境内山羌诸部中的赤斗羌,善攀越而长于崎岖,顶出色的山兵。
  据说这些山羌兵与大唐另一支同样出色的山地兵——高丽营的绵密善守相比,更擅长于短战突击。不由我心下凛然,这不就是最传统的山地步兵了。
  “这么说来,这效力我朝的羌军还不少了”我心中计较起来。
  这羌族可是中国最古老的,和汉族共存的历史最悠久,而被同化却没有被消灭民族特色的少数民族了,分支和氐族繁多,据说是高原藏人和彝族的祖先之一。最远可以考证到轩辕黄帝时代。
  “正是,据说汉时便马伏波平羌,收其部为兵,为时已久了”
  (东汉名将伏波将军马援,光武中兴的云台二十八将之首,马革裹尸的典故便由他而来)
  “我朝亦以松、茂、汶、理、黑水、马尔康一带置有松、茂、当、悉、静、拓、恭、保、维、乾、霸、翼、真等正州和一些羁縻州,大多以当地羌人为刺史”。
  他瞄了我身后一眼,又小声的说,“便是如马军别将解大人,亦属祖上羌裔,这解姓,就来自北朝时,河湟马兰羌众大姓之一的獬律氏,分姓变音为解。”。我看了解思一眼,听了这言语平静无容,也没否认。
  便呼唤了领军的都尉过来,一身铁铛星天甲,看发式也是个羌人。
  “松州军文川城三镇果毅都尉潘柘失,参见军上大人”他的汉话说的很好。

第六十八章
  这潘柘失据他自己说已四代以上的归化羌了。与汉家无异了(长期以来羌族有自己的语言,却没有文字,用都是汉字,因此他们的姓氏为了方便,也多简化成汉姓。那河西、陇右的巩、姜、薄、金等羌氏大姓皆源自此)这潘姓亦如此。
  “军上尽管吩咐”
  看着他恭谨尊顺的表情,我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另一处大帐中,分坐数人,花案明几,只因这简单的陈置,却少了军中贯有森严肃杀,反多了几分雅风。
  座上首锦蹲虎靠的剑南节度副使崔圆,此刻自是心情甚好,虽然被汉中王抢了先手,以剑南留后共署联议,但自己同来的宗弟,巴西太守崔涣,却召对得当,体合上意,表为同中书平章事,入阁为表里呼应。
  一身新授紫衣锦袍腰跨犀带金鱼袋的崔涣,素与他相近,此刻举茗对坐,相视而笑。
  “子度,这便是闽中特产岩上露茶之上品——晚甘喉,是友僚江南东道福州经略使任上所寄赠,我剑南水土种不出来的奇产”
  “莫不成唯奇崖高绝之一树所产,年贡不过斤许的……”
  红泥小炉上散发出老山桃木新炭的烟气,烹的一管漏丝银壶水气袅袅,一套天然松梅纹的黝黑古拙茶具散于几上。
  把起一盏“恩……苦甘棉厚长,不愧为茶道陆羽大家亲许的甘苦一心的上品茶啊”
  “那闽中虽是苦恶之地,却着实有些名产”
  “这茶就如其地水土,甘苦一心的品性,非风霜雨露不能养就”
  “不过……”看这碧澄的茶液,如同晃动的心情,崔涣面有不豫。
  “弟无须讳言,这茶已奉于今上,特准恩下,别人参不到逾制的情由”
  闭目品尝深入体会半响,方开眼。
  “俗话说的好,茶以品人见性”面色稍凝重了些。
  “时人都言兄事杨党”见得崔圆沉容无波。
  崔涣又道“素不知兄有才,皆自积功累进,殚精竭虑,与杨何干,杨不过倚兄之材”虽有些恭维,却甚合脾胃。
  “这些清议,我到也不在心上,公道人心,这杨党的干系,上头还有一个韦相,上宫的那位也安在……翻覆又如何”
  崔圆安然自得的深抿了一口,又自添注了些。
  ……
  “兄长,恭喜了,今上诏,制总山南东道兵马事。”
  “弟当同贺,登阁入台,大志得偿夙愿,他日入主台省怕也不远亦”
  “兄过誉了,如今上欲有为武事,连日制诏发各州兵马,多倚之兄长为国之干臣,必将大有为了”
  外边动静大了点。
  “何事喧哗”
  同虞侯回报还有掌书记。
  “北军总制梁军上检点松州羌军,正在……正借了我军的营盘操演……对战”
  “哦,怎得讲来”
  “以木制为兵,涂灰为记,互易攻守,对战以中白者计伤亡”
  “这位容若大人,倒也是个妙法。”
  “不过……”
  “此外人,无须讳言。”
  掌书记不说话呈上一笺清单,面色却有些古怪,饶是崔圆他城府修养有年,看了这张单里的东西,却也微微变容。
  “介臣”对有些尴尬的掌书记语“他居然还想把你索去”。
  挥手诺诺退下后,见壶烧的有些干了,又添了新淀的净水。
  崔涣早听说这位北军总制大人滋扰各营,用一些奇怪手段选人,还纵下揽赌私斗,搅乌烟瘴气的传闻,不免皱眉“兄长倒是好气度啊”
  “余观他不过逢上媚主尔之徒,居然得掌禁要,杨贼流毒余致如此”一干陪僚中有言者。
  不料崔圆只是淡笑而不语。虽说崔圆以军功起家,早年也是令行禁止杀伐决断的人物,但此是心情大好,对属下的疑异也开容的多,但也没必要解释什么。
  再看崔涣凝己笑容不改目微所晗似有同感。
  心中暗叹这族弟出身京师巨族,虽然有干才却也有些傲骨。据说他是继叔祖博陵郡王崔玄暐公,官至尚书左丞的祖父崔升公,;以文学知名一代大家,历官中书舍人、礼部侍郎的父亲崔琚之后,博凌崔氏一脉族中翘楚,并誉为崔门四龙。
  在秘书省下时,就屡不见喜于杨氏,还是这博凌崔氏和本族的贝州武城崔,虽同宗不同嗣,却有世谊。家族人脉深厚,有人托为缳转,自己念在私交的份上也出了点力,才只是被黜远州。虽然经过这些年人仕沉浮,也历练沉稳了些,但还是有些想法的。
  “尔真是不明吗,虽然他的来历多有不清,数月前不过一小卒尔,既然能在死战中留的性命下来,自有非常人一般幸运,潼关之败数十万大军倾覆十不存一二,内有叛将献投敌,能够全身而出,也不希奇,但不过是一兵头尔,能够于危难中收拢残军,一路奔战下来寻得圣驾图谋报效。
  (这便是那些同来的部下的功劳,对逃亡的这段经历,提起之时自然是有四分也要说成十分的精彩,连带着自己也水涨船高。)
  但说这分胸襟气魄,可是一个忠勇可以形容的。这乱世有运气又有本事的人还真不多,切莫小瞧了人家,能亲善自最好的。
  “兄未免过滤了把……”却有不以为然态度。
  崔圆闻言,示退了左右僚属幕客。
  才又说——
  “言行事粗鄙不等于就无知了,闻此人一路所为,不外心狠手黑,想法卑鄙而无所顾忌,不计毁誉,还有超乎常人的见识,却非寻常暴鄙之徒。
  且于今上有救驾之功,上宫有保全之义。
  那小殿下的婚事,虽说是今上的诏令,却暗传是太子的意思居多,上宫那位也把自己的养女许了他。听说还于皇嗣广平王、建宁王诸殿下交密亲善,既有师范之名,又教授之实。这一身干系,牵联君、储、嗣三代上下,其量不可小窥也。将来进退也留足了后路,可谓人不可貌像啊。”
  “而且他就算暗中有些手段,也都狠绝干净,不留口实把柄。始终能体逢上意,小心周顾皇家的体面和权威,又有婚姻宗室的干系,便是他有些骄横情形,这陛下的心思,便做不知又如何。
  “正因如此,有些干才又善奉上意者,我等更当结好之”
  (和节度使崔圆的想法如出一辙的还有那位汉中王殿下,同样的问题也出现在汉中王陪臣清客中。
  “王上,不过好鼓乐弄厨以悦上,无他一弄臣尔,为何……殿下曲意结好……殿下恕罪”,似乎是觉的话说有些过了,汉中王不已为意,反解释道。
  这人虽说品行怪异了一点,其他还不简单。按某些人的说法,这个家伙表面很无聊,且很散漫,但从来不做无谓的事情,面皮够厚,心眼够黑,手段够狠够绝,很会记仇又懂得把握机会,在官场上当是大有前程的类型。
  而且手下敢用人,肯用人,不忌亡命,不较出身,又舍得出大力成全他人。小节不拘甚有护短之名,大处上令行禁止丝毫不含糊。有所功劳封赏,不吝部下,在军中自是不缺乏愿亡命效死之人。属于那种能够结好,就没有必要去招惹他的辣手人物。)
  话尽于此,不再多言。觉得口中茶也泡的淡了,唤亲随进来冲水换了新茶。
  “上诏汉中城,各州、镇兵,归建金吾卫,另成一军”崔涣端起一盏新冲,拨滤两下,放在鼻下深吸了一口,细细品之。
  “哦,那是也自然,只是陛下这番安排,这主官人选怕还是那位梁大人吧。”崔圆闻言眉间一动,却放下盏来。
  “不错,虽然说只是金吾中郎,放在日常也没什么,尚有若干中郎、将军、大将军、上将军节制,只是眼下朝廷各省部台寺监司衙署院局坊事残缺,皆因陋就简,诸卫凋敝,也就他独大了”
  “不过他身负帝畿近要,还有龙武军的差事,只怕是遥领,另委他人为副主持罢”崔涣轻轻端起银壶添了一注。
  “莫不是韦二”
  “子由,就不明白了,虽说他是难得年少干练,可这韦老相爷主中书,韦大相公司宪台,若出小韦将军,将置于何地,这官家的心思不是可以随意揣度的” 崔涣闻言若有所思。
  “那最后那位举了谁”
  “ 龙武军左郎将高达夫同左金吾右郎将,置制上津,呼应大散关、商洛”
  “达夫,这号,似有所闻……莫不是那位少孤贫,爱交游,有游侠之风,并以建功立业自期。一曲《燕歌行》《邯郸少年行》闻达天下,传唱四方,与王、岑、李等共称本朝边塞诗坛大家的,渤海人高达夫,听说他早年客居游历河西,颇有享誉,后幕哥舒转战四边,文武俱有建树的人物”。
  “正是”
  “本道是他佐守哥舒于潼关,不免为国死难了,不想竟辗转至此……”
  “据闻此前他为元帅掌书记,往来京畿进奏递章。哥舒身败,他正在长安催办粮草,今上问群臣策安出,唯他请竭禁藏募死士抗贼,未为晚,是为杨等所憎,反被同贼入罪。至今上西幸,安得出,不知怎么的,半途为梁所辟征,进而脱罪。”
  “不想这‘未知肝胆谁向去,令人却忆平原君’自居的高大材,如今竟甘居于此人之下,岂不屈就了”
  崔圆叹了口气“却非如此,那梁某人自称哥舒旧部,当初不过一兵头尔,中道变乱后,却不惜以军功爵赏,和身家担保,为老帅哥舒辩白反正,如此恩义,甚得人心,只怕同为哥舒旧属的,亦是感同身受,又颇得倚重左右,他自是心甘情愿的为其效力的也不希奇。”
  “这位容若大人还有些眼力”
  “不止如此”崔圆且叹了口气,“你且看这疏”
  接过一张边缘残缺,明显撕下来的,字迹潦草凌乱的手抄。
  “十七禁律、五十四斩”崔涣面色大动。却又越看越惊。
  其一: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
  其二: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其三:夜传刁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声号不明,此谓懈军,犯者斩之。
  其四: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
  他吾虽不甚明了武事,却也知道这帖东西的了得的分量。
  “简而易骇,古今治军总要,莫不尽归于此了,行得二三便可当得一方宿将、干城了,想是何方神圣,兄可拔举之”。惊向崔圆去。
  却惊讶的看见,自己少动行色的族兄难得露出一丝苦笑。
  “这便是那容若大人初逢今上召对,自承信口而言的。”

猫疲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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