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请君入瓮,入是不入?


  军士出了关押丹狼的大帐,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一路疾行,竟然直接走向秦城所在的院子。
  “将军,已经问清楚了,这个北海王果然与匈奴公主有所谋划。”军士进了秦城的院子,神色谦恭的对秦城说道。
  秦城点了点头,露出了然的神色,“那史鹄,你做的不错。将你们的对话复述一遍,一个字都不要漏了。”
  那史鹄将那块骨牌交还给秦城,便认真的将先前的话对秦城讲述起来。
  原来先前骠骑营的哨骑抓到一个匈奴游骑之后,秦城过去看时便从那游骑身上搜出了这块骨牌,不过那骑兵也是个硬骨头,秦城等人没能从这游骑身上问出太多有用的信息来,只是得知了他是伊雪儿的人,来此本是要见北海王丹狼的。
  于是秦城便将计就计,让那史鹄去假冒那游骑,然后去套丹狼的话,果然就从丹狼口中得知了伊雪儿已经赶到附近的消息。根据那史鹄的复述,秦城大约可以猜测到一些对当下极为有用的东西。
  “庆之,将这块骨牌还给那个游骑,放他离开。”秦城心中已然有了主意,挥手招来秦庆之,对他吩咐道。
  秦庆之露出些许为难的神色,道:“那个游骑的伤有些重,不知道还能不能骑马赶路,先前下面一些弟兄在问话的时候下手狠了些。”
  秦城轻笑,想起那游骑的硬气,不以为然道:“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你放了他,他定然能够将丹狼战败的消息带回去。做些手脚,让他将有几千匈奴俘虏在此的消息也带回去,不能让他察觉到不妥,明白了吗?”
  “明白了。”秦庆之应了一声,“属下这就去办。”
  秦庆之退下之后,柳木撇了撇嘴,道:“先前作战时丹狼部下本就有几千溃兵逃出去了,你还怕他们不能将消息传递给那位匈奴公主?”
  “谨慎些总是好的。”秦城认真道,“再说,我向来不习惯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尤其还是敌人的溃兵。我对他们一点儿信心都没有。人在极度惶恐不安的时候总是会习惯性的想要寻找安全感,而对于那些匈奴人来说,向北回去自然是最令他们感到安全的。再者,伊雪儿跟北海王合兵对付我这种大事应该是极为机密的,一般将士可能很难得知。所以他们极有可能根本就不会知道伊雪儿已经到了上谷。”
  柳木想了想,觉得确实如此。
  “再说了,两者带回去的消息,效果其实不一样。”最后,秦城轻声补充道,不过柳木却没有听清。
  “那将军有何打算?”柳木道。
  “打算么?”秦城神秘一笑,“自然是请君入瓮了。”
  说罢,见柳木还有些疑惑,秦城便补充道:“卫青那厮,在雁门没碰到伊雪儿,脚底抹油便去了大漠草原。那这大汉境内的匈奴军队怎么办?自然只能由本将来解决了。”
  ……
  距离秦城所在的小镇一百多里之外,有大军正在面向东方行军,约莫三万人的队伍,速度颇快。
  “公主,派去跟北海王联络的人回来了。”伊桑驱马赶到伊雪儿身边,一脸肃然的对她说道,“不过……人受伤了,模样很惨,刚回来就晕倒了。”
  伊雪儿眉头跳了跳,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当下沉声道:“去看看。”
  当伊雪儿来到浑身是伤的军士身边时,在众人好一番急救下那他军士总算醒了过来,看到伊雪儿,军士剧烈咳嗽了几声,胸膛不停起伏,好半天喘过气,才对伊雪儿说道:“属下被汉军抓了去……又逃出来了……北海王已经兵败,五六千人做了俘虏……”
  军士断断续续说这些话的时候,伊雪儿眉头蹙得紧紧的,神色很凝重,等这军士好不容易将话说完,又晕了过去。好在该说的信息都说了,不至于让伊雪儿再费心将他弄醒了追问什么。虽然心中仍有些细节的疑惑,但是大致的思路已经不差了。
  “北海王竟然不服从公主先前的安排,私自行动,还兵败被俘了?”伊桑听到军士的话表现的很意外、很愤怒。
  “罢了,事已至此,多说这些没什么用处!”伊雪儿站起身,话虽如此说,但握紧的拳头还是有些轻颤,她抬头深吸了口气,好不容易将心情满满平复下来。
  “公主,北海王已经兵败被俘,那我们该怎么办?”伊桑有些着急道。
  伊雪儿一时没有说话,却也没有下令大军停止前进,只顾着低头驱马赶路,陷入沉思。
  良久,伊雪儿忽然说道:“这人有问题。”
  伊桑愣了愣,点头附和道:“北海王行动不听军令,确实有问题。”
  “……”伊雪儿也愣了愣,不得不纠正道:“我说的是方才那个带消息回来的骑兵有问题。”
  “……”伊桑心想人家受了那么重的伤,能没有问题吗?想了想觉得伊雪儿不可能是指代的这个问题,不解道:“这人是我们派出去的骑兵没错,怎么会有问题呢?公主是说……他被汉军收买了,带回的假消息?!”
  “这倒不至于。”伊雪儿的眉心挤在一起,分析道:“根据方才他所说的,他是被汉军抓去之后再被严刑拷打受的伤,后来汉军以为他死了,便要弃尸,他这才得以趁其不备夺马而逃。这样说虽然看起来合情合理,但是细想之下确实有问题。”
  伊桑的额头上出现了一条黑线,心道你老是说有问题有问题,你又不说清楚到底是什么问题,我怎么知道哪里有问题?
  “属下不明白。”伊桑只得老老实实道。
  伊雪儿看了伊桑一眼,对这个四肢发达武艺不俗但是头脑组织着实有些古老的亲卫有些无语,半响之后她不得不解释道:“这事儿要是放到别的汉军中间倒是说的通,可是这回出兵上谷的汉军是秦城的骠骑营!骠骑营是什么角色,秦城是什么角色,他们会大意到让一个人重伤的人逃脱?这不大可能……况且秦城这个人,心思缜密,诡计多端,长于算计……万不可小看了他。之前本公主在他手上已经吃足了亏,就是对太低估他了。”
  说到最后,伊雪儿不禁露出一丝恼火的神色,想必是勾起了不好的回忆。
  “所以……”伊桑绞尽脑汁,低头在一阵极度痛苦以至于五官都挤到一起的思索之后,不确定道:“公主是怀疑,这骑兵是秦城故意放回来的?”
  伊雪儿看了伊桑一眼,对对方好不容易开一回窍很满意,肯定道:“确实如此。”
  “那秦城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伊桑挠挠头,将眼睛挤得小小的,疑惑的问道。
  “北海王五六千人被俘虏在一百多里之外,而且明日就有另外的汉军来将他们转移,这种时候,你说我们通常情况下应该怎么办?”伊雪儿的神情渐渐放松下来,少了几分忧患,多了几分自若。
  “救人!”这个问题不难,伊桑马上就开口回答了。
  “这就对了。”伊雪儿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这就是秦城的打算。”
  “这个打算没有什么不好啊?”伊桑眨了眨眼睛,天真道:“北海王就算再不济,也有五六千人在汉军军营里呢,到时候我们三万大军正面进攻,北海王再在军营里起事,咱们里应外合,不是正好打掉骠骑营吗?”
  伊雪儿刚刚顺畅的胸口这下又堵着了,看白痴一样看了伊桑一眼,但是眼神触及到伊桑干净的眼神,伊雪儿又败下阵来,心想感情刚才那么多话本公主都白说了是吧?
  顺了顺心头的气,伊雪儿敲了一下伊桑的头,没好气骂道:“咱们这样去不正好中了人家的计了么?要是人家给我们弄个陷阱,我们不就全完了?”
  “也是……”伊桑恍然大悟,随即羞涩的点了点头,不过转念一想又道:“可是我们有三万多人,还怕一万多汉军不成?”
  伊雪儿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放弃了跟这个白痴继续讨论下去的打算,恨恨道:“少废话,听令行事便可!”
  “……”伊桑。
  伊桑看了一眼“凶神恶煞”的伊雪儿一眼,决定识趣的闭上嘴,忽然想到什么,这让她不能不弱弱的开口询问:“可是,公主……军令是什么?”
  “……”伊雪儿。
  这时候有骑兵跟上伊雪儿,对她禀报道:“报!公主,据哨骑探报,卫青大军正全速北上!”
  “再探。”伊雪儿下意识回了一句,忽然眼神明亮了几分,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一个绝妙的谋划,这让她立即大声喝令道:“全军停止前进!”
  “停止前进!”
  “公主有令,全军停止前进!”
  伊雪儿的命令马上被传达下去。
  伊桑好奇的看着伊雪儿,刚张嘴想问什么,但是想起伊雪儿刚刚的那句“少废话”,果断硬生生将嘴巴闭上,因为用力过猛,伊桑的牙关甚至发出一声轻微的“咔擦”声响,窘得她连忙捂住了嘴巴,只留下眼珠子在外面旋转。
  伊雪儿正沉思间,听到伊桑牙关的异响,回头看到伊桑的窘样,不由得“扑哧”笑出声来,旋即正色道:“要说什么就说!”
  “……公主,我们去哪儿?”伊桑果然又问了一个让伊雪儿抓狂的问题。
  “逐郡!”伊雪儿没心思责怪伊桑,而是断然道,随即阴险一笑,“每回都是被秦城那厮牵着鼻子走,这回本公主也牵他鼻子一回。哼,要是他发现自己的俘虏在被逐郡屯军押解回去的途中遭到了拦截,不知道他会怎么样?”
  “……公主英明!”伊桑愣了奔向,终于马屁了一声,随即又疑惑道:“不过公主怎么知道会是逐郡的汉军来押解北海王那些人回去?”
  “……”伊雪儿愤愤瞥了伊桑一眼,决定不再跟她走在一起,挥动马鞭加速离去,扔下一句“因为逐郡离上谷最近!”
  “……”伊桑。


  第三百零一章 一碗米汤
  翌日清晨,秦城早早就在秦庆之的陪同下巡视军营,今日是逐郡屯军派人来接应俘虏的日子,算算脚程,该是傍晚的时候人才能到,不过清点好俘虏再带回去怕是得明日了。也即骠骑营若是有什么其他行动的话,最少也得等到明日之后。当然,倘若匈奴骑兵主动打过来自然不算。
  “根据哨骑探报,到现在方圆二十里之内都没有发现匈奴骑兵的影子,便是连游骑都没有。”秦庆之将最近的消息报知与秦城,然后有些疑惑道:“按理说要是雁门那几万匈奴骑兵若是昨夜就赶到了附近的话,该是早就已经行动了才对,不知为何到这时候还是没有消息。莫不是我们昨日的计划失算了?”
  “昨日的计划?”秦城的脸上依然挂着仿佛常年都不曾褪去的淡淡微笑,有些自信,有些秦城一世黑道一世军人相融合下的另类桀骜与傲意,“昨日我们有过计划?”
  “……我们放走那名受伤的匈奴游骑,不就是要他将丹狼五六千俘虏在此的消息传递给那位匈奴公主,而后引诱他来救援么?”秦庆之脸上的疑惑更深了些,看着秦城嘴角淡淡的笑意,他有些困顿的问道:“难道说……将军另有打算?”
  “将丹狼在此的消息要告知伊雪儿不假,不过引诱他来救援。”秦城正经的看着秦庆之,“我们有做过这方面的努力么?”
  “……”秦庆之。
  “还有,大军从长安千里赶赴上谷,昨日又才经历了一场大战,正是疲惫之时。”秦城表情愈发认真起来,“若是伊雪儿真率三万大军来救援,我们凭什么与她对抗?”
  “……”秦庆之一阵结舌,心道你是主将又不是我是主将,这是你该考虑的问题我怎么知道?
  “你是不是想说,你以为本将早有安排,所以你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秦城仿佛看透秦庆之心中的想法似的,接着问道。
  秦庆之点头,本想说是啊是啊我就是这么想的,但是看到秦城眼中的认真和些许责备,识趣的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说。然后,秦城说了一句让他差点儿咬舌的话。
  秦城道:“其实……本将也不曾想过这个问题。”
  秦庆之哑然,然后秦城又接着道:“因为伊雪儿根本就不会来,想了也白想。”
  说道这,秦城有意停顿了一下,并没有直接将原因说出来,秦庆之明白秦城的意思,略作思量,试探着说道:“将军的意思是说,那位匈奴公主,会觉察到我们是故意放那个匈奴游骑回去的,所以便担心我们有诈?”
  秦城微笑着点点头,有些赞许道:“这正是到现在我们还没有发现匈奴大军踪影的原因。伊雪儿是个聪明人,在中原呆了不少时间想必不会是在混日子,再说,之前她可没少在我手底下吃亏,这次怎么都得更加聪明些才是。那个游骑能回去本来就有些说不通,这么明显的疑点岂能不引起她的怀疑?”
  “原来将军早有谋划!”秦庆之赞叹一声,顿了顿,又问道“但是即便如此,难道那位匈奴公主便可以弃丹狼几千俘虏于不顾?那可是五六千精兵啊!”
  “我何时说过她会不理不顾那六千俘虏?在草原上人口可金贵得很,何况是六千精兵。若不是为了对付伊雪儿那三万大军,现在我们还在这里作甚,早跟卫青去草原大杀四方了。”秦城闷闷道,见秦庆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忍不住拍了他脑袋一巴掌,然后骂道:“特么跟我混了这么久,这么浅显的问题还要我亲自给你解说,你脑子能不能灵活些?”
  秦庆之平白挨了一巴掌,心里一阵委屈,将被秦城一巴掌拍歪的头盔扶正,小声道:“属下知错了。”
  “知错了就得改!”秦城负着手、板着脸,威风凛凛的斥责道,“还有,这回征战结束之后,你便下去领兵,先给你一千轻骑带带,老是在我身边打酱油算怎么回事?好男儿功名但在马上取,温室里的苗子永远撑不起一片天,本将培养了你这么多年,可不是让你给本将端茶用水的!”
  说罢,秦城在秦庆之愣神的目光中大步向前走去,暗自嘀咕了一句:“他妈老子又不搞基,身边老如影随形跟着个大男人算什么事……”
  秦庆之看着秦城的背影,表情一时变幻的很是丰富。他想到秦城方才的那句“先给你一千轻骑带带”,心跳难免加速。
  由队正直接升为校尉?
  秦庆之受宠若惊了。
  殊不知以他这几年在秦城身边累计的各种大小军功,升个校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然后,秦庆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跑着跟上秦城,大声道:“那以后让王二伺候将军!”
  “……”秦城。
  算了,在军营怎么算都免不了搞基的嫌疑,秦城告诉自己要淡定。
  ……
  黄昏时分,逐郡来接手匈奴六千俘虏的屯军到了小镇,为了追求速度,来人是清一色的骑兵,有三千人左右,领兵将军是个一脸络腮胡子的马姓将军,唤作马汉,是逐郡的都尉。毕竟六千匈奴战俘是个大事,逐郡方面也不敢不小心行事,都尉亲来是秦城意料之中的事。
  秦城见了马汉,派人与他清点俘虏,并且与他商定,为路上安全着想未免生乱,今日便不再赶路,待到明日早晨再行南归,对此马汉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夜里,秦城和马汉坐在一起宵夜,两人是第一回见面,闲聊些军务,倒也和气。
  “将军,匈奴人又闹起来了!”负责看守匈奴俘虏的乐毅走进屋子,看了马汉一眼,对秦城说道。
  “让他们叫唤去,别理会。不过若是有人敢滋事,不要爱惜你们手中的长刀。”秦城轻描淡写的说道,“都成俘虏了还不安分,真是不识时务。”
  “末将明白了!”乐毅领会了秦城的意思,退出屋子。
  “秦将军,这些匈奴人不安分?”马汉将手中的筷子放下,坐直了身子关切道。
  “没事。”秦城随意笑笑,“穷山恶水出刁民,更何况是草原大漠那地方,都是野性子。本将管他们吃他们还不满意,还给本将闹腾,这不让手下的人压压么。”
  “哦,原来如此。”马汉松了口气,笑道:“秦将军真是仁义,那可是六千张嘴,消耗可不少。若是有用得着末将的地方,秦将军只管招呼一声。”意思就是你要是差粮食了,别急,本将周济你。
  秦城淡淡笑笑,“每人一碗粟米汤而已,没有米粒的,不损失什么。”
  “……”马汉。
  “一顿一碗米汤,确实如此……”马汉干笑两声,这倒是不费粮食。
  不料秦城摆摆手,毫无压力道:“哪里,总共一碗粟米汤而已。”
  “这从昨日大战后到现在,就一碗米汤,还是没有米粒的?”马汉震惊道。
  秦城摇了摇头,认真解释道:“不是从昨日到现在,而是从昨日到他们到逐郡之前。”
  “……”马汉一阵语塞,特么就这你还好意思理直气壮的说你管了他们饭?老子真是瞎眼了说你仁义……真是罪过。
  “怎么,马都尉认为本将这么做有甚不妥之处吗?”秦城一脸正经的问道,见马汉一时不知所言,沉吟了一下,摸着下巴道:“本将想起来了,光吃饭不做事是没有道理的,本将不应该白养他们。”
  “……”马汉惊恐的看着秦城,心说你干脆让他们去死好了!真不知这些人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做了你这么个黑心人的俘虏?
  正在马汉情志郁结之际,秦城轻轻一叹,道:“就让他们晚上绕着校场跑几圈好了,不能给他们省力气。马都尉,你知道的,这些人若是力气太足的话,路上若是有个什么变故,可是个麻烦。”
  本来马汉听了秦城前面的话,直觉脊背一阵发凉,心想秦城这厮心里扭曲太不正常了,有这么折磨人的么?这使得他看向秦城的眼神都异样的有了些恐惧。但是听到秦城后面那句话,马汉却是虎躯一震,脑海中骤然想到什么,反应过来后道:“秦将军的意思是说,这回逐郡的路上,不会太平?”
  秦城点点头,好言提醒道:“难道马都尉不知道,此番入境的匈奴大军尚还有三万不知去向?”
  “这三万大军会在半路拦截这些匈奴俘虏?”马汉惊疑道,随即点头,神色凝重:“这倒是极有可能,毕竟是六千俘虏。”
  “所以。”秦城阴测测的一笑,有些小人气息道:“决不能让这些匈奴俘虏到明日还有力气在。毕竟面对三万匈奴大军就已经是个问题了,若是再加上这些俘虏临事不安分,麻烦就更大了。”
  “秦将军有何妙计?”马汉立即问道,心里对秦城的印象再一次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直觉得这厮简直太聪明太神奇了。
  “很简单,让这些人在今晚将力气耗尽便可以了。”秦城看着马汉意味深长的一笑。
  马汉的眼睛触及到秦城这个阴险的眼神,不由得一个冷颤,脊背再一次发凉。
  当晚,骠骑营军营,一阵阵惨绝人寰、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嚎声此起彼伏,让闻之者都是不忍入睡,唯恐做了噩梦。


  第三百零二章 那一块,定格的军阵
  黎明将至,东方一线鱼肚白,中天空灰蓝一片,四野旷寂无声,晨露微凉。骠骑营众将士和三千逐郡屯兵开始拔营,灯火通明的大营中人来人往,影长影短。
  六千匈奴俘虏被排列成一列长队,从大营中蜿蜒而出,像是一条遍体鳞伤的长蛇在扭动着扭曲的身子,了无生机。六千匈奴俘虏两边,是肃然的三千逐郡骑兵。红袍,黑玄甲,腰悬长刀,披风招展。
  因为秦城的一道军令,昨日夜里,六千匈奴俘虏遭受了惨无人道的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本就因为饥饿没有什么力气的身子硬生生被榨干了最后一丝气力。一夜无眠的他们这会儿正是困顿、饥饿、无力交相压迫之时,一张张粗狂草原汉子的脸,早已经没了昨夜刚开始的愤愤不平,只剩下疲惫和痛苦。他们佝偻着的身子犹如一根根弯竹,机械而缓慢的移动,眼神空洞的没有半点神采,这一切在诉说着他们在这里遭遇的悲惨。
  骠骑营已经列好了整齐的队列,一万五六千的人队伍在半亮的天空下列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阵,树立在地上的秦戟和悬挂在腰间的长刀无不在昭示着这支队伍的森然杀气。
  猩红的披风,飞舞出整齐的队列。
  秦城驱马赶到逐郡屯兵都尉马汉身边,比秦戟的锋刃更加冷冽的眼神扫了一眼眼前半死不活的六千匈奴俘虏,不夹杂任何感情的声音传进马汉的耳朵里,“此去逐郡两三百里之遥,如此速度何时能到?”
  “秦将军的意思是?”经过昨日一夜,马汉已经对秦城的“残忍”有了很深的印象,听到秦城这话他便知这群匈奴俘虏今日怕是又不能安生的过去了,当下嘴角就抽了抽。
  “必须加快速度。”秦城的声音让已经跌到一日谷底的温度再次下降了一些,“如果他们自己走不快,马都尉应该不介意帮帮他们吧?”说罢看了马汉手中的马鞭一眼,“马鞭不仅可以用来赶马,也可以用来赶人。”
  说罢,秦城转身不急不缓走回骠骑营军阵。
  马汉看了看手中的马鞭,一时没有动作。
  跟在秦城身后路过马汉身边的秦庆之,瞥了一眼马汉,冷漠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满,“马都尉莫不是对这些手上沾着数不清上谷百姓鲜血的匈奴军士,心怀仁慈?”
  马汉略微失神的抬起头,秦庆之已经策马走过了他身边。
  马汉回头看向小镇边的一块平地,整齐而森然的墓碑在那里组成了一个别样的方阵,那是一块永久定型无法移动的方阵,无论风雨,无论雷鸣,也无论号角声,无论将军的喝令声。
  几乎没有机会跟匈奴人交手、管辖范围内也几乎看不到半个匈奴影子的都尉,有片刻默然。
  再回过头的时候,马汉的眼眸中多了一些与先前不同的意味,手中的马鞭毫不留情的落在身边的匈奴俘虏身上,同时喝道:“走快些!”
  上行下效,有马汉如此,三千逐郡骑兵自然也会如此,没用多久,噼里啪啦的马鞭撕裂皮肉的声音开始此起彼伏,军士的喝令声也浩大了许多。
  本就衣衫不整的匈奴俘虏,不多时大部衣衫褴褛。
  间或有匈奴军士不满,奈何身体着实没了力气,现在能迈动脚步就已经是下意识的行动,便是想反抗也无从下手,若是有心情怒目而视反而会迎来逐郡军士更为猛烈的马鞭。须臾,大队行进的速度硬是被提升了不少。
  这种强制性的行军,也就意味着匈奴俘虏体力的加速透支。
  秦城没有让丹狼与大队俘虏一起。六千匈奴军士,若是有领头的,便可能变成狼,而没有领头的,便只能是一群温顺的羔羊。这只是一个很小的细节,但是秦城向来擅长把握细节,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战场从无小事。
  逐郡大军开始南行,骠骑营却向北而去。
  至少在小镇外分开的时候是如此。
  夏日临近,天气逐渐燥热,日头露脸也勤快了不少。逐郡屯兵清晨时分出发的时候野外还很凉,到了午时,顶着热火的日头赶路,不少人已经汗流浃背。
  途中马汉让逐郡屯兵吃了干粮,便又继续赶路,匈奴俘虏自然是没有东西吃的,这是秦城特意交代过的,虽说不至于不到逐郡不给饭吃,但是现在才走了三十里,自然不到给匈奴俘虏饭吃的时间。别说饭食,便是清水都没有一口。
  俘虏们自然不忿,但是他们没有力气反抗,大半日行路,还有马鞭无情鞭笞,他们中已经有人不时倒下。有极个别性子暴躁的想要做拼命争一口气,被马汉果断一箭射透了胸膛,队伍也就安静下来。
  “都安分点,到了晚上自然有东西吃,有清水喝!放心,本将没有接到饿死你们的命令,到了逐郡大伙儿都能过上正常的生活,但是路上谁敢不给老子安生些,别怪本将无情!”马汉冷冰冰的收起弓箭,让会匈奴话的军士,给面前这些匈奴俘虏翻译了自己这句话,然后命令大队继续前行。
  这一走,便是申时。
  从小镇往南行,地势逐渐平坦开阔,逐郡更是有一半的地形处于亚平原地带。巳时的时候,马汉带领的队伍就已经逐渐走进比较宽阔的地带。
  大军行走的很安静,唯闻马蹄声与马鞭声,军士们呵斥了大半天,已经没有心情继续吆喝,碰到走的慢的俘虏,直接就是一鞭子。俘虏们连看汉军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挨了鞭子便在同伴的搀扶下加快速度埋头前行。
  宁静的驿道,忽然响起了与逐郡屯兵步伐不一样的马蹄声,开始在众人的闹上回荡,击打着将士们和俘虏们不平静的心脏。
  “将军,前方发现大群匈奴骑兵,人数不明!”立马有游骑从前方赶来回报道。
  “前部校尉,长刀出鞘!”几乎是马蹄声响起的时候,马汉的喝令声也响了起来,很急促,像是与那些只闻其声不见其身的骑兵的节拍在合奏,“集中匈奴俘虏,但有不规矩者,直接杀无赦!”
  “后部校尉,你调五百人,弓箭上弦,俘虏但有动作迟缓者,杀无赦!”
  “其余人等,随本将列阵,准备迎敌!”
  马汉的军令一条一条发出来,急促却不慌忙。说完这些,他将长刀拔了出来。
  逐郡屯兵们开始驱赶匈奴俘虏,将他们围在中间。
  在长刀和弓箭的威逼下,疲惫的匈奴俘虏们开始往中间聚集。他们早已经没了力气,便是给他们一把长刀,他们也不见得拿得起,便是想跑,可是他们蹒跚的步伐快不过汉军军士手中的长刀和弓箭。
  在如此惶急的关头,秦城的策略起了作用,这些虚弱的俘虏们,只能连滚带爬凑到一起,没有丁点儿反抗的能力。
  这边厢,匈奴俘虏被赶到一起,那边厢,匈奴骑兵已经现出了身影。
  “骑兵前部,列阵!”马汉再次呼喝了一句。
  于是,除去留下五百骑兵看守横竖躺着蹲着的匈奴俘虏,其余人等都加入到了阵列的行列中。
  ……
  伊雪儿看到了那些前两日还在战场上纵马奔驰,现在却像是死尸一般凑在一起的匈奴俘虏,白色战袍练成一片,如同一片大湖。
  那些俘虏这会儿没有动,伊雪儿便知道他们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也不会动,她猜不到秦城具体折磨他们的过程,却不难猜到这个结局。
  三万匈奴大军,只有一万冲向了那些逐郡骑兵。主力两万,让伊雪儿布置在了北边的驿道上。虽然游骑没有发现骠骑营的踪影,但是伊雪儿不敢不布置周密。
  虽然这里地势开阔,但并不是草原,不是平原,伊雪儿的一万大军无法展开。所以她只带着三五千骑兵冲锋,另外的骑兵,让她给当成了步兵使用,早埋伏在附近的荒地里、田野上,此刻露出身来,他们以弓箭射杀汉军,必要时候再冲杀上驿道。
  反正骑兵冲不过高低起伏的荒地、田野,这些临时步兵是安全的。
  驿道上的匈奴骑兵,平原荒地和田野上的匈奴骑兵,起伏荒地和田野上的匈奴临时步兵,像是愤怒的潮水,大片大片涌向驿道上的汉军。
  重重的马蹄,踏破了大地的心脏,激烈的喊杀声,惊破了天空的苦胆。
  这是必然的一战。
  所有无力的匈奴俘虏,看到漫天遍野的草原勇士,心中的欣喜无法言表。他们知道,这么多人,对付三千汉军足足有余,他们都不需要动,只需要等着被救即可。
  “箭!”
  “放!”
  随着匈奴万夫长的喝令,荒地和田野上的箭矢首先冲进汉军的军阵,带着吃人的气息,射落大片骑兵。
  “杀!不要回头,向前冲!”马汉俯身贴着马背,吼出的声音格外暴戾。
  第一次与匈奴如此正面交战的他,有足够的理由暴戾。
  两军相交,血雾开始弥漫,天空,变了颜色。


  第三百零三章 两个人的决战(一)
  冲锋之前,马汉令人向长空射出一阵鸣笛箭,作为信号传出。
  伊雪儿看到这阵鸣笛箭之后,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因为他明白,马汉的这个信号注定没有什么用处。
  发起冲锋之后,马汉一马当先,俯身贴着马背,右手握紧长刀,目光死死盯着前方奔涌而来的匈奴骑兵,对两边荒地上的匈奴兵卒视而不见,专注驾驭着战马。在他身后,两千五百逐郡骑兵紧跟而上,冒着箭雨,亮着雪亮长刀。队伍中时时有人被射落马下,战马嘶鸣,人仰马翻,惨叫连连。但这一切,都没有让这些骑兵冲锋的步伐有半刻停顿。
  几阵箭雨之后,逐郡骑兵终于与伊雪儿率领的匈奴骑兵撞上,两方军士手中的长刀都已经蓄力已久,这时候落到对方身上,格外卖力,每一刀都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伊雪儿脸色平静,在伊桑等人的护卫下冲入逐郡骑兵军阵中,手中长刀连连挥舞。上阵厮杀于她而言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或许从小时候在部落被屠尽的那一刻,她便懂得了如何握紧长刀在战场杀敌、并且保护自己。今日这场拦截逐郡骑兵的战斗,她谋划已久,乃是志在必得。她自信即便是骠骑营从北方赶来,也冲不破她布置在那边的两万骑兵,而解决眼前的战斗,并不需要多少时间。
  与伊雪儿不同,马汉没有那般平静,于他而言,这一场战斗是自打自己从军以来第一次与匈奴骑兵面对面的大战,无论是从感情上还是从理性上,他都有足够拼命的理由。两千五百逐郡骑兵对上五千冲锋的匈奴骑兵,他和所有逐郡骑兵一样,没有退路。
  手中的长刀撕开一个又一个匈奴骑兵的皮甲,杀敌雪国恨的感觉畅快淋漓,马汉的眼眸越来越红,手中的长刀越来越狠,就连他座下战马的眼神,都跟他一定坚定而战意盎然!
  在两军骑兵对上之后,原本处在荒地之上的匈奴步卒,开始冲下荒地,向看守六千匈奴俘虏的五百逐郡骑兵涌去。他们手中拿的不是长刀,步卒以长刀对阵骑兵,只有被砍杀的份,他们手中握着的是长戈长矛长戟,“嗷嗷”叫着向前冲。
  荒地地势容不得骑兵冲上去,但是步卒要下来并不难,漫天遍野的匈奴骑兵和步卒,开战伊始便将三千逐郡骑兵包围在了中间。
  五百看守匈奴俘虏的逐郡骑兵,面对看不出什么章法、四面八方冲上来的大片想匈奴骑兵,说完全不心惊是可不能的,但是在这种时候,他们知道他们该做什么。他们果断拔出长刀,在校尉的指令下迎敌。
  三千对一万,这样的战斗悬念并不大,无论逐郡将士们如何拼命,但是跟久经沙场的匈奴骑兵相比,居于内地常年无战事的他们,都不可能凭自己的实力扭转战局。
  在拼杀间隙,马汉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他的心中又是一阵咯噔。
  逐郡骑兵的伤亡比他预想的要大得多,原本整齐的军阵在两倍敌人的冲击下,如今已经松松散散,仅是一面相交,就有几百人落下马,永远都不可能再站起来。
  而远远望见军阵后方那五百看守俘虏的骑兵,在匈奴步卒的人海战术下,被一口一口蚕食,马汉回头这一瞬,正好看到无数骑兵从马背上被长矛刺下马的场景。手下将士每时每刻的死伤,让他心中一阵绞痛!
  马汉发出一声嘶吼,回过头挥刀,嘶哑的嗓门大喊道:“杀!”
  这场在战斗对匈奴来说却是毫无压力,战斗持续一段时间之后,伊雪儿看着眼前白色包围红色的战场,又看了平静的北方一眼,心道:秦城,便是你现在冒出来,也为时晚矣。
  嘴角轻扬,伊雪儿的眼中浮现出一丝笑意。
  ……
  然而不等伊雪儿嘴角的这个弧度绽放到最大,她的表情骤然僵硬,心跳也加速了几分,她忽然想到什么,回头就对伊桑道:“快,传令,令两千骑兵回去堵住南方的道路!”
  突然想到的一个可能性,让伊雪儿脸色都白了几分,他将主力方才北方的道路上,为的就是在骠骑营救援的时候阻击,但若是……
  不等伊桑反应过来,战场周围突然出现了一股不和谐的响动。
  伊雪儿愕然的回头望南方看去,果然就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场面。
  首先浮现在伊雪儿脑海中的三个字是“不可能”,她方才虽然想到了这个令她绝望的可能性,但是当事情真朝那个方向发展的时候,她还是不能立马接受。
  他们怎么能出现在那里?
  怎么可能?
  “骠骑营,向前!”
  依旧是那把环首刀,直指苍穹,依旧是那个向前挥引的动作,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口号,依旧是那个声音。
  五千匈奴骑兵后方,一个微微隆起的土包上,一匹雄健的战马,轮廓伟岸,马背上的骑士,红袍,黑玄甲,猩红披风,手举长刀。
  秦城目光直视前方正激烈大战的战场,直视那一片片被白色包围并逐渐被蚕食的红色,大声喝道:“骠骑营,向前!”
  一万五六千骠骑营军士,一万五六千匹飞奔的战马,从秦城身边冲过,一道道风影下是一把把冷冽的兵锋!
  背后突然出现的骠骑营,让匈奴骑兵立即慌乱起来,兵力的优势瞬间成为劣势,突然的落差来的突兀而让人难以接受,而前后夹击的局面更让他们心惊,每个匈奴军士都知道,他们不再是猎人,而是猎物。
  而陷入绝境苦苦支撑的逐郡骑兵,看到飞奔而来的红色骠骑营,立即振奋起来。在付出一定的牺牲之后,他们终于迎来了他们的黎民。
  而此时,正是匈奴骑兵被逐郡骑兵死死咬住的时候。
  伊雪儿的脸色并不好看,骠骑营突然从南方出现出乎意料,但是伊雪儿也没有惊慌,只是果断的下令,“给主力大军发信号,让他们速来救援!大军撤退,与主力汇合!”
  伊雪儿扭转马头,此时凭借五千骑兵与骠骑营三倍于己蓄势待发的骠骑营相碰跟自杀没有差别,所以他果断下令回撤,只有大军跟留在二十里之外的两万匈奴骑兵主力汇合在一起,才有回来跟骠骑营一战的实力。
  在伊雪儿的命令下,五千匈奴骑兵开始撤退,但是逐郡骑兵的反扑使得这种撤退并不容易,不仅是速度上,还有伤亡数量上,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转眼之间,骠骑营咬上了匈奴军阵。在骠骑营的冲击下,匈奴骑兵想要逃脱谈何容易,负责阻击的军阵不堪一击,被骠骑营轻而易举撕裂,而将后背暴露在骠骑营刀锋下的匈奴骑兵,只能在这块土地上留下更多的断肢残骸。
  重骑兵锋所向披靡,直入军阵中央,措手不及之下,还没有来得及撤退的匈奴大军,很轻易就开了一条血色大口子。
  有了骠骑营军士的及时加入,逐郡骑兵压力大减,很多军士开始连连杀人。
  在马大山的带领下,重骑很快冲透匈奴军阵,到了被匈奴步卒围攻的五百逐郡军士身边。那些临时作为步卒试图救援六千匈奴俘虏的匈奴军士,在骠骑营众将士冲到跟前之时,慌乱的四散逃窜,连滚带爬冲向四周的荒地,想要避过骠骑营骑兵的兵锋。
  骠骑营冲到这些溃不成军匈奴步卒军士阵中,一阵冲杀,打得这些来不及逃跑的匈奴军士哭爹喊娘,丢盔弃甲,留下一地尸体。
  “马都尉,这里交给你了!”秦城在马汉身边拉住缰绳,对血染长袍的他大声道。
  “秦将军放心,这里交给末将便是!”马汉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大声保证,说着便令人清理这里的匈奴残骑,然后带人去追击漫山遍野逃走的匈奴残卒。
  秦城也不多言,带着冲破匈奴阻击军阵的骠骑营向前去追击伊雪儿那些残兵的尾巴。
  当秦城带着骠骑营追击上伊雪儿大军的时候,她已经和两万匈奴大军主力汇合,并且在原地摆开了架势,冷静的迎接冲锋而来的骠骑营大军。
  “冲锋!”伊雪儿下令。
  看到列阵冲来的匈奴大军,秦城没有迟疑,此刻也没有其他什么好想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只是极少数时候,更多时候需要的是这种军士对军士的厮杀,于是他指挥大军一鼓作气冲上前去。
  “骠骑营,冲锋!”秦城举刀大喝。
  “杀!”骠骑营众将士斗志昂然。
  重骑依旧作为前锋尖刀,带着不可阻挡之势,一往无前。一万五千骠骑营,对阵两万余匈奴骑兵。
  看着逼近的骠骑营重拳,伊雪儿却显得异常冷静,眸子里的色彩淡得出奇,当重骑进入五百步的距离之后,她轻挥长刀,做了一个指令。
  刹那间,奔向骠骑营的军阵骤然一变。
  而不远处的秦城看到匈奴大军军阵这个变化,眼神立即寒了几分。


  第三百零四章 两个人的决战(二)
  伊雪儿挥舞长刀下令之后,两万余匈奴骑兵军阵立即发生了变化,骑兵前阵的军士从中间一分为二,分别向左前和右前奔涌出去,迎向骠骑营重骑两翼的轻骑,而将中间的位置空了出来。
  军阵中间的这个空隙方才出现,便被从后面赶上的匈奴骑兵大队给填上。
  而这些从后面赶上来的匈奴骑兵,装备与其他骑兵明显不同。最为显眼的地方在于这些骑兵的手中的兵器。
  那不是长刀,不是长戈长矛长戟……而是一截截平均碗口粗细的巨长木头!
  这些木棒长度都超过了两丈,不是湿木而是干木,手中握着这些木棒的都是身材高大的有力之士,全身的铠甲也比一般匈奴骑兵要厚实得多,虽然不至于如骠骑营重骑那般全身铁甲,但是其防护标准也绝对要超过其他普通骑兵!
  这些干木前端都被削尖,这些骑兵在冲锋的时候,只是平举干木,将尖头对准迎面冲来的骠骑营重骑,因为其长度比之一丈八的秦戟还要长,所以只需要将其平举,就可以在骠骑营重骑冲过来的时候先将重骑骑士撞下马来!
  这便是伊雪儿为应对骠骑营几乎战无不胜的重骑准备的杀手锏,也正是因为如此,她这回才敢率军大举南下汉境,而不惧怕与骠骑营重骑的正面对战!相反,这正是她所期望的。
  如她自己所说,她在秦城手中已经吃过太多的亏,怎么可能不变聪明一些?
  而此地驿道建在平地上,两边都是跟驿道差不多水平线的荒地和农田,可容骑兵战马奔驰,伊雪儿先前将主力骑兵布置在这里,显然也是看中了此地的地形,为的就是跟骠骑营决战!
  因为今日,伊雪儿率领的匈奴大军,已经不惧怕跟骠骑营正面冲战!
  五百步的距离,匈奴大军临时变阵,秦城将对方的军阵的玄机看在眼里,眼神瞬间寒透入骨,然而此时,对于骠骑营而言,已是来不及变阵,更不可能停下来或者撤退。
  “将军!”秦庆之眼神比一般人要好,最先将对方军阵的变化看了个清楚。这会儿匈奴军阵中间有手持两丈余干木的匈奴骑兵阻击骠骑营重骑,两边有其他匈奴骑兵迎击轻骑,这就使得骠骑营轻重骑相互支持、相互倚重的战术无法发挥出来,而如此便会使得骠骑营陷入极大的困境,秦庆之不由得大急出声。
  “将军,我带人堵住那些木头兵,你先退!”一肚子兵法韬略的柳木这时也疾声对秦城呼喊道,他已经能够预见骠骑营接下来的局面,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且战且退,能够在后面寻找到路口较窄的驿道,便能堵住匈奴骑兵的势头!否则跟这些匈奴骑兵正面对战,骠骑营重骑和轻骑皆被克制,骠骑营将全无优势,局势危矣!
  “都给我闭嘴!”秦城猛然出声喝道,秦庆之和柳木能够想见的东西他如何想不到?但是骠骑营明显没有退路,双方近在咫尺,往哪里退?让骠骑营众将士在前面给他挡刀子,他自己跑掉?姑且不说秦城是否愿意,若是他真这般做了,回去也是被刘彻砍脑袋的下场!
  “慌什么?!”秦城冷声道,“骠骑营何时惧怕过匈奴骑兵?魔挡杀魔,神挡杀神,我骠骑营众将士何惧?”说罢,大喝一声:“马大山何在?”
  骠骑营冲锋重骑向来在最前,而秦城一般都是身先士卒,所以他和马大山距离并不会远。
  柳木心中大急,他已经看出来秦城这是打算硬碰硬,若是重骑优势仍在,别说是面对两万余匈奴骑兵,便是面对三万余匈奴骑兵,骠骑营又有何惧?可是现在重骑没了他应有的优势反而岌岌可危,轻骑又无法在两翼援引,如此再要硬拼,岂不是嫌命长?
  柳木知晓秦城一向足智,他想不通秦城今日怎会如此冲动。
  这时秦庆之在旁边对忍不住要说话的柳木道:“柳将军,将军说了,以谋胜战毕竟是少数,多数时候胜利还是要靠军士一刀一枪拼出来!不就是两万匈奴人吗?我等何惧?!”倒像是劝慰柳木。
  柳木看着秦庆之一阵语塞。
  而这时,秦城对马大山的喝令声传来:“箭阵!”
  “诺!”然后是马大山的回应声。
  柳木看着已经到了百步之外的匈奴木头兵,心中苦笑。对方的铠甲如此之厚,寻常弓箭有何用?虽匈奴缺铁,无法铸造如同骠骑营重骑一般的铁甲,但是他们浑身的棉甲皮甲,足以低挡一般弓箭了!想到这点,柳木面若寒霜的拔出长刀,长刀出鞘的那刻,他眼中再没有了丝毫他想。
  看了秦城一眼,柳木忽然又想到,这些年跟着秦城征战,胜仗无数未尝一败,每次皆是大胜凯旋接受朝廷封赏,风光无限。
  如此,今日,便是战败死在这里又何妨?
  自己从入伍的那一日开始,不就做好了马革裹尸的打算么?
  两军相距刚好百步的时候,柳木再次深深看了秦城一眼,然后毅然扭头看向前方,大喝一声冲上!
  ……
  虽然在之前解救丹狼那六千俘虏的时候,伊雪儿战略失误,导致了五千骑兵只有一两千骑逃出来,临时当做步卒使用的骑兵损失更是不计其数,这会儿还在那里被逐郡骑兵漫山遍野的追杀,但这些对伊雪儿来说都不算什么。
  只要能击败这些年战无不胜的骠骑营,就是最大的胜利,为此付出些许代价根本就不值一提。所以当她回到两万主力大军军阵,并且看到骠骑营从后面追上来之后,她心底就涌起一阵兴奋。她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这大半年以来,她日夜研究骠骑营的战术,并且找到了克制骠骑营重骑的方法,基于此挑选了大量身强力壮之士,训练出了一支她认为足以克制骠骑营重骑的木头兵。
  现在,到了一切见结果的时候了,伊雪儿强压住内心的激动镇定的指挥大军行动。当她看到骠骑营大军两翼的轻骑和自己的两翼骑兵迎面对上,而骠骑营重骑只能与自己的木头兵硬撼的时候,她再也禁不住,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秦城,今日,本公主赢定你了。”伊雪儿看着冲在汉军军阵最前的那个红袍黑甲将军,露出一个怎么看都有些顽皮的笑容。
  然后,两军相距不过百步的时候,她看到那个她“日思夜想”的红袍黑甲将军将长刀向前一引,然后好似还张嘴大喝了一声。
  接着,她便看到了一个注定令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一幕,正是这一幕的出现,改变了她这一生的命运、她生命的轨迹。
  她看到秦城身后的骠骑营重骑,做出了一个整齐划一的动作:手臂向前一挥。
  然后,一阵箭雨,从秦城背后飞向空中,滑过一道优美的半圆形弧度,向她的木头兵军阵落下来!
  不,那不是箭雨!
  没有如此庞大的箭矢,没有可以给人如此之大压抑感觉的箭矢!
  那是——一根根长达一丈八的秦戟!
  是由秦戟组成的“箭雨”!
  所有的骠骑营重骑,竟然将手中赖以生存的秦戟当做标枪掷向她的木头兵军阵!
  伊雪儿顽皮而得意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
  “箭阵!”
  秦城大喝一声,身后的重骑齐齐将手中的秦戟对着面前的匈奴木头兵军阵掷出!
  长达一丈八的秦戟,重逾十斤,抛射而出,何其威力?
  数不清的秦戟冲进柳木的视野,然后他就看到面前那些不可一世的匈奴木头兵一个一个惨叫出声,身体被洞穿,然后栽下马来!
  柳木诧异的抬头去看,当他看清楚那是一根根秦戟的时候,内心的震撼无以复加!
  对面的匈奴木头兵战甲确实足够厚,箭矢确实不能对他们造成有效的伤害,但那是说的是重不过两的四棱铁箭!
  四棱铁箭不行,可重逾十斤的秦戟可是弓箭能够比拟的?
  这一刻,柳木终于明白秦城为何能如此胸有成竹令大军冲向匈奴军阵了!
  “拔刀!”
  秦城看着一根根秦戟被飞掷出去,接着大声下令!
  一阵绵长的刀吟,重骑们将腰间的长刀拔了出来!
  看着面前人仰马翻的匈奴木头兵,秦城嘴角勾出一个嗜血的弧度,一马当先冲入匈奴军阵,环首刀带起一阵血雨,大吼道:“杀!”
  “杀!”骠骑营重骑紧随秦城身后,长刀挥舞,冲入匈奴军阵。
  所向披靡了这么多年的骠骑营重骑,在这一刻再次证明,面对任何情况他们都能一如既往的所向披靡!
  伊雪儿一阵呆滞,她怎么都不能想到,自己苦心孤诣大半年的心血,竟然就在弹指之间,被秦城一举击破。
  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呕心沥血,军阵大成之后的骄傲得意,还有方才面对骠骑营的绝对自信,在这一刻,只不过成了一个笑话。
  秦城冲入匈奴木头兵军阵,连连斩地之后,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脸色煞白的匈奴公主。
  然后他笑了笑,看了伊雪儿一眼,在心里不无得意的说道:“想坑我重骑?呵呵,从骠骑营设立重骑的那一日开始,本将就对今日这一幕谋划良久了。”


  第三百零五章 一把长刀,逐你出汉境
  骠骑营重骑将秦戟飞掷而出之后,成功将匈奴军阵中间手持巨木的军士戳下来一大批,使得原本严整的匈奴军阵出现了裂痕,骠骑营重骑也因此得以冲进匈奴军阵,与之近距离厮杀,而不用被死死压制。
  至此,双方主阵和两翼都展开了近身肉搏战。
  但是伊雪儿没有因为巨木骑兵被骠骑营秦戟折伤了不少而绝望,伊始的不适之后,伊雪儿回过神来,开始沉着冷静的下令,让巨木骑兵阵后方的匈奴骑兵压上去,迎战骠骑营的重骑。
  六千骠骑营重骑,六千根秦戟,飞掷而出,自然不可能奢望杀伤六千匈奴巨木骑兵,事实上,骠骑营也只是将匈奴巨木骑兵的前阵打乱,然后趁着空档突进,而其后阵,依旧完好无损。
  如此一来伊雪儿令后续的匈奴巨木骑兵稳住阵脚之后,以剩余之力再次扑向骠骑营重骑。
  彼时骠骑营重骑大部手中已然没了秦戟,能在冲锋途中捡起秦戟的重骑也是少数,大军狠冲一阵,斩获不少之后,再次面对缓过劲来的匈奴巨木骑兵时,就显得没有那么轻松。
  看着军阵中仍旧有两三千巨木骑兵尚且完好,可以端着干木冲向手持长刀的骠骑营重骑,伊雪儿心中的希望再次燃烧起来。
  “变阵!”冲杀一阵之后,秦城看到眼前重新冲过来的匈奴巨木骑兵,长刀左右一绕,果断向传令兵下令。
  重骑在这个时候开始像两边奔进,意图将中间的位置空出来,放匈奴巨木骑兵冲过,而己部则从两边迂回,试图从侧面打击匈奴的巨木骑兵。
  巨木骑兵的优势在于距离,只要将距离拉近,重骑长刀的优势才能发挥出来,而巨木骑兵的长木反而会成为制肘。
  只不过到了现在这个份上,双方军阵已经绞杀在一起,任何一方军阵的变动都要付出不菲的代价。
  骠骑营,最终和伊雪儿的雪狼精骑,面对面展开了殊死决战。
  ……
  从骠骑营追上伊雪儿的主力大军开始,途中经过重骑飞掷秦戟,两军冲杀,中途变阵,然后再绞杀在一起,这场力量其实相差无几的战斗,一直持续了一两个时辰。
  这一场战斗,因为匈奴军阵中有了巨木骑兵的存在,对骠骑营而言,也打得异常惨烈。
  当日头终于从西山上跌落谷底,日幕的冷风吹动着草木低垂,野地里开始出现虫鸣时,热闹的战场,终于安静下来。
  偌大的战场,尸横遍野,奄奄一息的战马和军士的断肢残骸堆积在一起,残破的旌旗疲惫的躺在地上,尚未凝固的鲜血从尸堆中缓缓流出,如细流潺潺,湿润着开始变凉的土地。
  漫山遍野追击匈奴临时步卒大胜的马汉,带着一队逐郡骑兵前来接应骠骑营时,大战已经结束。日暮下他看到的只是模糊的血红大地,数不清的尸体,还有尸体边低头轻嗅的无主战马。
  眼前的战场,让以马汉为首的逐郡骑兵一阵心悸。
  “秦将军,你没事吧?”马汉好不容易找到了坐在地上、长刀插在脚边、看着战场愣愣出神的秦城,有些艰难的出声问道。
  “杀敌一万,自损八千。骠骑营自师成出征以来,没有打过这样惨烈的大仗。”干裂的嘴唇让秦城声音有些发颤,他的眼神落在眼前无数军士的尸体上,日暮下的眸子格外低沉。
  到了战场,马汉自然知道了大战的结果。一万五六千骠骑营对阵两万一两千的匈奴骑兵,正面硬战,最终在日暮前击退了匈奴主力,也让匈奴骑兵营救五六千匈奴俘虏的计划化为了泡影。只不过马汉却知道,这场“胜仗”,当真是无比惨烈。秦城所说的“杀敌一万,自损八千”,毫无夸张成分。
  “于不利之境以少胜多,骠骑营名不虚传,末将今日见识了,佩服!”马汉顿了顿,发现自己终究只能作此说,然后向秦城郑重抱拳。
  “骠骑营?”秦城却发出一声让马汉颇为不解的哂笑,若不是一万两千都是新卒,此战何至于如此惨烈?双手撑在膝盖上,秦城站起身,忽然问道:“马都尉,有酒吗?”
  “有,拿酒来!”马汉回头向自己的亲兵大声道。
  秦城从神色复杂的马汉手中接过酒囊时,举止颇为落寞,拔开塞子信手扔了,仰脖就是一阵猛灌,清凉的黄酒便从他嘴角溢出来。
  “好酒!”好一阵,秦城放下酒囊,对着今日的战场大笑了几声,神态张狂的大声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哈哈……”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秦将军……”马汉张嘴想劝,但是手伸到一半却停在了半空,同为军人,他却不知此时该如何说出劝慰的话,秦城肆意张狂却偏偏极为寂寥的神色落在他眼中,让他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秦城将酒囊中的酒在面前撒下,直到倒空了黄酒,才将酒囊扔掉。
  面前的战场上尽是尸首,零散的军士正在收拾战场。
  扔掉酒囊,秦城用嘶哑的声音朝战场喊道:“这里没有夜光杯,也没有琵琶,本将更不催你们!骠骑营的弟兄们,本将敬你们!”或许是用力太大,嘶哑的喉咙承受不了,到最后秦城破音了,这使得话音显得有些难听,但他依然大吼道:“大汉的好儿郎们,好走!”
  这一刻,周边的将士都停下手中的动作,望向秦城。一战之后平静的眼神望过来,再望向这片沙场,就有些模糊。
  虽然见惯了生死,但生死,并不能让这些杀敌不眨眼的军士们麻木。
  之所以平静,只是因为,他们习惯了。
  ……
  秦庆之牵马过来,秦城翻动疲惫不堪的身子上了战马,对马汉道:“马都尉,这里就交给你了。匈奴大队已经向北退却,本将得率军追赶,确保将他们赶出汉境。”
  “可骠骑营适逢大战,还未曾休息,如何经得起连续奔波?”马汉闻言,大惊又大急道。
  秦城手提着缰绳,看着北方,声音很平静:“本将经得起,骠骑营众将士便都经得起。本将既然还活着,便不能对不起为保卫这一片土地战死的弟兄。”
  “……”马汉心头震动,一时无言,他知晓秦城去意已绝,也知道此时他该做什么,随即大声保证道:“将军放心,末将保证照看好伤员,并将俘虏安全押解到逐郡!”
  “如此,有劳了。”秦城微微抱拳,随即扭转马头,带着集结完毕的骠骑营再次踏上征途,向北而去。
  马汉站在原地看着骠骑营远去的背影,心情一时不能平静。
  良久,马汉看着火光下的战场,喃喃道:“若是知晓活着的人必定继续死去的人的意志,便是血染疆场战死又何妨?”
  “战死易,战活难。”身后,马汉的亲兵队正若有所感道。
  “哦,何解?”马汉问道。
  “死则死矣,活着,便意味着还有更远的征程。”这个队正叹道。
  “还有更远的征程要走……”马汉低声重复了一遍,然后坚定道:“直至战死的那一刻。”
  ……
  秦城领军打着火把一路北上,行进方五十里,便看到前方一个村落火光大作,人声鼎沸,焰影幢幢。不消说,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撤退的匈奴骑兵在发泄、在抢掠。
  没有多说一个字,秦城拔出长刀,道:“杀!”
  “杀!”刚从上一片战场下退下来的骠骑营,再次举刀投入了新的战场。
  黑夜中,火光更甚,人声更沸。
  伊雪儿应该是留了个心眼儿,所以骠骑营还未奔至村落时,匈奴骑兵便开始撤退。不过即便是如此,也少不了几百匈奴骑兵来不及撤走,成了骠骑营的刀下鬼魂。
  杀出村落,骠骑营未作停留,赶着匈奴骑兵向北而行。
  这一路奔行,从入夜不久到天明,又从天明到日中,所有的人都没有停下一刻。前面奔走的匈奴骑兵如此,后面追赶的骠骑营也是如此,间或有匈奴骑兵落伍,便被蜂拥而上的骠骑营众将士剁成肉酱。
  匈奴骑兵被骠骑营咬得死死的,自然也就无法再祸害沿途的汉境村镇,不仅如此,连吃饭喝水的时间都没有,本来就才经历了一场大战,在如此长距离的奔袭中,所有人都感到无比疲惫。
  匈奴骑兵没有回头迎战骠骑营,先前一仗已然让双方都损失惨重,拼得鱼死网破只不过是消耗自己的有生力量罢了,同归于尽只是弱者的思维。伊雪儿即便是羞恼难当,也终究没有做出不理智的举动。
  当日头向西落下时,两队人马越过了长城。
  当日头落在西山山顶时,两军人马出了上谷地界,到了大汉边境。
  几乎是一日一夜的奔波,终于在匈奴大军尽数出了汉境的时候,得到终结。
  不约而同的,两支队伍在边境线停了下来。
  然后,匈奴骑兵调转了方向,和一路将他们狼狈赶出汉境的骠骑营相对而视。
  而至此,此番匈奴对大汉的入侵,宣告结束。


  第三百零六章 北上
  须臾到了夜里,骠骑营和雪狼开始扎营,两军相对而望相距不过二十里,这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着实不算个距离。
  奔波了几近一日一夜的双方大军,在这时候终于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士卒们疲惫不堪的身体和绷紧的神经也终于可以得到缓解。不过从双方灯火通明的双方大营就可以看出,对于这难得的平静,将士们并不敢如何享受。
  大营扎营完毕之后,秦城将柳木叫到大帐,对他说道:“匈奴军队既然在边界扎营,就没有立即撤退的打算,定有后谋。不过在我看来,在援军没有到的情况下,他们该是也不会妄动。上谷本郡在这回战斗中存活下来的几百骑兵和数千车步兵稍后会赶来,与大军合为一处,如此即便是面对更复杂一点的情况,你应该也能应付了吧?”
  柳木蹙眉,略带疑惑:“将军要去哪里?”
  “此地向北就是查哈地,我自然是要去查哈地。”秦城很轻松道,“乌桓三族得了我们的好处却跟我们作对,我怎么能不去讨个说法?”
  “将军想清楚了?”柳木声音沉重下来。
  “自然。”秦城点头,“我就带亲兵队过去,待会儿便会出发。大军还是交由你暂领,在我回来之前,若是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你灵活应对就是,不求大胜,只求不败。”
  柳木一脸担忧,不过终究是没多说什么,看了看秦城,只是微微叹息了一声,模样很是纠结。
  秦城知晓柳木在担忧什么,也不说破,不过他心里却在想:算算日子,卫青进入大漠已经三日,若是自己这边不做好策应,卫青独自面对乌桓三族和匈奴,便是他又三万雄兵,也是件危险的事。
  ……
  亥时,雪狼大军营地后方,一群骑兵奔出营地,看样子数量在百余人上下,没入黑夜中。
  草原的路比上谷的路要走的多,别的不说,仅是可以完全走直线就可以节省不少脚力。这百余人的骑兵经过一夜跋涉,到了翌日天明时,就已经赶到了查哈地乌桓王庭。
  因为汉匈正在交战,乌桓和鲜卑的两位王,这些时日都在查哈地呆着,以便及时应对各种可能的局势。
  到了王庭,这群雪狼骑兵停了下来,长距离的飞奔让他们都十分疲惫,要知道算起来他们可就是在马上颠簸了一日两夜了。
  但为首两个骑兵此时脸上却露出了兴奋的神色,其中一个不无雀跃道:“公主,我们终于到了!等得到了乌桓的援军,我们就可以折返回去将骠骑营消灭掉!”
  伊雪儿虽不至于如伊桑那般兴奋,眸子却也亮得很,她微笑道:“别高兴太早了,乌桓出不出兵还不定呢。”
  伊桑腮帮微隆,有些不服气道:“公主不是都说了么,骠骑营已经屯兵在查哈地的边境,随时都有可能北上。他乌桓得了大汉的好处后又与我们结盟,汉军肯定会来教训他们的。乌桓王不是笨蛋,想到这点肯定会同意出兵的。”
  伊雪儿哑然失笑,半响才无奈道:“真不知你这脑袋里都装的什么,希望你懂的你懂不了,没希望你懂得你倒是都懂了。”
  “嘿嘿!”伊桑颇为得意的笑了两声,然后压低声音俏皮道:“其实,我根本就没懂,只是将公主的话都背下来了!”
  “……”伊雪儿。
  正说话间,有乌桓官员来接应伊雪儿等人,两人见礼之后,那乌桓官员道:“我王尚在安睡,公主请随我先去歇息片刻,待我王梳洗完毕之后再行相见。”
  “也好。”
  伊雪儿带着伊桑几个护卫随乌桓官员走向一个大帐,途中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格外悸动的马嘶声,接着便是一匹雄健的马儿从一处帐篷后跑出来,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伊雪儿扭头去看时,却正好看到一个军士从大帐内冲出,身影矫健,三两步跃上那马儿,将其制服,然后迅速拉着那匹战马消失在帐篷后面。
  看到这一幕,伊雪儿却再也挪不动脚步了,一旁的乌桓官员也是一脸慌张和尴尬。
  只因为,那个从帐篷中飞奔而出的军士,穿的乃是汉军的标准战袍!
  伊雪儿看着一旁的乌桓官员,脸色阴沉,冷声道:“你不会要告诉本公主,你们乌桓人没事儿就喜欢穿汉军的战袍玩吧?”说罢,厉声呵斥道:“汉军来人在何处?速带本公主去!”
  ……
  伊雪儿看到的那个红袍汉军军士,正是秦城亲兵队的一员。秦城带着亲兵队一路狂奔,终于赶在伊雪儿之前到了乌桓王庭,并且见到了乌桓王查木错。
  秦城只带二十几个人出现在乌桓王庭,自然不会被查木错令人一刀砍了,除非他想用全族人的头颅迎接十万暴怒汉军的长刀,渔翁得利或者说保存国家才是外交的最根本原则。所以,事实上,秦城说明来意后,乌桓王颇为客气的亲自接见了他。
  而秦城的一些亲兵之所以在帐篷中呆着,就是乌桓在得到了伊雪到来的消息后,让他们暂且回避一二,毕竟现在乌桓可是和匈奴是同盟,不好让伊雪儿和秦城在这里正面撞见了。亲兵们对此倒是不在意,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因为秦城之前已经说过,轻轻的来,达到目的后轻轻的走,不留下一片云彩,让伊雪儿吃瘪了还不知道是为什么,也有利于汉军往后的行动,是最好的局面。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伊雪儿最终还是发现了秦城。
  局势开始变得有趣起来。
  ……
  时间往回倒退半个时辰,乌桓王帐。
  乌桓王查木错从睡梦中惊醒,便很快的来与秦城相见,两人见礼之后,查木错一番客套寒暄,秦城担心伊雪儿必定也会在随后赶来搬救兵,因为若是伊雪儿想要战胜骠骑营,凭他们现有的残军是不可能的,而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她只来得及到最近的乌桓来请求救援。所以秦城没时间跟查木错罗嗦,开门见山道:“乌桓王,本将此次前来,乃是有事相询。”
  “秦将军请说。”查木错道。
  “不知乌桓王可知,此番匈奴五万大军入我汉境,在我汉军出击只三五日,便损伤大半,狼狈撤回草原的消息?”秦城问道。
  “这个,本王自然是知道的。”查木错略微有些不自然道,这个消息在他醒来后来见秦城之前,已经被下面的人告知了。
  “那乌桓王可知,卫将军率领我大汉五万铁骑,已经攻入匈奴境内,连战连胜?”秦城又问道。
  卫青进入大漠后是胜了几场,这是卫青派人跟秦城通过气的,两人此番协同作战,自然要多多沟通。但要说连战连胜,就夸大了,至于五万大军,就更是吹牛了。不过这种夸大都在允许范围内,秦城自然要扯虎皮做大旗。
  “这个,本王自然也是知道的。”查木错的声音小了几分,还带着些许疑惑,他不知秦城跟他说这个作甚。
  “那乌桓王可知,我大汉整兵五十万,正在厉兵秣马,准备即将北征大漠?”说这话时,秦城的语气就凌厉了几分,直视查木错。
  “啊?真有此事?”查木错惊愕道。
  “若不是此番战事突然,只需要再过半载,乌桓王就可以看到五十万汉军纵横草原的盛景了。”秦城老神在在道,那模样比真的还要真上几分。
  “这……”查木错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乌桓王,本将有一问,不知乌桓王可否代为解答?”秦城煞有介事问道。
  “秦将军请将。”
  “以这些年汉军对战匈奴屡次以少胜多的局势看,乌桓王觉得我大汉五十万大军能打到哪里?”秦城十分认真道。
  “这……本王不知,大汉乃是天朝……”
  “乌桓王,本将还有个疑问,非乌桓王不能解答。”
  “秦将军请说……”
  “大汉送了偌大一块肥美的草场给你们,不要求一羊一马的汇报,更不需要你部代为征战,并且还保证这块草原不失。你部为何要与匈奴结盟,对大汉反戈一击?”秦城正色道,脸色肃然。
  “这……”
  不等查木错答话或者解释,秦城紧接着问道:“难道乌桓不喜欢被人赠送草场,而是喜欢被人赠送刀兵?”意思就是老子给你胡萝卜你不识抬举,是不是想要大棒啊?
  “秦将军误会本王了!”查木错觉得他再不说话,就要被秦城问死在这了,所以他果断呜呼道:“实在是匈奴逼迫得紧,本王不得不虚以委蛇啊!秦将军,此番匈奴出兵,本王也未曾动用一兵一卒不是?”
  秦城不以为意笑笑,“就知道乌桓王是有苦衷的,所以本将才只身前来,而不是带大军北上嘛。本将这次来,还是跟乌桓王交朋友的,不是来宣战的。”
  查木错怏怏干笑道:“大汉真乃是深明大义之邦,秦将军睿智如斯,本王感怀不尽。”


  第三百零七章 公主入王帐
  “大汉真乃是深明大义之邦,秦将军睿智如斯,本王感怀不尽。”查木错怏怏干笑道。
  “噢,对了,本将方才说错了。”秦城轻笑,不理会查木错眼中的诧异,继续道:“大汉与乌桓本就是朋友,不是吗?既然是朋友,那么乌桓王应该不会帮着外人欺负自己的朋友吧?”
  查木错恹恹呵呵笑了两声,“当然不会,本王岂是那种小人。”
  “如此甚好。”秦城故作释然,知道自己先前一番“恐吓”已经起到了效果,便接着说道:“这回汉匈大战,乌桓秉承与大汉的盟约,在关键时候看好了自己的军队,本将甚慰。为答谢乌桓王,这是一点心意,请乌桓王不要推辞。”
  说着,让秦庆之递过来一张礼单,自己交给了查木错。
  “秦将军客气了。”查木错难掩惊愕,心想自己都背叛大汉与匈奴结盟了,现在大汉还给自己好处,天下竟然有这等好事?接过礼单一看,脸上故作的淡然瞬间消失不见,道:“秦将军真是客气,这让本王如何好意思收下?”
  “一点小意思,不足挂齿。”秦城摆摆手,无所谓道,“大汉对待盟友从来都是真诚的。只要乌桓王记得方才所说的话,此番战事一旦结束,本将定然亲自将这些东西送到乌桓王手上。”
  “大汉对待朋友真是义气!”查木错喜滋滋的将礼单握在手里,好似生怕它飞了似的,“秦将军放心,乌桓勇士的家在草原,战场也在草原,绝对不会踏入汉境半步!”
  “那就好。”秦城笑道,“先前得知乌桓王集结了重兵,本将还以为……现在看来是本将多心了,乌桓王集结重兵是为了应对匈奴人,是吧?”
  查木错有些尴尬,“是,是,秦将军说的对!毕竟查哈地与匈奴接壤,本王不能不防啊!”
  “乌桓王的军队在草原如何调度本将不好过问,这是你的内政嘛。”秦城饶有深意道,“其实本将也不希望乌桓王的内政有一日会和大汉扯上关系。既然如此,那本将就先谢过乌桓王了!”
  “哪里,应该是本王谢秦将军、谢大汉才是。”得了好处的查木错讨好的笑道。
  两人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噪杂声。
  “你们不能进去!”
  “让开!”
  接着,是一阵简短的“碰碰”声。秦城面不改色,查木错却有些意外。
  “乌桓王,看来你还有客人,那本将就先告辞了。希望你能记得与大汉的盟约。”秦城笑着起身抱拳。
  “秦将军放心便是,本王知道该怎么做。”捏着礼单的查木错站起身,信誓旦旦道。
  秦城也不多言,心道伊雪儿,不好意思了。就要往外走。
  这时,大帐的门帘被猛然掀开,一身白袍的伊雪儿怒气冲冲的走进来,一眼便看到了正要走的秦城,和笑容瞬间僵硬的乌桓王。
  “乌桓王,大汉的将军怎么会在你的王帐里?难道你忘了与匈奴的盟约了吗?!”伊雪儿跨进几步,指着查木错的鼻子就大声质问。她不能不愤怒,被背叛的滋味总是难以承受的,尤其是关键时刻的背叛。
  话音刚落,王帐外冲进一群手持长刀的甲士,将伊雪儿团团围在中间,雪亮长刀直直对着伊雪儿。
  因为秦城和查木错相见毕竟是件低调的事,所以查木错并没有在王帐外放多少人,这才让伊雪儿能够闯进来。而这时,附近的甲士听到声响,及时赶了过来。
  围上来的甲士领队应当是知晓伊雪儿的身份,所以并没有立即动手,只是威逼于她。伊雪儿对周边的长刀视若不见,只是震怒的看着查木错,见查木错一时没有答话,只是一脸难看的令甲士退下,当下冷哼一声:“乌桓王瞒着大匈奴私下会见大汉将军,是想背弃和大匈奴的盟约,意欲与大匈奴开战吗?”
  伊雪儿一席话说得色厉内荏,斯情斯景之下非但没有震慑住查木错,反而让查木错恼羞成怒,只是查木错毕竟顾虑良多,一时没有措辞好,才没有多说什么。
  秦城对这幅剑拔弩张的气氛倒像是很享受,他笑着向伊雪儿打招呼道:“伊雪公主,多日不见,还是这般英雌飒爽啊!”
  伊雪儿蹙着眉头看了秦城一眼,却没有打算在这个时候理会他,取得查木错的回应才是她现在要做的,所以她转头依旧冷眼看着查木错,道:“乌桓王,大匈奴在等着你的解释!”
  查木错深深吸了口气,看了泰然自若的秦城一眼,尽量不动声色的对伊雪儿道:“公主何必如此动怒?大匈奴是乌桓的朋友,大汉也是乌桓的朋友,本王与秦将军相见只是朋友间的相会,公主如此闯入本王的王帐,又出言质问,不觉得失礼了吗?”
  “本公主失礼?”伊雪儿气极反笑,笑罢,森然道:“本公主失礼事小,不过乌桓王失礼了,就不怕大匈奴的怒火吗?”
  便是查木错做贼心虚,也毕竟是一个国家的王,被伊雪儿如此顶撞,也无法没有脾气,当下冷声道:“大匈奴若真要与乌桓开战,乌桓难道还怕了你们不成?”心想大不了老子真投大汉去,至少人家对自己还客客气气,也懒得受你的鸟气。
  此时此刻,秦城忽然想到了吕布的辕门射戟,不由得叹道:若是乌桓王有吕布那样的气概,何至于如此窝囊?
  不过此时乌桓王与伊雪儿正值反目之际,自己正好坐山观虎斗,要是能够撩拨得两家兵戎相见,自己倒是省事不少。不过当下还是低调为妙,免得言多有失,索性坐下,扮起了泥菩萨。
  伊雪儿听了查木错的话,当真是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在一身怒气即将冲破临界点爆发的时候,她忽然又冷静下来。看了一旁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模样的秦城一眼,直恨得咬牙切齿,不过内心的理智却告诉她,这时候与乌桓王翻脸是极为不明智的,因为那只会给大匈奴再树立一个敌人罢了。所以她丢下查木错,款款向秦城走过来。
  “秦将军,真是想不到,你将骠骑营放在查哈地边境,自己倒是跑到这里来了,而且还赶在了我前面,可见秦将军对查哈地熟悉得很呢!”伊雪儿在秦城对面坐下来,和秦城四目相对,声若轻柔实则暗藏杀机地说道。
  秦城知晓伊雪儿的打算,她不过是想提醒查木错,自己对草原比她一个草原人还熟悉,乃是包藏祸心,秦城自然不会上当,看着伊雪儿认真的摇了摇头:“公主的马应该都是母的吧?不巧,本将的马正好都是公的。”笑了笑,继续道:“公主可别忘了,本将进账是先得到乌桓王应许然后被领进来的,而公主却是闯进来的。由此可见,公主对这里比本将了解的多了,公主本人,也比本将厉害得多。”
  说完,秦城笑而不语。
  查木错看着秦城和伊雪儿在一起打哑谜,竟然将他凉在一边,好不恼火,不过伊雪儿不找他麻烦他也乐得清静,也好思索一下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也就自顾自在王椅上坐了下来。
  伊雪儿冷声道:“大匈奴与乌桓乃是盟友,岂能如此对比?”她将“盟友”两字咬得很重,有意提醒乌桓王,自己无意真与他翻脸。
  “公主可能忘了,大汉与乌桓也是盟友。”秦城如法炮制的回答,而且还补充道:“而且,我们从来都不强求盟友做让他们为难的事,比如说借兵。噢,对了,公主此来不会是向乌桓借兵的吧?”
  查木错闻言,猛然抬头。
  伊雪儿被秦城说中心事,心中大恼,但是眼下局势让她只能佯装自然道:“大匈奴雄兵百万,何须借兵?”
  “也是。”秦城很认同的点点头,旋即话锋一转道:“不过,即便是匈奴之前有雄兵百万,这些年被大汉杀了不下一二十万了,应该没有那么多了吧?公主这些年是不是忘记作调查了?”
  “秦城,休得猖狂!”伊雪儿猛然大喝,气的一拍案桌,意识到失态的她连忙平复了一下心境,好不容易将怒气屈辱感和恨意压下,这才悠悠道:“本公主尝在中原多年,对汉人也有些了解。本公主曾听说,无故施利必有后图,事前许利事后必当厚图。不知大汉之前对查哈地三族许以重利是否也是因为如此?”
  伊雪儿此言一出,查木错脸色变了变,看向秦城的目光中也带上了怀疑。而伊雪儿并没有停下来,她早就看到了查木错手中的礼单,因而心中已然有了些猜测,这便接着道:“本公主在中原时听过一个故事,故事说中原战国时,齐国与楚国一同伐秦,秦为解己国之围,答应向楚国贡献六百里商於之地以求楚国退兵。楚国目光短浅便答应了。后来秦国击退齐国之后,楚国向秦国讨要商於之地时,秦国却坚持声称自己当初只答应了楚国六里地。最终,楚国一无所获,继而向秦国开战,却因为国力不济被打得大败,反而只能割地求和。不知秦将军可否知道这个典故?”
  伊雪儿笑着说完,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有些得意,她知道查木错不是傻子,肯定听明白自己的话了。她的意思是说,别看大汉现在给了你们重礼,但也只是为了应对大匈奴的权宜之计,等战后没了我大匈奴的威胁,大汉肯定不会给你兑现那些许诺的好处的!而你们,却只能吃瘪,因为你们根本不可能打得赢大汉。
  果然,查木错听完伊雪儿的话,再看秦城时,眼中已经不只有怀疑了,还有些愠怒。这不是查木错没有立场,而是伊雪儿分析的确实在理,也很现实。


  第三百零八章 俘你回大汉
  伊雪儿的如意算盘打得很明确,秦城既然只身来找查木错,就定然不是找茬的,只可能是示好,姑且不说自己现在还能不能在乌桓搬到救兵,总之绝对不能让秦城得逞。而要达到这个目的,便只能挑拨大汉和乌桓之间的关系。至于如何挑拨离间,跟上回一样,不过是让乌桓明白大汉对他们乃是不怀好意便可。
  所以伊雪儿对自己方才那番言论还是很有信心的,她相信只要乌桓想清楚其中的关节,便不难做出决策。
  不料秦城只是淡然的笑了笑,道:“公主对我大汉历史能如此了解,实在是难得,不过公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二为何?让本将来为公主解答。秦国与楚国乃是敌国,秦国更是夺了楚国的商於之地,这与今时之势不同,细想之下,岂止是不同,根本就是相反的!因为大汉是乌桓之友,更赠乌桓以地。再者,楚王乃是酒色之徒,岂能与乌桓王相比?其三,秦不能胜齐楚,因而才施展诡计,但如今,我大汉何惧尔匈奴,要行此手段?”
  说到最后一句时,秦城声音大了不少,显得极为自信和霸气。
  “虽有不同,但祸心一样!”秦城如此蔑视匈奴,气得伊雪儿拍案而起。
  “公主仅凭一人之念,便将没影儿的事强加大汉之身,颠倒黑白,是何居心难道我等心里当真不知吗?”秦城也“唰”的站起身,争锋相对道。
  “乌桓王!大汉乃是狼子野心之国,今日攻我大匈奴,明日便会轮到你乌桓!大匈奴若亡,乌桓焉能独存?唇亡齿寒,乌桓王难道不知?”伊雪儿向查木错抱拳,大声急切道。
  “一派胡言!”秦城大声叱责,“匈奴屡犯大汉之境,才有大汉自保之举,谈何主动进攻?乌桓乃大汉之友邦,互存互容,大汉焉有进攻乌桓之理?反倒是你匈奴,连年征伐,不过是想为草原霸主耳!”
  “你……秦城!你血口喷人!大匈奴世代与大汉和亲友好,而刘彻继位之后便发动马邑之围,不过是想令周邦臣服,以图王图霸业!发动战争的是你们,不是我等!”伊雪儿气的浑身微微颤抖,指着秦城怒斥。
  “公主好一番伶牙俐齿!难道匈奴连年入侵汉境抢掠,便不准我等反击了吗?大汉远嫁公主入草原,而你等何时断绝过对汉境的侵扰?大汉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百姓安居乐业!而你等,却是好逸恶劳,强盗心性!”秦城反唇相讥。
  “大匈奴只是夺尔等一些财务以资生活,可你等却要灭大匈奴的国!”
  “公主说对了!只要匈奴一日不停止对大汉侵扰,大汉便一日不息刀兵,至死方休!”
  “你……”
  “你什么你?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你匈奴侵我大汉七十余年,今日我大汉便要找回尊严,灭你之国,永绝后患!如此,大汉可宁,草原可宁!”
  两人好一番论战争吵,完全陷入了忘我的状态,将一旁目瞪口呆的查木错完全当成了空气。
  查木错看着此刻毫无风度骂在一起的两人,一颗心纠结到了极点,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特么怎么感觉这一切都不关我的事了?
  半响,查木错见两人已经脸红耳赤,就要有了大打出手的架势,终于忍不住低声道:“两位,可否停一停?”
  怎料秦城和伊雪儿已经完全代入了各自民族保卫者的角色,压根儿就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查木错咽了咽唾沫,忍不住委屈的大喊:“两位!秦将军,伊雪公主,本王还没说话呢!”
  秦城和伊雪儿同时转过头,不悦的看着查木错,道:“一边儿呆着去!”
  “……”查木错。
  特么这是老子的王帐好不好?
  ……
  良久之后,秦城和伊雪儿好不容易闭上了嘴。
  查木错这才得以吐露心声:“乌桓无意夹在大汉与大匈奴中间,实在是时势不让乌桓安生。也罢,本王知晓两位都是大才,两国都是当世强国,乌桓只是一末流耳。两位就不要再为难我乌桓了吧?两国之间的争斗,自即日起,本王不再过问,也不再插手。乌桓与大匈奴和大汉都是朋友,互不攻伐。
  两位,请便!”
  乌桓本是小国,夹在汉匈之间确实很难做人,因为两国都不是他得罪得起的,所以他只能虚以委蛇。查木错这一番话,看似是被逼无奈,实则是以退为进,暂时将自己从大汉和匈奴的争斗中摘出来,至于日后如何,就看两国谁的砝码重了。而两国为了不给自己多树立一个敌人,也必然不会去真为难乌桓,反而会去拉拢他。
  所以在这场争斗中,乌桓才是当之无愧的赢家。因为他几乎是不用一兵一卒,不仅得到查哈地的草场,还收到了匈奴和大汉的重礼,而查木错要做的,就是这个时候摆出一副苦脸便可以了。
  秦城和伊雪儿也知道既然两人在这里碰面了,查木错就不可能偏信任何一方,现在查木错将乌桓摘取出来,两不相干虽然不符合预期,但也算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
  而对于秦城来说,其实是达到了目的,伊雪儿才是真正吃瘪的那方。
  “如此,那本将便告辞了。”
  “本公主告辞。”
  秦城和伊雪儿行礼要走的时候,查木错这才站起身,用一个王该有的语气道:“两位慢走,本王不送了。不过本王还是要提醒两位,汉匈之前的战争乌桓不插手,但是也不希望两位将乌桓之地当做战场。乌桓百姓想要一个安宁的家园,若是如此还不可得,乌桓也只能鱼死网破了!”
  秦城和伊雪儿闻言相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快。
  查木错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让秦城和伊雪儿不要在这里上演一出主将之前的对决。
  两人从王帐中出来,沉默的向王庭外走去。
  大漠上最空旷的是草地,比草地更空旷的是天空,偶有一两只雄鹰大雕飞过,便将天空拉得更为旷寂。
  乌桓的王庭今日的气氛格外压抑,或许是天气本身不甚明亮,灰云如同一张巨大的饼铺在天空。而王庭不少人都明白,今日空气格外沉闷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两队人,更准确的说,是两个人。
  所以当秦城和伊雪儿从王帐一路行向外面的时候,周围帐篷外的乌桓人,都定定的看着他们,有些沉闷的眼神随着他们的身影移动。
  两个宿命的敌人,这时候竟然肩并肩安静的走在一起,这让跟在他们身后的亲兵们紧张的一身汗水,手都搭载刀柄上,随时准备拔刀而出。
  秦城和伊雪儿明显各怀心事,对身边亲兵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并不如何在意,也没有出言让他们放松。
  就这样一行人竟然直接走到了王庭之外,在这里,众人就要翻身上马。
  “想想此番你我二人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最后不过是便宜了乌桓王那厮,想想都来气,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哪!”秦城不习惯这种沉闷的气氛,临行之前笑着朝伊雪儿开口。
  伊雪儿看了秦城一眼,也叹息道:“其实查木错才是大才之人,做个苦脸示弱一番,便可以堂而皇之收下你我先前给他的好处。”
  两人的谈话很随意,完全不像是先前在王帐内的死拼架势。
  “岂止是先前的好处,日后还有更重的好处要给他。”秦城苦恼道,“这厮实在是太可恶了!”
  伊雪儿笑笑,抱拳道:“好了,就此别过了。”
  “就这么走了?”
  “难不成你还想打一场?”伊雪儿笑道。
  “我看不如你跟我去大汉吧。”秦城很自然道,像是在对一个好友说去我家坐坐一样随意,见伊雪儿惊异的张了张嘴,接着便说了一句让伊雪儿差点儿想杀人的话:“反正你也打不过我,到最后也要做我的俘虏。”
  “你就如此有信心?”伊雪儿今日已经气得够多了,所以她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秦城。
  “打个赌如何?”秦城正儿八经道。
  “那要看本公主是否有兴趣了。”伊雪儿道。
  “若是此战你被我俘虏了,便做大汉的臣子,替大汉管理草原。”秦城看着她,认真道。
  此时秦城想起了在后世的一个见识,匈奴王子金日磾投降大汉后任官,最后成了刘彻的托孤之臣,其地位不可谓不显赫。
  “大汉哪里来的草原?”伊雪儿哑然失笑。
  秦城凑近了伊雪儿,轻声道:“今日有查哈地,明日便有河南地。至于日后,整个大漠都是。”
  伊雪儿闻言还是没压制住怒气,喝道:“秦城!你不觉得你太狂妄了吗?”
  “呵呵!”秦城得意的笑了两声,“这么说伊雪公主是答应了?”
  “今番大战,你胜了本公主再说!”伊雪儿恨恨道,说罢上了战马,瞥了秦城一眼,领着百余亲兵绝尘而去。
  秦城摇头笑了笑,也翻身上马。
  “将军,真要打这个赌?”秦庆之上马后没忍住,问道。
  “便是我答应,陛下答不答应还不定呢!”秦城哈哈一笑,挥动了马鞭。


  第三百零九章 风云卷高阙
  因为秦城和伊雪儿都不在各自的大军中坐镇,因而在离开乌桓王庭之后,两人俱是马不停蹄一路向南奔驰。两人心里都知道不能让对方在自己之前赶回军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刚刚在乌桓王帐上演了一番口舌之争的两人,随即又展开了一场马速的比拼。
  一路狂奔,秦城和伊雪儿前后相差无几赶到各自军中时,已是深夜。
  秦城回到大营,便令大军严阵以待,以防对方偷袭,同时密切监视对方军营的动静,并且派出了大量的斥候迂回到伊雪儿大营后方,远走百十里,以防有匈奴援军赶来。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两日夜不曾合眼的秦城,便心安理得的睡了过去。
  匈奴大营中,伊雪儿也做出了相似的安排。
  一夜无话。
  翌日拂晓,秦城尚未睡够,便被亲兵王二叫醒。
  “卫将军差人将军报送来了!”王二对睡眼惺忪的秦城说道。
  “把人叫进来。”秦城披衣坐起,便有卫青所派的军士进账给秦城递上了一份“军报”,秦城打开“军报”一看,立即喜上眉梢。
  “回去告诉卫将军,本将随后赶到!”秦城对那军士说道。
  军士应了诺,便退了下去。
  秦城站起身,向王二令道:“召集诸将,大帐议事!”
  “诺!”王二应诺而去时,柳木正好走了过来,他进了大帐,径直对秦城说道:“匈奴大军在拔营了。”
  “正好,集结全军,再赶他们一回。”秦城说道,话中有些难以掩盖的振奋意味,不过显然这振奋不是对接下来的追击行动。
  “要赶到何处去?”柳木有些疑惑的问道,在他看来这回出征的目的已经达到,穷寇莫追,再往北走就可能危机重重。此番骠骑营和伊雪儿大军兵力相差无几,若是伊雪儿退回草原之后,随时都可能汇集一些大小部落合击骠骑营。
  秦城不知道柳木心中的想法,或者说他现在根本就不在乎柳木心中的顾虑,因为那根本就不存在,所以他只是微笑着说了一个地名:“高阙。”
  “高阙?”
  两人正说着话,军中诸将陆续到齐,分列在大帐两边。秦城站到将案后,对诸将说道:“匈奴大军拔营,我军正好追击!”
  在诸将纷纷叫道要在大漠境内大干一场的时候,秦城摆了摆手道:“此番追击不求杀敌,只要将匈奴大军赶得远远的即可。”
  ……
  伊雪儿率领大军拔营,然后一路往匈奴大单于王庭退去。
  此番入侵汉境到现在已经无法避免以失败收场,伊雪儿虽然心有不甘,也只能退回去再作打算。另外昨日回营时得到消息,说有一大股汉军正由雁门方向向北开进,汉军经过之地的匈奴部落,没有一个能够完好无损。伊雪儿知道那是卫青的军队,本来卫青是想在雁门郡与自己对阵的,那时自己想着先与北海王丹狼合力击溃骠骑营,再回头去对付卫青,就没有管他。不曾想卫青竟然如此大的胆子,直接领军向北杀去。
  伊雪儿苦恼之际,便打算率军回援,堵住卫青的退路,然后再跟大漠境内的匈奴大军合力将其击溃。若是如此,此番出征也不至于空手而还。
  就在伊雪儿打定主意,率领万余大军疾行军的时候,却得到部下的禀报:“汉军在二十里之外,一直跟着我等!”
  伊雪儿闻言行到一处高地回身去看时,果然就看到骠骑营正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们后面。
  “不用理会他们,就让他们跟着罢!”伊雪儿下了高地,面无表情的吩咐道,继续领大军直向西北而行。
  跟在伊雪儿身边的伊桑一脸担忧,忍不住回头看了又看,“公主不怕他们追上来吗?”
  “放心吧,他们不敢追上来的。”伊雪儿淡淡道。
  “为什么?”伊桑不解。
  “因为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回去了。”伊雪儿回答道。
  说罢,看了伊桑一眼,见她脸上的疑惑之色越来越浓,知晓她又要问个不停了,连忙驱马加快了速度,将伊桑甩开。
  果然,伊雪儿刚刚跑出去没几步,身后就传来伊桑的喊叫声:“公主,为什么呀?”
  “……”伊雪儿一头黑线。
  伊雪儿本想甩开伊桑,奈何伊桑的骑术并不逊色于自己,被她追了上来,歪着脑袋一个劲儿的问道:“公主,这是为什么呀?”
  伊雪儿看着伊桑微黑的脸庞,有些想给她一拳的冲动。沉默了半响,伊雪儿发现自己不解释的代价要远远高于解释的代价,最终不得不做出了妥协:“因为这里是大漠,到处都是匈奴的部落,骠骑营跟在我们身后随时都有可能被我们联合一些部落给杀个回马枪。汉军不会那么蠢,所以他们只是想做出追击的样子,让我们走得快些罢了。”
  “哦,原来是这样!”伊桑恍然大悟一声,就在伊雪儿悄悄松了口气的时候,伊桑特有的疑惑声音又坚持不懈的响了起来,“可是不是说有股汉军正在北边吗?那后面的汉军会不会是想跟那些汉军汇合,然后一起攻打我们?”
  “给本公主闭嘴!”伊雪儿终于忍不住,爆喝道。
  “……”伊桑可怜兮兮的看着伊雪儿。
  良久,伊雪儿受不了伊桑那番可怜又可恨的模样一直摆在自己旁边,只得长叹了口气,道:“若真是如此,汉军就不会让我们看见他们了。最重要的,在偌大的草原上,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法保证能够在追击我们的同时和那股汉军碰面。”
  “哦。”
  ……
  二十里之外,骠骑营军阵中。
  “将军,我们为何一定要追着这些匈奴人走?”秦庆之问秦城道。
  “不追着他们,怎么能保证他们会一直向西北而去?”秦城说道。
  “为何要保证他们一直向西北而去?”
  “因为我们要去高阙。”
  “为何我们要去高阙?”
  “……”
  “……”
  “因为高阙有仗打。”
  “哦。”
  “……”
  “为何高阙有仗打?”
  “给本将闭嘴!”
  “……”
  “因为高阙有匈奴人。”
  “哦。”
  ……
  一日之后,伊雪儿得到军士的禀报,跟在他们后面的汉军已经向南折返了。
  得到这个消息,伊雪儿身后的大军俱是松了口气。整天被近万人在后面像赶羊一样赶着,滋味还是不好受的,不是说怕了,而是压抑,嗯,更重要的是不能回身去跟他们打一场,憋着很是不爽。
  伊雪儿继续率大军往西北而行,但是关于卫青大军的行踪,却是再没有找到。伊雪儿不得已放缓大军的行进速度,同时只能大量派出游骑,往沿途各部落询问,同时尽可能搜索卫青大军的踪迹。
  三日后,一条消息传到军中,让伊雪儿瞬间惊呆。
  “高阙遭受数万汉军袭击?”伊雪儿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传令,大军开拔,向高阙全速行军!”随即,伊雪儿沉声下令。
  高阙,位于河朔之地腹背,乃是联系河朔也就是河南地和大漠的门户,若是高阙被汉军占据,那么大漠就将失去和河南地匈奴部族的联系!这也就意味着,若是汉军要夺取河南地,匈奴一时将没有办法反应!
  伊雪儿望着南方,恨得牙痒痒。
  ……
  一日前,高阙。
  卫青站在高阙城墙上,脸色平静的看着跪在城中、已经投降的匈奴军士。
  昨日,他率三万大军赶到高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其不意很容易就拿下了高阙。
  话说前些时日,卫青率领大军一路北上,做出一副要将匈奴腹地搅得天翻地覆的架势,实则是以之惑敌,然后惚恍一枪,火速赶到高阙并将其攻克。
  攻克高阙,便可剑指河南地。
  “将军,秦将军已经到了十里之外。”有军士来向卫青禀报。
  卫青闻言露出一个笑容,战神看向东北方已经依稀可见的骠骑营大军。
  须臾之后,骠骑营大军进了高阙。
  “秦兄!”卫青抱拳迎向下马的秦城,高兴的招呼道。
  “卫兄,好快的手笔啊!我都还没到,你就拿下高阙了!”秦城哈哈笑道,也是极为高兴。
  “那还不是仰仗秦兄拖住了匈奴大军的主力?要不然我可没这么容易得手。”卫青将秦城迎进屋,一脸喜色。
  “卫兄就别给我扣高帽子了,这跟我可没关系。”秦城笑道,“趁现在匈奴大军主力还远在天边,你我正好将河南地包了饺子,吃下这块肥肉!”
  “角子?”卫青虽然不知饺子为何物,但也听懂了秦城的意思,笑道:“这不都等着秦兄嘛!今日你一来,咱们随时便可以南下!”


  

我是蓬蒿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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